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5章 初战受阻
城关再大，也不可能容得下几十万大军齐攻，率先发动攻势的，不过是联军第一批队。
即便如此，那场面也是非常可怕的。
只是当联军冲到一箭之内的时候，地面却突然坍塌，泥土下陷，一条宽约数米、纵横整个关外的长沟赫然出现。
惊叫声中，数不清的士兵掉入沟中，紧接而来的，就是此起彼伏的惨嚎。
长沟中，不仅布满了火油，更有密密麻麻，被削尖的木刺，突然落空，一掉下去，直接就被捅成了马蜂窝。
多少士兵根本来不及反应，就横尸沟下，带血的尖刺贯穿身体，醒目又恐怖。
作为上将，叶归也是冲在最前面的，好在他身手高强，反应够快，长枪一支沟底，借力之下，又纵身回到了后面。
可后面的联军，还在保持冲锋的状态，猛然之间，速度哪里停的下来，人潮之中，差点又将叶归冲进了沟内。
他长枪一横，当作栏杆，同时拼命大吼到：“停下！快停下！”
这时候，后面的联军也都知道了前面有陷进，纷纷急忙止步，可他们人数太多了，前面是看清了，可后面哪里知晓，拥挤之下，人潮涌动，又有无数的士兵被自己人推进了沟内，发出凄厉惨嚎。
城头上的秦军将领见状，有人立即说道：“苏帅，敌军攻势被阻，正一片大乱，末将建议，立即释放火箭。”
“不要急。”苏毅声音平稳道：“再等等。”
城下，经过一片大乱后，联军也很快稳住了阵脚，接着在各部将来的指挥下，开始将一架架云梯放倒，当作暂时的桥梁。
整个场面看上去，到处都是一架架的云梯架在长沟上，数不清的联军士卒踩着云梯快速通过，冲向城关。
根本没用多久，城关下、长沟拦截之内，已经聚集了数不清的士兵。
“就是现在！点火！放箭！”苏毅果断下令。
随着他的命令，早已准备好的秦军将士纷纷取箭上火，将弓拉满，对着长沟，展开了齐射。
乱箭带着火光，倾泻而下，杂乱无章的射在了沟内各处。
而那长沟内，早就布满了火油，可以说是沾火即着，根本就不是尸体可以阻挡的。
只一处火起，便如火舌一般，顺着火油痕迹，顷刻间就烧满了整条长沟。
土沟瞬间已成火墙，将架在沟上的云梯烧得劈啪作响，更有正在通过的联军士卒，被直接烧成火人，惨嚎着乱舞乱跑。
熊熊大火之下，木制云梯很快就失去了作用，更等同于燃烧物。
热浪扑面而来，后面的联军再次紧急停下，而这道火墙，也将其先头部队和后面直接一分为二。
与此同时，秦军对已至关下的联军也展开了猛烈的反击。
大片箭雨，混合着礌石滚木，不断落下。
关下的联军哪里有丝毫还手之力，前不能进，后不能退，箭支破甲入肉之声根本就没有停过，劲射之下，士卒接二连三被射翻在地，石块砸下，那伤害就更大了，没闪躲开直接就是暴血而亡。
充斥全场的惨嚎声，将这场战争渲染的惨烈无比。
这更像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因为联军后面根本无法越过火墙支援，攻城器械也根本运不上来。
之前以云梯为桥，越过长沟的联军少说也有数千人，可在这种打击下，估计马上就得全军覆没。
此时叶归冲不过去，也急急忙忙的赶回了黄祖身边，可还没等他说话，黄祖已是站在帅车边缘，直接抬手喊道：“鸣金！”
他是全军主帅，一声令下，帅旗晃动，后方鸣金声起，没过火墙的联军士卒听闻，立即开始全面撤退。
叶归则是急道：“黄帅！才刚刚攻城......”
“先收兵吧。”黄祖打断了他，脸色冷漠道：“苏毅挖坑，是我大意了，这道火墙，今天是过不去了。”
“那前面的将士！”叶归依旧大急。
“他们已经死了！救不了了！”黄祖看了他一眼，一摆手，帅车掉头，开始离开战场。
“这！”叶归无奈，回头看了看还在燃烧的火墙，犹豫之下，只能跟上了大部队。
随着联军鸣金，主力的撤退，城关下的数千士兵，其结果已无需多说。
半个时辰后。
沟内火油烧尽，那一架架的云梯，也早就成为了灰烬，城关下，更是横尸一片，血流成河，乱箭斜插遍地，滚石到处都是。
一兵一卒未费，歼灭敌军数千，联军首战受挫，战事过后，秦军众将脸上也都有了一丝喜色。
在战场上，先挫锐气，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看着下面的惨烈痕迹，苏毅声音平淡的说道：“徐荣，带你本部人马，去清理一下战场吧，还能用的滚石，再搬回来，明天继续用。”
“诺！”徐荣领命而去。
这个时候，苏毅也不怕联军会突然杀个回马枪，因为那条大沟，对方必须得先解决，才能对山峪关发动真正的猛攻。
在其命令下，城门打开，徐荣开始指挥着本部将士，两人一组，将可利用的滚石再次搬回了城内。
另一边。
撤军之后，联军后退数十里，作暂时休整的同时，黄祖也立即发起了一次紧急议兵。
临时搭建的大帐中，众将很快齐聚，不少人的脸上，或多或少，都有点儿小小的挫败感。
黄祖环视一周，说道：“于征战而言，初战受阻，实乃正常，诸位都不要泄气，当打起精神。”
说着，他又道：“此战，秦军挖坑设伏一事，多少有些意外，但追根究底，责任还在本帅。”
作为最高军事指挥，他能这么说，已经非常不错了，众将闻言，也都深吸了口气，接着，韩州说道：“黄帅，此事大家都没有想到，眼下最要紧的，还是长沟的问题。以我之见，要想对山峪关发动全面进攻，这条拦截的长沟就必须解决，如果明天秦军再放火，将我前后一分为二，就又会造成今天这个局面。”
“没错。”皇甫晔跟着道：“而且今天我们是以云梯架桥，基本都被烧毁了，再要攻城，云梯还得重新赶制啊。”
第736章 远程打击
宽约数米的长沟，普通士兵不可能跳过去，架简易桥梁的话，不仅行动不便，而且又都是木制，秦军一旦火攻，这就成了燃烧品。
黄祖稍稍考虑之后，果断说道：“没什么好办法了，只能填土，将长沟重新填为平地。”
联军有九十万，人力何其之大，上下齐动，别说是一条长沟了，就是湖泊都能给你填平。
韩州和皇甫晔思虑之后，也都点了点头，前者说道：“目前看来，虽然费些时间和工夫，但这是最为稳妥的了。”
黄祖道：“就这么办吧，另外，令第四阵将士，马上伐木赶制云梯。”
他这边准备暂停战事，先将交通问题处理好，秦军那边，也正在对此进行议兵。
议事之处，高盛率先说道：“苏帅，今日一战过后，末将认为，黄祖一定会处理长沟问题，我们现在该去重新填装火油了。”
“没必要了，省着点用吧，战事还长着呢。”苏毅道：“黄祖不是傻子，他不会再冲了，所以现在再放火油，用处已经不大，而他，也一定会对长沟填土的。”
“那，苏帅的意思？”高盛试探性问了一句。
苏毅道：“知道当初挖这条长沟的时候，设的是什么距离吗？刚好是我秦军箭阵的距离，而对方箭射，却根本够不着我们。”
这是典型的以己之长，攻其之短。
众将闻言，也都下意识对视了一眼。
苏毅继续道：“这条沟，肯定是不可能拦住联军的，但在这条沟的作用上，我们可以最大化的歼灭敌军......”
双方重新部署，一夜无话，第二天。
联军再次抵达关外，不过这一次，黄祖可没下达进攻的命令，而是调派了成千上万的士兵，提着铁锹，准备进行填土工事。
可等这些人刚来到沟前，还没开始动作，城关上，数排弓弩手已列阵完毕，纷纷从背后抽出箭矢。
“箭阵准备——”
甲胄摩擦声瞬间连成一片，所有将士，动作一致。
苏毅右手一挥。
“放箭——”
一声令下，嗡的一声，利箭同时离弦，劲射而出，瞬间形成了一团黑云，密密麻麻的黑点，汇集在一起，从城关急速掠起，铺天盖地，由上而下，猛的罩向了地面！
这速度太快了！规模太大了！
扑扑扑扑！
箭支入肉声瞬间响起，夹杂着此起彼伏的惨嚎。
数不清的联军士卒被射翻在地，只顷刻之间，地上已到处都是斜插的雕翎，根本没有一处站人之地。
箭阵笼罩之下，数千准备填土的士兵，几乎没有几个活下来的。
看到这一幕，后方的联军众将都傻眼了。
灵军副将忍不住咽了口唾沫，瞪大眼睛说道：“黄帅......这个距离......”
“秦军箭阵，独步天下，并非浪得虚名。”黄祖脸色阴沉道：“这个距离，对秦军来说，在一箭之内，可对我们来说，是无法展开回射的。”
“那，那......”副将还想说什么，可黄祖已是挥了挥手：“重盾手！”
“诺！”有将领立即应声。
随后，大批大批的士兵，顶着一面面重装竖盾，迈着整齐的步伐，一步步压向了长沟边缘。
副将见状，则是忍不住说道：“黄帅，若是辅以重盾，将士们填土的速度就得彻底慢下来了啊，这要弄到什么时候啊。”
“那有什么办法？”黄祖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
而随着联军重盾手上阵，在长沟附近列阵排开，组成严密盾阵，秦军那边也没再轻易放箭。
紧接着，又是一大帮普通士卒开始涌到前方，准备拾起铁锹，再次进行填土。
城头上，苏毅不慌不忙：“破军弩！”
随着他的命令，弓弩手后退，一张张的弩床露了出来，在城上一字排开，另有士卒在有条不紊，迅速的装着粗大弩箭，然后合力将弩床拉开。
咔咔咔的机械弹动声连成了一片。
这些弩床，并不是装着很多箭矢，而是每张只有三根，可这三根弩箭，每一根都有手臂粗细，且又长又尖，看起来极为慑人。
这样的三根弩箭，需要弩床极大的爆发力，因此在拉开的时候，是由多名士卒，用了吃奶的力气。
等一切都准备就绪，联军那边亦开始动作了起来，苏毅没有什么犹豫，直接右手一挥，再次果断下令：“放！”
“开弩——”
令旗猛挥，各部将领大喊。
负责弩床的士兵立即一刀砍断粗绳。
绷紧之力，瞬间回弹。
嗡！嗡！
撕裂空气一般，每架弩床，三箭齐发，又粗又长，尖锐无比的大弩箭，由城头挂着劲风，带着摧枯拉朽之势，猛的扎进了联军盾阵。
轰隆隆的撞击之声，接二连三的响起，惨嚎声更是连成了一片。
粗大弩箭撞击重盾，以那种劲射之力，盾手又怎么可能顶住，最前面的人，连反应都没反应过来，直接就被撞飞了出去。
战场一角，重盾乱飞，砸入人群，三根粗箭，击破盾阵后去势不减，几乎捅穿了一条竖线。
这根本不是人力可阻挡，也根本不是一点小混乱，而是大范围的伤亡。
一架弩床三根破军弩，秦军足有六架，十八根粗箭，齐射而来，场面可想而知。
混乱之中，活下来的联军士卒哪里还敢近前，开始惊叫后逃。
长沟内的土，才被填了几次而已，就又遭来了这么大的伤亡。
后方观战的联军将领们，脸色都难看到了极点。
灵军副将也下意识道：“黄帅，这，这......”
只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黄祖已冷着脸道：“继续填！”
啊！？副将咧了咧嘴：“这，黄帅啊，秦军的弓弩太可怕了，这样填，不知要有多少伤亡啊。”
“此沟不处理，伤亡只会更大！本帅就不信，他秦军能有多少弓弩可用！”黄祖斩钉截铁道，他也是没有办法，这条长沟，始终都是个隐患。
而秦弩一事，也是楚国为什么要刺杀季平的原因。
距离的碾压，让联军在攻城之前的工事上，处于了完全的被动状态，更是被打的极为难受。
但就像苏毅说的一样，虽能挫伤联军一些，但绝对是不可能拦住他们攻城的。
第737章 抢填
苏毅以长沟为第一道防线，利用秦弩之射程，对联军战前工事进行不断骚扰打击。
在这种情况下，要完成填土工事，非付出一定代价不可。
再次观察局势后，副将忍不住说道：“黄帅，以目前距离来看，我军是否可采取抛石机压制，为填土士兵提供一定掩护？”
“这个不是不行，但我始终有些忧虑。”黄祖略微皱眉道：“在远程军械上，秦军明显要优于我方啊。”
副将道：“末将建议，将石弹换为油坛，以油坛打击城关，效果更佳，秦军必然不敢露头。”
黄祖闻言，考虑了一下，说道：“说到石弹，我们可以将大石滚入沟中，以石填坑，然后盖土，这样也能更快完成工事，至于抛石机，只能起到辅助作用，并不能阻止秦军的重弩，而且他们一定会将矛头对准我方抛石机，这也是本帅忧虑之处，要知道，我们只有二十架，如果毁坏，是会对接下来的攻城战，造成绝对性影响的。”
“可是黄帅，若不如此，将士折损太过严重了。”副将急道。
“恩……”黄祖权衡了一下，道：“行，就按你说的办，另外，经过刚才的观察，秦军弩床威力虽大，但也有弊端，那就是时间，他们发弩之后，需要筹备很多东西，花费很大力气，才能重新装上重弩，进行第二次发射，你也把握好这个间隙，利用好这个空当。”
“末将明白了。”副将恍然大悟。
黄祖一摆手：“去传令吧。”
“诺！”
接下来，联军不再轻易踏进秦弩射程，而是先将一架架抛石机推了出来，然后填装油坛。
而在这段时间里，秦军那边，业已填装完了新一轮的重弩。
不过抛石机速度明显要快了一些，一声令下，二十架抛石机齐齐弹动，一排油坛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接二连三的砸在了城关各处。
爆裂之声此起彼伏，火星四射中，自然有秦军将士被炸伤烧伤，发出凄厉惨嚎。
作为全军统帅，苏毅这边是被重盾第一时间保护严密的，他站于盾手之后，直接下令道：“让将士们先躲避一下，将弩床保护好，这些东西，来之不易，万不能有任何损坏，同时将重弩对准联军抛石机，等候本帅的命令！”
“是！”高盛立即领命，接着开始奔走城关左右，大声喊喝起来。
在他的指挥下，秦军将士纷纷弯腰奔走，躲避油坛轰击，另有负责重弩的士卒，开始将弩床推至后方，弩床前面，则是快速组成了盾阵。
双方以长沟为界，开始进行远程较量。
联军的油坛抛射，一直没有停过，几轮之后，副将又忍不住了：“黄帅，这秦军重弩，怎么还未发动？”
“将大石推进沟内，填土吧。”黄祖道。
这是一个必须要完成的行动，联军士卒接到命令，开始将本来准备打击城关的大石，合力运向了长沟。
整个场面看上去，像是有数不清的搬运工人，抛石机依旧不停，对联军进行填坑掩护。
不过等士兵临近长沟的时候，苏毅看准时机，一声令下，秦军重弩再度发射。
六架弩床，早已调整好了方向，对准了六架抛石机，绳索斩断，齐齐发动。
三根粗大弩箭，劲射而来，猛的撞向抛石机，其效果可想而知。
轰隆声中，六架抛石机上半部被直接击穿，木屑横飞中，亦发出咔咔声响，庞然大物，受力不住，轰然倒地，连带着，将附近士卒，砸倒一片。
这正是黄祖之前忧虑之处，不过秦军重弩已发，要想完成第二轮，之间需要不少时间。
正在前线指挥的灵军将领见状，亦是连忙嘶吼道：
“快！快！”
“秦军重弩已开！根本来不及填装弩箭，现在非常安全！”
“快！动作都快点！”
在各部将领的喊喝下，一颗颗的大石，被接二连三的推进了沟内，石头面积够大，以这种方法填坑，确实能起到最佳效果。
这沟，是被挖的有些深度的，一排石头，只能填个底，不过在黄祖安排下，联军这边准备的不错，并不是只有一排士兵，而是聚集了非常多，第一排推下石头后马上撤退，第二排紧跟着推进。
按理说，现在秦军重弩无法完成迅速填装，联军抛石机可以撤下来了。
副将眼见之前六架被毁，也是连忙说道：“黄帅，是否撤下抛石机，否则秦军重弩填装完成，又要被毁啊。”
黄祖微微摇了摇头：“既然选择了以抛石机为代价，掩护将士填土，那就这么办，如果现在撤下来，秦军重弩虽无法发射，但没有了油坛压制，他们一定会趁机释放大规模箭阵的，那这条长沟，今天就别想完成了。”
“这……”
副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战场上，抛石机的打击，虽然不再那么频繁，但却有效的阻止了秦军箭阵的释放。
联军士卒，还在争分夺秒，抢填长沟，几排石头滚下去，垒在一起，深沟已快要齐平地面，这个时候，秦军的第二轮重弩也差不多快要完成了。
“调整方向！”
有秦将大喝。
负责重弩的士兵开始合力推动，将弩床矛头对准下面的抛石机。
“一队完毕！”
“二队完毕！”
“……”
“放！”
战刀砍断绳索，粗大尖锐的弩箭再次齐齐发射，带着破风之声，击向了联军的六架抛石机。
撞击之下，效果和之前相差无几，加之现在沟边人群聚集，抛石机倒下，又是一小片伤亡。
当然，这精准度并不是百分百的，也有两三架射歪了一些。
而这个时候，联军士卒已知重弩间隔时间，都明白现在非常安全，那是纷纷快速上前，拼命的挥起了铁锹。
“快！快填土——”
上下齐动，人力何其之大，根本没用多久，本就被石头填满的长沟很快就覆上了满满的新土，士兵齐上，踩实之后，再此就近铲土。
如此这般，秦军已经无法阻止联军工事完成了。
城头的苏毅见状，也平淡的说了一句：“今日一战，差不多结束了，点验一下箭支消耗，和人员伤亡吧。”
果然，他话音一落，没过多久，联军那边已传来了鸣金声。
第738章 攻城之前
长沟附近，数不清的士卒，开始如潮水般退去，一架架的抛石机，也被推回了后方。
见黄祖鸣金，副将下意识说道：“黄帅，长沟已平，何不趁势攻城？”
“算了，今日我军士气不佳，且天色已经不早，不宜再攻，先撤吧。”黄祖说完，直接令人调转帅车，离开了这里。
联军今日之首要任务，就是完成战前工事，为接下来的全面进攻做好准备。
大军撤退，回到营地后，自然是众将齐聚，开始一定的战后总结。
不多时，负责点验折损的灵将白钦也快步走了进来。
此时，三国高级将领已悉数到场，见到他，黄祖也是立即问道：“如何？”
白钦一抱拳：“回黄帅，今日一战，我军折损将士两千余，五架抛石机被毁，两架翻倒，可作修补。”
重弩摧毁抛石机，并不是百发百中的，听完他的汇报，黄祖稍稍皱了皱眉。
韩州则是说道：“两日下来，一道简单的沟壑，已使我军可战之兵，减少近万，攻城器械更是有所损坏，苏毅的这一道临时防线，设立的很是巧妙啊。”
“是啊。”皇甫晔跟着道：“苏毅以秦弩之长，夺了战前便宜啊。”
“哼！”叶归冷笑出声：“鼠辈而已，以为能拦住我们九十万大军吗！秦军真要有本事，真要有胆子，那就开关一战！”
人家三十万守关，对阵九十万大军，怎么可能开关，那不是扯淡吗。
其他人闻言，都觉叶归是被搞了心态，在发牢骚而已。
实际上叶归自己，也就是如此。
可黄祖闻言，却是心中一动，忍不住道：“你刚才说什么？”
“啊？”这突如其来的发问，让叶归先是愣了一下，接着反应过来，没好气道：“我说秦军尽皆鼠辈，又不敢开关和我们正面决战。”
“不对。”黄祖一脸正经之色，凝声说道：“苏毅用兵，一向狡诈，从来不按常理，你们说，他会不会兵行险着。”
众将闻言，都忍不住对视了一眼，接着由韩州说道：“黄帅的意思是……”
“诸位以为，我军现在作何打算？”黄祖反问。
“当然是好好休息一晚，养精蓄锐，等明日展开猛攻。”有将领接道。
“没错！”黄祖环视一周，阴冷冷道：“我军自己都是这么想的，苏毅肯定也是这么想的，以他的军事才能，我料，其极有可能攻其不备，反打一次，夜袭我军大营！”
什么？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
上将向陌，则是直接嗤笑出声：“秦军只有区区三十万，守城尚且不足，何敢出战，攻我九十万大军，黄帅是否杞人忧天了？”
“呵呵。”黄祖笑了笑，道：“苏毅者，善其势，而擅攻，非固守者，一旦让他抓住可寻的战机，他绝对不会错过，而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此为将者，不可不虑也。”
黄祖之所以是沙场老帅，能胜多败少，其一，是其战场经验丰富，其二，也是与他的作战特点有关。
每每临战，他必先研究敌方统帅，性格习惯也好，优点缺点也罢，非探听不可。
等其说完，皇甫晔也缓缓点了点头，正色下来：“恩……黄帅所言，深合兵法，确实可虑啊。”
韩州道：“谋划军事，当筹算败局之危，对此，我深表赞同，可作一定防备，或请君入瓮，不管苏毅来不来，出不出这一道奇兵，我们在这上面布置一下，不会有坏处。”
得到他二人的附和，黄祖当即又道：“既然两位都没有意见，那这件事，就马上安排下去吧。”
“那以黄帅之见，是否预设伏兵？”韩州问道。
“恩……”黄祖沉吟道：“观秦军战史，秦王曾多次断人粮草，以绝粮道，使敌军陷入绝境，如果苏毅奇袭，八成也会这么做，因此，我方若设伏兵，当在粮草大营附近。”
行军作战，粮草最为重，以其为饵，确实是个不错的设伏点，不过叶归却说道：“黄帅，我军安营扎寨，不过数天而已，秦军能知道我们粮草大营的位置吗？”
黄祖看了他一眼，正色说道：“这个谁也无法确定，但以秦军军事情报，我们还是要小心一些。”
“好吧。”叶归不再多说。
接下来，黄祖开始着手安排防御一事，不仅将粮草大营设为了重点，其他地方，也有一定的埋伏。
而他认为，自己已经研究透了苏毅，觉得对方极有可能夜袭反攻，实际上，秦军那边也确实提到了这个方案。
不过却并不是苏毅提出来的。
山峪关内，议事之处。
两日下来，以长沟为界，挫伤联军，秦军众将都显得比较满意，在对战事消耗进行总结之后，高盛也第一个站了出来，抱拳说道：
“苏帅，联军战前受挫，士气疲乏，退师之后，全军上下，必然急于休整，以待明日强攻，此时此刻，他们一定在商议着如何攻取山峪关，也一定不会想到，我们敢开城反杀！末将以为，当趁夜袭营，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众将闻言，先是对视了一眼，接着彭双站了出来：“高将军言之有理，末将也认为，这是个战机。”
另有将领表示附和：“没错，联军有九十万众，他们以为自己兵力大优，我们只能守于城关，此，乃反其道而行之，末将赞同高将军的提议。”
高盛为什么会想到这一点，那是因为他多次战事，都被调派苏毅手下，而苏毅，也曾有过类似的反袭战例，且大获成功，他这是耳濡目染，跟着苏毅学习了不少，近年来，为了成为一名优秀将领，更有夜读兵书战策。
高盛这个人，年纪并不老，只三十左右，战场磨砺足够，历经大小战事，经验也不差，是个绝对值得培养的将领，假以时日，足可独当一面。
现在听他三人这么说，苏毅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扫了眼其他人：“诸位以为呢？”
“可行！”众将表示赞同。
“恩……”苏毅微微眯了眯眼睛。
第739章 恶战爆发
发动反袭击战役，不是不行，但那得在特定的情况下。
苏毅背起双手，开始在案前来回踱步。
众将的目光也都聚集在他身上，等候着他的决定。
片刻之后，他停了下来，稍稍沉吟道：“开关夜袭，虽然可行，但这件事，风险是要大于胜算的。”
听到这话，高盛直接说道：“末将曾闻，苏帅于王前议兵，有说过一句话，如不弄险，何来奇兵一说。”
苏毅看了他一眼：“奇兵，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此战夜袭，不一定能达到这个效果，且风险高于胜算，非将领所谋。”
高盛闻言，有些急道：“苏帅，先挫其锐，胜而后守，乃合兵法啊。”
苏毅道：“兵法，是死的，人，才是活的，任何的战术，都要视战场情况而定，不是说兵书这么写，你就能这么用，如今对方三帅在场，尤其是黄祖，此人战场经验丰富，统兵多年，临战之时，一定将一切有可能发生的情况都进行过推演了，如果夜袭被对方提前布置的话，那我们就是羊入虎口，自取灭亡！”
“这……”
听他这么说，众人不由对视了一眼。
高盛亦咽了口唾沫：“那，那黄祖能想到我们夜袭？”
“应该会的。”苏毅正色道：“此人并非酒囊饭袋，而且长沟已平，为防我军夜晚重挖，山峪关外，一定暗藏大量探马，我军一旦有任何行动，必会暴露，综合所计，不宜夜袭。”
他的解释，合情合理，人们听完，也都感到了一些后怕，彻底打消了夜袭的想法。
苏毅是喜欢兵行险着，可前提条件是，胜算要大于风险，他才会果断出击，黄祖自认为已经了解了苏毅的性格和特点，实则不过是情报文字罢了，一名优秀的统帅，怎么可能不考虑全局，说出兵就出兵。
将此事否定之后，苏毅又直接说道：“今夜布防，由高盛负责，明日守战，宁战指挥左防线，徐荣指挥右防线，彭双将军负责城中位置，张大山负责器械调运，和兵士支援。”
“各部各司其职，大战已经爆发，山峪关乃我秦之门户，莫说攻上城头，联军一步不得靠近！”
他安排完战事防守，所有将领也都身子一震，抱拳领命：“诺！”
“退下吧。”苏毅又摆了摆手，坐回帅案，拿起竹简看了起来。
众将施礼告退。
这一天的夜晚，双方没有发生任何战事。
秦军没有发动夜袭，让黄祖有些小小的失望，不过这并不影响什么，联军于第二天上午，再次兵临城下。
这一次，就不再是远程打击了，而是真正的攻城战。
没有任何的废话，列阵之后，黄祖直接下达命令，帅旗晃动，战鼓雷鸣，联军各部将领，齐齐抽出战剑，发动了全面进攻。
城关外，三个阵型，三种盔甲颜色不同的士兵，铺天盖地，蜂拥而来。
被士兵扛着的一架架云梯，在人群之中快速移动。
高大的攻城器械，冲车等东西，被人合力推着，缓慢移向城门处。
冲锋的过程中，联军抛石机更是早已发动，一颗颗的油坛，从人群上空飞过，接二连三的砸在城墙各处，爆发一团团火光，时不时也会有秦军士卒，在爆裂之下，惨嚎掉落。
“杀啊——”
喊杀四起。
很快，联军前排部队已冲至秦箭射程之内，秦军那边，亦没什么好犹豫，直接下达了放箭的命令。
入目看去，整面城关，前排尽是弓弩手，动作一致，撘弓上箭，将其拉满，对准城下，就展开了齐射。
射完之后，立即后退，与后排交错，探身又是一轮，如此反复。
箭雨不断袭来，根根劲射，如同长条黑幕，不断砸入人群。
扑扑扑扑！
箭支破甲入肉，连续不断的声音根本没有停过，不知有多少联军士卒被射翻在地。
亦有重盾手躬身缩于盾中，顶在前方，乱箭不断钉在盾面，插得如同刺猬一般。
冲车附近，更是被一圈竖盾保护，聚集数不清的士兵，拥着冲车推前。
城头上，机械弹动声接连响起，秦军弩床发动，十八根粗大弩箭齐射而出，由上而下，其力道堪比破阵，造成了一连窜的伤亡。
可这些并不能阻止联军的冲锋，三国上将早已顶在了各自阵型的最前面，叶归手中长枪不断挥舞，格挡乱箭，同时大声嘶吼道：
“将士们随我冲锋！攻上城头！杀光秦人——”
“冲啊——”
在上将带领之下，是很能提高士气的，顶着秦箭扔下一地尸体，又冲近一些后，这时候，也在联军射程之内了，弓弩手边朝前跑动，也边从背后箭壶抽出箭矢，对着城上展开了回射。
双方箭雨，开始在上空来回穿梭，流矢不断，也总会有秦军被乱箭射中，惨嚎掉下城墙，后面的人又马上补上防御。
箭射之中，百步距离，迅速拉近，一架架的云梯，开始架在了城关各处，联军士卒开始手脚并用，拼命上爬。
“掷油坛！”
将领一声令下，秦军迅速取下油坛，开始奋力砸向了城下。
瓦罐破裂之声接连响起，紧接而来的，就是一根根火箭。
火油沾火即着，顺着油渍，瞬间燃烧，顷刻之间，城下已出现了不少火人，烈火之下，惨嚎凄厉异常，有的乱蹿乱跑，有的到处打滚……
可城下砖石硬土，并无燃烧物的支持，油坛防御也只能起到一定的辅助作用，并不能真正击退联军。
云梯上，数不清的士兵还在上爬，当然，刚一冒头，就会被长戟刺翻，惨叫掉落。
秦军将士，也早已搬起石块等东西，奋力下砸，顺着云梯，一砸就是一连窜。
联军的攻城冲车，业已推至城门处，正在对着高大厚重的城门，进行猛烈的撞击。
粗大尖锐的木桩，被绳索吊着，一下又一下。
城门颤动，灰屑抖落，可这是防御重心，不是你三下两下就能撞开的。
城门内，不仅有数十根粗大硬木支地，更有一排排的秦军，以身体顶着城门。
第740章 长期作战
冷兵器时代，打攻城战，无疑是艰苦的，尤其是面对虎狼之秦，别说一步了，半步都不会退让给你！
想攻上来，唯一的办法，就是拿人命来堆！
战争是残酷的，战场是惨烈的。
落石乱箭下，横向看去，各处墙根，早已伏尸一片，血流成河。
联军还在前赴后继。
叶归已数次攀上云梯，爬至中途，数次被落石逼了下来。
上将再勇，要攻上城头，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就在他刚要继续攀爬的时候，斜上方一支利箭却冷然射来。
这并非什么乱箭，而是一支冷箭，目标明确，速度和劲道，皆非普通士卒所发。
若在其他人身上，这箭非毙命不可，但叶归武艺实在太高了，尽管他的注意力都在云梯上，可却听闻恶风不善，连看都没看，单手一挥长枪，直接将箭矢打飞，同时猛的瞪向了射箭之处。
城头上，见自己的冷箭被打飞，罗冲眼里也露出了一抹惊讶，继而再度从背后抽出雕翎，抬手就是一箭。
“好个卑鄙无耻的小人！”叶归大怒，因身处位置，迫不得已，被利箭逼下了云梯。
可他刚刚站稳，罗冲的冷箭又到了，一根接着一根，之间毫不停顿，连抽连撘，瞬间拉满松手，动作行云流水。
叶归不断挥舞长枪，左右格挡，脚步连移。
随着他的动作，城上罗冲的抽箭速度也越来越快，随其移动而射，箭箭直逼要害。
罗冲的武艺或许不怎么样，但却是秦军当中数一数二的神箭手，当初曾在一百多步外，于万军丛中，一箭射翻敌军将领。
如今这种劲射之下，目标直指叶归一人，后者虽身手高强，但无法近身，一时之间，也被迫的连连后退。
好在，发觉他的情况，不远处的一批重盾手立即涌了过来，将其团团护住：“保护将军！”
“起开！”叶归大怒，怒视上方，狠狠瞪着罗冲。
罗冲下意识的再次伸向箭壶，可身后箭支，已被耗尽，他也忍不住吸了口气，盯着叶归喃喃说道：“好高的身手……”
在他看来，二十多箭下，自己还数次以冷箭封路，任他是谁，恐怕也得毙命，可没想到，对方却反应神速，将他的每一箭都挡掉了。
这时候，有流矢射来，罗冲也立即下蹲，随后隐入了人群。
叶归见状，当即唤来负责盾阵的将领，大声说道：“陈将军！秦军那边有神射手，让你的人保护好各部指挥作战的将领，小心冷箭！”
“是！”
“其他将士，继续冲锋！务必攻上城头！”
落石还在砸下，云梯上，不断有人掉落。
耳朵里，不是喊杀声就是惨嚎声。
这也只是战场一角。
左侧城防上，秦将宁战，正手持战剑，来回奔走。
他脸庞刚毅，轮廓分明，下巴留有短须，能作为八骁将之一，他的战功是毋庸置疑的，打仗作风，更是铁血。
他奔走砍杀不时冒头的联军，脸上也早已沾染了血渍，亦在不住大喝着：
“此战，关乎大秦安危！”
“守卫国土，乃我等之荣耀！”
“所有将士，务必奋勇杀敌！”
“自本将军开始！任何人不得退后一步！”
正所谓有什么样的将领，就有什么样的士兵，一名敢打硬仗的将军，他的本部人马，绝对不可能是贪生怕死之徒。
在各部秦将的亲自指挥下，本就骁勇的秦军将士，反抗的也更加激烈了。
别说联军有九十万，就是九百万，也不可能一天就攻破山峪关！
此战之惨烈，已超出过往许多战例，而黄祖那边不鸣金，最高统帅不下令，三国士卒，就只能硬着头皮往上顶。
一方要攻上城关，一方半步不退，也注定了这是一场血战恶战。
直至大战数个时辰后，日头偏西，夜幕即将降临，攻城士兵上下饥饿疲乏，黄祖这才令人鸣金。
信号响起，前方正在攻城的联军士卒瞬间开始后撤，可战场还没打扫，黄祖的第二道进攻命令又下达了，责令第二批队，展开夜攻。
不过这些，早在苏毅的预料之中，联军兵力占优，毫无疑问，最先采用的肯定是人海战术。
秦军这边也早就准备好了，联军第一次攻城一结束，山峪关就进行了快速换防，让守了一天的将士们撤下，换上了养精蓄锐的第二防守批队。
双方互换精锐，夜战继续爆发，但这情况，肯定与白天差不了多少。
秦军有三十余万，为守城一方，占据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守城器械又充足，就算分为两万人一批队，也有十五批队，可想而知，进行轮流换防，是完完全全足够，且绰绰有余的。
古代防守战，城池之中，数千守住十万大军，坚守数月的战例，也不是没有。
何况这还是山峪关。
联军想短期内攻破这里，无异于痴人说梦。
而在夜战进行的同时，黄祖也在后方与众将展开了议兵。
帐中，皇甫晔率先说道：“今日白天一战，秦军拼死反抗，半步不退，且战场之上，足见其军之勇，我军兵力虽众，但想攻上城头，恐怕得付出数倍代价。”
他是有点心有余悸的，因为这让他想起了宁阳之战，兵力虽优，却血流成河，无论如何，就是攻不进去。
韩州闻言，则是直接说道：“我早说过，与秦军作战，需在气势上先压倒他们，否则，是不容易取胜的。”
皇甫晔道：“众所周知，山峪关乃秦之门户，破了这里，秦，就有覆灭之危，而秦人，比我们更清楚这一点！所以在此守战上，他们的士气，是可以想象的，说到气势，秦之虎狼，战场上士兵悍不畏死，亦无上好之策啊。”
“那就按之前所说，先攻他个一两月！秦军兵力毕竟不如我军，打到最后，他们兵力锐减，可战之兵越少，也就会越胆寒！”韩州斩钉截铁道。
听他二人所言，黄祖略微沉吟了一下，说道：“想破山峪关，非短期可为，先给秦军制造压力，这一点本帅没有意见，但在接下来的战事上，还得多作谋划，做好长期作战之准备。”
第741章 攻心
他话一说完，就有人问道：“听黄帅的意思，可是有什么上好对策？”
黄祖道：“兵法有云，上兵伐谋，其下攻城，而伐谋一事，攻心为上。”
他说的模棱两可，叶归忍不住道：“如何攻心？”
黄祖看了他一眼：“凡战者，士气为先，只要消磨掉了秦军的斗志，虎狼之师，将不复存在，山峪关，也就轻而易举可破之。”
听到这话，众人忍不住对视了一眼，皇甫晔道：“可秦军上下一心，团结一致，宁死不退，想要打击他们的士气和斗志，难比登天啊。”
“不做，怎么知道不行呢？”黄祖先是反问了一句，接着道：“马上拟写劝降书，抄录千份，明日以抛石机投入城中，使秦军上下士卒皆知道，此战，他们的反抗是毫无意义的，再打下去，只有死路一条！”
“同时，请求名士帮忙，撰写檄文，对秦王口诛笔伐！使秦国崩于道义，使我们成为正义之师，使秦军不知因何而战。”
战争期间，制造舆论，使对方成为该伐的一方，使己方成为正义的一方，这些东西，确实影响极大，如果运用恰当，会使军心民心都产生一定动摇。
人们闻言，纷纷大点其头，韩州则是说道：“攻心一事，确实可行，不过说到天下名士，最好还是由贵国的程平先生亲自执笔，那样效果也会更大。”
“恩。”黄祖点点头道：“我这就传书王廷。”
军中是有不少文官的，当天晚上，黄祖令这些文官抄写竹简，忙碌一夜，到了第二天上午，一千多份竹简也被装上了抛石机，当作石弹，接二连三的抛入了关内。
机械弹动声接连响起，一筐筐的竹简，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有的砸在了城头，有的砸入了关内，竹简散落一地。
出于好奇，许多秦军将士都捡起竹简，三三两两的围在一起，议论纷纷。
不少人贫寒出身，都不识字，也在好奇问着：
“这上面都写了什么啊……”
“这联军什么意思啊……”
事情很快传开，苏毅也正急匆匆赶来，高盛手拿一份竹简，连忙凑到身边：“苏帅。”
苏毅接过，展开快速扫了一眼。
竹简中，无非就是说秦国逆天而行，今盟军九十万，不过只是先头部队，后面还会更多，再反抗下去，只有死路一条，不如趁早投降，方可活命。
这份劝降书，可并没有那么简单，而是详细为秦军分析了目下战局，着重说明了秦军是不可能守住山峪关的，于内容上，狠狠打击着秦军的信心。
看完之后，苏毅合起竹简，幽幽说道：“黄祖这是想边攻城，边攻心啊。”
高盛急道：“苏帅，我军将士，现在都在议论竹简一事，你看这……”
苏毅稍稍抬手止住了他的话头，继续往城关方向走去。
路上，他也刚好碰到了宁战在呵斥士卒。
“都别看了！”
“各司其职！”
“把这些竹简给我通通销毁！”
“宁将军。”苏毅喊了一声。
后者回头，连忙快步近前，抱拳说道：“苏帅。”
“不必阻拦，让将士们看吧。”苏毅直接说道。
“什么？”宁战脸色一变，大急道：“苏帅，这些竹简，明显就是在乱我军心啊！若任由如此，联军岂不是要阴谋得逞！”
“事情已经发生了，就算现在销毁竹简，也毫无用处，且我军将士，军心哪有那么容易就被扰乱！”苏毅道。
“可是！”宁战还想说什么。
苏毅已是看向他，正色下令：“除城关防守部队外，命令所有将士，于关内集合。”
宁战一愣，旋即抱拳领命：“诺！”
半个时辰后。
攻城战再次爆发，激烈战事依旧不停。
关内，秦军各部集合，入目望去，尽是黑甲红缨，列阵而站。
将台上，苏毅一身盔甲，后披披风，腰挂战剑。
看着下方的将士，他举了举手中的竹简，震声说道：
“竹简一事，想必大家都已经知道了！”
“联军的用心，不用本帅多说！”
“我秦军将士！从来就没有软骨头！从大王建军开始！我军中就没有投降二字！”
“我军什么样的艰苦战争没有打过！当初手拿农具，野草冰雪，都敢跟西戎血战到底！”
“更何况今日守护家园一战！”
“尔等皆为军人！你们的身后，是秦国！是所有的秦国子民！”
“联军为什么攻我们！还不是因为他们不愿看到秦国的强大！”
“多少年来，天下列国，视我秦地为野蛮之邦，视我秦人，为野蛮之人，不配华夏礼仪！”
“大王励精图治！南征北战！将士们抛洒热血！才打下了今日立足之地！”
“可他们却要联合起来，让我们回到过去那种时候！”
“如此竹简，正说明他们已经没有办法了！”
“他们无法战胜我们！只能出此下策！”
“任何的小伎俩，在绝对的军心面前，都不堪一击！”
“因为我等，是为国而战！”
他声声震喝，凝聚军心，下面的所有将士都腰杆笔直，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说完之后，他也一把抽出了腰间战剑：“大秦万年！”
“大秦万年——”所有将士，都开始长戟砸地，齐声震喝。
以秦人之血性，以秦军之骁勇，怎么可能被只言片语就乱了军心。
何况还有苏毅坐镇。
“上前线！”
“本部将士，跑步前进！”有将领喊喝指挥。
轰轰轰的步军跑动声开始充斥全场。
城关上，大战还在持续，血战之下，一如既往的惨烈。
竹简一事，非但没有让秦军生乱，反而反抗的更加激烈了。
再次被击退之后，黄祖回到中军大帐，忍不住来回踱了几步，说道：“竹简攻心，本以为，秦军多少会出现一些波动，可没想到，他们的防御仍旧如此，由此可见，苏毅的统兵能力啊。”
皇甫晔道：“他再怎么说，也是秦国名将，被秦王数次称赞的人，如果仅凭竹简，第一次就能让秦军大乱，那苏毅也不用统兵了。”
黄祖点点头：“恩，没错，但做了总比没做好，在攻城之时，继续采取攻心策略，双管齐下。”
第742章 讨秦王书
山峪关战事不停，数日后，黄祖的亲笔书信也传到了灵王那里。
后者读罢，当即唤来了程平，于王宫书房，将书信递给了他。
程平接过，展开观看的同时，灵王也不紧不慢的说道：“黄老将军的意思很明显，就是想抹黑秦王，使我盟军处于顺天伐罪的状态，以攻秦军军心。”
他说完，程平也差不多收起了书信，略微沉吟道：“攻心之事，虽是上策，但若让天下都指责秦王的话，不太好办啊，且我方没有口实。”
“那就捏造一些事情。”灵王道：“你撰写一份讨秦王书，寡人以盟军盟主的身份公告天下。”
“那……敢问大王，具体内容如何写。”程平道。
灵王道：“就从秦王出身开始写，罗列他的种种罪行，尤其是囚禁天子，逆天作乱，此一点，可着重阐述。”
“微臣遵命。”
程平的才华是毋庸置疑的，接王令之后，他就一头扎进了书房，是写了删，删了又写，奋战数个日夜，才终于完成了这一篇文章。
交由灵王过目之后，后者那是相当满意，当即令人传抄万份，布告天下。
这封讨秦王书，可以说是真正的大手笔了，其文笔瑰丽，才华尽显，骂人不带半个脏字，且内容多有愤慨，为天下抱不平，让人读起来很容易感同身受。
此书一出，毫无疑问，掀起轩然大波。
秦王府，书房内。
这封讨秦王书，早已传到了萧远手里，他也正在展开竹简，一字不落，认认真真的看着。
其文章内容，先是说萧远出身卑劣，实为贱民，行非常之事，才得以王座，然后说他犯上作乱，分裂山河，妄动兵戈，等等等等。
总之，就是将萧远贬的一文不值，将其他列王，说成了奉天伐罪，正义之师。
而且其中内容，多有愤慨斥骂，直接指名道姓，这要是其他人看了骂自己的书信，非得气的要死不可，但萧远读完，却是仰面而笑。
见他如此，上官文若不由满脸忧虑道：“这……大王因何而笑啊，此篇文章，于我秦国而言，实在太不利了啊……”
“哈哈！”萧远再次爽朗一笑，说道：“上官大人，程平这篇文章，你也读过了吧？了不起啊，你看这一段写的，说我伤化虐民，饕餮放纵，窥窃神器，尽作腐臭勾当。”
“然后又说盟军长戟百万，王师可清妖孽，这前后呼应，行文波澜壮阔，势如奔马，气贯长虹啊。”
萧远说完，还忍不住赞叹道：“不愧是灵国第一大文人，这名士一出手，果然非同凡响啊。”
“这，这……”上官文若脸色难看：“大王啊，这程平都在文章中这样骂您了，实乃颠倒黑白，扭曲事实啊。”
“哎？”萧远摆了摆手：“无所谓嘛，让他骂，骂一骂，又少不了一块肉，最重要的是，我大秦军民，上下一心，这些表面文章，不值一提！”
“另外，他灵国有名士，我秦国就没有大文人吗？你马上执笔，写一篇比程平更壮观的文章，驳斥他！”
“是，微臣领命。”上官文若连忙应声，若论文章，他的才华恐怕不会低于程平。
萧远又道：“另外，山峪关战事已爆发多日，以目下战况，你有什么想法？”
上官文若道：“这场战争，打到最后，肯定是要拼国力的，我国在丞相操持之下，粮草军械，虽囤积足够，但列国毕竟联合一起，综合实力要比我们强，如果一直胶着下去，联军不退，恐我国会率先不支。”
“恩……”萧远沉吟了一下，这虽然是长期作战之后的事情，但现在也不可不虑，想了想之后，他又话锋一转，说道：“但有一点，我们是要优于联军的，那就是我们为本土作战，占尽天时地利，且补给便捷，随时可作支援，联军那边，则是长途作战，补给线拉的很长。”
“大王的意思是，想从敌军补给线下手？”上官文若试探性道。
萧远微微摇了摇头：“现在还不合适，先让苏毅守几个月吧，联军最好知难而退，如若不然，这场战争，就得另作谋划了。”
朝堂庙算，和战场交锋，其实是密不可分的，后方王廷，需要布置大战略，前线将领，需要根据战略意图，筹划如何用兵。
与此同时，宣国，王宫书房。
姚廷玉正微微躬身站在下方。
宣王坐于书案后，看完手中竹简，那是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大乐道：“骂得好，骂得大快人心，早该痛骂那奸诈之人了。”
她的样子，美滋滋的，就像程平骂萧远，她挺高兴似得。
姚廷玉见状，先是偷偷看了她一眼，接着略感疑惑道：“大王，您这是……”
“咳！”宣王微微咳了一下，装作正色下来：“没什么，丞相啊，你且说说，最近山峪关战事吧。”
“是。”姚廷玉道：“根据我方情报，黄祖是对山峪关采取的日夜强攻，并无上好战术，不过以秦军之勇，联军上一次，被打退一次，就目前来看，绝对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攻下来。”
“以山峪关的防御，任何人去，也只能强攻，没有第二选择，秦军有三十万守关，就算联军能攻破关口，恐怕这九十万大军，也要损失惨重，秦，可不是那么好灭的。”宣王道。
姚廷玉点点头：“大王说的没错啊，届时，他们两败俱伤，我国置身事外，将会是最大收益者啊。”
“不。”宣王声音平淡道：“丞相所思，太理所当然了，我们能想到这一点，联军不会想不到，用不了多久，三国君主，一定会逼我们出兵的，他们不会让宣国坐收渔翁。”
“那……大王作何打算？”姚廷玉问道。
“盯紧战局，第一时间掌握山峪关战况，该出兵的时候，本王会出兵的。”宣王道。
说完，她又直接岔开了话题，举了举手中的竹简，笑眯眯道：“丞相，你说，这讨秦王书，秦王看了，会作何感想？”
“这个，微臣不知。”
“他怕是要气死了吧？哈哈！”宣王再次大悦。
第743章 战事胶着
同年八月。
攻秦之战已爆发四月之久，山峪关依旧固若金汤。
秦军兵力折损近乎十万，联军那边，因是强攻一方，损失更为惨重，整整九十万大军，已只剩六十多万人。
再这么打下去，战至最后，包括秦国在内，将形成一种列国皆弱的局面。
这个时候，宣国的按兵不动，已引发诸王不满。
灵国，王宫书房。
灵王正将战报狠狠扔到地上，他的心中，有着一股无名怒火。
下面的程平将竹简默默捡起，不动声色的重新放于桌案，声音平和道：“强攻险关，非数月可图，大王不必生气。”
灵王看了他一眼，说道：“目下战局胶着，宣国仍旧按兵不动，其意图明显，就是想等盟军破关之后，再来分一杯羹。本王最担心的也不是这些，而是吴楚决心恐怕会产生动摇啊。”
听完他所说，程平略微沉吟道：“大王所虑，不无道理，战事迁延过长，兵力折损过重，吴楚见久攻不下，难免会信心受挫，可此战至关重要，已经打了这么久，再坚持下去，秦国一定是最先不支的！”
“这个道理，寡人明白，但就怕吴楚二王不明白！”灵王有些忧虑。
程平道：“那大王需做三件事。”
“第一，会谈吴楚二王，巩固联盟，晓以利害。”
“第二，令我细作在秦国活动，分化秦之军政关系，尤其是他们的蜀中郡守，和军中高级将领。”
“第三，遣使入宣，这一次，不是催促，而是逼迫宣王出兵。”
他所说，第一和第三点，灵王都表示直接认可，但第二点，却是微微皱眉道：“分化秦国，并不容易，秦军高级将领，皆是跟随秦王南征北战、开疆拓土之人，唯其马首是瞻啊。”
“就像苏毅，前番吴王可是数次遣使，许以重利高位，都拿出大将军一职了，可苏毅不曾有过犹豫啊。”
他说的没错，秦军将领中，可以说都是萧远手下的老兵，是一步步打上来的，这些人，萧远就是一声令下，让他们砍了自己的脑袋，恐怕他们都不会犹豫。
不过程平却是微微一笑，说道：“那就不要理会苏毅等人，大王别忘了，现在的秦军新军主将，可是孙起。”
“哦？”灵王精神一震。
程平继续道：“孙起此人，曾任桓帅，后才入秦，在秦国并无任何建树，说白了，就是一个客卿，他对秦王能有多少忠诚度，这个谁也不知道。”
“恩……”灵王转了转眼珠，缓缓点头：“有道理……”
见状，程平又道：“另外，马上就要进入秋收了，川蜀之地，沃野千里，为秦军粮草供给重中之重，如果蜀地生乱，前线秦军，将不战自败！”
他的谋划，不可谓不重，在打击秦军内部的同时，还要搞后方补给，如果真的成功，那这场战争联军必胜无疑。
灵王听完，一扫之前忧虑，当即采纳他的建议，并马上实施了下去。
两军交战，细作是必不可少的，也是根本无法避免的一个东西。
潜伏秦国的细作接到上头密信后，没敢耽搁，马上开始制定计划，在灵王指示下，他们也将第一个目标定在了永安郡守李明贵身上。
十多天后，永安。
商人魏图通过特殊关系，扯了个郡内商业理由，邀请李明贵赴宴。
他在永安的身份，并不是灵国商人，而是本地商人，苦心经营数年，甚至在永安都有了一定的人脉和关系，隐藏极好。
如果不是事关重大，灵王也不会轻易动用他这颗棋子。
而对于李明贵来说，作为郡守，他需要搞政绩，振兴郡内商业，与这些有钱的商人打交道，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所以并未多想，便欣然应邀。
永安最豪华的酒楼内。
此时这里已经被包场了，得知李明贵前来，魏图连忙出迎，点头哈腰，将其请入了雅间。
等落座之后，菜肴也差不多上齐了，魏图连忙拿起酒壶，起身为李明贵斟了一杯酒，同时讨好的说道：“今日李大人能来，是给足了在下面子啊，略备薄酒，不成敬意。”
“哪里，魏老弟太客气了，咱们这永安商业，以后还需你多带一些好头啊。”李明贵道。
对于这些场面话，魏图那是慌忙说道：“不敢不敢，小人能在永安伸展，开一些店铺，做些小本买卖，也全在李大人赏口饭吃啊。”
“哈哈！魏老弟言重啦。”李明贵爽朗而笑，对这样的话自然爱听。
顿了顿之后，他也自然开始问道：“今日相邀，不知魏老弟有何诉求啊，只要是关乎商业振兴，在不违反秦国律法的情况下，本官能支持的，肯定会支持。”
“是是是，李大人如此关照小人，那是小人的荣幸。”魏图继续拍着马屁，又道：“其实也没什么大事，来，李大人，小人先敬您一杯，边喝边聊。”
他搞得有些神秘，不过李明贵也没太在意，便抬起了酒杯：“魏老弟请。”
“啊，李大人请。”魏图双手扶着酒杯，一副恭敬模样。
接下来，两人开始东拉西扯，于酒桌之上，一来二去，这酒已过三巡，菜已过五味。
见时机差不多成熟，魏图也稍稍探了探身子，低声说道：“不瞒李大人，小人其实乃受灵王之托，来给李大人传一些话的。”
“什么！？”听到这话，李明贵瞬间就酒醒了一半。
任谁也知道，列国正在攻秦，灵王乃盟军盟主。
此时，竟敢让人秘密会见秦国地方郡守！
对方这胆子也太大了！
李明贵震惊之下，早已瞪大了眼睛。
魏图则是说完之后，一眨不眨的盯着他，正在察言观色。
直到过了好一会儿，李明贵才深吸了口气，努力平复语气道：“灵，灵王所言何事？”
魏图依旧盯着他，幽幽说道：“秦王暴政，荼毒天下，致使列国伐秦，今，秦已处于败亡之迹，亡国之危不可逆转。李大人乃明事理之人，自知大势，且秦王曾并蜀中，以武力镇压权贵，造就血腥杀戮，若李大人能在灭秦一事上，联合蜀中才俊，届时，说不定就是蜀王……”
第744章 妙棋
李明贵以前就是川蜀士族，门生故吏绝对不少，他在蜀中官场的人脉是毋庸置疑的，最重要的是，他还是一个求和派。
这也是灵国为什么找上他的原因。
酒楼雅间的一番对话，让李明贵除了震惊之外，就是恐惧，他并没有拒绝魏图，也没有直接答应，而是以慌乱的语气，暂时敷衍搪塞了一下，随后便急匆匆起身告辞。
见他离开雅间，守在外面的一名灵国细作马上走了进来：“魏大人。”
明白他的意思，魏图稍稍抬手，止住细作话头，冷声说道：“要想接洽，就必须承担这个风险，我们现在虽然还不知道李明贵到底怎么想的，但他明显没有直接拒绝，这就说明他还需要时间考虑。”
细作闻言，试探性道：“那……如果李明贵回去之后，命令官兵逮捕我等，如何是好啊。”
“不要慌，退路我已安排好了，你马上回去，让其他弟兄都隐藏起来，我已暴露，如无要事，近期不要和我联络。”魏图镇定的说道。
“哎呀大人，属下早就说过，此事危险，不该由您出面的。”细作忧虑道。
“事关重大，不必多言，先离开这里。”说着话，魏图也直接站起了身，快步而去。
永安府。
李明贵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来的，直到现在，他的心中还是惊涛骇浪。
灵国方面开出的条件不可谓不诱人，不仅承诺事成之后，扶持他做蜀王，更有其他数不清的好处。
可他又很清楚，自己的君上是一个什么样的人，那是一个杀伐果断，雄才大略的君主。
他在厅中来回踱步，片刻之后，朝送茶进来的下人指手说道：“快！请王先生过来。”
他口中的王先生，正是他的幕僚，李明贵对其也是非常信任，一有什么无法决断的大事，都会找来后者商量。
在他的吩咐下，没过多久，幕僚就急急忙忙的赶了过来，进来之后，自然先是拱手施礼：“大人。”
“先生不必多礼，现在有一件天大的事，要与先生相商。”李明贵说着，亦开门见山，直接将情况叙述了一遍。
“什么！？”听他说完，幕僚也是震惊的瞪大了眼睛，半晌才颤声说道：“这，这，灵国的胆子也太大了吧！”
“哎呀先生，如此情况，本官六神无主，还请先生为我分忧解难啊。”李明贵急道。
“大人勿急，大人勿急。”幕僚也有些慌乱了起来，仔细整理了一下思绪后，这才说道：“灵王开出的条件，确实非常诱人，可在现在看来，这些都是虚的，就凭一个山峪关，联军猛攻四月不下，何况我国还有那么多军队。”
“退一万步讲，就算联军攻破了山峪关，我军不敌，也必会退至潼关，迁都益州，以蜀地而守。”
“大王可不是什么庸主啊，可以说是雄才大略之人了，既然王廷敢打这一仗，那就说明大王有一定的信心，现在就言秦必败，为时尚早。”
“那些都是灵国细作的一面之词，如果大人在这种时候，以永安叛乱，恐怕会死无葬身之地啊。”
“而且卫庆一部，就在宁阳，弹指之间，就可平定永安。”
听他分析完，李明贵结结巴巴道：“那，那以先生之见，细作之言，不可信也？”
幕僚沉吟道：“不管他们说的是真是假，但在下建议，大人最好不要被表面的重利迷惑，一步棋错，牵扯前途和终身。”
听闻这话，李明贵先是缓缓点了点头，接着微微叹道：“但本官还是不太看好这场战争啊，你说，如果秦国真的灭亡了，那本官岂不是要错过这次机会了？”
“这个……”幕僚也稍稍犹豫了一下，道：“不管最后战事如何，但现在大人肯定不能有任何动作，否则，就是自取灭亡。”
“那，先生的意思是……”
“先稳住灵国细作，观局势而定，待时而动。”幕僚道。
李明贵转了转眼珠，接着再度点头：“恩，甚合我意，就这么办。”
他这边接触到了灵国细作，却并没有以秦国郡守身份将其抓捕，或者上报，而是等待了起来。
很明显，李明贵是那种国家一旦有难，就会择机投降的人。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灵国有细作活动，秦国这边，亦有专门负责这方面的情报人员，对其进行打击。
魏图的暴露，给了情报人员一定的机会，此事会牵扯出不少人，这个秘密的消息，也在第一时间传到了萧远那里。
负责情报工作的人，自然是林初，灵国会从蜀中下手，以绝粮草补给，这些本来就在萧远预料之中。
王府书房内，林初正在汇报永安之事。
把情况讲完后，他说道：“大王，不出您所料，灵国细作已经在蜀中暴露，我们现在随时可对魏图等人收网。”
萧远想了想，并没有马上下这个命令，而是又问道：“李明贵那边，有什么动作吗？”
“暂时没有。”林初如实回到。
“恩……”萧远沉吟了一下，道：“这样，先不要打草惊蛇，把线再放一放，本王等李明贵的奏章，看他上不上报。”
林初明白了他的意思，试探性道：“那，大王，如果李明贵有与灵国合作之心呢，微臣是否要秘密将其处决？”
“不，现在别动他，一切等战事过后。”
“诺！”
与此同时，灵国方面开始遣使入秦，因其打着使者仪仗，出于两国交战，不斩来使的礼仪，山峪关方面也并没有为难。
灵使是以面见秦王为幌子，实际上，主要是见孙起的，因为细作无法接近军营，所以灵国才想到了这一招。
顺利通过山峪关，进入秦国境内之后，灵使那是直接前往新军驻扎营地，开门见山，与士卒通报，称代表灵王，要与主将会谈。
这个动作，不管结果成不成功，一定都会传到秦国朝堂。
在灵王看来，孙起只要私下会见灵使，不管之间谈了什么，秦王一定会对其起疑！
程平这一步棋，下的很妙。
第745章 避嫌
平沙县附近，秦军新军营地。
此时众将齐聚，正在展开激烈讨论，纷纷表达自己的不满，其主要内容，全在于本部已在此驻军数月，毫无作为，上下将士，皆有建功之意，奈何按兵不动，迟迟不上到战场。
这里不仅有上将唐越，还有八骁将中的两位，关奎和聂兴，其他偏将，也都是久经沙场之人。
如今国难当头，前线正打的热火朝天，这些将领有此想法，也在情理之中。
关奎第一个说道：“列国攻我，贼子入侵，身为军人，理当战场杀敌，建功立业！可我们却在这里一直等等等！”
聂兴跟着道：“没错！看看高盛和宁战他们，前线同袍，皆在与敌军浴血奋战，可我们还在后面看戏，实在忍不了！”
唐越则是说道：“孙将军身为我部主将，理应向王廷争取战场的优先权，而不是在这里整天无所事事。”
“将士们都想与敌军一战，将军理应将这个诉求告之大王，也好让大王在战略上，对我部任务，做出一定调整。”另有偏将道。
简单点说，他们就是想让本部赶紧上到战场，可见其中战心。
秦军将领皆不惧战，反而求战，这跟孙起以前所在的桓军，可以说是天差地别，他也终于明白，秦军，为什么被称之虎狼。
环视一周后，他脸上露出了苦笑：“诸位稍安勿躁，我部驻守此地，乃大王最高指令，非我不愿战啊。”
他话音刚落，关奎就接到：“所以说，我部才要向大王诉求，请求王廷改变当下战略，或者说，请求大王，将我部与苏毅部对调。”
“这……估计不太可能。”孙起为难道。
“这有什么不可能的……”
“将军不试，又怎么知道大王答不答应呢……”
“身为我部主将，将军理应上一道奏章……”
“在我秦军之中，战功，是打来的，不是看来的！”
就在众人争论不休的时候，一名传令兵却急匆匆跑了过来。
“报~~~~”
“禀将军，营外灵使求见。”
“什么？”孙起眉头一皱，帐内诸将也都安静了下来。
传令兵道：“灵国使者，称有要事，求见将军。”
得到他的再次确认，孙起沉默了起来，关奎则是下意识说道：“这灵使入秦，必为国事而来，理应求见大王才对，怎么好端端的跑到我们这里来了，真是奇怪。”
就是这么一句不经意的话，却让孙起心中一动。
是啊，自己不过是一个领兵将领，若论外交政治，灵使根本就不可能与自己接洽。
将领在外，最怕的就是遭到君主猜疑。
以前任桓帅的时候，孙起遭遇过很多次这样的情况，以致最后险遭迫害。
他虽不知灵使来此的具体目的，但仔细一思量，也能猜到一二。
于是果断说道：“不见，告诉来使，就说本将军病了。”
“啊？”传令兵先是愣了一下，接着抱拳领命：“诺！”
等其走后，有将领忍不住道：“孙将军，这灵国使者既然来了，何不见见再说。”
“对方此行，八成是来说一堆忽悠的言辞，劝降我部，有必要听他废话吗？”孙起好笑的反问，也完全就是想避嫌，因为他心里明白，自己入秦不久，即便是现在这个新军主将，朝堂都有不少人反对，再私下见见灵使，无疑会落人口实。
而听他说完，众将也都点了点头表示赞同，关奎道：“这场战争，是列国要打的，现在又派使者前来，真是可笑之极，真以为我秦国好欺负呢！”
另一边。
营外，传令兵去而复返，直接朝灵国使者道：“阁下请回吧，我家将军生病了，也没空见你。”
“什么？”灵使差点被气笑了，说道：“本使乃代表我家大王，关乎两国邦交，安有拒之门外的道理！”
“这些我不管，阁下最好马上离去，军事重地，闲杂人等，是不准靠近的。”传令兵不冷不热道。
“你！”灵使气极，一甩袖袍：“你回去告诉你家孙将军，本使等他病好！”
随后，灵使开始赖在了军营外，消息很快传到孙起那里，后者闻言，当即说道：
“以怀疑敌军细作刺探军情为由，将其赶走！”
在他的吩咐下，没过多久，十多名秦军将士就手持长戟，对灵使采取了强制措施。
后者在被驱赶之中，还在不住大叫着：“你们！你们秦国无礼！实乃野蛮之邦！怎能不顾邦交礼仪，殴打他国使者！”
“我们打你了吗？只是让你离开！不要血口喷人！”一名士兵队长脸色阴沉，被外邦讥讽自己的国家，他当然心里恼火。
“无礼！秦国无礼！秦军无礼！野蛮之邦！”灵使还在大叫。
“你他娘的！老子杀了你！”听到这话，一名士兵再忍不住了，当场端起长戟，作势就要猛刺。
队长连忙将其按住：“别冲动，他有使者仪仗，在这里杀了他，会引起邦交风波，不是我们承担得起的。”
而灵使见状，虽然被吓了一跳，但仍指手说道：“你们，你们想对我动手！？”
“滚！”士兵队长也是气的不行，恶狠狠道：“你再纠缠，孙将军说了，就以敌国细作刺探军情为由，将你抓捕关押！送回都城大牢！到时候，就让灵王来赎你吧！”
这段话确实起到了不错的效果，灵使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士兵队长说完，也将其赶出了军营范围，随后带着人走了。
灵使无奈，见不到孙起，他也不可能一直停留在这里，只能就势去了一趟秦州，好在表面上，完成这趟入秦之事。
而等他进入秦州的时候，萧远也早已收到了消息。
对于灵使先去了平沙营地，他并没有感到任何意外，不过林初却说道：“大王，灵国使者先见孙起，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说，他孙起能决定我国大事？”
萧远看了他一眼，笑呵呵道：“你这么想？”
“这……”林初咽了口唾沫，没敢轻易回答。
萧远道：“这正说明，此乃灵国离间之计。”
第746章 宣军要动
秦王府，大殿。
既灵使要来，出于面上礼仪，萧远便宣其觐见。
此时正值朝议，殿内两边，站有不少秦国大臣，灵使进来之后，自然先是拱手弯腰，深施了一礼。
“外使见过秦王殿下。”
“不必多礼。”萧远随意摆了摆手，笑呵呵问道：“使者此来，所为何事，不妨直言吧。”
他开门见山，灵使也不墨迹，直身之后，当即说道：“敢问殿下，对此次一战，秦国胜算几何？”
这个开场白有些技巧，不管萧远怎么回答，灵使都会再从言语压其一头。
可略微眯眼之后，他却是将球直接踢了回去：“以使者之见呢？”
“以我来看，秦国无有胜算，必败无疑。”灵使道，态度隐有一副高傲。
“哦？愿闻高论。”萧远也不生气。
灵使继续道：“今，四国攻秦，幽州受桓军牵制，盟军主力九十万，正在猛攻山峪关，以当前战况来看，用不了多久，殿下的三十万大军，恐怕都要战死关前，届时，山关一破，秦国全境危矣，更重要的是，宣军已有异动，正在频繁北调，随时都会对秦用兵，殿下何有回旋之地？”
他话说完，殿内一些文官也都忍不住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
“这，局势于我不利啊……”
“这宣军要是一动，我国恐怕真的很难再阻挡了啊……”
这些低语议论声，听在灵使耳朵里，后者的表情也更加笃定了。
萧远也并没有阻止这些，而是微微点了点头：“恩……使者对目下战局的分析，确实透彻。”
他的语气，听起来像是较为赞同一样，灵使闻言，不由精神一震，连忙说道：“殿下既知秦国危局，当作明智之举，免此刀兵之祸，方能保秦国无虞啊。”
“何为明智之举？又如何免此刀兵？使者不妨言之。”萧远饶有兴致道。
本以为，此次来只是走个过场，没想到竟有劝降的可能性，灵使心中大喜，再次慌忙道：“秦国此次刀兵，原因不在其他，一在天子，二在秦之东出。”
“殿下只需割地赔银，使秦回至山峪关内，让出川蜀之地，然后送天子还于旧都，即可息事宁人，天下列国，必无伐秦之理由。”
萧远笑了，被气笑了：“听使者的意思，我秦国不仅要割让大片土地，只余秦州四郡，苟延残喘，还要赔偿大额金银，还得本王颁布罪己诏，布告天下。”
“呵呵，这个，在下实言相告，还望殿下斟酌啊。”灵使干笑了一声。
“以此看来，这是灵王答应秦国求和的条件？”萧远又问。
“是的。”灵使答道。
“那使者恐怕要失望了。”萧远道：“割地，我秦国的每一寸土地，都是我秦军将士，浴血奋战，用生命打下来的，每一寸土地上，都有我将士抛洒的热血！敌军想夺，需以十倍、乃至百倍代价！”
“赔银，秦国无此先例，今日不会，往后更不会！”
“至于这场战争，是列国要打的！非本王妄动兵戈！也不是你们想停就能停的！”
他并未发怒震喝，只是掷地有声，不容置疑。
而秦国，现在看来，本是极度弱势的一方，没想到秦王竟有如此言语，还说出了什么：不是你们想停就能停的！
这是什么意思？这代表了秦王还要继续打下去！且不死不休！
灵使有些傻眼了，半晌才回过神来，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秦……秦王殿下可是在说笑？”
“那就要看使者怎么理解了。”萧远模棱两可。
灵使咽了口唾沫，语气有些结结巴巴：“既……既殿下如此言语，在下是否可以认为，秦国单方面是不愿停战的？”
“可以。”萧远言简意赅。
“这……”灵使再次喉结滑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这时候，也有大臣忍不住站了出来：“大王……”
萧远明白大臣要说什么，只是未等他开口，已稍稍抬手，并微微向下压了压，示意他不必多言。
那大臣动了动嘴角，只好又退回了班列。
萧远继续看向灵使道：“使者今次入秦，已言尽于此，无需再议，不过本王倒是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听说，使者来此之前，先是去见了一趟孙起将军？”
听到这话，灵使心中一动，连忙道：“是的，在下与孙起将军年少相识，这次又刚好入秦路过，便以私人名义，想与其叙叙旧。”
“那使者见到孙起将军了吗？”萧远又问。
“这个……”灵使犹豫了起来，他无法说谎，因为秦王肯定已经知道了。
萧远见状，笑着说道：“之所以说到这些，是想告诉使者，今次一事，无论足下有没有见到孙起，或者说，你们有没有私下会谈，这个离间计，都是无用功，回去告诉灵王，这些小伎俩是没有用的，要战，就一战到底。”
听他说完，灵使忍不住道：“殿下真有如此信心，敢与天下列国相抗衡？”
“非本王托大，而是别人都打到家门口了，不战不行啊。”萧远道。
见他决心，灵使再没什么好说，拱手施礼道：“既如此，在下告退。”
他礼仪标准，作揖弯腰之后，亦不再停留，转身离开了大殿。
萧远先是看了看他的背影，接着环视一周，见殿内多有骚动，他语气平和道：“众卿想说什么，本王心里都明白，可战端已开，秦国不可退让。”
“我们历经艰难困苦，多次战争，都是文武一心，这一次，同样也不例外，本王需要众卿襄助秦国，共退强敌！”
他话说完，有大臣站了出来，正色说道：“大王，我等臣子，皆有与国同死之心，可如今战事，宣国方面，不可不虑啊。”
“是啊大王，方才灵使所言，虽有危言耸听，但宣军一旦参战，我国形势，将急转而下啊。”
萧远对此并不反对，同样赞同道：“恩，众卿所虑，关乎国家安危，在此战上，宣军确实是个决定天下大势的关键。”
第747章 真真假假
天下六国，五国处于战争状态。
这从侧面就更加说明了宣军之重要。
秦国这边，一帮大臣是害怕宣军突然参战的，一直以来，都是力劝萧远，遣使入宣，与宣国搞好关系。
联军那边，则是担心宣国置身事外，担心宣国不参战，这与宣女王之前的态度有关，更与列国一致驱逐秦商有关。
此时，灵国外交大臣范新，业已抵达宣国。
范新的官职可不低，堂堂二品，因灵王交代的原因，此次在宣国朝堂上，也与之前入宣的使者，在态度上有明显的不同。
他并不是在一味的请求宣王出兵，而是从侧面隐晦的表达了联军的不满，说道：“当初列国统一意见，共同弱秦，而后伐之，这些宣王殿下是有过明确表态的。今秦已弊，灵桓吴楚，精锐尽出，宣军却迟迟不动，殿下是否有失信天下之嫌？”
他的语言很直白，宣王无法回避这个问题，只能说道：“本王一国之君，不敢失信于天下。”
“可殿下答应联合弱秦，又袖手旁观，这不得不让人怀疑宣君的威信。”范新不客气的说道。
结果他话一说完，就有宣国大臣站了出来，指手喝道：“外使大胆！竟敢质疑我王！？”
“不，非在下犯上，而是据实而论。”范新面无惧色。
“好了。”宣王稍稍抬手，止住了还欲说话的大臣，看向范新，笑呵呵道：“使者有所不知，非本王不愿出兵，而是多少还有些顾虑啊。”
范新不解道：“若宣军参战，则秦必亡！乃天下列国之共同胜利，在下斗胆，敢问殿下还有何疑虑？”
宣王露出了一副纠结的表情：“追根究底，还在于吴楚啊，使者也应当知晓，吴楚二王，一向抵足，且对我宣国虎视眈眈，本王的忧虑不在于秦，而在于此。”
听到这话，范新明白了过来，试探性道：“殿下的意思是，恐在攻秦之余，吴楚对宣国不利？”
“没错，事到如今，也不隐瞒足下了。”宣王道。
范新闻言，当即说道：“殿下实在不必为此忧虑，别说吴楚没有这个胆子了，就算有，我灵国也会站在宣国这边。”
这话一说出来，引来大殿一阵骚动。
早在之前，宣国这边就曾讨论过这件事，议题就是假如秦灭之后，宣国所处。
没想到今日宣王竟然将这件事情直接说了出来。
现在听闻范新所说，更是表面一副激动的模样，甚至身子都微微前探：“使者此话，可能代表灵王？”
“这……”范新犹豫了一下，他此来，是让宣国出兵的，灵王也并没有交代灭秦之后，是否与宣国继续同盟的事，因此不敢轻易作答，只能避重就轻道：“以在下看来，我王得知殿下欲长久同盟，必然欣喜。”
宣王收回目光，语气中带着一抹失望：“如此说来，使者并不能肯定，那本王想等一个确切的消息。”
“殿下的意思，是在灭秦之后，若我国能与宣国一同对吴楚，则殿下马上出兵？”范新抓住了问题的关键点。
“没错！若本王全无后顾之忧，焉有不出兵之理。”宣王更是干脆。
范新转了转眼珠，开始思虑了起来，他现在还不知道灵王的具体想法，哪敢直接作答，不过他却知道，这件事，是有好无坏的。
片刻之后，他直接一展袖袍，拱手弯腰道：“既如此，在下马上传书国内，请示我王。”
“那本王就静候佳音。”宣王微微一笑。
“外使告退。”事情很急，范新没敢耽搁，他没想到，催促出兵一事，竟牵扯出了宣国的顾虑，和下次同盟的苗头。
而等其走后，一帮宣国大臣自然都站不住了，有人立即出列说道：“敢问大王，刚才与灵使所言，是以退为进吗？”
另有大臣道：“倘若灵王真的与我国订立战后同盟，一同对付吴楚，那这场灭秦之战，我国就不得不出兵了啊。”
“大王思虑深远，臣等佩服。”也有人开始拍着马屁。
“好了。”宣王打断了众人，却出乎意料的没有就此作任何讨论，而是话锋一转，奇怪的问道：“现在离秋收还有多久？”
啊？众臣一愣，旋即姚廷玉道：“马上就要到了。”
“恩。”宣王点点头，微微眯了眯美眸，继而站起了身，“退朝吧。”
搞不懂她究竟何意，众臣多少有些发懵，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宣王早已经走了。
这退出大殿，出宫的路上，又免不了是三三两两，一阵议论。
另一边，会见宣王之后，范新回到下榻之处，片刻都未耽搁，立即写了一封亲笔书信，交由同他前来的随从，令其快马加鞭，送回了灵都。
关乎邦交大事，随从岂敢怠慢，因而六百里加急，数日之间已传至灵王手中。
灵国王宫书房。
灵王正在展开手中帛书，仔细的看着。
信中，范新详细阐述了宣国的问题，和自己的观点。
灵王读罢，也忍不住爽朗而笑，说道：“这个宣王，有意思。”
下面的程平闻言，多少有些好奇：“大王，不知发生了何事？”
灵王将书信递给了他：“宣国至今不出兵，一方面，是想坐收渔翁，一方面，也是宣王有些顾虑，你看看吧，这是范新范大人传回的书信。”
程平恭敬接过，看完之后，先是沉吟了一下，接着道：“宣女王一向谋定后动，坐看列国相斗，肯定是她的第一目的，不过这个吴楚问题，也在情理之中，对宣国来说，确实是个顾虑。”
“那以程大人之见呢？”灵王直接问道。
程平道：“既然宣王说，灭秦之后，与灵同盟，共对吴楚，那大王理应答应她，且微臣认为，这个提议是非常可行的。在此后的格局中，我国无论盟吴楚灭宣，还是盟宣攻吴楚，都可随意选择，现在的关键问题，还是促使宣国出兵，在此一点上，大王当安宣王之心，使其无后顾之忧。”
灵王闻言，深表赞同。
第748章 一道诡异的军令
现在宣女王向灵国方面表达的意思很明确：可以参与灭秦，但要保证宣灵战后的同盟。
如果真是这样，到了最后，天下格局就会进一步明朗，灭秦之后，桓国肯定是最先被吞并的，然后宣灵对吴楚，二打二。
至少，在灵王看来，现在事情就是在朝着这个有利的方向在发展。
他很高兴，也当即就给范新复了一信，在信中明确的告诉后者，可以代表灵国，答应宣王的战后同盟一事。
书信来往需要时间，两国外交商谈，同样需要时间。
而在此期间，因山峪关久攻不下，联军损失惨重的原因，吴楚二王也都或多或少的发出过一些牢骚，不过最终都被灵王成功巩固了联盟关系。
战事在持续，邦交、细作活动，等等等等，也都极为频繁。
这一来二去，秋收已至。
对整个中原来说，今年是有些小旱的，收成并不算太好。
秦国那边也不例外，但好在张景瑞曾修川江堰，灌溉了不少农田，这也更加说明了水利工程在当时的重要性。
各地农人，都在忙着秋收之事，战事也似乎被暂时搁置了一下，或者说，双方大军，需要一次相对的休整。
可就在农业问题完成，农田割收之后，秦王萧远，却做出了一个奇怪的动作。
以秦王令，令使山峪关至秦州之间的百万百姓，迁移至潼关内，进入蜀地。
简单点说，就是将山峪关之后的所有城池，全部搬空。
这个动作太出人意料了！
各地百姓多有不解，现在山峪关固若金汤，联军想打进来，可没那么容易，百姓也不太愿意拖家带口，放弃居住的地方，尽管进入蜀地会更安全。
可这条王令却不容置疑！
在各地官府明令之下，数不清的百姓背着行囊，推着木车，挑着担子，开始拖家带口，组成浩浩荡荡的队伍，不紧不慢的行往了潼关方向。
时至最后，为了清空所有城池，萧远更是给孙起传了一道军令，令他率领十万军队，协助各地官服，施行移民政策，必要的时候，可采取武力措施。
这一下，百姓不走也不行了。
短短一个多月，山峪关到秦州之间，所有城池已空无一人，粮草物资，更是早就被抽调一空。
秦王府，书房内。
萧远正在询问迁民一事：“所有原户籍的居民，都登记在册了吗？”
“大王放心，迁徙百姓的房屋、住址、户籍，各地官府皆已记录在册。”上官文若回到。
刘玉之则是满脸忧虑：“大王啊，真要这么做吗？是否太过冒险？联军一旦入关，凭我秦国现有兵力，若一个不好，没有按住他们的话，可就满盘皆输了啊！”
萧远心里的压力，比他更大！此战若败，就是亡国！
他沉默了。
片刻后，才说道：“王令已下，春守冬战之策略，是值得冒险的。”
这个春守冬战，是当初上官文若提出来的，简单点说，就是在山峪关守到冬天，再与联军进行最后的决战。
后者也马上说道：“联军攻秦的决心已经毋庸置疑了，若在关前，就这么一直打下去的话，联军兵力不绝，粮草不断，可以一直输送，战至最后，我们的兵力会被打的一干二净。”
“唯有放联军入关，在秦地之内，根据地形优势，和天时，对其进行一系列歼灭战，方能战胜列国，否则，我们的国力耗不起。”
“而冬战之首要，在于西北苦寒，四季分明，我秦军将士，都习惯了冬日里的大雪，和千里冰封之地，而吴楚两国，皆为南方部队，他们临江水战，无所匹敌，可一旦进入秦国腹地，天寒地冻的话，情况是可以想象的。”
他话音一落，贾攸就跟着道：“此虽弄险，但战事至此，不可不决，更重要的是，苏毅将军最擅长的是山地歼灭战，和迂回包夹，一味守战，其实并非所长。”
一个名将，如果带着一支二十万人的精锐之师，且粮草军械充足，在自己熟悉的地方来回穿插，想一想，都是非常可怕的。
刘玉之听完，还是忍不住问道：“此等军国大事，既大王决断已下，微臣斗胆一问，可有信心？”
“有！”萧远看向他，斩钉截铁道：“因为，本王还有一个大后手！”
听到这话，书房内的三人下意识对视了一眼。
秦国在迁移民众，动作迅速，这个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列王耳中。
毫无疑问，在天下人看来，这是秦王在释放一个信号。
一个秦国快要顶不住了，正在准备撤往蜀地的信号。
否则，秦国何以将民众迁往潼关之内。
这表明了秦王已经没有信心再守住山峪关了！
消息传开，天下哗然。
宣都玉华楼，更是热闹非凡。
此等豪赌，所有人几乎都压了列国胜，每一天，都会有数不清的客人，前来探听最新战况。
有管事大声说道：“列位，列位！最新情报，秦王已下王令，迁移关内所有居民，准备退守潼关了！”
“战事至此，秦虽壁坚，拒不得入，但盟军毕竟势大，山峪关的秦军多半已经顶不住了……”
宣王正一身锦衣，眼眸好看，肌肤白净，红红的唇，坐在一个隐秘的角落，不动声色的喝着茶。
她倒有些好奇这酒楼主人了，消息来源挺快，情报可靠，能量挺大的。
灵国。
灵王得此消息，更是兴奋异常，连语气都变了：“秦王此为，代表了什么，代表他已经没有办法了！已经在为自己想后路了！”
“现在的秦国，战败之后，秦王也只能退到蜀地！凭川蜀据守！”
“可以想见，现在的秦国朝堂，一定一片大乱！盟军攻破山峪关之日，已经不远了！”
“马上传令黄祖！让他再加一把劲，全力猛攻！”
灵王如此，吴楚二王就更不用说了，本来信心还有稍微动摇，可听闻此等消息，那是马上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灭秦之心，直线升高。
前线秦军，还在血战防守。
可就在这个时候，秦王萧远，却传来了一道诡异的最高军令。
第749章 放弃
“今联军攻城数月，为战略计，即令主力部队，佯作不敌，全线撤退，至平沙后，以武陵为主，建立军事防线，择机歼敌，苏毅将军并转全体军官将士……”
这是一道最高指令。
信中言辞，简单明了。
为萧远亲笔，且帛书左下方的末尾处，盖有秦王印。
此时激战刚过，不少将领的脸上和盔甲上还有血迹，分列两边，全都在一眨不眨的看着苏毅。
后者站在帅位后，双手拿着帛书，还是一种阅读的姿势，久久没有抬头。
见状，彭双忍不住问道：“不知大王有何指令？”
苏毅回过神来，收起帛书，扫了眼左右众将，言简意赅道：“放弃山峪关。”
什么！？听到这话，在场所有人都有点懵了！
紧接着，就是满脸的不可思议。
贺真最先忍不住了，大声说道：“末将不信！这绝非大王之令，苏帅肯定是在骗我们！”
“你放肆！”苏毅大怒：“君命之下，再敢胡言，人头不保！”
这是一帮忠心耿耿的将领，正因如此，才不敢相信这是萧远的命令，遭训斥之后，贺真虽咽了口唾沫，可却仍旧壮着胆子道：“末将知罪，但，但斗胆想看王令。”
苏毅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伸手将帛书一递。
后者连忙上前，恭敬接过，继而迅速展开。
其他的将领自是纷纷围了上来。
众人围拢跟前，伸长脖子看去，王令上，写的清清楚楚。
等看完之后，所有人也都傻眼了。
贺真更是颤抖着双手，悲声说道：“这，这，大王怎会下如此命令，山峪关乃我秦之门户，怎可轻易放弃啊……”
“这……不会是有奸臣作祟，在王前屡进谗言吧……”
“不可能，大王乃一代明君，绝对不会被谗言左右……”
彭双道：“既王令在此，没什么好说的！”
众将有此表现，完全是在预料之中。
苏毅深吸了口气，直接打断众人道：“众将听令！”
人们马上噤声，各回位置，腰杆笔直。
“以步军第一、第四、第六、第七、第八阵，为宁战部，于两日后，退守晏城。”
“诺！”宁战抱拳领命。
在秦军制度中，步军一阵为一万人，设有步军校尉，现在苏毅将这五阵步军，归宁战部，也就是给他分调了五万人马。
“以步军第二、第九、第十、十一、十二阵，为徐荣部，于两日后，退守丘河。”
“诺！”
山峪关内，秦军现在的总计兵力，大约还有二十二万左右，苏毅已经部署了十万大军的撤退，而晏城和丘河，刚好是对大城武陵呈犄角之势。
而武陵，已距山峪关四百多里，几近秦州。
可见萧远的这个撤退命令，并不只是退让山峪关，估计在后面，还要一退再退，或者说，诱敌深入，否则，也不会让苏毅把主力布置武陵那么远。
不过没等苏毅再安排，高盛已忍不住道：“即便要退让山峪关，我军也该与孙起部在平沙汇合，继续拦截联军才是，何止一退三百多里。”
苏毅看了他一眼：“大王的战略意图，正在于此，想必孙起部也早已接到了王令，我们让出山峪关后，先在武陵一带建立防线，其他的事，自有孙起来办。”
他估计的没错，孙起确实已经接到王令了，责令其部，配合主力大军撤退，并在山峪关后，施行一次阻击歼敌计划。
将高盛的疑惑打消后，苏毅继续道：“军需各处，押运粮草辎重，先行一步，撤往武陵，今晚就走。”
众将闻言，皆互相看了看，负责军需的将领则是立即领命。
苏毅接着道：“贺真率本部人马两万人，伏于关内谷道，断后撤退。”
“诺！”后者马上震声。
“其余各部主力，三日后，佯作守战不及，诈败后撤，直行武陵。”
“诺！”众将齐齐抱拳。
军事部署完毕，简单点说，就是苏毅让粮草辎重先走，而后将二十万主力，分成了三个部分，分别是十万主力撤至武陵，宁战部撤往晏城，徐荣部撤至丘河城。
最后的两万人，则是留给了贺真，对入关后的联军，进行一次伏击断后。
山峪关之所以易守难攻，不仅是天险原因，还有关键的一点，就是关内地形，并不是平坦大道，而是像峡谷一样。
秦军这边准备完毕，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当天晚上，辎重部队就开始撤离山关，只留给了守战将士部分干粮。
战事持续。
两日后，宁战和徐荣，分别领兵五万，开始浩浩荡荡，率先撤离山峪关。
余下十万主力，继续坚守城池。
又战一天。
本来拼死反抗，寸步不让的秦军，突然就有些顶不住了，城防各处，开始接连出现防守间隙，甚至有好多地方，联军士卒都差点顺着云梯攻上了城头。
正在指挥作战的黄祖见状，顿时就瞪大了眼睛，忍不住说道：“快看！秦军已有溃败之势！”
“黄帅说的没错！”副将也是激动异常：“从这几日的攻城来看，秦军弩箭，较之以往，明显没有那么密集了，而且越打越疲软，照此下去，山峪关必破无疑啊！”
“整整六个多月的恶战，终于有了转机，从目前种种情况亦可看出，秦王撤退川蜀之心啊。”黄祖道。
秦国的一切动向，都表面了这个问题，任谁也会这么想，包括秦军各部将领。
山峪关，这是守不住了！
在这种趋势下，联军士卒似乎是看到了胜利就在眼前，根本不用任何激励，上下将士，一致的展开了更加猛烈的攻击。
“秦军快顶不住了！快顶不住了——”叶归激动大喊，于城下更是一把拽开一名士卒，直上云梯，不管不顾，迅速上爬。
“嘿呀！嘿呀——”
城门处，尖锐粗大的木桩，正在猛撞城门。
几十下之后，轰的一声，高大厚重的城门从中间一分为二！
“杀啊——”
关外，人潮如海，喊杀震天，联军士卒纷纷嚎叫出声，甩开步子，前赴后继的扑向城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