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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成神指南全文阅读

作者:玉箫令     女帝成神指南txt下载     女帝成神指南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46章 兽曰吨巴

    见炎颜又恢复了平日的干练,好像的确没什么,毕承悬着的心也放下大半。

    见炎颜菜铲挥舞的起劲儿,毕承又忍不住问:“师父您饿了?”

    炎颜继续挥菜铲:“嗯。”

    毕承拧起眉。

    他下午送来的那盘大馒头,都够师父她三顿饭的量了,这么快就饿了?

    对了,师父说她要修炼。

    是不是修士修炼的时候特耗精神?

    所以师父她就变得特别能吃。

    毕承自己把自己的想法给圆上了,立马就不纠结这个了。

    然后跟着又问:“师父,院子里那东西,打哪儿弄来的?”

    “呃,那个啊……”挥着菜铲的手顿了顿。

    回头看了眼旁边的小兽,炎颜一笑:“一小朋友送的!”

    毕承又拧了拧眉。

    小朋友?

    师父哪儿来的小朋友,还半夜三更送野兽?

    总觉得师父哪儿不对劲,可他又说不上来。

    但见炎颜还要炒好几个菜,毕承体恤她重病新愈,立马上前接过菜铲:“师父您回屋里歇着,这些活儿徒弟来做。”

    炎颜把锅铲给毕承,转身往外走。

    小兽摇晃着大尾巴,一跃下了灶台,也跟了出去。

    毕承炒菜特别麻利,不片刻功夫四五盘菜就上了桌。

    等他刷了个锅回来,桌上所有的盘子就全空了,连点汤汁儿都不剩的那种。

    毕承:“……”

    师父修炼的这是……饕餮神功吗?

    彻底无视掉毕承惊诧的表情。

    炎颜抚了抚肚子,神色淡定:“为师吃饱了,你也辛苦了,若无他事,便回去歇息吧。”

    说完,转过脸,在毕承看不见的方向,向着趴在桌上舔爪的小兽眨了下眼。

    小兽:“吨~巴~”

    毕承收起桌上的餐盘,心里纠结要不要提醒师父,吃了那么多,最好消消食儿再睡。

    等毕承收拾完碗筷离开了,炎颜靠在床头,摸着小兽毛茸茸的顶毛,开启了一人一妖奇怪的聊天模式。

    炎颜:“我也不知你是个什么东西,往后就叫你吨巴吧。”反正你自己就是这么叫唤的。

    吨巴晃一晃大尾巴:“吨巴!”

    主人真好,还给它起名,开心!

    从此以后,它也是有名字的妖啦,开心!

    炎颜:“是不是一般人都看不见你?”

    吨巴:“吨巴!”

    嗯哪!

    虽然吨巴不会人言,炎颜发现自己居然能听懂它叫唤的意思,这种体验挺新鲜。

    炎颜继续问:“那修士呢?是不是修士才能看见你?”

    吨巴摇了摇头:“吨~巴~”

    炎颜猜它这个意思是不确定。又问:“那是不是修为不高的看不见你?”

    这回吨巴叫的很干脆:“吨巴!”

    是呐!

    看来这小家伙的隐能力还有点道行。

    炎颜好奇:“隐身是你天生就会的吗?还是只要你自己乐意,对方就算是凡人,也能看见你。”

    吨巴眨了眨月蓝的大眼睛,伸出一只小爪子,在炎颜手背上轻轻地划了两条竖道。

    炎颜想了想就明白了,它这是选第二个。

    也就是说,只要它乐意,对方就算凡人也能看得见它。

    所以刚才它在毕承面前是故意隐身的。

    等以后混熟了,只要吨巴乐意,毕承也是可以看见它的。

    这小东西不光贪吃,还挺有心眼儿。

    炎颜想了想,又问:“那为何我能看见你?下午你偷馒头的时候,是故意让我看见的?”

    吨巴立马猛摇胖脸蛋:“吨巴!吨巴!”

    炎颜秒懂:不是!

    难道是因为她开始修行了?

    可她现在的修为就是个战五渣,怎么可能凭修为看见这个隐身术法厉害的小家伙?

    吨巴歪着头,圆眼睛水汪汪地望着炎颜。

    好像连它自己也很纳闷。

    炎颜仔细想了想,第一次见吨巴,它逃跑的时候她就看不见它了,还有第二次出现,她放它离开,她也看不见它。

    这会不会跟他们各自的状态有关?

    比如吨巴比较疏忽大意的时候,她就能看见它,或者她集中灵力的时候,也能看见它?

    炎颜一时有点想不通,不过这不打紧,她反而觉得现在这样挺好的。

    吨巴有需要就可以隐身,带在身边也比较方便。

    炎颜又揉了揉它的长耳朵:“你是打哪儿来的?谁家养的么?”

    这次,吨巴没叫。

    低下头,两条前腿小心翼翼地往前挪了挪,挪到炎颜的身边,伸过头顶在她手背上蹭了好几下。

    吨巴这个动作简直要萌死了,就跟猫一模一样。

    当过铲屎官的炎颜一看就明白了,这小家伙压根儿没人疼,特孤单,这是跟她撒娇求包养呢。

    这么漂亮,这么可爱,居然是只没人要的流浪妖。

    就跟她一样。

    炎颜把吨巴抱进怀里,紧紧搂着:“咱俩这也算同命相怜了,往后你如果找不到吃的,可以经常来我家蹭饭,只要我还在鹿吴城。”

    吨巴把整张脸全埋在炎颜的脖子里,伸出带着倒刺的小舌头,小心翼翼舔了舔炎颜的脖子,又把整个汤圆儿一样柔软的身体蜷缩进她怀里。

    小家伙闭上眼,没过片刻,就发出低低的呼噜声。

    也居然没隐身,就在她怀里睡着了。

    她觉得小动物应该只有在特别信赖的人怀里,才会很安心,很快睡着。

    可这小家伙才跟她相处了一个晚上……

    这么容易轻信陌生人吗?

    炎颜满眼柔光,轻手轻脚把吨巴放在褥子上,盘膝而坐,开始调息念诀……

    一连三日,炎颜都把自己关在房里,除了三餐和短暂休息,其余全部时间都用来抓紧时间修炼。

    她不光没有安全感,还有很强的紧迫感。

    在找到沧华之前,她必须尽量提升自己的修为。

    除了要面对副星,另外还有一个原因。

    沧华既然亲手为她种入灵根,她也不愿让沧华看见她是个废柴。

    炎颜知道这又是自己的好胜心作祟,可是没办法,前途比之前更渺茫不定,她现在除了可以依靠这颗不服输的心,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不知道是灵根质量特别好,还是吃了九穗稷馒头,引气入体的第二日,炎颜就明显感觉缠绕周身的气息浓郁许多。

    细密的光带昨天还是牛毛微光,今天就变成了毛线粗细的光线,而且她感觉每次吸纳炁息入体的时候,小腹位置都会微微发热。

    依照从翡仙子那儿学来的练气法诀,炎颜开始试着运气。

    心中默念运气法诀,竖起二指,用意念引导流淌于体内经脉之间的炁,向指尖运转……

    似乎感受到了某种指引,体内原本打算汇入丹田的炁,随着经脉开始转向指尖。

    炎颜能明显感受到手臂肌理之下有涓涓暖流涌动,内心喜悦疯狂翻腾,继续凝神念决,准备将炁息调至指尖形成她平生第一个炁凌。

    所谓“炁凌”是一种小小的炁息漩涡,能凝结在指尖释放出来的炁息流。

    炁凌是身为修士,开始正式修炼后炼成的第一个功法,也是炼炁最简单的入门级功法。

    虽然炼炁初期形成的炁凌还很弱小,不具备任何攻击性,但能凝成炁凌,就说明修士能成功运用体内炁息,是修炼入门的重要标志。

    体内的炁息,在心念法诀的催动下,不停向指尖涌动,上臂,下臂,手腕……

    正当炎颜准备突破最后那道屏障,操纵炁息冲破指尖最后的中冲穴时,突然感觉丹田处,莫名生出强烈的灼痛感。

第47章 毕大厨的美人徒弟

    一股强大的,陌生的力量,突然自丹田处涌出,将炎颜已经调至指尖的炁息尽数抽回。

    原本汇入手臂的炁息疯狂向丹田回流,根本不受炎颜控制。

    因为周身炁息抽离的太过迅猛,炎颜完全没有防备,被逼出一身透汗,眼前发黑,身子软倒在床上。

    “吨巴?”

    趴在窗台上舔毛晒太阳的吨巴,感觉炎颜好像不对劲,立刻原地消失,再出现已经瞬移到了她的身边。

    湿漉漉的鼻头探过来,小心翼翼蹭了蹭炎颜汗湿的脸颊。

    “吨巴?”

    吨巴低低唤了一声,炎颜紧闭双眼没反应。

    伸出小舌,吨巴舔了下炎颜的眼皮,又用头拱了拱她的脖子。

    感觉有东西在一下一下推自己,炎颜慢慢睁开眼,眼前是放大的毛茸茸的胖脸。

    见她醒了,吨巴立刻朝她连叫了好几声,叫声很急。

    小家伙是在担心她。

    “我没事”炎颜揉了揉吨巴的头。

    闭眼调息,炎颜感受自己体内好像没什么特殊变化,体内的炁息仍可以随她调配在周身流转,刚才的感觉,和那股特殊的力量全都消失了。

    一切恢复如常。

    炎颜觉得刚才晕倒大概是她太心急,眼下她修炼的程度,大概还没到引炁破体的时候。

    不适感已完全消失,炎颜看了眼外头的天色,临近晌午,是初冬时节难得的晴朗好天。

    “在家里闷了好些天,你也快憋坏了,出去走走!”炎颜揉了揉吨巴的头,换了身出门的衣裳。

    自种灵根后,她还是头回出门。

    自从开始修炼,别的没甚特别感觉,最明显的倒是不怕冷了。

    就好比眼下,时令已入冬,炎颜外头只罩了件薄薄的云雁细锦氅,里头仍穿着秋日的如意弹花碧纱裙,一点儿不觉得冷。

    吨巴倒是刚换完毛,一身的毛色浓密油亮,高高翘起的大尾巴又粗又绒,粗细程度已远不像猫尾,倒像条狐尾。

    吨巴跟在炎颜身后一道出门,前脚才踏出房门,就不见了兽影。

    炎颜才踏出院门,就看见毕承推着采购用的小板车从巷口进来。

    看见炎颜,毕承先是一愣。

    师父换了容貌,在外头乍一见,他还有点不习惯。

    “师父,您出去。”

    推着小车到了跟前,毕承恭敬问候。

    炎颜看了眼小推车上的各色食材:“如今家中不缺银两,虽是练手,也需采买上乘食材,待你习以为常,烹制华宴时心才能正,手才能稳。”

    毕承眉头拧了拧,看着车上的菜没说话。

    炎颜笑了:“见得世面多,经手的东西贵,心思不会被手中贵物的价值牵绊,然后才能谈施展功夫。”

    她随手拿起一根青笋:“这就好比一个整天只炒白菜肉片的小馆厨子,突然给他份燕鲍翅,还没下手,就先被食材的天价给震慑了,再好的手艺也全成了浮云。”

    她这个呆徒弟,都挣那么多钱了,每天还吃这些。

    为了未来舌尖儿上的幸福,她只得亲自点拨。

    毕承赶紧行礼:“是,徒弟受教了,下回就按师父的指点,采买最好的食材!”

    毕承回话一脸认真,再抬头,他就看见炎颜随手把那根青笋一丢,然后……

    消失了!

    毕承的眼睛都瞠圆了。

    他刚才眼睁睁看着那根青笋,从师父她手里丢出去的,半空就没了!

    师父她把那根青笋怎么了?

    毕承呆萌的表情炎颜当然看见了。

    不过她才懒得解释。

    直接转身就要往巷口去。

    背后突然响起特别接地气的一嗓子:“哎呦呦呦呦!这谁家闺女啊?这小模样长得,这小腰,这细白的肉皮儿……啧啧啧,鹅滴个娘呀,嫩的都能掐出水儿来!”

    炎颜蹙眉。

    她又不是水萝卜,敢掐!

    还没等炎颜和毕承反应,声音的主人一阵风儿似得,就到了两人跟前儿,还正好挡住炎颜的路。

    出来的是个老太太,就住在炎颜隔壁的隔壁。毕家请客那晚,这老太太也来了。

    街坊邻居喊她周花婶子。

    周花婶子跟所有老街坊最寻常的老太太一样,心眼儿不见得多坏,就是嘴特碎。

    尤其撞见像炎颜和毕承这种,漂亮妹妹和年轻后生站在一处说话,眼睛立马贼亮。

    “啧,啧,啧,这闺女长的,我老婆子给人说了大半辈子媒,整条街的大姑娘小媳妇,往前倒腾几十年,都没遇见过模样这么周正的。好孩子,跟婶子说说,你是谁家亲戚呀?”

    周花婶子说话的时候,伸着脖子直往炎颜身上贴,帖的近了,还用力把鼻子狠抽了两下。

    你以为老太太这是稀罕炎颜身上的香?

    才不是呐!

    这样的老太太,对年轻男人和年轻女人之间的那点事儿,比年轻男人和年轻女人自个儿还清楚。

    拿鼻子一闻,她心里头就明镜儿似得。

    炎颜不着痕迹地退后一步,躲开老太太世故的鼻子,面上笑意不减:“周花婶儿这是要出门么?我是才来的租客,住毕师父隔壁。是慕名而来,拜在毕师父门下学烧菜手艺的。”

    炎颜当街烧菜的那一夜,几乎轰动了整个鹿吴城,城中无人不知毕承拜了一位厨艺绝顶的女师父。

    自改了容貌之后,没人再认得出她,她为行事方便,也不再用先前的身份。

    人前也同样不让毕承称呼她师父。

    毕承现在也同样小有名气,炎颜索性对外称是毕承新收的徒弟。

    炎颜身上除了一股青悠悠的花草香,周花婶子别的啥也没闻出来。

    老太太原本还不死心来着,可惜小姑娘已经退开了,她也不好硬往人家姑娘身上凑。

    不过周花婶子发现个细节。

    刚才她在这姑娘身上闻味儿,毕承那脸色立马就不好看了。

    那眼神儿,绝对是护短!

    这俩人,有事儿!

    周花婶子觉得自己的新发现至关重要,需趁热打铁多套话。

    “姑娘水葱似得人儿,守在家里等个如意郎君上门提亲哪里不好?学啥厨子手艺?如你这般样貌,绫罗绸缎,穿金戴银的娇客,还不叫你挑花了眼儿去?”

    老太太虽是故意套炎颜的话,说得也是实话。

    凭她半辈子的保媒经验,炎颜这般千里挑一的样貌,就算闭着眼嫁,那也绝对差不了。

    像这般容貌的女子,除非关在朱门深宅里,一般人家养不起。

    这神仙似的人儿,怎就拜在毕承门下了?

第48章 孙子骂谁呢

    周花儿婶子突然想起来,毕承现在也了不得。

    他新拜的那位女师父,一晚上就帮他赚了盆满钵满的金疙瘩。

    后来好些天,城里的大户人家跟流水儿似得来找毕承烧菜。

    她听街坊说,毕承现在烧菜,那全是按金子叫价。

    眼前这标志的小娘子,莫不是听说毕承发达了,特意贴上来的?

    周花儿婶子心下这般寻思,再看眼前这两位,越看越觉得,就是这么回事!

    不得不说,这标志小娘的确有眼光,毕承虽然不爱言语,模样却生得精神体面。

    做厨子多年练出一副好身架子,又结实又匀称,二十好几正是血气方刚。

    平日街坊里不少小媳妇爱隔着门缝儿偷偷瞅他。

    关键还娶过媳妇,历过人事,这就比那嘴毛都没长全的小后生强多了。

    认定俩人是这关系,周花儿婶子脸色立马就不好看了。

    毕承要被小妖精勾走了,那穆娟儿咋办?

    娟儿眼睛虽看不见,可那是个多好的人儿啊!

    不成!

    身为老街坊,她可不能睁眼看着自己人吃亏!

    “我说毕承啊,你也出来这么久了,娟儿在家该着急了。快回去吧,大冷的天儿,外头没啥好光景,家里的热炕头才是真舒坦!”

    周花儿婶子说话阴阳怪气,炎颜和毕承自然都听出了老太太话里的弦外音。

    这是以为他俩有什么。

    毕承拧着眉就要解释,却见炎颜微笑对自己摇了摇头。

    他就没再吭声。

    炎颜笑着接话:“婶娘说的是,我师父就不会体贴人,早该回家陪师娘啦。”

    说完这个,炎颜俏唇嘟起来,一脸的老大不乐意:“徒儿说了只出去逛逛,你总管着我干什么,师娘刚才还跟徒儿念叨你呢,叫你少约束我些儿。”

    说完,扭头对毕承眨了下眼,笑的像只狡猾的小狐狸。

    毕承眉头拧了又拧,闷闷地应了一声。

    冤不冤啊他?

    炎颜又转回身,对周花儿婶娘笑道:“您老放心,我往后一定盯着师父,让他得空就多陪陪师娘,师娘多好一人儿,师父他就是性子太直,不懂得疼人儿!”

    周花儿婶子一脸懵逼。

    这小姑娘句句在理,看样跟穆娟儿处还挺好,难道是她会错了意?

    人家闺女就是来学厨艺,根本没那个歪歪心思?

    摸不着脉门儿的周花儿婶子,有些不好意思继续唠了,寒暄两句就麻溜闪了。

    看着老太太仓惶落败的背影,毕承无奈摇头:“师父何苦戏耍老人家,当如实告知。”

    炎颜薄唇一勾:“好玩儿呗,我就是懒得解释,走啦!”从车上顺了根脆黄瓜,咬的嘎嘣脆,人转眼就出了巷子口。

    等看不见人了,毕承立刻蹲下身,开始满巷子找那根诡异消失青笋……

    轻风掠过了树杪,打乱透下的光缕,碧苔凝微霭,风微寒,却是个不错的天。

    街上人不少,炎颜信步逛进了菜场。

    再过些日子就要进豪家府邸,毕承的手艺没问题,不过他那些菜式太过陈旧,她还得再琢磨点新鲜花样。

    来到山海界,她也翻了些这个世界的书,了解了许多本世界的食材。

    炎颜发现很多食材虽然地球上没有,但烧菜入味,却跟地球上的很多蔬菜很相似。

    就比如炎颜此刻手里拿的这东西,名为“文茎”,其实外表很像阔叶雪里蕻(音同红),也就是绍兴一带有名的梅干菜的原料。

    炎颜之前用自己研发的秘法做了些梅干菜,味道不错。

    另外还有一种盼木的果实,个很大,外白里嫩,嚼在嘴里脆生生的,就跟九头芥菜一个味儿,是做酱菜的上乘佳品。

    炎颜零七八碎地选了好几样小菜,正逛的饶有兴致,就听见前面闹哄哄围了一群人。

    她本是不爱看热闹的性子,打算绕过去继续逛,人群里却有个声音传进她耳朵里。

    这声音,她认得。

    “贵人您行行好,俺真不是有意的。您看您这靴子也还好端端的,俺把这两口袋黄豆都赔给您,您就绕过小老儿吧……”

    人群中央,一个身材干瘦,后背有些佝偻的老汉,一身粗麻布衣,还摞着几块颜色不一,材质各样的补丁。

    正对着一位身形富态,衣着光鲜的老爷鞠躬哈腰赔不是,就差跪地上磕头了。

    富态老爷抱着胳膊,撇着嘴,白眼几乎要翻出天际去。

    旁边几个年轻小子叫嚣的最凶,显然是富态老爷的跟班。

    众小子冲着老汉辱骂不休,说话及其难听,活像一群跟在主人身边逞凶的恶狗。

    炎颜进了人群,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副情形。

    这老汉也住在条风巷,是毕承家的老街坊,邻里唤他邓祥伯。

    邓祥伯没别的手艺,唯靠从城外村中收时令蔬菜进城贩卖,谋些薄利养家糊口。

    唯一的女儿前年病死了,留下个才满三岁的外孙女,家里日子过的捉襟见肘。

    炎颜样貌没变之前,时常遇见这老伯。

    毕承不在家的时候,他便帮着穆娟儿稍东稍西,他老伴儿邓祥婶也常来毕家帮穆娟儿做活计。

    一家都是厚道的老实人。

    炎颜听周围人群七嘴八舌,把事情原委听了个大概。

    低头看了眼地上,那袋子倒地的黄豆撒在富贵老爷的脚面上,给那双薄底黑绒布靴上扑了些灰,其他啥事没有。

    “咱家老爷说了,要你赔这车黄豆那都是少的。你知道咱家老爷脚上这双靴子值多少银子么?就算赔上你这一整车黄豆,你都买不起。你个不知好歹的老不死东西……”

    一个跟班小子瞪着眼,指着邓祥伯的鼻子破口大骂。面对年长他几十岁的老人家,就跟骂孙子似得。

    邓祥伯头深深低着,唯唯诺诺地哀声恳求。

    他态度越卑微,几个跟班小子越逞性。

    见老汉迟迟不肯松口,上前竟要逞凶动手。

    其中一个最恶的小子,伸手就去抓邓祥伯胸口的衣襟,却抓了满满一大把文茎叶子。

    文茎叶片边缘有细小的钩刺,扎得跟班小子呲牙咧嘴,张口就骂:“哪个畜生不长眼的,把这破玩意儿扔过来,扎死爷爷啦!”

    “孙子骂谁呢?”突兀地,旁边传来一把脆生生的嗓音。

第49章 姑娘给你吹吹

    “孙子骂你!”

    跟班小子话出口才反应过来,回身恶狠狠地瞪回去……

    眼珠就转不动了!

    蛾眉如玉含烟,秋水美目横波,巴掌一点小脸,檀口似笑非笑菡萏,唇上漫点,是淡淡的绯。

    美人娉婷端立,手里把玩着一根嫩鲜鲜的文茎,浅笑晏晏望着面前几人。

    富贵老爷和另外几个根本小子也看过来,表情立马全变了。

    这肉皮儿就跟刚挤出来的香牛奶,白的晃人眼;还有那小腰细的叫人疼,这要是搁床上,能玩儿一宿。

    几个跟班的小子光看着炎颜,就直吞口水。

    富贵老爷油汪汪的脸也笑成一朵肥菊花。

    “这事儿不与小娘子相干,小娘子无需同情这泼皮破落户,你一看就是闺中娇养,未经外事的,不知人穷心恶,最是难缠。”

    说完,富贵老爷一指邓祥伯:“这老泼皮弄脏了本大爷的鞋,还赖着不赔,这种人就是欠揍!”

    炎颜低头看了眼富贵老爷脚上的鞋,笑着说了句:“茂连升的鞋呀。”

    茂连升,鹿吴城最贵的鞋帽庄,专做有钱人的生意,一般老百姓连门儿都进不敢进。

    炎颜前阵子才去过,给自己,毕承和穆娟儿一人订了几双鞋。

    她这会儿脚上穿的柿子红缀米珠小绣鞋,就这家的,手艺确实不赖。

    富贵老爷得意地晃了晃胖脑袋:“姑娘一看就是行家,老爷这鞋正是茂连升的。”

    邓祥伯紧张地抹了把额头上的汗。

    就听炎颜跟着又说了一句:“里头最便宜的一款。”

    她说完,呡着唇笑。

    围观人群顿时一阵哄笑。

    胖老爷脸瞬间涨成陈猪肝:“去去去,哪儿来的毛丫头,走开,走开!别耽搁爷的正经事儿!”说话就要指使跟班小子们撵人。

    几个小子早眼馋炎颜的俏模样,见老爷发话,抢着往上拥,就要去拉扯炎颜。

    还能趁机揩点油。

    邓祥伯一眼看出这群小子不怀好意,往炎颜身前一挡,着急劝道:“好闺女,我知道你心善,可这些人你一姑娘家惹不起,这事儿你就别管啦!”

    炎颜却把老人家轻轻往旁边一带,一只脚猝不及防踢向地上的黄豆。

    被踢飞的黄豆四下乱溅,打了扑上来的小子们满头满脸。

    炎颜脚上也不知用了多大力道,黄豆颗颗就跟铁豆子似得,小子们疼地捧住脸一顿哀嚎,谁也不敢轻易上前了。

    跟班小子们把豆子都挡了,倒是没打到胖老爷,胖老爷气地一身肥膘乱颤:“你谁家的泼辣娘们儿,敢管本大爷闲事儿,你知道本大爷是什么人?想找死是不是!”

    炎颜笑出一口整齐小白牙:“张肥猫呗!你以为吃的胖,就没人认得你是灏元楼的买办了?本姑娘就知道你是什么人了,你想怎么着?”

    张肥猫,本名张大富,是灏元楼负责采购的管事。

    靠着吃中间差价油水,积攒了不少家当,在鹿吴城算有点名气。

    打过交道菜贩子都知道这家伙手狠心黑,价压地简直丧尽天良,恨不得刮掉贩子们几层油。

    今天讹上邓祥伯,正是算计着拿回馆子交货,白吞了这车黄豆。

    被指名点姓,张肥猫有点下不来台,指着炎颜:“你你你你哪儿来的泼妇,这事跟你没关系,滚滚滚!”说话就要指使跟班小子们把黄豆车强行推走。

    炎颜抬脚踩在车把手上:“这闲事小姑奶奶管定了,我看谁敢动这豆子!”

    张肥猫在鹿吴城菜市横行这些年,还没见过如此泼辣的小姑娘。

    他虽生气,但见炎颜模样长的着实好,此刻她认真起来,更显唇红齿白,明滟动人。

    张肥猫原本憋了满胸口的气,又被美色抓挠地泄了大半。

    “老爷念你岁数小不懂事儿,舍不得为难你。这样吧,小娘子留个名儿,你先家去,等老爷我得了空闲,上你家去与你慢慢聊,行不?”

    张肥猫尽量把话往软了说,胖脸上全是乖哄讨好的意思,笑眯眯望着炎颜。

    话里话外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意思。

    周围看热闹的都瞧出来了,这只肥猫是看上人家姑娘了。

    炎颜也收起凌眸,笑了。

    “你的好意我领了,不过我都把话说到了这个份儿上,这事儿就得管到底。反正这车豆子我是不许人拿的,要不你再想个别的赔偿办法?”

    她这话一出口,立刻就有个不怀好意的小子,趴在张肥猫耳边低语了几句。

    也不知那小子说了什么,张肥猫顿时笑的胖脸蛋子把眼都挤没了。

    待跟班小子说完,张肥猫对着炎颜边笑,边揉搓一双胖手。

    “既然小娘子让爷我另想办法,爷也不能驳了你的面子。这样吧,你用嘴儿,把我鞋上的灰吹干净,这事儿咱就算完了。”

    “怎么样?大爷够意思吧?一文钱都不要你的!”

    张大富这话一说出口,围观的人群顿时热闹起来。

    有上了年纪的大婶好心劝炎颜莫淌这浑水,当心自己吃亏。

    也有不怀好意的二流子吹着口哨起哄。

    邓祥伯挡在炎颜眼前,把她跟张大富隔开,压低嗓子苦劝:“姑娘,你的心意老伯领了,他们不是好人,你招惹不得。好孩子,快家去!”

    闹哄哄的菜市,周围路人甲乙丙丁七嘴八舌,有起哄的,有骂张大富占小姑娘便宜的,众口说辞……

    只有炎颜,仿若置身事外。呡着朱砂檀口,那潋潋浅笑,叫人仔细看进去,都要入了红粉魔障。

    她此刻就用这样的眼神儿觑着张大富一伙儿。

    张大富咽了咽口水,觉得嗓子眼儿直发干。

    “你说让我给你吹靴子?”炎颜笑问。

    “啊?嗯,对!”张大富盯着炎颜的脸,魂儿少了半边。等反应过来她问的话,赶紧点头。

    “行啊,那你把脚拿过来,我给你吹。”

    她尾音有点俏,张大富听得耳朵眼儿直痒痒,盯着那樱花点的唇瓣又吞了吞口水,伸手让跟班小子们扶着,竟当真把自己的一只肥脚伸到了炎颜的面前。

    看着炎颜,张大富笑得春情荡漾:“吹吧!”

    想到炎颜待会儿要附下身,用她那张小巧漂亮的嘴儿,吹自己的鞋,那样乖顺的,做小伏低的模样……

    张大富想着想着,就觉得小腹一阵滚烫直冲脑门。

    要是能把这姑娘搞到了手,他这辈子也算没白托生回人!

第50章 姐的腰,夺命刀

    心里正想得美妙,张大富没留意对面的炎颜半晌没动静。

    等他脚都抬酸了,才反应过来,正要开口,迎面一个黑影子带着风,直挺挺朝他面门招呼过来。

    张大富人胖,眼神儿却贼好,等那黑影临近了,他还瞧清楚了那上头有三个字:茂连升

    欸?茂连升不是鞋帽行么?

    怎么在这儿呢……

    哎呦!

    一声杀猪般的惨叫,胖脸蛋上就多了个三十六码的脚印子。

    炎颜直接抬脚踩上了张大富的面门。

    这一脚剁地有点实成,连她鞋底上的“茂连升”商标,都被清清楚楚印在了张大富的胖脸蛋子上。

    张大富被踢地仰面栽倒在地上,连那只抬起来的脚都没来得及收,还高高支棱在半空。

    一双胖手死死捧住口鼻,鲜血止不住地从肥胖的手指缝往外冒。

    看热闹的百姓一见血,都怕给自己身上摊事儿,一窝蜂哄散了。

    几个跟班小子见张大富被打的口鼻冒血,撸起袖子就上来要跟炎颜拼命。

    “姑娘,你快走,快走吧!”

    邓祥伯见事情闹成这样,早吓坏了,也后悔了,一个劲儿推炎颜赶她走。

    早知道事儿闹腾地这么大,他就把那车豆子赔给张大富了。

    现在可好,这事彻底收不了场了,还平白牵扯进来位好心的姑娘。

    炎颜却顺手把身上的斗篷解下来,往邓祥伯手上一塞,笑眯眯地:“劳烦老人家帮我看着衣裳,穿这个打架碍事儿。”

    说完一个纵身,狸猫似得跃进恶奴们中间。

    邓祥伯看看手里华贵的衣裳,又瞅瞅被一群恶奴围在中央的炎颜。

    老人心里有点犯嘀咕:这姑娘是不是故意来找茬架打的?

    怎瞧着她那么兴奋呢?

    他还没见过谁家闺女爱打架玩儿呢。

    吃啥养大的这是?

    邓祥伯眼神儿没错,炎颜就是故意的!

    倒不是她爱打架,刚才她从人群外路过,看见这只张肥猫,她的手就痒痒。

    以前毕承在灏元楼做事,因性子耿直,没给张大富送过好处费,就处处被这只肥猫挤兑。

    张大富还特缺德,专门买通配菜师父,把发霉烂掉的菜根,偷偷掺合进毕承的配菜里。

    毕承因此被客官告了状,还闹到了大管事跟前,差点丢了生计。

    过后虽然人留下了,却平白损失了三个月的工钱。

    炎颜这人特护短。

    毕承是她徒弟,她自己欺负行,别人想欺负,就得问问当她这师父的乐意不。

    以前欺负过也不行!

    一群小子看着张牙舞爪的,其实都是纸老虎。

    炎颜虽是修士里的入门渣,可一身太极柔术,可是实打实的十几年扎实功底。对付这几个愣头小子,就跟猫儿戏老鼠。

    她灵活穿梭于几人之间,没见怎么出手,几个跟班小子的口鼻,眼睛,转瞬全挂上了浓墨重彩。

    炎颜专心对付眼前的几个泼皮,却没留意黄豆车后头,一直蹲着个男的。

    这人不是张大富的跟班,却一直猫在黄豆车后头,一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炎颜。

    没别的,男人就是眼馋那副妖娆的身子。

    刚才这幅身子还裹在斗篷里,男人就看得眼红心热,此刻褪去斗篷,那小腰细的简直触目惊心,还没男人的一个巴掌宽,软若柳丝。

    对付几个跟班小子的时候还扭来摇去,看得男人浑身发热,手心直冒汗。

    正看的起劲儿呢,男人就发现炎颜抬脚踢飞一个小子,突然转过身,桃花美眸就直直看过来。

    男人有点紧张,被那双明似溶星的杏目看得受不住,慢吞吞自黄豆车后头绕出来,眼神仍不老实地往炎颜纤腰上瞄。

    几个跟班小子已经被收拾地满地划拉。

    划拉什么?在一堆黄豆里头找各自的牙。

    炎颜笑睇男人:“看够了没?”

    “……没”男人倒挺老实。

    不过话出口他才反应过来,好像这么说不对。

    然后就红着脸站在那儿,但眼神儿依然黏在那腰肢上。

    炎颜唇一弯,脚尖儿一点,一颗豆子急速飞出,不偏不倚,正打中男人的鼻梁,鼻血顿时喷出来。

    男人一声尖叫,立马用双手捂住鼻子,总算把那讨人厌的目光挪开了。

    炎颜从邓祥伯手里接过斗篷,往肩上一披,居高临下睇着抱着鼻子蹲在地上的男人,冷笑:“姐姐的腰不是腰,是夺命三郎的弯刀,可不能白看!”

    说完,懒得搭理这些人渣,跟邓祥伯嘱咐:“这车豆子你别在集市上卖了,直接推去毕承家,让他全收了,照价给你现算银子。”

    “这几天你也别出摊子了,手上的菜全送去毕家,他自会收下。先避避风头,免得这些人找你麻烦。”

    邓祥伯连声道谢,顺带把炎颜另外采买的几车菜一并带回毕承家。

    炎颜这边走了,狼狈不堪的跟班小子们,把滚了满身泥灰的张大富从黄豆堆里拽出来。

    张大富顶着脸蛋子上的“茂连升”,嘴里骂骂咧咧,跟菜市场里的摊贩们四处打听炎颜的来历。

    她改换容貌后头回出门,自是没人认得她。

    正当张大富为询问无果气恼的时候,旁边一个声音,唯唯诺诺地问:“我知道,告诉你有赏银不?”

    说话的正是刚才偷窥,被炎颜用豆子踢伤鼻子的男人。

    男人刚说完,一锭印子就丢到他脚边:“快说!”

    男人赶紧把银子抓在手里:“我刚才听见那姑娘说,让买黄豆的老汉把那车豆子送去条风巷。”

    “条风巷……给爷等着,爷跟那小娘们儿没完!”

    张大富狠狠啐一口,带着一众鼻青脸肿的恶奴离开了。

    走出去没多远,他就听背后一声歇斯底里的哀嚎。

    张大富回头,就看见刚才给他透露炎颜住址的男人,抱着头满地打滚。

    他身边明明啥玩意都没有,男人却满口乱叫,哭天呛地求饶。

    张大富愣了。

    尼玛这莫不是个傻子吧!

    莫名其妙满地哭嚎的男人,在旁人眼里,的确像是得了失心疯。

    那是因为旁人看不见他身边那东西。

    只有男人自己看的真真儿的!

    那是只模样像猫,却长着一对兔子似得长耳朵,体型有半大狗子那么大,一双蓝汪汪的眼珠子贼亮贼亮的……

    妖怪!

第51章 兽脸古币

    没错,在男人面前耀武扬威的,就是只名符其实的妖怪。

    虽然世人皆知有妖兽,可在人族大量聚集的城镇里,因为人族自身气运昌盛,大多数普通妖兽都不愿在城里生活。

    这就跟炎颜曾经生活的地球一样,野生动物天生对人类创造的城市充满厌恶一样。

    所以,生活在城镇里的人,绝大多数都相对安全很多,有的人一辈子也没亲眼见过妖怪。

    眼前这男人就是个典型。

    可是这会儿,有只妖怪正对他呲牙,还甩着屁股后头那条毛茸茸的大尾巴,狠命往他身上抽。

    那尾巴看上去软乎乎,毛蓬蓬的挺漂亮,也不知道是啥长的,抽在人身上就像被烧红的烙铁烫过,疼地直往人骨头里钻。

    最要命的是,男人发现自己身上,根本看不见被抽打的痕迹,可被打过地方,只要稍一碰,就往死里疼。

    这特么大夫都没法看!

    一开始,男人被打,嘴里还骂骂咧咧几句。

    他觉得妖怪应该听不懂人话。

    可他很快就发现自己错的离谱,这东西不光能听懂人话,还贼缺德。

    不骂还好,他一骂,它就专往他某些无法言明的位置抽……

    可要了命啦!

    男人立马学乖了,趴在地上一个劲儿磕头求饶。

    这到底是个啥妖啊,怎就被他给招惹上身啦!

    小家伙抽了一阵儿,隔空嗅了几下,好像着急要去做什么,冲着男人恶狠狠嚎了几嗓子,像在警告。

    随后身体凌空一扑,不见了。

    男人抱着头,跪在地上,半天听不见周围有动静。

    四下看看,直到确定那妖怪彻底走了,他猛窜起来撒丫子就冲出了菜市,边跑边嚎:“救命啊,妖怪,妖怪打人啦……”

    炎颜才走出菜市没多远,正站在一间古董铺子门口挑拣旧铜币。

    听见菜市那边有人杀猪一般哭嚎着跑出来,她扭头看过去,就见刚才被她教训过的男人,狂奔而去,像着了疯魔。

    炎颜低下头,继续饶有兴致翻看竹筐里的旧铜币。

    山海界的人族,跟地球上申华国的人类世界有点类似,也有王朝更迭。

    不同的王朝,同样会制作用有象征性的流通货币,用作除金银此类硬通货之外,金额较小的支付。

    她眼前这筐铜板,就是朝代更迭遗留下来的前朝旧币。

    因这边的朝代更迭,远比申华国历史王朝更迭之频繁,所以,留下来的旧币形形色色,各种样子的都有。

    炎颜翻看这些古币,自然也不是为了收藏,她就纯属觉得好看好玩。

    她翻出一对用麻线穿着绑在一起的对币,币上铸有一对鸟,雌雄各一,形态有点像鸳鸯。

    她觉得好玩,就拿在手上看。

    古董店没什么生意,老板娘倚在门边嗑瓜子儿。

    看见炎颜手里拿的旧币,老板娘笑眯眯道:“这是对儿关关币,上面那对鸟一只叫关雎,一只叫关鸠,是永不分开的爱鸟。

    “这对古币是海外传进咱们东洲的,据说是女子国的女国君与她夫君定亲时专门铸造的,里面还有功法加持,能保佑相好的姑娘小伙感情长长久久,挺吉利哒!”

    “这对币卖的可好啦,我铺子里收了几十对儿,只剩这一对儿啦。姑娘要想买,我少收你几文钱,图个吉利呗!”

    老板娘挺热情,嘴也会说,炎颜掂量着手里的古币,就打算去摸荷包。

    她倒不是信老板娘说的什么保佑爱情长长久久的话,只是听闻这钱名为“关关”还有上头的鸟儿名“雎鸠”,正与她曾经读过的《诗经·关雎》同名,有点念旧的意思。

    荷包还没拿出来,袖子被什么东西勾了一下。

    炎颜一低头,就看见顿巴不知什么时候现了身形。

    它就站在装旧币的筐子旁边,用小爪子挠她的袖口,嘴里叼着同样用绳子串起来的一对古币。

    炎颜知道别人看不见顿巴,可是人家能看见古币啊。

    一对古币自己飘飘悠悠悬在半空,画面太诡异了。

    幸亏老板娘看见了熟人,转过脸跟人说话去了。炎颜赶紧从吨巴嘴里接过古币,小声问:“你想要这个?”

    顿巴摇了摇圆脑袋,抬起爪子拍了拍炎颜的手背,冲着她叫了一声。

    炎颜秒懂,顿巴是想让她买下。

    也不知道这小家伙让她买下的是什么玩意,炎颜好奇地翻看手上的套币。

    这对钱币样子铸的有点古怪,正面是虫身,还长着对虫翼,却长着青面獠牙的大脑袋,看上去怪瘆人的。

    另一枚古币比青面獠牙这个略小些。

    但这枚正面的虫身形态就特别典型,身体很像蝉,只是脑袋比蝉大的多,而且长着对特别突兀的钳型口器,看上去也不是善类。

    这古币上铸的明显是对虫子怪,还挺难看的。

    炎颜不感兴趣,不过见顿巴眼巴巴地望着自己,笑道:“行,听你的,买了。”

    手里抛着两对古币,炎颜回头问仍跟邻居唠嗑的老板娘:“这两对多少钱?”

    老板娘乐呵呵地随口应了一声,吐掉嘴里地瓜子皮儿,扭头看向炎颜手里的两对钱。

    恰在这个时候,古董铺地老板从外头回来,无意间扫了眼炎颜手里的古币。

    老板娘脸色有点不对劲,这会儿已经拍掉了手里瓜子,皱着眉往炎颜这边走,却被自家男人偷偷把袖子一扯。

    老板娘一愣神儿的功夫,老板先开口了:“这对币不值什么,随便给几文就成。”

    炎颜刚才低头看吨巴,并没留意这两口子的小动作,听见老板说,便随意挑了块碎银子放在古币篓子旁,转身离开了。

    等炎颜走没影了,老板娘压着声问:“那东西可不干净,卖给这年轻姑娘不会出事儿吧。”

    老板浑不在意:“出不出事儿又不与咱家相干,是她自己挑的,又不是强买强卖。那破玩意儿出手了,总比搁在咱家里强。”

    老板娘皱着眉,又回头看了眼炎颜消失的方向,忍不住嘀咕:“这东西搁这一堆里好些年了,别人碰都碰不着,咋就这么巧被这小姑娘给撞上了,也是怪事儿。”

    难道这妖币也看脸?

    见自家男人已经进了内院,老板娘赶紧追上去:“哎,当家的,你说这东西突然现世,会不会跟最近疯传的那个吓人的传闻有关啊!”

    老板已经进了内院,不耐烦地朝身后的妇人摆了摆手:“你一婆娘家,成日扫听这些作甚,就算有妖怪,你能降还是咋的?闲着没事把账本子捋捋!”

第52章 又被找上门了

    逛了大半日,零七八碎买了一堆东西,炎颜最后在酒肆小二目瞪口呆的眼神里,出了小饭庄,回家。

    因何目瞪口呆?

    食量惊人呗!

    去馆子点菜,炎颜当然不能只顾自己吃,身边还有个看不见的小尾巴呢。

    衡量一下顿巴的食量,炎颜果断点了满满一桌菜,且还特别说明盘子尺寸要加大加量的。

    店小二看她身姿窈窕,容貌端庄,只以为这美貌的姑娘要请客。

    菜上来不久,等店小二再转身回来,先前的饭菜已是杯盘狼藉,连盘底的汤汁儿都舔地干干净净,满桌只剩桌边娴雅喝茶的炎颜。

    这么美,这么瘦,居然这么能吃!

    果然是大户人家养出来的!

    这普通人根本养不起啊!

    能吃也罢了,不过连盘子都舔的干干干净……这毛病可不好!

    出了小饭庄,炎颜边往家走边教育:“往后在外头吃饭,不许舔盘子!”

    被人怀疑能吃就算了,舔盘子就过分了,这锅她不背。

    “顿巴”脚边低低地发出一声轻叫,但是没看见东西。

    小家伙这是知错了,炎颜满意一笑。

    带着吨巴出门,炎颜发现这小东西不光聪明伶俐,还懂事。

    就比如刚才吃饭的时候。

    饭菜端上桌,吨巴很规矩地候着炎颜先吃饱,得到她首肯它才动嘴,不争不抢,很有规矩。

    吨巴绝对是只贴心乖巧小棉袄型暖宠。

    炎颜不知道的是,她的小棉袄就在今天上午,还把一大男人抽地满大街哭爹喊娘。

    回到家,炎颜茶水还没喝一口,穆娟儿就摸索着过来了。

    她一向耳力极好,尤其特别关注炎颜这厢的动静,为的是方便随时提点毕承过来照应。

    穆娟儿拄着根细竹杖,走的很小心。

    她的竹杖因常年随身,竹杖通身被摩挲地包了层浆,泛着温润舒服的光泽,就跟她的人一样。

    穆娟儿独自来炎颜这边的时候很少,每次都是毕承带着她。

    今日她自己走,路还不太熟悉,迈院门槛的时候,一脚下去就踩空了。

    炎颜隔窗看见,顿时惊出一身冷汗,身形一跃就夺门而出。

    等她到了院子里,就见穆娟儿已经稳稳当当跨了进来,人好端端的连个趔趄都没打。

    炎颜低头去看她踩空的那只脚,就见那只脚正踩在顿巴毛乎乎的脊背上。

    看见炎颜跑出来,顿巴仰着圆乎乎的胖脸盘,冲她叫了一声。

    小模样有点得意:院里有本兽,家宅保安康!

    所以,她这是养了只镇宅兽!

    镇宅兽干得漂亮,该得嘉奖!

    穆娟儿却不知道这一人一妖之间的眼神交流,边往屋里走边好奇问:“你吃饭了没有?我那边还给你留着饭菜呢……你这院子台阶上铺的是什么,踩着软乎乎的,怪舒坦的。”

    炎颜朝顿巴眨了眨眼:“哦,是个脚垫子,怕弄脏了院子,进出蹭鞋底子用的。”

    某只脚垫子翘了翘胡子,不瞒地冲她叫了一声。

    它这么能干的妖,怎就成蹭脚垫了,太辱没妖尊了!

    炎颜笑觑它一眼,不理它。

    “我在外头吃了。你怎么自己过来了?毕承呢?”炎颜扶着穆娟儿在桌边坐下,给她倒了杯热茶。

    穆娟儿喝了口茶:“他在家里择菜呢,你买回来那么多菜,把他给愁的呀。”

    炎颜一拍脑门:“遭,我忘跟他交代了,那些菜不用择,我另有用处。你先坐着,我先过去嘱咐一声。”

    等炎颜从毕承家墙头跳下,立刻就被眼前的场面给惊呆了。

    院子里放着好几张大条案,上面全是洗的干干净净的菜。

    毕大厨蹲在偌大的铜盆旁边,满盆泡的都是菜,脸都被菜叶子衬地绿油油的,还在那儿埋头认真搓菜呢。

    “毕承,别洗了,这菜不是用来炒的,不用这么洗……喂,谁叫你的这是!叶片不能这么挫……好好的菜,都被你给糟蹋啦!”

    毕承:“……”

    不洗留着再种回去?

    炎颜看他一脸懵逼,解释:“这些菜我是用来做特殊佐料的,你不用忙活这些,先去雇几个配菜师傅回来。趁着这几日尚有闲时,把人先训练出来,顺便预备点料。”

    毕承不明白:“咋还得咱自己雇人?咱们进豪府做菜,自会有打下手的。这个应该不用咱们操心。”

    炎颜摇头:“饭菜是要入口的东西,咱们必须保证最基本的安全问题,我听说这次进豪府帮忙配菜打下手的,正是灏元楼的原班人马,那些人你用着能放心?”

    毕承一拍脑门:“亏得师父顾虑周详,您训的很是,徒弟这就去找人手!”

    他俩这边正说话,忽听隔壁传来穆娟儿的轻叱:“你们是什么人?怎得不打招呼,就私闯人家院子!”

    毕承和炎颜闻声立刻往隔壁院去。

    见炎颜跳墙走,已经走到门边的毕承,也跟着跳上墙头。

    炎颜觉得这堵墙该拆了。

    这每天跳墙走,养成习惯可不好。

    会教坏徒弟和小宠。

    两人落地时,院子里已经站了七八个结实精壮的汉子。

    为首的,正是白天在菜市被炎颜胖揍的张富贵。

    张富贵被炎颜那一脚踢地脸肿起老高,半边牙都没了。这会儿看着更胖了,一只眼睛都被脸蛋子挤地睁不开,视野少了一半。

    因此炎颜和毕承明明是一起跳进院子的,他却只看见炎颜,没看见还有个毕承。

    “哈,你个死丫头片子,老爷可算找着你啦。我看你躲的了和尚,还能躲得了庙?你们一起给爷上,谁先活捉这死丫头,重赏黄金十两!”

    张富贵此刻换了班能打的大汉,心里有了底气,叫嚣的越发张扬。

    几个大汉一听十两金子,顿时两眼放光就要冲向炎颜。

    炎颜原地不动,伸出两根水葱似的玉指:“把这只肥猫给姐姐绑了,手快的姐姐赏黄金二十两!”

    不就黄金么,就跟谁家没有似的!

    穆娟儿:“……”

    毕承:“……”

    脑子转的太快了这位。

    谁跟这姑娘玩,一准儿叫她玩儿死。

    那些大汉果然没再冲上前,个个全都满脸纠结地瞅着张大富。

    想绑人,可毕竟是张大富先雇的他们,他们这么快就倒戈,是不是有点不仁义?

第53章 毕家俏徒惹不起

    张大富的脑子可不像他身材那么笨。

    他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他能拿钱雇打手,对方看样儿也是位不差钱的主儿,这条路行不通。

    张大富转眼就换了副嘴脸,对着炎颜冷冷一笑:“爷都打听清楚了,你在本城没根没基,也没亲戚家眷。今日惹上大爷我,算你倒霉。你知道这城里的首富是谁不?”

    炎颜双臂环胸:“反正不是你。”

    众人符合点头:没错!

    张大富:“……”

    这破孩子说话咋这么欠揍呢,可惜打不过。

    胖脸蛋子抖了抖,张大富瞪着一只眼:“老爷我正是在首富豪老爷手底下做事的大买办,嘿嘿,怕了吧?”

    “小姑娘,爷是看你人儿嫩,好心提醒提醒你。今儿你跟着爷家去,咱们把话说清了,爷肯定不为难你。你要还像在集上那般撒泼耍横,油盐不进,你往后在这鹿吴城的日子可好过不了!”

    炎颜笑靥清甜:“原来你也是给豪老爷做事的呀,可巧了,我师父也在豪老爷手底下做事,我说的没错吧,师父?”

    炎颜说话的时候腰身一挪,人就闪到了毕承背后。

    挨着穆娟儿身边站着,一副乖巧本分模样,半点不见当街打架时候那股泼辣劲儿,活脱一个听话的邻家小妹儿。

    张大富听炎颜这话也是一愣。

    他都进来这么久了,还没瞧见这小院里除了炎颜和瞎眼妇,还有第三个人。

    张肥猫那仅剩的一只眼,随着胖身子转了大半圈,才看见院子里还站着个……毕承?!

    怎么是毕承?

    怎么可能是毕承?

    毕承居然是这小娘子的师父?

    毕承居然有个这么漂亮的女徒弟?

    ……

    突如其来的神转折,让张大富接受起来有点困难。

    他下意识脱口就冒出句:“毕承?你,你这徒弟打哪儿弄来的?”

    毕承:“……”

    这话听着他就想揍人!

    就跟他诱拐人家小姑娘似得。

    毕承没搭理张大富,回头看了炎颜。

    炎颜不着痕迹地朝他点了下头。

    毕承再转回身,本就冷肃的眼神更阴沉了。

    那车豆子送来的时候,邓祥伯已经把事情的原委跟他说了。

    毕承以前跟张大富那点过节,他其实早不放心上了。可一听张大富居然指使那帮泼皮收跟班,对他师父动了手,毕承立马火冒三丈。

    他当时撸袖子就要出门,好容易才被邓祥伯拉住。

    虽然邓祥伯再三安抚,说炎颜赤手把人全打翻了,一点儿亏没吃着。

    那也不成!

    那帮孙子让师父她老人家动了怒,这梁子就结定了!

    师父如生父,谁敢欺负他师父,就是欺负他老子!

    “人是我徒弟没错。我听说你今天在集市上,让你那群无赖打我徒弟了?”

    毕承尾调上扬,语气里透出明显的不悦。

    张大富立马赔笑圆场:“哎呀,这可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全是自家人啊!”

    “呸!谁跟你那群乌龟王、八一家,别膈应人!”炎颜啐道:“你们就是看我人小,好欺负!”

    她噘着花瓣似的唇,长长的睫毛眨了眨,那双水杏似得大眼就有一汪晶莹在眼角一滚。

    跟张大富来的打手们看见她这模样,铁石心肠瞬间化成了水,恶狠狠的眼神齐刷刷瞪向张大富。

    这么漂亮,这么柔弱的小姑娘,你居然下的了手,禽兽不如!

    张大富此刻恨不得脱下鞋去塞炎颜的嘴。

    这死丫头除了模样好,性子是牙尖嘴利,又刁又蛮,就欠管教!

    可惜当着毕承的面,他不敢。

    毕承以往在灏元楼做事,就是出了名的性格耿直刚硬,再加上会些拳脚功夫,很不好惹。更何况这家伙如今得了造化,名声在外……

    “毕大厨,这真是误会,您这徒弟啥样想必您自己更了解。您瞧瞧,瞧瞧我这张脸,到底是谁打谁啊……哎呦,可疼死我喽!”

    张大富贯会拿捏腔调,捧着肿成馒头的腮帮子,哭得顿足捶胸震天动地。

    毕承阴着脸:“就算我徒弟打了你,也是你先得罪了她。我听人说,你让她当街用嘴给你吹鞋上的灰?你这是人干的事儿?”

    众打手:对,不是人!

    张大富把脚一跺:“这哪个忘巴羔子说的?”

    炎颜纤手一指张大富:“就这只!”

    张大富:“……”

    爷骂的是传话那人,还能解释不?

    穆娟儿:“咯咯咯咯咯咯咯……”笑出了鹅叫。

    众打手:“嚯嚯嚯嚯嚯嚯嚯……”笑出了猪叫。

    毕承:“……”

    以前咋没发现张肥猫这么蠢?

    张大富臃肿的脸涨成猪肝色:“毕承,反正你徒弟今儿是把爷给打了,你看这事儿怎么了吧?”

    毕承慢条斯理地把袖管往上挽:“你刚才不是说要把人带走么?那就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张大富还没开口,炎颜又补了一嗓子:“刚才本姑娘说的话还算数,待会儿真打起来,你们谁先捉住这只肥猫,黄金犒赏!”

    众打手一听,一个个眼都贼亮贼亮地盯住张肥猫。

    张大富紧张地吞了吞口水……真想封上死丫头这张嘴。

    等叫他弄到手了,看他怎么拾掇这小娘皮……

    尽管被炎颜气得够呛,不过张大富到底是灏元楼的大买办,还存着些理智。

    这小姑娘倒无所谓,但如今的毕承,他可碰不得,至少眼下不能动。

    这小子是豪老板亲自登门请去,主持豪小姐定亲宴的大厨。他要动了毕承,就等于得罪了豪老爷,也就等同砸了自己的金饭碗。

    再过阵子,毕承就要被豪府请进府中去筹备宴席了,且忍过这一时,等豪家的事儿过了,他再慢慢收拾这对师徒。

    哼,这漂亮小娘们儿只要人在鹿吴城,迟早得落到他手里!

    心里这般盘算,张大富脸上立马笑的格外和气,对着毕承一拱手:“毕大厨您别误会。先前我真不知这是您家高徒,有冒犯处,我在这儿赔个不是。”

    “今日这事儿就算揭过,张某今儿叨扰了,这就告辞!”说完,领着一帮大汗转身就往外走。

    毕承本不是个惹事的性格,虽然之前很想替师父教训张大富,可亲眼看他那张肿的都没人样儿的脸,又有点下不去手。

    见对方主动认错离开,他也没再说什么。

    把院门关上,毕承回头对炎颜道:“师父,这事儿要不就这样的吧,张大富既认了错,咱们也不好说什么。”

    炎颜冷笑:“想得美,这事儿,没完呢!”

第54章 摇钱树,唐姑娘

    炎颜摇头:“这事没这么简单,这种奸佞小人,一旦吃了亏绝不肯善罢。明着不行,他定会在别的地方给咱们使绊子,需谨慎提防。”

    “是!”毕承点头:“今日天色不早,馆子里都不得空了,明日一早我就出去雇伙计。”

    炎颜点头:“今晚没事儿,就找人把这堵墙拆了吧。整日跳墙头,养下这毛病不好。”

    穆娟儿抿嘴儿笑:“我正要跟你俩说这个。你们要做事,该早把两边院子打通才方便。我前日就跟李家老叔说好了,暂时把这墙拆了,到时不租了,咱们再给他砌起来就成。”

    毕家人缘好,毕承出去喊了一嗓子,街坊邻里家立马来了十几个年轻汉子,三下五除二就把厚实的院墙拆了,毕承把两边院子洒扫干净。

    次日大早,他就出门去雇伙计了。

    吃过早饭,穆娟儿依旧在门前给孩子们讲故事。

    炎颜把自己关在房中修炼。

    吨巴懒洋洋地躺在向东的窗台上,晒清晨的第一缕阳光。

    孩子们听了故事才散,邻居邓祥家大娘就来了。

    穆娟儿最近不知托了邓祥家大娘帮忙做什么,大娘这几日常往这边来。

    炎颜在床上盘膝闭目专注修炼,耳听有熟悉的脚步声进了巷口,慢慢收敛气息,睁开了眼。

    她现在耳力十分敏锐,足不出户,外头的动静皆能清晰分辨,平日为免空耗精力,她都需收敛神识。

    幸亏她在孟华宗待了几日,看过几本修炼心法的书,现下正好排上用场。要凭她眼下独自修炼,那就是两眼一抹黑。

    今日毕承出去雇人,炎颜心里惦记这个事儿,便放开了神识。

    所以,毕承才进巷口,她就知道了。

    这人怎得只自己回来了?

    雇的人呢?

    时已入初冬,穆娟儿和邓祥家大娘在堂屋里守着炭盆做针线。

    毕承进了屋,跟邓祥家大娘点了个头,就一声不吭坐在旁边喝闷茶。

    “人雇的怎么样?”

    穆娟儿问了一句,起身去提炭盆上的铜吊子,打算给毕承添热水。

    毕承走过去先她一步提起铜壶,先给邓祥家大娘添了茶才给自己倒上:“大小馆子,凡我认得的全跑遍了,居然没一个肯来帮工的,真邪门儿!”

    他人缘儿有这么差?

    毕承心里很窝火。

    穆娟儿放下针线,温柔的眉眼转过来:“那你有没有跟人家提工钱的事儿?”

    黄白之物最好说话。

    毕承灌了一口茶:“自然提了,而且我还加了一成,就是没人肯来。”

    穆娟儿不说话了,低着头,蹙着眉,手里的针线做的极慢。

    毕承灌下半壶茶,把杯子重重撴在桌上:“明日我再出去,上那些没打过交道的馆子去试试。我就不信这个邪!若大鹿吴城,连几个帮厨的都雇不上!”

    “甭去了!”

    门外传来清泠悦耳的声音,堂门被推开,炎颜走了进来。

    刚才这屋里的话她听得真切,已然明白事情原委。

    毕承和邓祥家大娘同时站起身。

    炎颜跟邓祥家大娘点头打过招呼,转脸就见毕承一脸愧疚,耷拉着头脸站在旁边。

    炎颜在对面的茶桌旁坐下,随手取了个茶盅。

    毕承赶紧跟过去给她添茶。

    “您交代的事儿没办好。”毕承声音有点低,明显在自责。

    他师父那么能干,毕承觉得自己特没用。

    炎颜垂眸轻轻吹汤面的茶叶:“此事不与师父相干,定是张大富跟这些同行打了招呼,故意给咱们使绊子呢。”

    师父?

    毕承懵逼……随即恍然!

    屋里还有邓祥家大娘呢,外人跟前他是师父来着。

    又给忘了!

    毕承赶紧绷起架子回去坐下。

    炎颜转着茶盅勾唇冷笑:“这只肥猫脑子倒好使,我想什么,居然叫他给猜中了。”

    穆娟儿蹙起绣眉:“张大富是灏元楼的总买办,手里人脉广,巴结他的人也多。他一句话,鹿吴城的厨行都得卖他面子,这事儿确实有些难办。”

    炎颜安静喝茶,没说话。

    屋里一时静极。

    邓祥家大娘慢慢起身,对着炎颜就行了个大礼。

    炎颜蹭地站了起来:“大娘您这是……”

    “都是我家的事儿连累了你们,叫你们为难啦……”

    邓祥家大娘抬起袖子擦了擦眼角,脸上带着深深的愧疚。

    穆娟儿赶紧起身,摸过去挽住大娘的胳膊:“您说的这是什么话,都多少年的老街坊了,自是要相互帮衬的。您老快别这样,倒叫我们姑娘过意不去。”

    穆娟儿把人安抚着重新坐下,炎颜笑道:“大娘您可别这么想。我天生瞧张大富不顺眼,就想揍他。就算没碰上那件事,我也照揍不误!”

    她的话俏皮,立马就把屋里沉重的氛围带了出来。

    邓祥家大娘神态缓和许多,回头对穆娟儿和毕承笑道:“你小俩口可真有福气!先前阿承拜的那个姓炎的女师父,那么大本事,咱们都亲眼见证了,你那师父简直就是个摇钱树呀!”

    “摇钱树”在旁边默默呡了口茶……

    邓祥家大娘继续夸:“这才听闻炎神厨外出办事儿去了,阿承转眼又收了这么个聪明伶俐,如花似玉的美人儿徒弟。这位唐姑娘看面相,也是个有大造化的!”

    有大造化的“唐姑娘”又默默地呡了口茶……

    毕家两口子都不接话。

    您老就没发现?毕承这一师一徒,全是年轻姑娘。

    这又是炎(盐)又是唐(糖)的,左右就没离过烧菜佐料!

    “咳咳!”炎颜清了清嗓子,打断小两口深深有物的眼神儿:“明日出去找人,只要人老实勤快,做事精干利落就行,是不是厨子不要紧。”

    “嗳!”毕承赶紧应承,下意识站起身就要过去给炎颜倒茶。

    炎颜先他一步自己倒了,反手把茶壶递给他,然后笑嘻嘻觑着他。

    毕承窘。

    又忘了他是师父!

    邓祥家大娘从针线上抬起头,向毕承问:“阿承急着聘伙计,可是为了去豪老爷府上,做千人宴做打算?”

    毕承点头:“正是呢,千人宴事大活多,自己带过去伙计用着顺手些。”

    邓祥家大娘用绣花针篦着发鬓,小心翼翼地问:“方才你们的话我听了个大概,你们是要雇厨子吧?”

第55章 泽水畔,邓家庄

    邓祥家大娘用绣花针篦着发鬓,小心翼翼地问:“方才你们的话我听了个大概,你们是要雇厨子吧?”

    穆娟儿点头:“正是呢。”

    邓祥家大娘踌躇着继续说:“你邓祥伯的两个亲侄子倒是当厨子的,不过他们都是乡厨,没见过城里的大世面,手艺倒也有些,就是不知能不能入得阿承的眼。”

    炎颜赶紧道:“乡厨不要紧,是熟手就成!”

    乡下厨子虽然不比城中厨子见识多,但总归有灶头上的基本功,比生手强得多。

    邓祥家大娘立刻点头:“是熟手,都是家传的手艺。你邓祥伯的亲兄弟就是干这行出身。”

    炎颜当即拍板定了。

    邓祥家大娘赶紧回去找邓祥伯把事儿说了。

    邓祥伯一家本就实在,先前得了炎颜相助,正寻思报还,此刻听说他们缺厨工帮手,当即便引着炎颜和毕承往城外邓家庄去。

    邓家庄就在鹿吴城边上,出城不过十几里路,毕承亲自驾车载着炎颜和邓祥伯,刚过晌午就进了庄。

    邓家庄坐落在鹿吴山北麓的半山坡上,整个庄子几乎全姓邓,祖宗全出自同一个祠堂。

    邓祥伯带着炎颜和毕承一进庄子,遇见的几乎全是邓祥伯的亲戚,格外亲热熟络。

    炎颜自来山海界已过有半年了,还从没来过这个世界的村庄,感觉挺新鲜。

    马车一进邓家庄,她就下了车,站在庄子口打量眼前这不大的小村庄。

    时节已入初冬,比起城里,庄子上显得格外宁静安详。

    木石房屋错落铺陈,被质朴的土篱墙隔成一个个四方,沿土路而上,高高低低的烟囱间,掉光叶子的柿子树,挑着小灯笼似得火柿子,就像质朴长衫上缀着的红绒盘扣,给萧瑟的季节增了几分生气,透着生动的人情味儿。

    不远处,一条湍湍银带嵌在山峦下。

    安顿好车轿的毕承和邓祥伯,从庄子里出来寻她。

    炎颜伸手指着河问:“那条河有名吗?”

    邓祥伯笑眯眯道:“唐姑娘一看就刚来本地不久,那条河就是大名鼎鼎的泽更水啊!”

    炎颜本已转身,听闻这话又站住了脚步。

    回身望向河那边,她的声音低低地:“那就是泽更之水啊。”

    定定地忘了那河片刻,炎颜收回目光,跟在邓祥伯身后往庄里走,随口问了句:“您老祖辈就在这里住着,可听说过蛊雕?”

    毕承不着痕迹地看了自家师父一眼。

    他师父这是又想吓唬人了?

    邓祥伯笑道:“蛊雕啊,常听说啊。这东西妇人们天天挂嘴上,拿来唬不乖的娃儿。邓家庄的孩子全叫这东西唬大的,哈哈哈……”

    炎颜却没笑,继而问:“祖上可有人当真见过?”

    邓祥伯笑着摇头:“那可没有。”

    “听老辈子说,这东西生在水里,是了不得的大妖怪,现世就要闹大祸患。不过我邓家祖辈都在这地方住着,没听说有谁亲眼见过。”

    “呵呵,多半是谣传吧,为吓唬爱下河耍的小孩子。”

    炎颜又问:“那您有没听闻,最近猎户们进山夜猎总出事儿?”

    一直沉默的毕承又看了炎颜一眼。

    师父她这是还记着那头变种的孰湖呢。

    邓祥伯点头:“这个倒是听说了,城里把这事儿传的怪邪乎哩。”

    见炎颜表情严肃,邓祥伯以为她鲜少出城心里害怕,和笑安抚:“唐姑娘莫怕,你说的那是城东的事儿,听说那边的山里长了荒夫草。”

    “这种草不吉利,据说是冤魂变的,山间兽类吃下就会发癫狂病。咱这边是山北麓,没听有兽伤人的事儿。”

    荒夫草?

    这东西炎颜听着耳熟,好像在哪本书里翻到过。

    三人边走边聊,邓祥伯领着俩人走进一户农家院子。

    刚进门,就有四五个人从屋里迎出来。

    走在前头的一位与邓祥伯年纪相仿。邓祥伯给炎颜和毕承介绍:“这是我二哥,他没成家那会儿就当乡厨了,如今两个儿子跟他一样也全是乡厨。我老伴儿跟你们提的我那两个侄儿,就是我二哥家的孩子。”

    邓祥伯说完,后头站的两个二十多岁的男人,上前来跟炎颜二人点了招呼。

    两个晚辈一个叫邓江,一个叫邓海,兄弟俩看上去跟毕承岁数差不多。

    父子几人脸庞上带着忠厚的笑,一看就是跟邓祥伯一样的实在性子。

    邓家二伯上前两步,对着毕承师徒行礼,满脸感激:“三弟家里的事儿俺都听说了,贵人替俺兄弟家里挡了大灾,这恩俺家理当重谢。”

    “听闻贵人家要聘厨子,只要贵人不嫌弃,俺们爷仨,还有手底下的七八个徒弟,贵人随意差遣,咱们绝无二话!”

    邓家二伯话刚落,堂屋门儿一开,出来个身着粗布衣衫的精干妇人,笑嗔:“贵客大老远来的,也不请进去说话,越老越不懂事儿啦,呵呵呵呵~”

    人没到,笑先闻。

    炎颜侧目看过去,中年妇人已经腿脚利落地走到了跟前儿,圆脸上带着喜气的笑,是个典型的农村妇人。

    妇人习惯性上前就要挽炎颜的胳膊,但等瞧清楚炎颜的模样,伸出去的手又尴尬地缩了回去。

    自己笑着打圆场:“呀,这闺女,这是白玉做的人儿吧。咱这腤臜手都不舍得碰人家,快里头坐!”

    邓祥伯笑呵呵介绍:“这是我二嫂,全庄子女人里最喇的性子,你们尽管跟她玩笑。”

    其他人都笑起来,众人簇拥着毕承和炎颜进了堂屋。

    堂屋里光线暗,邓家二婶把一张大方桌搬到窗跟前,给桌边放了把高背木椅,临时找了块浆洗干净的百花布垫在椅面上。

    做完这些,邓家二婶抬头招呼炎颜:“姑娘来,这边坐。姑娘一看就是天生娇贵的人儿,咱这地方被姑娘这通身气派一衬,就成了猪窝草坑,姑娘可莫嫌。”

    炎颜与邓家二婶道了谢,没半分嫌色,大大方方坐了。

    邓家二婶又把炭盆挪到炎颜的脚边。

    几个男人包括毕承在内,都自觉离炎颜坐开了些,开始商议帮厨的正经事儿。

    邓家二婶给众人添上热茶就出去了。

    不过片刻,再回来,手里捧了个豆青色的粗瓷大碗,碗里腾腾地冒着热气儿,捧着送到炎颜手上。

    “家里没好的,外头冷,姑娘趁热喝一碗这个,去去身上的寒气儿。”

    炎颜低头看那碗中物,心头蓦地一惊。

第56章 无悼之丧

    炎颜没有想到,邓家二婶端给她的,竟是碗泡炒米。

    这东西她在地球也吃过。

    那次是妈妈创作《山居秋暝图》,她陪着去乡间采风,中途突然天气骤变,她们进一户老乡家里暂避风雪。

    老乡就请她们母女吃的泡炒米。

    那是她头回见这东西。

    听妈妈说,这种泡炒米在乡下,是亲朋登门必备的待客物。

    尤其冬日,热热一碗递在手上,最是暖老温贫之具。

    炎颜当时是名符其实的富家千金,又开着名声在外的私家菜馆,在那样的风雪天,手里捧着暖烘烘的一碗农家泡炒米,她也颇觉温熨可口。

    此刻身处异界,见了这故乡的东西,心中一时百感难言。

    “唐姑娘?”邓家二婶见炎颜痴痴地发怔,低唤了一声。

    她光看着碗中炒米迟迟不动,邓家二婶以为她嫌厌,妇人心里又尴尬又过意不去。

    炎颜抬起头,眸色温和清晏:“这东西很好,我以前吃过,很喜欢。”

    邓家二婶立马就笑开了:“那就好,那你快趁热吃,喜欢就多吃些。这是今年秋天的新米现炒的,最是可口的时候。”

    炎颜喝了一口热炒米,按下昔日情思,开始关注对面男人们交谈的正经事。

    正商议间,外头突然闯进来个十几岁的少年,一进屋就急躁躁地嚷:“二伯,二婶娘,桂月没了,三叔公找您过去呢!”

    男人们还没反应,邓家二婶一把拉住少年的胳膊,声调骤然拔高:“到底咋回事你说清楚,才十几的大闺女,好端端的咋就没了?”

    听邓家二婶声调都变了,来传话的少年有些紧张,赶紧回话:“具体的俺也不清楚,刚才二叔公打发小六叔来找俺爹,风急火燎地只嚷嚷人没了,他们还说着话呢,俺爹就打发俺过来喊二伯了。”

    他们说话的时候,炎颜一直在旁边安静听着。

    少年话刚落,她只看了邓家二婶一眼,起身急道:“快扶住她!”

    少年还没反应过来,炎颜已到了邓家二婶跟前,一边单手撑住她腋下,顺带伸脚勾过来个木凳。

    邓家二婶此刻已经翻了白眼,微胖的身子几乎全压在炎颜胳膊上。

    炎颜借着妇人往下坠的力道,灵巧一个旋转,邓家二婶瘫软的身子就被她稳稳地放在了凳子上。

    炎颜只手扶住妇人后颈,二指扣人中穴,对旁边还在发呆的少年叫道:“扶稳她的身子,人不能摔,这种时候摔跤最易中风!”

    “啊……嗳!”少年先前愣愣盯着炎颜看,被她一提醒,手忙脚乱过来扶住妇人。

    炎颜俯身救人,跟少年挨得很近。

    被少女身上清淡的香味一熏,少年走失的神识才找回来,胸口如擂鼓,脸红的不行。

    这是谁家的姑娘?

    比城里刘大官人家,堂屋上挂的仙姑娘娘画像还好看……

    手扶着邓家二婶,少年管不住自己的眼,直往炎颜身上瞟。

    炎颜以前学功夫的时候就学过中医手法的急救常识,眼下又开始了修炼,对手上力道和对方气息拿捏的更精准,很快就帮邓家二婶清醒过来。

    人刚醒,还痴痴傻傻地,双目发直。

    炎颜掌心稍微用力,拍在妇人后背心上,说道:“难受就哭,别憋着!”

    她话一出口,邓家二婶“哇啊啊啊……”放声大嚎,人也彻底回神了。

    炎颜松口气,退开几步把位置让给邓家人。

    急火攻心,憋在胸口的那口气不泄出来,人就可能当场憋傻。

    邓家二伯搂住自家婆娘,对炎颜连声道谢,解释道:“月娃是俺媳妇亲手带大的,跟亲闺女没两样,她才这样。”

    出了这样的事,帮厨的事没法继续谈了。

    邓家二伯扶着悲痛的邓家二婶往二叔公家去。

    两个儿子邓江,邓海连带俩人的媳妇全得跟着过去。

    毕承看向炎颜。

    炎颜:“咱们也过去看看。”

    二叔公同住在庄子里,没多远就到了。

    他们赶到的时候,族里的本家亲戚已经去了一些,站了满院子人。有些红着眼圈,有的面无表情。

    屋里头传出女人嚎啕的声音。

    邓家二伯,邓家二婶和邓祥伯三个长辈进了堂屋。

    邓江,邓海就陪着炎颜和毕承站在院子里。

    现场气氛虽凝重,可因炎颜和毕承不是本族人,看穿戴打扮就知是城里来的,且炎颜的样貌又格外出众,引来族中不少人偷偷打量的目光。

    毕承跨步挡在炎颜身前,隔开那些粘在她身上的眼神,低声问邓江:“人没了怎不见设灵堂?”

    邓江解释:“俺们族里有规矩,凡是死因不吉的,都不准设灵祭悼。俺眼下还不清楚堂妹到底出了啥事儿,不过看这情形,多半不好。”

    邓海叹了口气:“像俺妹子这情况,往后连牌位都不能进祠堂,也不能葬在祖坟里,就在荒郊野岭随便找地方埋了。真是可怜啊,那么好个孩子……”

    炎颜突然问了句:“你这位堂妹人在这庄里住么?”

    邓江摇头:“她在城里刘官人家做事。”

    “去年刘官人家做寿喜,她堂弟,就是刚才上家里喊人的那孩子,上刘官人家帮临工。当时刘府还缺几个女临工,桂月就跟着去了。官人娘子相中了桂月,就把她留在了府里头。”

    他们这边正说话,邓祥伯从屋里出来了,把毕承几人领了出来。

    出了院子,邓祥伯先陪了个不是:“里头说话不方便,只好委屈二位。”

    毕承:“家里出了这样的事也是意外,二伯大约也不得空闲,我们就不叨扰了。”

    邓祥伯赶紧道:“我这外侄女的事儿不用大办,只明日办一顿白席,后日他们爷仨就能跟你进城,就是不知道你二位等不等的及?”

    毕承:“我们倒不急这一半日。”说完,看向炎颜:“咱们是在这儿等着,还是先回城去?”

    炎颜:“既然人家的事就办一日,咱们就在庄上等也无妨。”

    毕承见炎颜答应留下,便向邓祥伯道:“那我们就留下候着二伯他们,还劳烦邓祥伯帮忙安置下处。”

    邓祥伯赶紧道:“这个便宜,我二哥家里就有现成的空屋。”

    这边说妥了,邓祥伯让邓江进去把他媳妇喊出来,带毕承和炎颜回自家安置。

    炎颜跟着邓江媳妇往回走,见邓江媳妇悄悄拿袖子拭眼角,便问:“桂月姑娘出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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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偶谈

    (听说有的站看不到作者说,玉箫暂且把偶谈放在正文末端,为方便更多读者看到。目前还是免费期先这样,等开始付费,玉箫会挪到作家说里去(* ̄︶ ̄))

    关于炒米,有南北区分。

    在汪曾祺老先生的故乡江苏高邮,就有做炒米的习惯,先生在其作品中曾提到过。

    老四川有炒米糖开水,以前的车站码头都有卖,价钱便宜亦可果腹。

    北方尤其是NMG,当地的炒米其实并非大米制成,而是用一种黄色的叫做糜子的粗粮制作而成。蒙语叫做“胡日阿巴达“,就是蒙古米的意思。

    内蒙的炒米最有特色,尤其像现在这样寒冷的冬夜,用热奶茶泡一碗炒米,那个味儿……不行了,我得去泡一碗。

    吨巴找到的古币猜着是什么了吗?猜对的小伙伴玉箫赠送奶茶炒米哦,书坪区奖品美图已上传,小伙伴们可以先过下眼瘾,嘿嘿~加油ღ(´・ᴗ・`)

第57章 院里有东西

    邓江媳妇吸了吸鼻子:“听小六婶子说,月娃偷了官人娘子的珠钗,被当场抓了现行。她吓疯了,跑出去就没回府。等找着人,已经死在城外的山里了。”

    邓江媳妇忍不住又用袖子抹了下眼角:“据说死的样子惨的都没法看,刘官人叫家仆就地埋了,他们觉得不吉利,连尸首都没弄回来。”

    “月娃这样的,就算把人送回来了,也不能入族中的祖坟,下场都一样。哎……那孩子,寻常在谁家门前拾根针,都给人家送进去。怎会偷官人娘子的珠钗……”

    炎颜长睫微垂,语气淡淡地:“江山易改,秉性难移。活没见人,死没见尸。这些全是那个刘大官人府里的一面之词。真相到底怎样,谁知道呢。”

    她刚说完,就感觉有东西在脚踝上蹭了一下。

    炎颜一低头,就看见吨巴翘着尾巴仰着头,朝她叫了一声。

    身边的邓江媳妇和毕承都没反应。

    吨巴显然没打算让别人看见它。

    炎颜默默看了它一眼。

    吨巴用大尾巴勾了勾她的脚踝,之后就消失了。

    炎颜愣了一瞬。

    小家伙最后那个动作有含义!

    吨巴突然出现,莫不是跟她刚才说的那番话有关?

    炎颜心里这么想着,就听旁边邓江媳妇继续抽咽:“刘大官人府上是鹿吴城里出了名的行善积德人家。俺们族里的亲戚经常上他府里做事。应当,应当不会做这等伤天害理的事吧?”

    炎颜没说话。

    邓江媳妇信不信她的话无所谓,炎颜本也不想管这些与己无关的闲事。

    跟在她身后的毕承,却拧着眉偷偷看炎颜。

    他现在只要一听说哪儿死了人,或者谁家兽发了狂,不自觉就要往师父说过蛊雕那事儿上头想。

    真是被师父给洗脑了!

    邓江家就在二伯院子的隔壁,家里有两个女孩儿,眼下都去了二叔公那边。

    邓江媳妇就把女儿的房间收拾出来给炎颜住。

    毕承住在隔壁邓家二伯院里的南厢房。

    给俩人烧了晚饭,邓江媳妇就去那边帮忙了。

    她前脚刚走,毕承就过来找炎颜。

    进屋就问:“师父,这个女孩子也死在东门外的山里,你说是不是跟野兽发狂症有关?”

    “不知道”炎颜把随身带的九穗稷馒头分给毕承。

    俩人就着邓江媳妇炒的小菜边吃边聊。

    毕承显得既紧张又兴奋:“城里死的姑娘越来越多,我总觉得这里头透着古怪。师父你说是不是蛊雕搞的鬼?”

    “不是”炎颜低头吃饭,神态平静,好像对这种事一点不感兴趣。

    毕承拧眉:“师父您又没见过蛊雕,怎就这么肯定?”

    “不用见我也能肯定,不是。”

    沧华说的。

    她说完,见毕承仍咬着筷子,一副疑惑重重的样子,便道:“咱家没人往东城外去,就算那边有怪物也碍不着咱们的事儿。”

    “眼下最要紧的,便是尽快定下帮工的人手。明日正好有宴席,你去看看邓家父子的手艺如何,心里也有个数。”

    “嗳!徒弟明早就跟着他们一道过去。”毕承赶紧点头,起身收拾碗筷。

    临了,毕承忍不住又回头问炎颜:“师父,您要是遇上蛊雕,能打得过不?”

    炎颜眉心压了压:“我为什么要跟蛊雕打架!”

    以前怎没发现,她这憨实徒弟还有颗旺盛的好奇心。

    见炎颜容色不悦,毕承赶紧赔笑:“您别动气,徒弟就是好奇,就问问。”说完,麻溜闪人。

    听着毕承出去时仓促的脚步声,炎颜又好气又好笑。

    要真遇上蛊雕……

    呸呸呸!她可不想遇上那玩意!

    毕承离开后,炎颜进须弥境里又拿了些点心出来,放在床沿上。

    吨巴从她背后显出身形,过来蹭了蹭她的手背,含了块点心在嘴里。

    炎颜坐在旁边撸它光滑柔顺的毛:“这里没啥好吃的,你今晚将就吃吧,等回去再给你做好的。”

    “呜~”吨巴嘴里含着点心,把毛茸茸的长尾巴缠在炎颜手腕上,抬头朝她软软地应了一声。

    炎颜笑了,拍了拍它的头顶。

    这小家伙脾气是真好,比她那只布偶好伺候多了。

    她那布偶只固定吃一种进口品牌的猫粮不说,连猫饼干和猫罐头都得吃指定品牌的。

    她偶尔忙忘了买,立马闹脾气,好几天不让她碰。

    吨巴就从来不挑食。给什么都吃,给多少吃多少。

    就像现在这样,只有些点心,它也一点不嫌弃。

    炎颜恍然发觉,这小家伙的肚皮好像真的没个饥饱。

    须弥境里存的点心不多,炎颜见它两口就吃完了,觉得八成是不够,就给了它几个九穗稷馒头。

    小家伙也是个识货的,特别稀罕这大白馒头,狼吞虎咽几口就没了。

    把嘴边的馒头渣舔干净,吨巴就用头在炎颜身上来回拱蹭,湿漉漉小眼神充满感激,又粘又糯,可爱死了!

    炎颜把吨巴抱在怀里撸了个过瘾才放开。

    她正打算修炼,就听外头的柴门响了几声,有脚步声传进来。

    是邓家二婶回来了。

    吨巴不理会,仍团着身子卧在炎颜身侧睡觉。

    邓家二婶推开门,手里垫着棉布手帕,捧了个热气腾腾的瓦罐。

    她眼睛依然明显红肿着,只是见着炎颜,勉强攒出笑来。

    “不好意思啊,慢待你们啦。老大媳妇不晓得我煲了汤,晚饭时候没拿来,姑娘就当夜宵用吧。这是我家自己喂的赤鷩。有三岁龄了,女儿家吃最滋润身体。”

    赤鷩(音同必),以前她在《山海经》里看过,书上说这种鸟可以御火。

    炎颜在集市上头回见到这种鸟禽,还以为是珍珠鸡。

    赤鷩有野生的,也可以豢养。两岁成年,肉性温热,可暖女儿宫房,尤其产妇吃了特别滋养。

    三岁龄的赤鷩正是肉质最肥美的时候。

    一揭开罐子盖,就能闻到一股禽肉特有的香气,细白的肉溺在奶油黄的汤汁里,看上去很勾食欲。

    炎颜道了声谢,接过汤碗。

    她刚把汤碗捧在手上,身边卧着的吨巴突然从床上跃起,扑身到了门口,对着院子里呲牙嘶叫,一脸凶相。

    炎颜心里一惊,盯着伏在门口,做野兽扑食状的吨巴。

    吨巴看见了院子里的东西!

第58章 探家幽魂

    吨巴呲着嘴,银白尖厉的兽牙完全露出,好像随时准备扑出去咬人。

    炎颜从没见过吨巴这么凶狠的模样,心里也生疑,放出神识仔细听,院子里又没有任何动静。

    眼下有邓家二婶在,炎颜不便开口唤它,怕吓着人。

    普通人看不见吨巴的时候,也听不见它的叫声。

    邓家二婶还沉溺在悲痛中,并没发现炎颜表情有异。

    “今日多亏姑娘出手唤醒我,叫您见笑了。月娃是我一手带大的,就跟亲闺女似得,她走的突然,我呀,一时受不住……”

    “人死不得复生,您节哀。”炎颜没动那碗赤鷩汤,把碗轻轻放回桌上,劝了一句。

    邓家二婶又聊了一会儿,嘱咐了炎颜几句就离开了。

    吨巴始终蹲在门口,又大又黑的竖瞳盯着院子里的某个位置,喉咙里“呼呼”地响,就像狗子对突然闯入庭院的陌生人发出的警告。

    炎颜想了想,把碗里的汤又倒回汤罐里,捧起汤罐往门口走过去。

    正要迈步出去,吨巴把身子一横,拦在她前头,尾巴紧紧缠住她的脚踝,不让她出去。

    炎颜附身摸了摸吨巴毛茸茸的头顶,笑问:“你不怕那东西?”

    吨巴立刻把雪白的小兽牙一呲,露出骄傲示威的模样:“吨巴吨巴!”

    本兽不怕!

    “有你保护呢,我也不怕。”炎颜微笑,带着汤罐走了出去。

    人死有头七之说,鬼魂在这期间未至阴司,会回来探望阳间的亲眷。

    炎颜捧着赤鷩汤走到院子里,轻轻放在院门背后的墙根。

    这地方是宅院阴位,死魂在这里不受阳气冲撞,可安然近前。

    把筷子竖直插在汤罐中,炎颜轻声道:“我虽与你不识,但你突遭横难,想必舍不得亲眷。但阴阳有别,生死相离,你既挂念亲情,当护佑家人平安。用过饭,便安心往生去吧。”

    炎颜说完,转身往屋里走,顺带把吨巴也抱了进来。

    邓家二婶刚才送汤过来的时候,提起自家养的赤鷩,眼里马上就蓄满了泪,炎颜自然想到了,这东西是老人家养来给视如亲生的桂月吃的。

    桂月生前与邓家二婶亲厚,阴魂跟着她回来也可以理解。

    至于吨巴的反应……

    炎颜靠在床上,顺着身侧吨巴的背毛,想起傍晚回来的路上,她刚说完那番话,吨巴突然就出现了……

    据说人死后,阴魂会保持死时的状态。

    吨巴既然能看见阴魂,它是不是在二叔公家的时候,就见到了桂月阴魂的模样?

    “吨巴~”

    炎颜正琢磨事,吨巴低低叫了一声,支起前爪看向窗外。

    炎颜往外头看了一眼。

    黑漆漆的夜色什么也没有。

    “她走了?”

    “吨巴。”吨巴回头朝她叫了一声。

    它的耳朵此刻很柔顺地伏下去,已经没了敌意,月光宝石般漂亮的圆眼睛望着炎颜。

    炎颜拍了拍吨巴毛茸茸的头顶,轻叹:“我才刚开始修炼,对付这些东西还不如你呢。就算这个姑娘的死另有缘故,我也无能为力。”

    吨巴用一只小爪子按在炎颜的手背上,软绵绵地叫了一声,像在安慰。

    炎颜原本有点低落的心情,瞬间就被这小东西暖化了,把脸埋在它颈毛里用力蹭了几下:“实在太喜欢你啦,以后我回地球,你跟我一起吧。”

    “吨巴!”小家伙回答的毫不迟疑,长长的大尾巴甩地飞起。

    吨巴也喜欢主人!

    主人去哪儿吨巴就去哪!

    一夜无话,次日一早,毕承就跟邓家二伯一家同去了二叔公家。

    炎颜嫌人多,独自留在屋里。

    全村的人几乎都去参加白宴,周围特别安静。

    炎颜打算抓紧时间修炼,可才盘膝运气,院子外就有脚步声往这边来了。

    卧在身侧的吨巴嫌弃地抖了下耳朵,起身抻了个长长的懒腰,不见了。

    门被人推开,进来三个人。

    走在前头的两个,一位是邓祥家大娘。她是听说了月桂的事儿,一大早跟城里的亲戚一道赶过来的。

    另一位大娘看上去跟邓祥家大娘年纪差不多,穿着打扮相对一般村里妇人稍体面些,身材有些发福,头发梳的溜光盘在脑后一个圆圆的髻,髻旁别着一个菱形银篦子。

    邓祥家大娘让炎颜称呼这位二舅娘。

    两位大娘身后跟着个少年,正是昨日下午过来传话的那个。

    二舅娘一见炎颜,满脸褶子立马笑开了,拉住炎颜问长问短,嘘寒问暖。

    邓祥家大娘不着痕迹地,把炎颜的手从二舅娘手里抽出来,护在炎颜身侧。

    “你看,人家小姑娘乐意一个人儿,咱们就别打扰人家啦。她师父刚才不也说了嘛,不叫过来打扰唐姑娘。人家城里孩子跟咱们乡下的不一样,就喜欢清清静静一人儿待着。”

    邓祥家大娘嘴里的“她师父”说的就是毕承。

    炎颜不说话,唇角含着晏晏浅笑,看着面前仨人。

    二舅娘却把邓祥家大娘往旁边一挤:“就因为是城里的姑娘,才要好生招待。人家姑娘好容易出来玩一趟,正该好好逛逛。”

    说完,二舅娘转身把身后的少年从后头拉过来,往炎颜跟前一推:“这是我四侄儿邓文明,这孩子特踏实,是俺们庄子上数一数二的好孩子,模样又周正。你俩个年纪相仿,正好能说到一块儿去。”

    说话的时候,二舅娘又把邓文明往炎颜跟前推了推。

    炎颜不着痕迹后退了一步,跟被推过来的邓文明拉开些距离,粉唇含靥,自若大方。

    反倒是少年邓文明,连脖子都红了,僵着身子站得笔直,局促的要死。

    邓祥家大娘是过来人,哪能看不出二舅娘的打算,护着炎颜劝道:“这不合适,你都不问问人家姑娘乐不乐意叫文明陪。城里人家规矩多,咱们趁早别打扰人家。”

    “哎呦,哪里打扰了,你看唐姑娘自己都没说不行,你就别在这儿碍眼啦,让人家俩人儿说话去,咱们走啦,走啦走啦……”

    二舅娘生拉硬拽,硬是把邓祥家大娘给拖走了,临了还把门给俩人带上。

第59章 泽更之水有兽焉

    屋里就剩炎颜和邓文明。

    这少年昨天炎颜见过,不过当时只打了个照面,她并没留意这少年。

    此刻人端端正正站在炎颜跟前,白净的脸,模样算不上英俊,倒也不似村里男孩子那样黝黑粗健。

    少年的气质随他的名字,挺文明的。

    炎颜没打算出去逛,面对这拘谨的少年,她又不好把人家直接撵走,便向桌边坐了。

    拿起扣在桌上书,炎颜对少年颔首:“请坐。”

    枯坐一会儿觉得没劲,人自然就走了。

    炎颜心里这般打算。

    邓文明在炎颜对面坐下,见少女垂首翻书神态认真,便大着胆子打量起她。

    少女眉目微垂,从邓文明这边只能看清半边柔软的青鬓,连娟的修眉,眼睛被又密又长的睫毛遮挡住,那双睫像蝴蝶的翅膀,又柔又软。

    秀挺垂鼻下,是海棠花蕊似的唇。

    少女身姿纤细,笼在宽松的俪绒绣花斗篷里,显得越发娇小玲珑。元宝领上滚着一圈白绒绒的雪狸毛,只露出一小截细软的颈,只露出那么小一块肌肤,就白的直晃人眼。

    邓文明从没见过肤色这么白的姑娘。

    少女安静看书的时候,减了几分伶俐,添了几分柔雅,静若画中人……

    少年的喉结滚了滚。

    他心里清楚,这位天仙似的唐姑娘,根本没兴趣跟他出去逛。

    可是他舍不得走,又不敢说话。

    舍不得打扰她看书。

    邓文明觉得,哪怕啥都不干,就这么安安静静看着炎颜,一辈子他都看不腻!

    炎颜带来的书名为《山海异物考》,是她从古董铺子里收的一卷古籍。

    沧华也翻过这本书,他说其中摘录基本属实,还在书上留了批注。

    她正巧看到关于山海界奇异物灵的介绍。

    这章讲的,正是毕承一直念念不忘的——蛊雕。

    炎颜本只打算把人先晾一晾,等对方要走的时候,她顺势客套两句,然后送客,既不失礼于人,又不勉强自己。

    这办法她从前屡试不爽。

    可等她翻开书,很快就直入了忘我境,当真把邓文明给忘了个干干净净。

    手中书卷一页一页翻过……

    不知看了多久,口有点干,下意识去拿旁边的茶盅,才发现连冷茶都没了。

    炎颜伸手去提火盆上的吊子,吊子里也是空的。

    提着铜吊子,她起身去打水。

    刚走到门前,门被人先一步从外面推开。

    邓文明提着个铜吊子走了进来。

    炎颜看见人,眨巴着大眼,表情又呆又懵。

    正想问对方来干什么,她恍然想起,起这少年原是在她屋里的。

    炎颜窘~

    看见炎颜手里也拎着吊子,邓文明红着脸,说话声音有点低:“水我打回来了,你去看你的书。”

    炎颜看了眼少年手里的铜吊子,侧了侧身,给他让开路。

    少年把吊子座在炭盆上,又拿起火钳往火盆里添木炭。

    炎颜把铜壶放下,又坐回桌边。

    少年看过来,见她又捧起书,犹豫了犹豫,问了句:“你饿不?要不吃了饭再看?”

    炎颜看向窗外,才发现已经过了正午,主要是她没觉得饿。

    开始修炼之后,她吃饭不似从前那样顿顿不落,有时候相隔六七个小时也不觉得饿。

    不过眼下在别人家里做客,还是得入乡随俗。

    饭菜是从二叔公家白宴上送来的,邓文明替她温在后厨的灶头上,端上来都是现成了。

    炎颜招呼他一同吃,邓文明红着脸:“我刚才去二叔公家吃了。”

    “哦”炎颜低头开始吃饭。

    邓文明就坐在那儿,看着炎颜吃饭。

    昨天见炎颜第一面,他觉得这姑娘特别厉害,尤其给邓家二婶掐人中的时候,精明又干练。

    此刻又觉她实在迷糊的紧,一看书就啥都忘了,连饥饱都不晓得,叫人又心疼又好笑。

    昨天她那个样,今天看书这个样,他都觉得特别好看,主要是她长的实在太好看,叫他怎么都看不够。

    吃完午饭,炎颜见邓文明丝毫没要走的意思,想起这少年被自己凉了大半天,又帮她提水,又给她热饭的,再凉着人家就有些过意不去,便起身道:“出去走走吧。”

    少年赶紧站起来,替她拉开门。

    庄子上没什么好逛的,俩人有一搭没一搭说这话,就出了庄。

    不远处,就是粼光如带的泽水。

    邓家庄位居鹿吴山北麓,位置相对东坡比较贫瘠,这边的珍兽不如东南城那边多,倒是有几个低矮的山坳,因背风,土壤潮湿温润,适宜种草药。

    “庄子上种药材的人家多么?”炎颜问。

    邓文明此刻已经放松了很多,至少脸不那么红了,摇头:“种草药的人家不少,育药苗的只有我家一户。”

    炎颜有些意外:“你会培育草药苗?”

    她听艾香说过,种草药,尤其育苗很需要些手艺。

    感觉到炎颜投过来的目光,邓文明脸微微泛红,腼腆地点了下头:“嗯,村上只有我一人会育草药苗。”

    难怪少年肤色白皙,不像村里的年轻人有风霜痕迹,原来是技术工种。

    “你打哪儿学来这手艺的?”

    邓文明垂着眼,模样斯文腼腆:“没跟谁学过,自己琢磨出来的。”

    倒是个有灵性的人。

    两人不知不觉已走到了泽水畔。

    『鹿吴之山,上无草木,多金石。泽更之水出焉,而南流注于滂水。』

    泽水铺在鹿吴山脚下,几乎把整个鹿吴城环入臂弯。挨着邓家庄的这片河面较宽,河道平缓。

    邓文明说泽水冬季不结冰,河面上终年都有撒网的渔船。

    河滩上浑圆的石头被太阳晒地白晃晃一片,炎颜望着平静的河面,心里有点发痒。

    她水性特别好。

    在地球时,家里的花园别墅有个私人泳池,不管多晚到家,她总要先游一个小时泳再泡个热水澡才上床,既能减肥,又有助于睡眠。

    左右看看,宁静的河滩除了他俩再没别人。

    渔船都在远远的河中央,根本看不清岸边。不远处就有块两人高的大石头,刚好可以遮挡视线……

    “你在这儿等我会儿,不用跟来。”炎颜也不解释,转身就往大石头那边走。

    少年见炎颜往大石头那边去了,虽不清楚她去干啥,却也不敢问。

    姑娘说了不让他跟来,自然也不能乱问。

    转过大石,炎颜就进了须弥境。

    进去干啥?

    换泳衣呗。

    没错,她要游泳。

    泳衣是炎颜自己缝的,材质就是上回吨巴抓的那只狍鸮的皮。

    狍鸮皮质柔软细腻,手感特别好,还略微有点弹性。

    炎颜原本想做个小坎肩,可惜那只狍鸮幼崽太小,能用的整块皮料有限,她就索性做了件泳衣。

    她琢磨日后路遥山远的,没准儿啥时候能用得上。

    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用场了!

    炎颜在须弥境换好了泳衣,出来就一个猛子扎进了水里。

    等她再露头,远远地就见邓文明老老实实站在河岸上等着,根本就没发现她已经下了水。

    炎颜狡黠一笑,身子一低,鱼儿一样潜进水里不见了。

    山海界是自然天成的世界,这里没有污染,河水清澈干净。时已入冬,水流较缓,虽然水温有些冷,但活动开了,很快就能适应。

    今天的太阳还不错,炎颜在水里游的很爽。

    她在河里游的不亦乐乎,却丝毫没留意身后,水泡突然越来越多,从黑漆漆的河底一串窜冒出来。

    沉黑的河床深处,一双血红的眼慢慢睁开……

    河岸边

    吨巴站在河岸边,背毛炸起,一双前爪锐利的勾甲尽现,兽瞳收缩成了两条竖线,放出凶狠恶唳的光。

    吨巴死死盯住水底某处,喉咙里发出“呜呜~”的警告声。

    『泽更之水有兽焉,名曰蛊雕,其状如雕而有角,其音如婴儿之音,是食人。』

第60章 屏蓬,八戒原型?

    炎颜发现河底有很多不知名的蚌,个头特别大,都快赶上塔卡琳娜生蚝了。

    她掰开一个闻了闻,蚌肉有种水生植物和矿物质混合的独特香味,这大概跟鹿吴山的地质有关。

    这东西做食材相当不错啊!

    炎颜决定弄些回去尝尝。

    “咕嘟,咕嘟,咕嘟咕嘟咕嘟……”

    在炎颜的背后,水泡越涌越多,越涌越急,河底的暗流也开始随着水泡的涌出缓缓涌动。

    猩红妖眼慢吞吞地眨了一下,随着炎颜游动的方向,贴着河底悄无声息地跟着她向前挪去。

    随着猩红妖眼的挪移,它周围大片原本黑漆漆的河床,也开始跟着缓慢发生变化,有些原本暗黑的河底,露出白亮的河沙。

    被暗黑笼罩的河床,竟达十几仗之巨。

    炎颜此刻仍在铺满大河蚌的河水中徘徊游掖,偶尔还点指逗弄水草中追逐嬉戏的小鱼,根本不知道背后的水中,一个漆黑的扇形巨翅,正悄悄地从后头罩上来。

    “吨巴!”

    岸边的吨巴突然朝着河里大声狂啸,前爪猛地人气抬起,重重拍向河床。

    随着吨巴一爪拍下去,一股透明的波澜沿着河面,涟漪般传导开去,一圈一圈,很快笼罩了整个宽阔的河面。

    河内

    炎颜依旧游地畅快。

    她背后漆黑的扇形巨翅,却仿佛突然被施了定身咒,骤然顿在原地。

    河底。

    猩红妖瞳翻起来,往河岸方向看过去,妖瞳眨了两下,似是感受到了巨大的威胁,以比刚才快数倍的速度,迅速收回扇形巨翅,悄悄地,缓慢地挪动着巨大身躯,退回了河床深处。

    河里又恢复了最初的寂静。

    这一切发生不过数息,河里的炎颜毫无知觉。

    等她回到岸上,从大石头后面再转出来,已经换回了先前的妆扮。只是重新打理过的头发,还带着些微的水汽。

    用灵力弄干头发衣服之类的简单小术法,炎颜虽也会用,可因为灵力运用尚不纯熟,导致有些术法发挥不是很理想。

    邓文明很乖,一直安安静静在河岸边等着。

    见炎颜出来,他赶紧朝她这边走过来,眼睛只往她略微变了样式的发髻上略一打量,就移开了。啥也没问。

    炎颜惦记河里的大肉蚌,指着远处撒网的渔船问邓文明:“能不能叫他们过来帮个忙?我想捞些河蚌。”

    邓文明皱眉:“要那东西干啥?”

    “吃啊,蚌肉很鲜美,你没吃过吗?”

    炎颜笑眯眯地说话,表情像只漂亮的猫,模样还有点馋。

    她最喜河鲜海鲜,尤其这样肥美的蚌肉,肉质本就细嫩,浇上蒜汁儿,北海道耗油,推进烤箱,双面火烤到七成熟……

    那个味儿……别提了!

    炎颜舔了舔唇角。

    邓文明看着她这模样,喉结滚了滚,移开目光,红着脸说:“这东西贱,没人吃。你若喜欢,俺找族里的七伯给你捞,他是庄上最好的渔家。”

    “行,一定得是活的。货送到鹿吴城条风巷毕家,价钱好议!”

    每逢买食材,炎颜都特别爽快大方。

    天色不早了,俩人沿着来时路往回走。

    脚边痒痒的,低头一看,吨巴不知道啥时候现的身,正用长尾巴死死卷住她的脚踝,就像个特大号挂件,亦步亦趋跟着她。

    不清楚吨巴为何突然这么粘人,有邓文明在,炎颜也不好问,只好由大挂件缀在自己脚踝上。

    临近庄子口,日已偏西,头上一群群归巢的鸦雀飞过。

    不远处的半山坡上,突然传来一阵闹哄哄的响动。

    炎颜闻声望过去,顿时赫然!

    竟是一大群猪!

    猪群沿着半山腰的山路笔直冲下来,后头还跟着几个青年,手里甩着皮鞭。

    这是……放猪?

    炎颜窘。

    她见过北方草原有放马的,南方水乡有放鹅的,这还头回看见放猪的。

    炎颜想笑,可惜来不及,猪群跑的特别快,眨眼就到了跟前。

    “当心!屏蓬能撞死人!”

    邓文明下意识抓住炎颜的手腕,把她往身后拉。

    少女手腕纤细如新抽的藕苗,入手滑细如锦。

    邓文明愣了愣,慌忙放开了手,从脸到脖子瞬间红透,跨出一步挡在炎颜身前。

    “阿文,你在这儿干啥呢……欸?你后头躲着谁?”

    几个放猪的后生跑到近前,一眼看见邓文明身后护着个姑娘,纷纷起哄吹口哨。

    邓文明脸一沉:“这是二伯家的贵客,你们别胡闹,赶紧回去!”

    “二爷爷家里的贵客,怎么跟小四叔出来啦?”

    一个跟邓文明年纪相仿的少年蹦跶过来,探头往邓文明身后瞅。

    炎颜听他的称呼,知道这少年比邓文明辈分小。

    少年抻头看炎颜。

    炎颜就大大方方对少年一笑。

    她长得太过明艳,这么一笑,反而把少年弄得红了脸,赶紧收回目光,却用胳膊肘偷偷戳邓文明:“听说二舅娘正给你问媳妇,这个是不……”

    邓文明用力捶在少年腰肋上:“莫胡说!”

    少年见邓文明阴沉下脸,知道他是真恼了,立马识趣地闭上嘴。

    却听后面跟着的炎颜问了句:“刚才那是什么东西?”

    她先前以为是猪,结果发现那东西屁股后面,居然还长着个一模一样的猪头。

    双头猪?

    邓文明回头,见炎颜盯着已经跑远的猪看,有些意外:“你没见过屏蓬?”

    炎颜老实摇头。

    屏蓬她没见过。

    她只见过天蓬。

    不过《山海经》里有关于屏蓬的记载,屏蓬的确是双头猪。

    《山海经》里记载屏蓬,说其身生二首,相互纠结争夺,不能成行。

    不过炎颜刚才亲眼见的屏蓬,却并非书里写的那样。

    刚才跑过去的那群双头猪,正面的那个头在支配身体,后面的那个头则全部都在闭着眼睡大觉。这玩意跑起来一阵风似得,哪里不能成行了?

    见她好奇,邓文明耐心给她解释:“屏蓬有前后两个头,每个头清醒六个时辰,两个头共用一个身体。”

    “这东西不用排泄吗?”炎颜直接问出她最感兴趣的问题。

    ¥¥¥¥¥¥¥¥

    PS:关于屏蓬,玉箫这儿扒个二师兄的小料。

    《山海经大荒西经》“大荒之中,有山名曰鏖鏊钜,日月所入者。有兽,左右有首,名曰屏蓬”

    《史记·天官书》:“奎曰封豕,为沟渎。”

    “封”与“蓬”则是猪的意思,那么“天蓬”不正是《史记·天官书》中所称“天豕”,亦即天上的一只猪。《西游记》中说他原本应该是天上的天蓬元帅,负责看管天上银河,实际上这一司职正是来源于“奎宿”被认为有着“主沟渎”这一性质。

    猪是喜水动物,常在泥水里打滚,所以才有“主沟渎”的说法。

    本书非考古文,玉箫写这些书外小料不过供君一笑,莫探究竟。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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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成神指南介绍:
每个人心中都有盏灯,强者迎风不息,弱者随风即灭。我是女子,亦是强者——炎颜
谨以此书,献给同样有梦想和青春的女孩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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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古洪荒,羲神证得大罗正果,收束时间线,与消逝的众祖神他我归一,印照长河。其神力投影到山海这一方世界,于是,这里有了诸多神异传说。
有一天,一个叫炎颜的姑娘,带着她的商队,突然出现在这块光怪陆离的大陆上。
有人说,她来了,离东风归来就不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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