傍晚，许明哲难得天还没黑就下衙回家。
马月兰听到外面的下人喊大人，心跳快得都像是要从胸膛里蹦出来那样。
算算，她已经十几年没见过许明哲了。
当年许明哲高中状元，她也知道，虽然很后悔在张家的时候没跟许家打好关系，但却也没起过再找许家攀关系的心思。
因为那样的许明哲已经不是她能得罪的了。
后来听说许明哲去了西北，再后来听说皇帝给许明哲和姜瑞雪赐婚……再后来她就不知道了，她已经被徐家折磨得连外面是什么样的都不知道了，哪里还有空关心这些。
张仁华的紧张不亚于马月兰。
他想起自己小时候天天跑到许家恶心许明哲，骂许明哲病秧子短命鬼……
如今人人以为早死的人非但没有死，反而入朝为官，平步青云，成了他不能仰望的存在。
就在母子思绪万千间，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踏入屋子，给他们带来了一股强大的压迫感。
张仁华下意识抬眼看去。
许明哲已经从病恹恹的少年成长为大权在握的文官之首，周身散发着上位者的气势，让人在他面前，就犹如蝼蚁一样渺小，仿佛他只要动动手指就能碾死。
许明哲的目光落在马月兰母子身上。
两人绷紧了身子，下意识起身。
“五、五郎……”马月兰颤声开口，整个人犹如抖筛一样的发抖，生怕许明哲不悦将他们赶了出去。
许明哲在官场这么多年，一眼便能看出他们现在什么心思了，不由得涌上一种物是人非的感叹。
“伤成这样，坐下吧，自己人无需如此。”知道这对母子不会作妖，许明哲也不会真的记着那些事针对他们。
谁会跟蝼蚁过不去呢？
这就是许明哲的心情。
“谢谢五郎。”马月兰坐下来，屁股却只贴了椅子一点点，并不敢再像之前那样安然。
张仁华也鼓起勇气喊了一声：“五表哥。”
“坐吧。”许明哲颔首，在主座上落座。
他的气息无处不在，让马月兰母子如坐针毡，很是不安。
许明哲看出来，念及小七，便道：“过去的事已经过去，既然来了京城，便暂时在京城住着养伤，等伤好之后再做其他决定吧。”
“五郎，我……”
“嗯？”
许明哲淡淡一声，让马月兰的话又说不出来。
马月兰在许明哲面前，真的感觉自己像楼一样，别说提什么要求了，便是好好说话都做不到。
因为许明哲的太过强势，那种不怒自威，马月兰哪里见过？
许明哲随意问了问他们这些年的情况，略表关心，但也就仅此而已，并没有表现出过多的关心。
这反倒让马月兰母子放松了些。
要是许明哲真的事无巨细的询问，他们反而更紧张了。
“小七接你们入京，想必你们也知道是为什么。你们留下来，也不是不行，但我希望你们明白这里是京城，言行举止都要小心几分，若是闯出什么祸端，你们就得自己受着了。”
许明哲说得很直白。
“五郎你放心，这些我们都知道的。”马月兰连忙道，“我们不会给你惹麻烦的。”
许明哲点点头：“那便安心住下，若是到时候你们想回大富村，我也可以为你们安排一二。”
有了许明哲这句话，母子两人顿时觉得前面的路变成坦途。
“谢谢你五郎，过去的事是我做得不对，我向你道歉，虽然已经很晚，我也不求你原谅，只希望将来你能帮我照看仁华一二。”
“嗯，过去了。”
“谢谢五表哥。”
“你们身子不好，便先下去歇着吧，这段时间安心住着，我爹娘应该快回来了。”
马月兰脸色微变，要真说起来，最对不起其实就是张桂英了。
不过人都已经到了京城，马月兰也打定主意不管张桂英原不原谅，那声道歉还是要说的。
只要能治好儿子，没有什么是她不能豁出去。
等这两人下去之后，小七进来了。
许明哲神色柔和下来，招招手示意小七过来，然后将小七抱到腿上坐着：“要跟爹说说清河县的事吗？”
小七点点头，一五一十说告诉许明哲。
末了，小七仰头望着许明哲，问道：“爹，我这样有没有做错？”
“那小七觉得自己错了吗？”许明哲没有回答，而是反问小七。
小七想了想：“他们差点打出了人命，我觉得我没有做错，坏人就应该受到惩罚。我不想曾外祖难过，所以我让林一叔叔打断了他们的手脚，欺负女人的男人，都该好好教训。”
“小七觉得没错，那就是没错。”
“可是我伤人了。”
“但你不是无缘无故伤人呀，他们先欺负你的小表叔、攻击你在前，你这么做无非是自卫。”
许明哲不希望儿子太善良。
太善良没有好处。
如今这样很好。
“爹，要是他们告状怎么办？”
许明哲闻言失笑：“那你觉得爹连这点都护不住你了吗？爹不能真的就那么正直无私，给些把柄别人抓着没有什么不好。小七做得很好，只要不是无缘无故伤人，都不是不可原谅。”
“那爹还讨厌小表叔吗？我觉得小表叔和舅婆都已经改过了。”小七继续问道。
许明哲摇摇头：“不会，都是过去的事了。我知道我家小七是个有主见的人，只要小七没有错，做什么爹都支持。不过小七，往后教训人不能用太直白的法子，咱们可以悄悄的让他们生不如死。”
“所以小七还是做错了吗？”
“小七没错，但小七要记住，有时候仇人不止一个，你若是这么光明正大，会给旁人陷害你的机会。万一徐家那些人死了呢？别人是不是可以甩到你头上来？”
小七愣住。
“但这次不会有这样的事发生。”许明哲摸摸他的头，“你是因为三娃太生气了对不对？”
许明哲其实什么都知道。
儿子带着老人去清河县，他怎么可能放心呢？自然是也暗中派人跟着的，整件事他都知道得清清楚楚。
小七低下头：“他们骂三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