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5章 两大机构
第二天上午，都卫营。
官署门口出现了很多搬运工人，在卸着一车车的货物行李，堆放在府门之外。
整个现场看上去，就像是很多人要搬进都卫营一样。
可这里是什么地方，毫无疑问，两名都卫营人员很快就跑了过来，大声质问道：“干什么的！干什么的！”
呵斥之下，工人都不由自主的停下了动作，面面相觑。
正在这时，杨昭一身青色锦衣，腰系锦带，脚踏官靴，领口官徽绣纹，迈步走到了两人身前，笑呵呵的说道：
“难道你们都卫营没接到王令吗？”
听到这话，两名都卫营人员互相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人道：“什么意思？”
“我叫杨昭，青衣卫都统，烦劳通报一下梁大人。”杨昭开门见山。
“啊？”两人吃了一惊，接着上下打量了一眼杨昭，思虑之后，没敢耽搁，快步跑了回去。
都卫营办事机构与青衣卫很像，都是只忠于君主，为君王扫除一切障碍。
府内，听闻杨昭来了，梁原稍稍考虑后，便站起了身，亲自迎了出去。
毕竟，论身份级别，两人是差不多的，萧远亦认可了青衣卫的存在。
这就表示，两大特殊机构是齐名的。
不多时，双方于府门处见面，在面上，梁原自然是快步上前，脸上堆笑，拱手说道：“哎呀，不知杨大人到了，方才手下没有规矩，失敬失敬啊。”
“哪里哪里，梁大人太客气了。”杨昭亦满脸笑容，拱手还礼。
场面寒暄过后，梁原亦侧身一伸手：“杨大人请。”
“请。”杨昭礼貌应了一句，进去之前，还不忘朝那帮搬运工人道：“你们都快点，把该卸的东西都卸好，待会儿搬进来……”
他一副马上就要住进来的架势，梁原见状，无法说什么，只能是又挤了挤笑，然后带着他前往了西院。
都卫营乃正规官署，虽然不是非常大，但气派还是有的，府内更是宅院众多，单是西院，就有小几十间房。
梁原自然早已接到萧远王令，亦早已为青衣卫腾出了办公地方。
到了目的地后，也指了指周围，说道：“杨大人请看，这西院还满意吗，如果不行，咱们再调。”
两人肩并肩，杨昭也跟着仔细打量了一下四周环境，心下相当满意，笑呵呵道：“不敢再劳烦梁大人，就这里吧。”
“既如此，那我让手下帮杨大人搬一下东西。”梁原道。
杨昭闻言，连忙拱手：“梁大人客气，如此，在下可就叨扰一段时间了。”
“哪里，大家都是为国家办事，为大王办事，何分你我。”梁原又客套了一句。
随后，在新建官署没有完成之前，青衣卫的临时办事点，被设在了都卫营西院。
看着不少身穿青色锦衣的男子进进出出，一干都卫营人员围在一起，不由窃窃私语，小声议论了起来。
“这青衣卫咋还搬进咱们这里了？”
“谁知道呢，希望不是长住吧……”
“哎，我听说，他们青衣卫在宣国可是嚣张的很，仗着王后娘娘信任，无法无天……”
“切，有什么大不了的，这里可是秦州……”
正在人群聚集周围议论的时候，梁原迈步走了过来，皱眉挥手道：“都在这儿看戏呢！还不帮忙！”
“啊，大人，这……”有人露出了不情愿的表情。
“什么这啊那的，都是国家机构，兄弟官署，还不快去！”梁原又不耐烦道。
其实他心里，当然也是不乐意的，可没办法啊，这面子上也不好说什么。
在其呵斥下，一干都卫营人员皆是不情不愿的开始帮忙，这一忙活，也是整整一上午。
等青衣卫搬进西院，中午时分，出于表面礼仪，梁原又不得已，只能请杨昭喝了顿酒。
接下来，这两大特殊机构暂时开始了同一官署办公，出入皆是一个大门，可两方的衣服却完全不同，都卫营黑色锦衣，黑色官靴，青衣卫一色的青衣，简直一目了然。
这一天，收到暗线探报，称秦州发现敌国细作，因干系重大，梁原亦有亲自出马。
都卫营内，整齐的脚步声充斥全场，大批人员开始佩戴战刀，迅速集结，整装待发。
与此同时，西院。
一名青衣卫小头目正恭敬说道：“大人，眼下都卫营正在集结精锐，看样子，似乎是有什么大案子要办啊。”
“哦？”杨昭正在看书，闻言不由放下了竹简。
见状，小头目忧心忡忡道：“大人啊，现在秦宣合一，国力大增，许多大臣都官居要职，咱们青衣卫虽然深得王后娘娘信任，依旧属正规官署，但要在秦国立足，不可无功啊。”
“嘶……”杨昭吸了口气，凝声问道：“你的意思是……”
小头目神秘兮兮道：“都卫营这次要办的事，应该就是剿灭城南楚国细作窝点，而此窝点，我们这边也已经掌握了，并在附近留有精锐暗探，可随时施行抓捕行动。”
“你派人跟踪过都卫营！？”杨昭神色一冷。
头目吓了一跳，慌忙低身道：“大人恕罪，卑职也是为了咱们青衣卫着想啊，初到秦州，自然需要摸清一切啊。”
说着，他又连忙道：“且此事不小，若我们能抢先一步，自己审问，那这功劳，可就全是咱们的了，到时候，汇报大王，王后娘娘那边，也能在王前美言几句啊。”
听到这话，杨昭眼中闪过了一道精光，小头目说的没错，青衣卫想立足，非得立功不可。
如今，这可是一个机会，但这么做的话，似乎又有点不妥。
他神色凝重了起来，沉吟半晌，又幽幽说道：“若是如此，怕是要得罪梁原啊。”
“哎呀大人，什么得罪不得罪的，他们都卫营本来就看我们不顺眼，如此天赐良机，不可错过啊。”小头目急道：“现在梁原还在布置围剿计划，我们还有时间，大可一道密令，先截了细作，暗中提审。”
“恩……”杨昭神色越发凝重，眯了眯眼后，正声说道：“好！这件事，你亲自去办，第一，绝不能跑了敌国细作，第二，不可与都卫营发生冲突。”
“卑职明白！请大人放心！”头目喜形于色。
第916章 争功
府内，梁原还在调集人手。
“快点！动作都快点！”
场面搞的很大，精锐集结后，他也站于正前方的位置，震声说道：
“今次行动，事关重大，不可有任何漏网之鱼！”
“如有可能，尽量抓活口，都听明白了吗！”
“明白！”一众精锐齐声应道。
“出发！”梁原大手一挥。
一众精锐立即散去，他也迈步准备出府，可正在这时，杨昭却像是散步一样走了过来，扫了眼现场情况，状似随意道：“梁大人，看这模样，莫不是有什么大行动？”
“哪里，一个小任务罢了。”梁原应付了一句，又拱手道：“我这边还有些事，就不奉陪了，杨大人随意。”
“梁大人请便。”杨昭亦拱了拱手，目送梁原离开后，不由转了转眼珠，心中多少有些不安，可为了能站稳脚跟，他又没有办法。
南城区，某巷子内，一处民居。
砰的一声，大门被人从外强行踹开。
这突如其来的动静，让屋内的几名男子瞬间起身，其中一人下意识伸手，就要抓起桌上的利剑。
可他的手刚刚触及，还没来得及提起，数道寒芒已急射而来，伴随着一声惨嚎，那男子连反应都没反应，直接命丧当场！
寒芒，是数根细如牛毛的银针，正中要害。
啊！？见此情形，其他人大惊失色，亦有人本能的大叫道：“敌袭！有敌袭——”
“不用再叫了，你们其他的人，早已被秘密解决。”
一道阴冷的男声传了进来，随着话声，一名身穿青色锦衣者迈步而入，他的身后，还跟着几名年轻人，进来之后，不动声色的以一种特殊站姿，围住了屋内的人。
屋中，除去死掉的那位，还有三人，看到青色锦衣，其中一人忍不住咽了口唾沫，结结巴巴道：“我们，我们都是普通百姓，你们是谁！想干什么！？”
“呵呵，普通百姓？”青衣卫小头目笑了，轻笑道：“不用装了，我们已经打过多少次交道了，彼此之间，都很熟悉，不是吗？”
说着，他还瞥了眼已经死掉的细作，继续道：“你们黑旗营还是那么愚蠢吗？这个敌袭的口头语，该改改了。”
三人闻言，脸色大变。
自知身份已经暴露，其中两人惊慌之下，亦大喝一声壮胆，欺身而上，准备做最后的反抗。
可青衣卫高手如云，哪里容他放肆，几乎同一时间，兵刃出鞘声响起，数人齐攻而上，剑锋之下，惨嚎顿起。
最后一人见势不妙，二话没说，直接一把抓起身旁桌椅，朝着前方猛掷了出去。
数把利剑齐劈，木屑横飞中，那男子趁此空当，脚下一点地面，蹬上房柱，借力而上，直接击破了头顶的瓦片，企图从房顶逃脱。
与此同时，几名青衣卫人员刚刚收势，而小头目已是眼神一凛，大喝出声：
“哪里跑！”
随着喝声，亦身子猛蹿，紧跟其后，跃上了房顶。
一上来，就见那逃脱的男子正脚踩瓦片，疾步如飞。
小头目前冲两步，瞬间衡量两人距离，继而脚下一震，踩碎一块瓦片，抬脚一踢！
碎片急射而去，正中男子脚踝，同时传来痛叫和跌倒之声。
这时候，另外的青衣卫人员也都追了上来，小头目直接一挥手：“拿下！”
这边进展顺利，青衣卫高手如云可不是开玩笑的，这还只是一个头目，杨昭的身手更为可怕。
抓一活口后，为防变故，青衣卫也片刻没敢停留，立即开始撤退，更是有意的避开了都卫营来时的路线。
而他们前脚刚走没多久，后面都卫营就赶了过来。
见到屋中尸体，和房顶的大洞，梁原的脸色别提有多阴沉了。
一众都卫营人员也是面面相觑。
就在人们查探现场的时候，一名探子急匆匆跑了过来，抱拳施礼道：“禀大人，刚刚探知，细作已被青衣卫劫走。”
“什么！？”听到这话，梁原顿时瞪大了眼睛，继而怒声问道：“他们怎么知道细作窝点的！？”
“这……”探子咽了口唾沫，“属下不知。”
“岂有此理！”梁原大怒，挥手喝道：“先回！”
己方辛辛苦苦，暗查了那么久，最后收网的时候，却被半道杀出个青衣卫，这放在谁身上，都会窝火。
半个时辰后，都卫营大门处。
几名青衣卫人员正押着逮捕的细作，快步入内。
门口两边的守卫虽有些好奇，但也没有相问。
因为两边机构差不多，抓人并没有什么奇怪的，不过左边的守卫还是忍不住好奇道：
“哎，你说这青衣卫才来多久啊，这么快就有行动了……”
“谁知道呢……”
两人聊着天，好奇讨论着，没过多久，梁原亦急匆匆赶了回来。
见到他，一名守卫下意识道：“大人，方才青衣卫抓捕了一名男子，刚刚押进去没多久。”
听到这话，梁原心中火气更盛，什么话也没说，直接快步而走。
回到府中，他是直接行至西院，人还没到，已是大声喊道：“杨昭！你给我出来！”
这气势汹汹的架势，使西院门口的青衣卫人员都咽了口唾沫，其中一人小心翼翼道：“梁大人，何事如此恼怒啊。”
“你让杨昭出来！本官有话跟他说！”梁原怒气不减。
不用他再喊，杨昭就在里面，哪里又躲得了，只能硬着头皮快步走出，一拱手，呵呵干笑道：“哎呀，梁大人来了，快，快请入内用茶。”
“不必了！”梁原开门见山，没好气道：“杨大人，刚才是否有抓捕楚国细作！”
杨昭装模作样的一愣，“这，好像是有这么件事。”
得其确定，梁原火气一下上来了：“我今日行动，就是要抓此人，青衣卫到底什么意思！”
“这。”杨昭连忙解释道：“大家都是为大王效力，为国家办事，查处敌国细作，乃职责所在，谁办不是一样，梁大人又何必发这么大火嘛。”
梁原脸色阴沉道：“此人，都卫营暗查许久，你们青衣卫才来秦州几天，如何知其窝藏地点！？”
第917章 冲突
梁原可不是傻子，他只是没防备青衣卫会来这一手罢了。
见其大有撕破脸的架势，杨昭连忙堆笑道：“梁大人误会了，这批细作，我们一来，就已经盯上了，这次之事，可能只是碰巧吧。”
“碰巧？”梁原笑了，冷笑道：“杨大人，事情究竟如何，你我皆知，明人不说暗话，现在把人交出来，一切好说。”
“这，梁大人，细作乃青衣卫所抓，自然得由青衣卫来审嘛。”杨昭一脸为难道：“除非，梁大人能拿出大王手令，否则，断不能随意提走犯人。”
“你！”梁原被气了一下，他刚要再说什么，可其身后的一名都卫营头目实在忍不住了，那是一指前面众人，大声说道：“你们青衣卫如此明目张胆的抢攻！好不要脸！”
他这话一出来，对面青衣卫人员也忍不住了，立即反驳道：“那是你们都卫营自己没有本事！现在竟然还蛮横无礼！口出狂言！”
“岂有此理！”都卫营众人大怒。
双方齐齐上前，场面剑拔弩张，差点就动起手来。
眼见如此，杨昭连忙制止，正色说道：“梁大人，青衣卫和都卫营，都是国家机构，如果事情闹起来，闹大了，传到大王耳中，恐怕你我，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他说的没错，两个国家机构如果大打出手，不管谁输谁赢，他们两个负责人肯定都得玩完！
想到这里，梁原亦深吸了口气，继而朝身后一抬手，冷声说道：“回！”
“大人！”还有头目不甘心。
“先回去！”梁原打断了他。
因为这事，没有证据，青衣卫那边口口声声说自己也在盯，咬死不放，这边也是没有办法的。
一众都卫营的人狠狠瞪了对面一眼，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离开了这里。
看着他们的背影，杨昭忍不住轻叹了口气。
有头目见状，凑上前来，低声说道：“大人，现在怎么办。”
“唉。”杨昭又叹了口气，“先审犯人，这件事，我们有愧于都卫营，本官也欠梁原一个人情啊……”
都卫营审讯犯人很有一套，青衣卫可也不是吃素的，仅一日不到，就成功撬开了细作的嘴巴，并顺势扑灭了其下线。
这件事，也让青衣卫在王廷方面邀了一功。
可此事过后，都卫营与其矛盾已是激化，梁原和杨昭不说，但下面的人，可是一看对方一个不顺眼，两看还是不顺眼。
在这种情况下，双方又同住一个屋檐，可想而知，那小矛盾能少得了吗。
这一天，两名青衣卫人员便装外出办事，可偏偏忘了带腰牌，以至在回来的时候，被都卫营守卫拦在了府外，拒其入内。
两人据理力争，可无论怎么说，就是不让进，还差点棍棒赶走，大言再敢胡闹，打入死牢。
其实守卫这边，是认识这两人的，可就是抓住正点儿不放，你没腰牌，又没穿青衣卫锦衣，无法表明身份，就是不让你进。
那两人也是心知肚明，这是在找自己麻烦呢！
气愤之下，更是有意将事情闹大。
西院离府门较远，可随着吵闹声越来越大，消息传到里面，双方不少人都赶了过来。
青衣卫这边，本来还以为有什么热闹可看，但一见自家兄弟被欺负了，哪里肯依，当场就与都卫营理论。
双方你说你有理，我说我有据，争执不下，吵得面红耳赤。
说来也巧，当天的梁原和杨昭，又偏偏不在府内，这就导致无人主持大局，加之大小头目，都看对方不顺眼，事情很快激化，继而大打出手！
这两个机构，那可都是专搞暗杀方面的，就是最普通的人员，亦身手不赖，斗殴一发生，情况也可想而知。
可有一点大家都清楚，像是心照不宣，全都没敢动兵刃，而是赤手空拳。
不少人被揍得鼻青脸肿，双方谁也没有占到便宜，可谓你打了我一拳，我踢了你一脚。
但如此官署斗殴，不用问，事情肯定得闹大，最后，自然也传到了萧远耳朵里。
听闻此事，萧远大为震怒，当场下达王令，传召二人。
秦王府，书房外。
许虎一身盔甲，腰挂战刀，手里拿着水果，正在啃着。
台阶下，梁原和杨昭正恭敬站立。
看了看许虎啃水果的样子，又看了看头顶的阳光，两人忍不住喉结滑动，咽了口唾沫。
此时已是正午。
他们两个是上午来的，站在这里已经快两个时辰了。
萧远传召二人，等其来了，却不宣不见，明显是恼火着呢。
两人心里也是七上八下，君上不宣，又不敢走，站在那儿哪敢动弹。
就这样，一直站到了下午，两人浑身上下，早已被汗水浸透，更是饥肠辘辘。
好在最后，陆云烟是收到了消息，这才急匆匆赶来。
见到她，两人精神一震，同时恭敬施礼：“王后娘娘……”
“不必多礼。”陆云烟看了看梁原，又瞪了杨昭一眼，接着什么话也没说，直接去了书房。
见状，杨昭身子一低，他可以说，是陆云烟的心腹近臣了。
顿了顿之后，他又看向梁原，苦笑道：“梁大人，这次是我连累你了，这个人情，我杨昭记下了。”
“现在说这些干嘛，还是想想等会怎么解释吧。”梁原也不是小肚鸡肠的人，叹了口气道：“上次的事，我能理解，别说什么人情不人情的。”
书房内。
萧远还在批阅奏章，秦宣刚刚融合，他确实挺忙的，有一大堆的事情需要处理。
听闻脚步声，再闻淡淡清香，萧远不用抬头，已知来人是谁。
“王妹？”他刚好批完手头的一份奏章，不由放下毛笔伸了个懒腰。
“王兄。”陆云烟上前，站在他身后，为他轻轻捏起了肩，同时随口问道：“那两个家伙，站多久了？”
“好像上午来的吧？”萧远握住她的小手，温和笑了笑，“不用，我不累。”
“王兄是君，他们是臣，做错了事，你责罚便是了，何必如此嘛。”陆云烟轻声说道。
第918章 得罪
“那就让他们走吧。”
萧远并未就此多说，言简意赅。
“啊？”陆云烟有点没反应过来。
王令很快就被许虎传了出去，官降一级，自行离去。
有时候，不发火是比发火更有效果的。
听到这个命令，梁原和杨昭都有些傻眼了，前者呆愣过后，下意识问道：“许将军……”
许虎摊了摊手，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这。”两人更急了。
站在外面一天，到了最后，君上又不见，这就说明，大王心里很是恼火啊。
想到这里，两人不由对视了一眼，眼里都有着浓浓的担忧。
出王府的路上，更是不住唉声叹气。
等回到都卫营，一众属下也全都围了过来。
知道是被大王召见，一名小头目忍不住问道：“大人，情况如何？”
“别说了！”梁原烦躁的打断了他，指着一帮人道：“所有参与斗殴的人，罚俸三月，记大过一次！”
“啊？大人……”众人一下都慌了，这罚俸还好，记一次大过可不是开玩笑的。
结果梁原是恼羞成怒道：“不知轻重的东西！这一次，本官差点被你们害死！也差点害了整个都卫营！”
“可是，那青衣卫……”有人不甘。
“他们也好不到哪去！杨昭现在比你更慌！”梁原没好气道。
他说的没错，杨昭现在的心情，绝对是很糟糕的。
在他看来，初到秦州，就给大王留下了不好的印象，这对青衣卫的前途，是有很大影响的。
回来之后，更是狠狠扇了头目一耳光，阴冷冷道：“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和都卫营发生冲突，你的耳朵呢？”
头目被这一巴掌掀翻在地，又连忙爬跪起来，恭敬垂首：“大人息怒，卑职知罪。”
杨昭深吸了口气，“这件事，对我们影响很大，好在，梁原并不是什么小人，若趁此再参我们一本，那我们可就真完了。”
听到这话，头目小心翼翼道：“那，王后娘娘那边……”
杨昭看了他一眼：“若非王后娘娘，你以为，这事能这么容易揭过？”
说完话，他又不满的横了头目一眼：“今后都安分点！你先下去吧！”
“是，卑职告退。”头目如获大赦。
都卫营和青衣卫的事情过去之后，又过几天，朝议大殿。
众臣跪拜之后，丁荣第一个站了出来，拱手弯腰道：“禀大王，臣，有本启奏。”
“讲。”萧远言简意赅。
丁荣道：“新建之官署府邸，现已开始动工，但臣综合考量，认为现在的部分地方，还需要进行一定的改动扩建。”
“哦？此话何意啊？”
丁荣继续道：“现在许多公卿大臣，都是举家从宣州迁移，他们的家眷仆人甚多，在这一点上，我们之前是没有考虑周全的，因而，各个府宅的占地面积，恐怕还需要再扩。”
他话音刚落，原宣国大臣，现任户部尚书陈怀明就站了出来，连忙说道：“臣附议，丁大人言之有理啊，我等臣子，当初从宣州迁移，都是低价变卖家中产业，如今，根本无落脚之处，还望大王体恤下臣啊……”
“臣附议。”
“臣也附议……”
一时间，许多宣官都站了出来，毫无疑问，这对自己可是大好事，他们哪有不赞同的。
而丁荣跑出来为一众宣官谋福利，明显是有点不正常的。
不过考虑到目下情况，大臣们说的也是事实，萧远稍微想了想，便问道：“地方还够吗？”
“还够，只要大王点头即可。”丁荣连忙回到。
“恩……”萧远沉吟了一下，刚要说话，可这时候，柳长卿却站了出来，当场说道：
“臣反对，以秦官制，所有的官署和官员府邸，都是由国家出资兴建，有着严格的规划，岂能随意扩张。”
“而新建之地，臣也去看过，无论官署还是府宅，都足够气派。”
“什么家眷仆人甚多，那是他们自己的问题，如果觉得自己住的地方不够大，大可自己掏钱再建，凭什么为了一己私欲，而动用国库金银。”
说到这里，他更是瞥了眼丁荣，冷笑道：“另外，丁大人作为此次新建之主官，本该勤俭节省，处处为国考虑，可反而却带头铺张浪费，这其中，恐怕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你！你胡言乱语！”丁荣顿时就有点慌了。
见其模样，柳长卿哼笑了一声，又道：“我可是听说，这几天来，丁大人的府上，可是门庭若市，热闹的很啊。”
“比如，礼部侍郎傅清逸傅大人，胡敬胡大人，许宗成，许大人，都曾到丁大人的府上作客，想必，这其中有不少人情往来吧？”
说完这些，他又道：“也对，人家备重礼而来，丁大人自然不好拒绝嘛。”
这话意思已经挑明了，就是在说宣官求丁荣办事，把新建之地扩大。
这牵扯到了贪腐和利益输送。
说到这里，不仅丁荣慌了神，一众宣官更是脸色大变，傅清逸立即说道：“大王明鉴，臣确实曾去拜会过丁大人，但也只是官场上的正常交往，绝非柳长卿所说。”
“那傅大人闲着没事，去丁大人那里作甚？你们之间又无任何交情，还是说，在私下结党？”柳长卿毫不客气道。
这话就更严重了，傅清逸当场大惊：“你！你血口喷人！在下去丁大人那里，不过是想询问一下新建何时能够完工，难道有错吗！”
“哼！巧言令色！”柳长卿根本不怕得罪人。
这件事，可大可小，但柳长卿偏偏在朝堂上提了出来，不仅弹劾丁荣贪污，更是暗指宣官送礼。
要知道，秦宣刚刚融合，多少人在互相拉着关系，可他倒好！一来就几乎把所有宣臣都得罪了一遍。
朝堂之上，人们看他的眼神别提有多怪异了。
萧远更是暗叹了口气，面上道：“既此事有受贿嫌疑，那就着监察院介入查察。”
他没有让御史府办，而是让窦建章去办，君意明显。
不过柳长卿却是仍旧刚直的施礼道：“大王英明——”
第919章 国力强盛
“好了，今日朝议，到此为止吧，退朝。”
萧远话一说完，也起身离开了王座。
众臣施礼恭送，出去的路上，自然少不了议论。
今天，本以为由新建负责人丁荣提出来，然后大家跟着附议，八成没有问题，可没想到，却被柳长卿搅了局，更是差点把事情闹大。
这时候的一众宣官，也终于明白，柳长卿为什么那么令人讨厌了。
一个只认死理，不近人情，且性格刚直的人，在官场上，是没有人愿意与他交朋友的。
江仪是和贾攸走在一起的，看了眼前面的柳长卿，不由笑呵呵道：“有意思。”
贾攸闻言，也是微微摇了摇头，“柳长卿说话行事，太过激进，一身正气不假，可得罪的人，实在太多了……”
“你说，大王讨不讨厌他？”江仪没来由问了一句。
贾攸一愣，旋即再度摇头：“不敢揣测君意。”
众臣三三两两出得王府，可是很快，柳长卿就被叫去了书房。
到了这里之后，面见萧远，他自然先是跪地施礼，接着恭敬站在下方，开口说道：“不知大王召见，有何吩咐。”
“柳大人啊。”萧远看了他一眼，温和说道：“有人说，这官场之上，人情交往频繁了，就不知该如何把握这个度，便干脆不通情理，这样也是一种明哲保身。你觉得这话说的对吗？”
柳长卿一愣，旋即正色说道：“微臣并不懂这些，只知道，若国有弊政，臣不谏，乃臣之死罪。”
萧远皱起了眉头，他知道，今天这场谈话已经没必要再进行下去了。
“你下去吧。”他拿起竹简展开，不轻不重的说了一句。
“是，微臣告退。”柳长卿恭敬施礼。
有时候，一些事情是没必要搞那么复杂的。
看着他的背影，萧远暗暗摇了摇头。
柳长卿这个人，不光是得罪了不少大臣，很多时候，都不顾及君王颜面，当场直谏。
他是遇到了明君，但凡昏一点的，他不是被贬，就是早被砍头了。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着。
转眼间已过去了几个月。
这段时间来，秦宣的政治融合，已达到了完美阶段，在郡守对调，政令统一下，所属版图之内，全部成功的完成了秦治。
军队方面，在秦国原有的征兵招募下，补充至五十万秦军，二十万宣军被调至第一、第二水师，另十万，则被划入第四步军军团。
至此，秦军用以出征作战的中央军总计兵力，已达八十万众。
加之宣国百年底蕴，国力大增，以天下格局来看，已是真正雄踞北方的第一强国。
另外的喜事就是，陆云烟和钟朵朵先后怀孕了。
这一天，王府后花园。
钟朵朵依旧少女心，尽管她的小腹已经微微隆起，可仍旧闹腾的不行，此时此刻，更是以三脚猫的轻功，追逐着离枝的鸟儿。
她有孕在身，如此情形，自然吓坏了周围的宫女，那是纷纷围在树下，不住喊着。
“哎呀娘娘，您快下来吧……”
“娘娘小心啊……”
众女七嘴八舌，刚好，萧远闲来无事，也漫步走到了这里，见此情形，那是慌忙上前，立即伸手一指，气急败坏道：
“朵朵！你给我滚下来！”
他心里慌得不行，更是肝胆俱裂：“你你你！你快下来！再胡闹看我不揍你！”
“哼。”钟朵朵委屈满满的皱了皱鼻，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飘然飞下。
可因其三脚猫的功夫，落地之后，也是一个踉跄，扑进了萧远怀里。
后者连忙搂住，后怕之下，毫无疑问，面上大怒道：“你这丫头，如此胡闹！简直胆大包天！”
“哼，又凶我。”钟朵朵将小脑袋藏在他怀里，瘪着红唇。
这温情一幕，使周围婢女纷纷低下脑袋，看着自己脚尖。
几乎所有人都在心里想着：大王真是太宠爱华妃了。
是的，萧远对钟朵朵的爱，更偏重于呵护，这也与钟白有些关系。
另一边。
陆云烟正在召见王肃，开门见山的问道：“劝进结果如何？”
后者恭敬站在下面，王后太美，他可没敢直视，而是垂首回到：“禀娘娘，大王还是没有称帝之意，追根究底，还是天下未定，另外，上官文若大言要遵奉天子，驳斥劝进之众臣，言辞之间，大搞礼制思想，也使大王多有顾虑。”
“又是这个上官文若！”陆云烟眼里闪过了一道寒光。
作为秦王后，她当然希望自己心爱的男人能更进一步，到时候，她就是皇后了！而她肚中的孩子，就是太子了！
而在这段时间，由于两国的完美融合，政局稳定，军事强大，不管是秦官还是原来的宣臣，都多多少少有向萧远劝进，因为这也与大家的切身利益有关。
秦王若称帝，那秦国现在的所有官员，身份地位，都会跟着更进一步，这是毫无疑问的。
而见陆云烟神色变冷，王肃心里一惊，身子也跟着一低，“娘娘，那上官文若，官居一品，又是秦之开国元勋，深得大王信任，他的言辞，在大王那边，分量可见一斑啊。”
听到这话，陆云烟深吸了口气，道：“此人，一代名士，真正的大文人，若论文章，天下没有几个人能与其相比，他的功劳又那么大，即便本宫，也得礼让他三分。”
是的，上官文若从年轻时出山，跟随萧远一路征战到现在，出了多少奇策，献了多少计谋，又处理了多少国家政事，可以毫不夸张的说，他和刘玉之两个人，少了任何一个，都没有今天的秦国。
这样一个大文官，就是秦王后对他不满，也暂时拿他没有办法。
顿了顿之后，王肃又道：“另外，青衣卫那边，最近处理了不少机密大事。”
一扯到青衣卫，必然就有杀戮，陆云烟闻言，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肚腹，稍稍皱眉道：
“本宫已身怀六甲，这些打打杀杀的事，以后就不要说了。”
“是，微臣失言。”王肃连忙一躬身。
第920章 野心
其实这个时候的萧远，在政治稳定、军事强大、北方统一的情况下，野心早已再度膨胀，已觉居于秦王宫的天子甚为碍眼！
虽还没有称帝之意，但废除商氏之心，已日益增进。
同年冬，秦国大朝，地方郡守纷纷回都述职。
在处理完一系列政务后，萧远当下王令，于三日后，林山狩猎。
众臣闻言，先是互相对视了一眼，接着齐齐施礼道：“臣等遵命——”
与此同时，秦王宫。
许虎正一身盔甲，腰挂战剑，大步流星。
天子寝宫内。
老太监慌慌张张跑来，躬身施礼道：“陛下，许虎来了。”
“谁！？”商睿本半卧在情妃身边，闻言一下惊坐了起来。
“秦国虎侯，许虎。”老太监重复了一遍。
“什么！？”得其确定，商睿脸色大变，顿时就慌了起来，亦紧紧抓住了情妃的小手，紧张兮兮道：“爱妃，你听到了，你听到了……”
“哎呀陛下，你紧张什么呀。”情妃暗皱了皱眉。
商睿语气有些微变：“来人是许虎！许虎何人？那是秦王麾下最得力的战将！秦王一声令下，让他砍了自己的脑袋，他恐怕都不会皱一下眉头！如今，前来王宫，是何用意？是何用意啊？”
说着，他又脸色惨白道：“这这这，这定是奉了秦王之命，前来捉拿朕的……”
“前段时间，朕就听闻，多有秦臣劝进，看来，秦王之野心，已昭然若揭啊……”
他惊慌失措，哪有天子模样，情妃眉头再皱，忍不住说道：“既然许虎都来了，就在殿外，躲也躲不过，陛下还是宣其进来吧，看其究竟意欲何为。”
“可是，这，这。”商睿哪敢啊。
就在纠结半晌的时候，外面的许虎早已等的不耐烦了，那是直接硬闯了进来。
在他心里，主子只有萧远一个，哪里管什么商睿是不是皇帝。
而他的突然闯入，也让那名老太监心里一慌，下意识躬身低头，退到了一边。
商睿则是狠狠咽了口唾沫，连忙坐正姿势，面上硬挤出笑容道：“虎……虎侯来了？不知今日求见，有何要事啊……”
“陛下。”许虎先是拱了拱手，接着开门见山道：“奉，我王之命，特请陛下于三日后，林山狩猎，还望陛下不要推辞。”
“什么？”商睿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等回过神后，亦是干笑道：“这，这，近几日，朕身体有些不适，恐无法出行，还请虎侯转告秦王。”
“不。”许虎言简意赅道：“陛下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他话语简单，脸色冷漠，身上又有一股自然的杀伐之气。
商睿见状，不由再次喉结滑动，顿了一下，才干笑出声道：“呵呵，那，那好吧，朕会如期赴约的。”
“多谢陛下。”许虎抱拳一弯腰，退出了大殿。
他来的快，走的更快。
等其走后，商睿瘫软般跌坐，握着情妃小手，悲声说道：“天呐，爱妃啊，你可看到了，秦王是何等的嚣张啊……”
皇室至此，是他自己骄纵奢靡，昏庸无能，当初陈国那么忠于皇族，他却为了一个女人而去伐陈，这要是不亡，那才是怪事呢！
情妃都有点懒得理他。
三日后，林山。
此时此刻，这里方圆百里，早已被军队戒严。
外面都是长戟林立的士兵，里面，文武百官齐聚，并建有临时高台。
萧远是和商睿并肩行走的，他一身黑红相间的王服，未戴王冕，玉簪束发，商睿则是一身金黄色的天子服饰。
两人身后还跟着许虎、彭双、唐越等一干将领。
而见天子也来了，一众大臣先是面面相觑，接着又齐齐拱手弯腰，施礼高呼：
“参见陛下，参见大王——”
萧远随意摆了摆手。
众臣直身，接着，丁荣第一个凑了过来，他的手中还牵着马儿缰绳，腆着笑脸朝萧远说道：“大王请上马。”
萧远面上故作不悦的瞪了他一眼，又隐晦的使了个眼色。
丁荣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又面向商睿，一副恭请的模样。
“陛下请。”萧远也适时说道。
“那朕就不礼让了。”商睿说了一句，接过马儿缰绳，翻身上马。
可他刚坐上去，那马儿似乎不听使唤，嘶鸣了一声，一阵踏蹄挣扎。
这一下，让商睿是变得手忙脚乱，惊慌不已，若非许虎上前帮忙，他恐怕得被战马摔下来。
等马儿情绪稳定，他不由长嘘了口气，脸色也变得有些发白，忍不住说道：“这马好烈啊。”
萧远笑了笑，并未多说什么。
丁荣则是暗暗撇了撇嘴，又连忙牵来一匹好马。
随后，萧远翻身而上，继而招呼众臣。
不多时，文武百官，每个人都骑上了战马，开始跟在他和商睿身后，进入林山围猎。
当时环境下，山中多有野物，这林山更是如此，不仅野鸡野兔多不胜数，更常有猛虎出没。
不多时，前方已出现了一只野兔，身后一名大臣眼尖，立即伸手一指，惊喜叫道：“大王请看！”
顺其所指，不仅萧远看到了，商睿亦是眼前一亮，忍不住取下了宝弓，撘弓上箭，率先射了一箭。
只是他的箭术实在不忍直视，弓弦绷动下，利箭虽出，可却绵软无力，根本未到野兔之前，已插落地面。
野兔受惊，向前跑了不少距离，马上就要消失视野。
见状，萧远稍稍朝后抬手，许虎会意，立即递上了硬弓和箭矢。
没有任何的拖泥带水，萧远弯弓在手，瞬间拉满，手指一松，利箭劲射而出，扑的一声，正中野兔脖颈，将其钉翻在地！
他可以说，是真正的马上君主了，一路征战下来，常年身在军旅，不敢说百步穿杨，但箭术也不是普通人可比的。
眼见大王一箭而中，身后众臣喜形于色，也不知是哪个将领高喊了一声：万岁！
紧接着，就是震天的呼喊：
“万岁！万岁——”
整个现场，到处都是呐喊声，人们纷纷举臂，兴奋不已。
上官文若脸色一阵难看。
第921章 狩猎
要知道，称万岁者，唯有皇帝！
虽然萧远是和天子骑马并列在一起的，可这万岁喊的是谁，就是傻子也能看出来。
秦王之心，已昭然若揭。
喊声震天，还在持续，经久不息。
萧远收起弯弓，递给了许虎，右手一抬。
喊声立止。
场面瞬间安静。
看着这一幕，商睿脸色变得惨白，额头亦冒出了冷汗，结结巴巴道：“秦……秦王箭术无双，让朕大开眼界。”
“哪里，让陛下见笑了。”萧远笑呵呵说了一句。
商睿咽了口唾沫，环视了一下四周，又道：“朕，朕突感身体不适，想马上回宫……”
听到这话，萧远并未为难，语气平和道：“既如此，那臣令人送陛下回去休息。”
说着，不等商睿作答，已是扬声喊道：“梁原！”
“臣在！”后者立马上前。
“护送陛下回宫。”
“诺！”
商睿走了，担惊受怕的走了。
等其走后，萧远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带领百官，又猎了一圈，便回到了高台之处。
恢弘大气的号角声响起，鼓声大作。
下面两侧，站满了文武百官。
正上方的高台上，萧远端起了青铜杯，面向下方众臣，震声说道：
“今，之所以有秦之强盛，全在列位爱卿襄助！此次盛会，我大秦文武齐聚，孤，思虑再三，决定以此盛会，以彰文武之功……”
“此次狩猎，当文臣比赋，武将斗勇，凡三甲者，孤，必有重赏！”
“万岁！万岁——”
喊声再次响彻了天空。
武将们更是个个面露兴奋，摩拳擦掌。
萧远左手微抬，场面再次安静，他亦大声说道：
“此林山之中，有一恶虎，常伤百姓性命，今日盛会，凡我大秦将士，皆可前往，若谁能猎此凶物，便是今日头功！”
他话一说完，武将们个个都更激动了，纷纷骑上了战马，一副一声令下，便要马上冲出去的架势。
萧远见状，大手一挥道：“去吧！”
“驾——”他话音刚落，早已做好准备的彭双，就第一个策马冲了出去。
见此，唐越哪肯居于人后，更是猛抽马臀。
“休抢！”
“这话是我说才对！”
远远的，还能听见武将们之间传来的喝声。
萧远爽朗一笑，再次震声道：“众卿入座！”
“谢大王——”文官们齐齐拱手弯腰，随后于下方两侧，在自己的几案后纷纷坐下。
不多时，军士也将笔墨一一端了上来。
萧远亦回到了座位，抬头看了眼明媚的阳光，心情大好道：“一个时辰之内，本王要看到众卿的文章，开始吧！”
随着他的话声，军士放完笔墨退下，所有的文官也开始与左右小声攀谈了起来。
今次盛会，可不止是朝中大臣，各地方郡守，更是齐齐到场，因此人数非常之多。
黄素这还是第一次到秦都，与这么多大臣在一起，他明显有些慌乱，忍不住说道：“哎呀，大王今日林山狩猎，这文臣比赋，之前怎么一点儿消息都没收到啊……”
“是啊，若早知道，在下就该做好准备才是啊……”另有官员附和。
现任益州令杜适，是与王肃位置相邻的，两人皆是以前的宣臣，私交本就不错，因而试探性问道：“王大人，今次比赋，你怎么看？”
王肃微微笑了笑，声音平淡道：“杜大人知道大王为什么在狩猎之前，要与天子同行，先猎一圈吗？”
“哦？”听到这话，杜适心中一动。
王肃继续道：“大王志在天下，平定山河之志无需多说，不过这帝王之心，已是越来越明显了啊……”
杜适闻言，连忙说道：“在下知道如何下笔了，多谢多谢。”
他们的对话，可是被不远处的丁荣听得一清二楚，亦是眼珠一转，当即沾了沾墨迹，下笔如有神。
另一边，江仪笑呵呵的说道：“若论文章，上官大人才高八斗，看来这次比赋，你是势在必得了？”
上官文若的心情似乎不太好，脸色一直有些阴沉，闻言强笑了笑，道：“江大人言重了，在下才疏学浅，而我秦国才子众多，怎么也轮不到在下啊。”
“上官大人太过谦了吧。”江仪跟着笑笑，也不再多说什么，转了转眼珠，亦开始提笔书写。
以其精明，怎么可能看不出萧远今日之意，文章之中，更是对其歌功颂德。
上官文若则是沉默了好久，才提笔开始动作。
一篇赋，一个时辰的时间，对于大文人来说，实在不算什么。
不过许多大臣为了雕章琢句，还是写写停停，苦思冥想。
倒是柳长卿行云流水，毫不停顿，根本没用多久，已完成了文章。
他从下笔到结束，中间都没经过停顿，写完之后，也是自行检查了一遍，这才交由一旁的军士道：“请呈给大王过目。”
军士接过，双手拿着竹简，恭敬放于萧远身前几案后，又退了下来。
见此，不少大臣都忍不住看了柳长卿一眼。
萧远亦有些诧异，拿起竹简的时候，还下意识赞了柳长卿一句：“柳大人果然才思敏捷，这么快就完成了。”
说着话，他也展开竹简细看了下去。
柳长卿的文章，算不上什么华丽，只普普通通而已，更在言辞之间，有说君上今日之事，多有不妥之处。
萧远读罢，瞥了他一眼，又将竹简合起，放到一边，并未作任何评价。
接着，又有竹简送上。
萧远再行展开，下面的文章，就全都是歌功颂德了，许多人词句之间，都隐含劝进之意，一会儿龙一会儿凤的。
萧远看完一卷，合上一卷放好。
没过多久，读到了上官文若的文章。
这篇文章，真可谓文笔瑰丽，波澜壮阔，辞藻极为考究，前后呼应，连绵不绝。
可萧远看着看着，脸色已是阴沉了下来。
文章中，先是说了一段皇室衰微、山河碎裂的话，然后是引经据典、借圣人之言，力劝萧远守谦恭之节，才可使天下归心。
这个大文人。
萧远捏了捏竹简，微微眯起双目，扫了他一眼。
第922章 文武
随着时间的推移，竹简被一一放到了桌案。
萧远一卷卷阅过，看的很认真，时而皱眉，时而摇头轻笑。
等他看完，亦挑出了其中一卷，向前放了放道：“江仪，来给大家读读董舒大人的文章。”
“是。”江仪连忙应声，屁颠屁颠的跑了上来，恭敬接过，随后面向下方，一把展开竹简，大声吟唱了起来。
董舒，宣国有名的大才子，既能进入章台阁，必然是学富五车，因此他的文章，辞藻华丽，非常押韵，读起来朗朗上口，令人非常舒服。
下面的一众文官也是微闭着眼睛，摇头晃脑。
等其念完，所有人也都忍不住与旁边交头接耳起来。
“好文章啊……”
“是啊，董大人不愧名门世家啊……”
“此赋，才气过人……”
许多人都叹服不已，柳长卿却是哼笑了一声，道：“若论雕章琢句，这董舒怕是宣臣第一人了吧，马屁精！”
是的，此篇文章，多有对萧远的歌功颂德。
而听闻此话，有人摇头说道：“既是比赋，自然要堆砌辞藻，柳大人这话，说的就太不地道了。”
接下来，萧远又拿出了上官文若的竹简。
虽然上官文若的文章内容，让他很不爽，可他不得不承认，其文笔之瑰丽。
江仪恭敬接过，再度展开，大声念了起来。
刚开始，人们依旧一副摇头晃脑的样子，可很快，随着文章内容的进展，已有劝谏之意。
这个时候，所有人也都愣了一下，随之而来的，就是全场鸦雀无声。
江仪也咽了口唾沫，顿了一下，这才又念了下去。
等文章念完，人们脸色多少有些怪异。
萧远则是爽朗一笑，说道：“既是比赋，谁的文章好，本王自要嘉奖，上官大人，好大的文采嘛！”
上官文若一低身，没敢与其对视。
“好了！”萧远又站起身大手一挥：“现在，该去看看我大秦将士之勇了！”
高台附近，百官齐聚，不多时，杂乱的马蹄声传来，大批大批的武将纷纷策马而归。
“大王！”人们纷纷翻身下马，单膝跪地，抱拳施礼。
“都免礼。”萧远扫视一周，笑呵呵的问道：“如何，可猎得凶物？”
众将纷纷对视了一眼。
彭双抱拳道：“凶物已死，正在抬来的路上，只是无有归属。”
“哦？何意啊？”萧远眉头一挑。
彭双看了旁边的唐越一眼，解释道：“臣与唐将军，各有两箭命中。”
“谁先谁后？”萧远又问。
“无差。”彭双答道。
“恩……”萧远想了想，果断说道：“既是如此，那便算你二人共同猎得！”
“谢大王！”两人同时抱拳跪地，喜形于色。
“哈哈！”萧远大悦，伸手拉起了两人，继而指向对面，朝众将说道：
“看到没有，那一百六十步外，设有三靶，值此盛会，众将当一展武艺，策马之下，中靶心者，本王就将这身后的披风赐给他！”
众将闻言，顿时精神一振，不少人都面露激动，徐荣更是忍不住偷偷看了看萧远身后的披风。
要知道，封建王朝下，君王赐给臣子自己的披风，那代表了什么，不仅是至高无上的荣誉，更在某种时候，是能保命的东西。
在萧远的示意下，所有武将都骑回了战马，摩拳擦掌。
“擂鼓！”
咚！咚！咚！咚！
振奋人心的战鼓声响起，彭双一马当先，第一个冲了出来。
战马疾驰，他位于马上，弯弓搭箭，拉满之下，瞬发一箭。
箭支急射而去，正中其中一个靶心。
“好！”
“将军威武——”
见此，周围的秦军将士纷纷高举长戟，开始声声呐喊。
萧远亦心情大好，与身边文官开始评价秦将之勇武。
随后，轮到唐越，同样的一箭命中，再次引来一片叫好和呐喊。
徐荣有点心虚，不过好在，他武艺高强，虽偏了一点，但没失身份。
这是骑射，并非站射，战马是在快速奔驰移动的，因而非得百步穿杨不可。
彭双、唐越等人，都有虎将之姿，身经百战，箭术不用多说。
这一场骑射比试，萧远虽有言在先，凡大秦将士，皆可参与，但对普通士卒来说，这个距离，这个精准度，明显是难以达到的。
参加的，也大多都是将领，如宁战、马麟等人。
只是如此大好机会，总有人不愿错过，在众将一轮过后，一名弓手跟着策马而出，他位于战马，直接抽出三根利箭，弯弓满月，姿势完美，三箭瞬发。
三根箭，以三种不同的角度，劲射而出，砰的一声，同时钉在了三个箭靶上。
战马疾驰而过。
那边也立即有人高喊道：“三箭全中——”
啊！？众将吃了一惊，忍不住纷纷侧目。
要知道，这可不是站在那儿瞄准，而是策马之下。
能三箭同发，全部命中红心，足可见其箭术无双。
萧远亦精神大振，伸手一指：“何人？”
随着他的询问，那弓手立即翻身下马，快步上前，单膝跪地道：“小人罗冲，参见大王！”
“好！”萧远大悦，这个人，他是有些印象的，曾一百八十步外，千军万马之中，一箭毙命鬼军将领！
将其打量了一番，萧远也伸手扶起了他，继而取下披风，亲自为他系上，正声说道：“我大秦将士，勇武过人，孤甚悦！”
“多谢大王！”罗冲激动的脸色通红，语调都变了。
周围文官为其高兴，武将们，则是纷纷投来极其羡慕的目光。
那可是大王的披风啊，在秦军众将的心目中，萧远的威望就如神一般的存在，得此披风，那可是能荣耀一生的东西。
文武比试过后，接下来，自然就是露天盛宴。
萧远站在正上方的高台上，手举青铜杯，与众臣共饮。
这场盛会，气氛在这一刻也达到了顶峰。
等狩猎过后，回去的路上，百官尽兴，三三两两，不时发出笑声，王肃也一溜小跑的凑到了萧远跟前，微微躬身，动了动嘴角，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第923章 出巡
萧远脚步不停，稍稍侧头看了他一眼：“王大人想说什么，但说无妨。”
王肃组织了一下语言，这才道：“大王啊，恕臣直言，今皇室衰微，帝国名存实亡，天下崩坏，唯雄主者，方能收拾河山，使万民归心。”
“商氏，饕餮放纵，天数已尽，而大王您，雄才大略，正为当今天下第一雄主，自该伏维仰承帝眷，俯顺舆情，登大宝而司牧群生，履至尊而经纶六合。”
这又在劝进了。
萧远微微摇了摇头，道：“今日狩猎，上官文若的文章你也听到了，称帝之事，不可再提。”
“这。”王肃急道：“大王大可先废天子，再定天下，未尝不可。”
听到这话，萧远眼中精光一闪，可思虑过后，还是摇了摇头：“算了，这件事以后再说吧。”
“大王啊……”王肃还想再说什么，可萧远已摆了摆手打住了他。
后者只能暗叹了口气。
相比秦臣，现在的宣臣，其实是更迫切希望萧远称帝的。
王肃的话，可以说代表了九成以上官员的心声。
只是碍于个别大文人的阻拦，他的位置又那么重要，萧远不得不慎重考虑。
就在萧远即将回到车驾的时候，梁原却急匆匆跑了过来，弯腰拱手道：“大王，紧急情况，王后娘娘和王妃娘娘她们，正欲出宫游玩。”
“什么？”萧远脚下一顿。
梁原以为他没听清，又连忙重复了一遍。
萧远深吸了一口气，眉头大皱，不过想了想之后，还是叹了口气：“算了，你赶紧派人保护一下，她们肯定也是闷坏了。”
“这。”梁原急了，脸色都有点变了：“可是大王啊，王后娘娘和华妃娘娘都有孕在身，这街市之上，又行人甚多，万一……万一……”
“可你现在拦，还来得及吗？”萧远反问了一句。
“这……”梁原语结了。
“快去吧，辛苦了。”萧远无奈苦笑了一声。
“是，微臣告退。”梁原慌得不行，施礼之后，马上快步离开了。
时至下午，秦王府。
众女游玩归来，结伴而行，手中大包小包，还在叽叽喳喳说着什么。
一声重咳，萧远冷着脸走了过来。
见到他，几女都有些心虚，下意识将东西都藏在了身后。
萧远是真有点生气的，直接看向了带头的陆云烟，没好气道：“大着个肚子，还如此胡闹！成何体统！”
她是王后，后宫之主，不用问，众女必然是听她的，这才敢跟着她出去。
因而自知理亏，没敢还嘴，美眸偷偷瞧了瞧萧远的脸色。
钟朵朵则是不满道：“什么嘛，我们只是出去买点东西而已……”
赵轻曼壮着胆子小声道：“你又不肯陪我们……”
“还反了你们了！”萧远闻言大怒。
瞪目之下，几女吓得睫毛一颤，几乎不约而同的，全都躲在了陆云烟身后。
好嘛，现在竟然都往她身后躲！
萧远见状，那是又好气又好笑，亦指了指她们手中的大包小包：“都买的什么乱七八糟的。”
“这些，这些都很好吃的。”钟朵朵叫嚷。
“。。。。。。”萧远一度无语，也是拿她们毫无办法。
第二天。
陆云烟再次召见王肃。
花园亭外，王肃也就狩猎上发生的事情，详细讲了一遍。
后者听完，微微皱眉道：“你是说，满朝大臣，只有上官文若和柳长卿有劝谏之意。”
“是的。”王肃回到：“大王先与天子并猎野物，众将高呼万岁，再行比赋。”
陆云烟略微沉吟了一下：“丞相那边呢？”
“丞相对此，并无任何言论。”王肃道。
“刘玉之八面玲珑，这个倒不意外。”陆云烟道：“只是上官文若和柳长卿，此二人，于社稷来说，太过重要，劝进之事，阻力亦在于此。”
听到这话，王肃连忙说道：“天下已剩四国，其实大王称帝，是没有任何问题的，众臣已数次劝进，如果娘娘这边，再言说一二的话，或许大王也就同意了。”
“不，没有用的。”陆云烟摇了摇头，“现在最关键的问题，还在于天子尚在秦王宫。”
王肃心中一动，又道：“微臣也曾建议大王，先废天子，再定天下，可大王未曾采纳。”
“恩……”陆云烟眯了眯美目，沉思了片刻，又话锋一转道：“行了，王大人，你先下去吧，本宫有些累了。”
“是，微臣告退。”王肃恭敬施礼。
日子一天天过着，陆云烟和钟朵朵的肚子已高高隆起，临近春耕，基于桓地民生，萧远在处理完手头政务后，亦决定巡视地方。
这一天，王后寝宫内。
陆云烟正在为他整理衣带。
等她认真弄好，萧远双手也轻轻放在了她香肩上，不放心的叮嘱道：“肚子都这么大了，不准再瞎胡闹出宫了，听到没有？”
“哦。”陆云烟鼓了鼓红唇。
“还有，我走之后，虽相国处政，但国事你也看着点。”
“知道啦。”陆云烟应了一声，抬起美眸看着他，不舍道：“你早去早回。”
“恩。”萧远点点头，又交代了一些事情，便迈步走了。
这一次的巡视，主要是亲自看看桓地春耕情况是否得到改善，不过萧远前脚刚走，没过几天，陆云烟就将杨昭叫了过来。
殿内，杨昭恭敬垂首而立。
陆云烟没有任何的废话，直接说道：“去调集所有青衣卫精锐，随本宫入宫。”
“啊？”杨昭闻言，先是吓了一大跳，继而连忙应道：“是！”
秦宣合一，没有王令，陆云烟或许调不动其他部门，但绝对调得动青衣卫。
当天下午，车驾停在了秦王宫宫门处。
陆云烟大着个肚子，在婢女风情的搀扶下走下了马车。
她是秦王后，禁军怎么可能不认识，见到她，亦是齐齐单膝跪地。
陆云烟摆了摆手，又朝杨昭示意了一下。
后者会意，当即带着大批青衣卫人员，跟随入内。
可见此情形，宫门禁军吓了一大跳，慌忙说道：“王后娘娘，青衣卫未得王令，不得擅入宫门。”
第924章 接出天子
没等陆云烟说话，风情已是娇声呵斥道：
“大胆！小小禁军，竟敢以下犯上，阻拦王后娘娘！？”
这可是个大帽子，那禁军闻言，当场吓得跪在了地上，颤声说道：“小人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冒犯王后娘娘啊，只是宫廷之内，君命在上，还请娘娘不要为难小人。”
他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王后当然可以进，但青衣卫不行。
见状，风情还欲说什么，陆云烟却稍稍抬手止住了她。
秦王宫的禁军，是萧远麾下最亲近的部队，也是战力最强，最精锐的一万人。
他们大多是早期跟随萧远的老兵，久经沙场，皆有战功在身，因此待遇极高，在秦国正规军中，能被调到禁军部队，亦是所有普通士卒的梦想。
就这样的一支精锐之师，别说是青衣卫了，就是任何机构来了，也别想硬闯。
因而杨昭也很心虚，不由偷偷看了看陆云烟的脸色。
那禁军还依旧跪在地上，其他人同样恭敬的不行。
他们并没有任何错，职责所在。
陆云烟似乎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没有过多犹豫，直接伸出了右手。
风情立即会意，连忙请出了一把利剑。
陆云烟接过，又将其递向了杨昭，声音平淡道：“此乃秦王剑，拿着。”
“啊？”后者先是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又慌忙跪地，双手高举头顶，恭敬接过。
等其起身，陆云烟再次言简意赅：“进宫。”
“诺！”王剑在手，杨昭的底气明显足了不少，当即迈步上前。
宫门禁军见状，下意识对视了一眼，随后一低身，纷纷恭敬退让。
那种时代下，见王剑，如见君上，尤其是秦王剑代表的意义。
加之秦王后在场，谁还敢拦。
顺利进入王宫，两边站岗的禁军见到王后，皆单膝跪地。
陆云烟在风情的搀扶下走在最前，杨昭恭敬跟在其后。
等将王宫大致看了一遍后，她也有些累了，便随口问道：“如果将天子接出王宫，计划可以施行吗？”
“这……”杨昭犹豫了起来，刚才一番观察，他已了解了一些王宫的防务，如实说道：“宫廷戒备森严，如果没有娘娘在，微臣根本就进不来，何况接出天子，即便有秦王剑，估计禁军亦会阻拦。”
陆云烟皱了皱好看的眉，似是喃喃自语：“看来，还得想办法调走禁军……”
说完这些，她又打量了一下四周，说道：“算了，今天先这样吧，本宫也有些累了。”
这次入宫，陆云烟的主要目的，就是试探一下禁军反应，说白了，就是想趁萧远不在的时候，处理掉天子。
因为这与他心爱的男人称帝有关。
可如今看来，似乎并不可行。
既然暗的不行，那她也准备明着来了，回到秦王府后，当即展开一张帛书，提笔写了下去。
第二天上午，秦王宫宫门处。
原宣国大臣，现任秦国卫尉胡敬，正在与禁军统领交涉。
后者正手拿一封帛书，低头认真看着，同时眉头微皱。
胡敬说道：“调令陈大人也看到了，现在还请调集禁军部队，至王府附近，保护王后娘娘和王妃娘娘的安全。”
这明显就是一个名目，保护秦王府，也根本就用不到禁军。
禁军统领是萧远麾下老兵了，从柳城跟到现在，忠心毋庸置疑，闻言稍作沉吟道：“胡大人，大王给我的明令，是驻守王宫，不得擅离职守，今次调令，恐无法执行啊。”
听到这话，胡敬不由指了指他手中的帛书：“陈将军，这道手令，这并不是在请求你，而是命令！”
“这……”禁军统领再次纠结道：“虽是调令，可此令，并非大王亲笔啊。”
“你可看清楚了！这上面盖着的是秦王印！”胡敬提醒道：“陈将军，连大王印章，你都敢不认吗？”
“不不不。”禁军统领连连摆手，慌忙辩解道：“胡大人不要误会，在下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
明白他的意思，胡敬想了想，直接说道：“不怕告诉陈将军，此手令，乃王后娘娘亲笔，加盖秦王印，你自己掂量掂量吧。”
“这……”禁军统领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胡敬继续说道：“不管是谁的笔迹，单是这个秦王印，陈将军又安敢违抗！何况是王后娘娘，别忘了，大王临走之时，是让娘娘协理国政的。”
他说的没错，这个压力，不是禁军统领所能顶住的。
临时调走你，你就得听令，否则，说不定就要给你扣个抗命不遵、谋反的罪名。
这干系可太大了！
陆云烟手上有萧远印章，玩阳谋，秦国大臣是根本没办法的。
没有办法，禁军统领只能无奈接受了这个调令，进行临时换防。
收到消息的陆云烟当即又召见了杨昭。
花园石亭外，不仅有他在场，还有大臣丁荣。
陆云烟扫了两人一眼，随后目光定向杨昭，直截了当道：“去王宫，接出天子，送回帝都。”
后者心中一动，下意识问了一句：“娘娘的意思是……”
“从秦州到帝都，何止千里，路途遥远，难免会出现一些意外嘛。”陆云烟不轻不重道：“商氏，早就该亡了，此事事关重大，你必须亲自去办，否则，本宫不放心。”
听到这话，杨昭脸色一变，忍不住道：“可是娘娘，大王早有明令，若是如此……”
“这一点，你不用担心，若大王怪罪下来，自有本宫一力承担。”陆云烟道。
杨昭虽还有些担心，可见她决断已下，顿了顿之后，只能是一低身道：“是，微臣明白，定将此事办好，请娘娘放心。”
“那你有何计划？”陆云烟又问。
杨昭先是想了一下，接着道：“从秦州到帝都，出了山峪关之后，可由水路行进，臣以为，大江之上，风浪难测，船毁人亡的事没少发生，也并不稀奇。”
“恩……”陆云烟缓缓点了点头：“你去吧，禁军那边，已经被临时调走了，另外，可由丁大人协助你。”
丁荣含笑朝其点头。
见状，杨昭拱手领命：“诺！臣马上去办。”
第925章 还帝都
出了秦王府，杨昭始终心有忧虑，与丁荣边走，边忍不住说道：“丁大人，此事……”
知道他在顾虑什么，没等其说完，丁荣已是摆了摆手：“哎？杨大人多虑了，有王后娘娘在，出不了什么乱子的。”
说完，他又笑呵呵道：“杨大人要明白一点，现在王后娘娘是极其希望大王称帝的，而若大王加尊九五的话，那你我，可就都是功臣了。”
哟！听他这么一说，杨昭眼中不由闪过了一道精光。
这边命令下达后，青衣卫的行动很快，当天下午，杨昭就带领大批精锐，与丁荣二人进入了秦王宫。
情妃寝宫内。
听闻青衣卫来了，商睿多少有些发懵，因为他并不清楚这个机构，不由朝老太监问道：“这个青衣卫，是干什么的？”
“这个……老奴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听说，是与秦国都卫营齐名的机构。”老太监回到。
“和都卫营一样？”商睿心里一惊，又下意识追问：“他们想干什么？怎么进入王宫的？”
“老奴不知。”老太监弯着腰身，又道：“另外，丁荣丁大人也来了，请求面见陛下。”
“丁荣？”提到这个名字，商睿被勾起了往事，难免不忿道：“这个老匹夫，受皇恩，却不思报效，第一个投靠了秦王，数次刁难于朕，他还有脸来见朕吗！”
“可是陛下，若是不见的话，恐无法收场啊，他们来了不少人。”老太监提醒道。
“哼！”商睿异常不满，他或许惧怕秦臣，但从心理上来说，是不怕丁荣的，因为其以前毕竟是皇廷大臣。
因而，在稍作考虑后，他也没好气的说道：“那就让他进来吧！”
“诺。”老太监应了一声。
不多时，丁荣入内，先是瞄了眼情妃，接着朝商睿拱手弯腰，深施了一礼：“参见陛下。”
“说吧，什么事，怎么青衣卫还来了？”商睿不悦的白了他一眼。
丁荣只当没看见了，面上露出了笑呵呵的表情：“启禀陛下，青衣卫之所以来此，是奉命护送陛下的。”
“护送？何意啊？”商睿心中一动。
丁荣道：“自然是护送陛下，还于旧都。”
“什么！？”听到这话，商睿一下就瞪大了眼睛，亦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情：“你是说，秦王肯让朕回帝都了？”
“是的。”丁荣回答的简单。
“此事当真！？丁爱卿不会是在和朕开玩笑吧？”
能重回帝都，是商睿现在最大的心愿，得知这个消息，他激动的连语调都有些变了，更是将面对丁荣的不满一下消除，称呼也给改了。
丁荣继续笑道：“当然，陛下乃天子，岂能久居西北之地，况且秦王宫条件有限，怎及皇宫繁华，陛下回归帝都，也能坐镇皇城，下御万民嘛。”
“这，这。”商睿已经激动的不知说什么好了，忍不住抓住了情妃的小手，语气略微颤抖：“爱妃听到了吗？我们终于可以回皇城了……”
情妃柳眉暗皱，她可是个很聪明的女人，这皇帝在这里，秦王手中等于握着一杆皇旗，好端端的，怎么会送回帝都，那岂不是要脱离控制吗。
想到这里，她没有理会商睿，而是看向丁荣道：“丁大人，本宫不是听说，秦王并未在秦州，而是外出巡视了吗？”
萧远出行，这种消息情妃不可能真正清楚，说这些，估计也只是听到了一些小道，或者猜测。
丁荣那是不慌不忙，依旧微微弯腰，一副笑脸：“呵呵，情妃娘娘搞错了吧？大王一直都在王府，政务繁忙，这才让微臣前来通知陛下。”
说着，他又朝商睿道：“使陛下还于旧都，乃众臣所议，我王思虑良久，才有此决定，更多的也是不想委屈陛下居于秦地，当然，陛下若依旧选择住在秦王宫，大王那边，还是没有问题的。”
“不不不。”商睿连忙摆手，慌张说道：“朕愿回，朕愿回帝都，还请丁爱卿转告秦王。”
他一副生怕丁荣后悔的样子，哪有什么天子威仪。
情妃依旧暗暗皱眉，可见商睿如此窝囊，毫无心机手段，白痴似得，她又不好直接说什么，只能避重就轻道：“陛下，此行路途遥远，还需多作准备考虑啊。”
听到这话，商睿一愣，忍不住看了情妃一眼。
丁荣则是笑道：“娘娘多虑，路程虽远，但有青衣卫全权负责保护陛下安全，是出不了任何差错的，且一切行程，都已经安排好了，只需陛下点头即可。”
“那，那好啊，越快越好。”商睿心情再次激动了，已然迫不及待。
见状，情妃再无言，只能暗暗摇了摇头。
丁荣再次看了两人一眼，施礼说道：“既如此，那臣这就去准备，请陛下尽快起行。”
“好，好，那就麻烦丁爱卿了。”商睿连连点头。
“那臣先告退。”
等丁荣走后，情妃是再忍不住了，侧了下身子，面向商睿道：“陛下，秦王乃虎狼之君，面上说遵奉天子，实则形同软禁，行皇帝之权，如今，他好端端的，怎么可能放陛下离去。”
“什……什么。”商睿有些发愣道：“不是说护送朕回帝都吗，爱妃是不是多虑了。”
“哎呀陛下。”情妃急道：“事出无常必有妖，此事，定然有诈，陛下当三思后行。”
“可，可朕已经答应丁荣了，若真如爱妃所说，那，那怎么办啊。”被她这么一说，商睿也有点慌了，毫无主见、遇事不知所措的性格又暴露了出来。
情妃动了动美眸，沉思了一下道：“陛下明日大可推托，就说住在秦王宫已经习惯了这里，已无回帝都之心了。”
听她这么说，再联想当初帝都奢靡放纵的生活，商睿心有不甘道：“可是爱妃，朕，朕是真的日夜思恋金玉殿啊……”
“哎呀陛下！”情妃越发焦急：“此时绝不能离开秦王宫，在这里，还有禁军保护，可一旦离开，身边将无一兵一卒啊！”
第926章 不走也得走
殿外，杨昭还在等待。
见丁荣出来，他也快步走了过去，直接问道：“如何？”
“答应是答应了，不过……”丁荣顿了顿，道：“商睿是很好忽悠的，不过那情妃有些精明，对此多有怀疑啊。”
杨昭眉头大皱，“我们的时间并不多，禁军只是被娘娘临时调走，一旦回防，到时候，再想进入秦王宫，就不太可能了。”
“那你的意思是？”丁荣问道。
“逼天子走，就今天。”杨昭直接说道。
“可这……”丁荣有些担忧：“若是传出去，可就要被扣上一些罪名了啊。”
“有谁知道？”杨昭反问了一句，而后不再多说废话，直接迈步走向了殿内。
丁荣见状，连忙跟上。
殿中，商睿还在和情妃说着什么，听闻脚步声，见丁荣去而复返，不由止住了话头，微微不悦道：“丁大人还有事吗？”
“啊，陛下，是这样的。”丁荣还是那副笑脸，稍稍侧身介绍道：“这位，是青衣卫都统，杨昭杨大人，刚才微臣已与杨大人商量，他的意思，是想让陛下现在就走，如果陛下这边已经准备好的话……”
商睿现在，经过情妃的提醒，早已改变了主意，没等丁荣说完，他已是直接回绝道：“不，朕刚才仔细考虑了一番，觉得回帝都之事，还需从长计议，而且，朕在秦王宫居住了这么久，已经习惯了。”
他之前还激动的不行，现在态度转变这么快，丁荣作为以前的皇廷大臣，是很清楚商睿性格的，他先是不动声色的瞥了眼情妃，又与杨昭对视了一下。
后者此时，早就不耐烦了，心里只想尽快完成陆云烟交代的事情，见状不冷不热道：“护送陛下还于帝都，乃国之大事，杨昭不该怠慢，还请陛下不要为难。”
他说着话，眼神也一直盯着商睿，哪里有对天子的尊敬。
似乎是感受到了一股阴冷，商睿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可是，可是朕已经习惯了这里，这位杨大人是否可以转告秦王……”
“不。”杨昭直接打断了他，声音变冷道：“今天，陛下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
“这，这是何意！？”商睿明显有些慌了，联想到情妃所说，对方果然没安好心。
杨昭没再理他，而是直接沉声喝道：“来人！”
随着他的话声，大批青衣卫精锐纷纷入内，从两边一字排开，挎刀站立。
如此情况，使商睿大惊失色，忍不住惊叫了一声，身子亦往后一缩。
情妃则是恼羞成怒，起身娇喝：“大胆！你们未得诏令，怎敢带剑入宫！”
说着话，她杏目含煞，瞪向杨昭道：“杨大人！你眼中还有天子吗！？”
杨昭连理都没理她，双眼依旧盯着商睿，冷冷说道：“请陛下移步。”
没想到，他竟然连看都不看自己一眼，情妃大怒，当即气急败坏道：“来人！快来人——”
在她看来，秦王宫的禁军，虽然限制商睿的自由，但保护力度还是没话说的，今青衣卫闯入，她也只能寻求禁军庇护。
只是平常殿外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戒备森严的禁军，却像是没听见一样。
杨昭也终于冷冷瞥了她一眼，不轻不重道：“情妃娘娘不用再喊了，今次一事，由青衣卫全权负责。”
说着话，再次转向商睿，侧身伸手：“陛下请。”
“这，这……”商睿喉结滑动，再次狠狠咽了口唾沫，手足无措下，难免惊慌四顾。
见状，丁荣微微拱手弯腰，笑呵呵道：“陛下，由青衣卫负责您的安全，实乃万无一失，您就不必再担心了。”
“可是，可是这。”商睿环顾了下左右，又看向丁荣道：“丁大人啊，朕，朕真的不想再回帝都了……”
“可事已至此，杨大人已经来了，陛下又何必让大家都下不来台呢，若是如此，恐有伤天子威仪啊。”丁荣劝道。
说是劝，实则此话，已威胁明显。
今天要是不走，恐怕青衣卫就得用强了！
商睿就是再傻，也能明白眼前的形势，不由紧紧握住了情妃的小手，脸色紧张，夹杂着一抹求助道：“爱妃，爱妃，现在怎么办……”
情妃已经重新坐回了他身边，这时也有些沉默了。
本以为，对方只是来骗天子出宫的，没想到，如今已成带甲胁迫。
她先是在心中衡量了一下局势，接着看向杨昭，正色说道：“杨大人，既要护送天子回都，那临行之前，陛下想见一见秦王。”
杨昭一愣，或许没想到她会提出这个要求，可很快又道：“大王国事繁忙，恐无暇分身，还请陛下见谅。”
“秦王不过王爵，陛下乃天子，岂能以国事繁忙推托！”情妃气道。
杨昭不再回答，而是再次侧了侧身，意思明显。
随着他这个动作，一众青衣卫精锐也都脚下微动，一副准备上前的架势。
情妃无奈，只得看向商睿，微微摇了摇头。
“呵呵。”商睿笑了，笑的有些苍凉苦涩。
事到如今，他还能说什么呢。
只能是自嘲般的说道：“好，好，既然杨大人如此有心，朕，走便是了……”
“谢陛下！”杨昭低身一拱手。
这等同于武力威慑，商睿迫于无奈，只能被逼答应。
当天下午，在青衣卫的护送下，他一身天子服饰，带着情妃和皇室家眷，一大堆人，浩浩荡荡的出了秦王宫。
宫门处，杨昭正叫来一名小头目：“车驾都准备好了吗？”
“都准备好了，大人请放心。”小头目回了一句，又从怀中掏出了几份手令，恭敬递交道：“另外，这是王后娘娘给的通关文书。”
“恩。”杨昭接过，随意看了一下，收入怀中道：“再去调派一些人手，现在就走，越快越好。”
“是！”头目领命，快步离去。
不多时，商睿一行人也抵达了宫门处，一辆辆的马车早已停留在此。
亲眼看着他们上车之后，杨昭亦大手一挥：“出发！”
第927章 敲打
天子就这样被接出了王宫。
一切看起来似乎很顺畅，实则，若非秦王后坐镇，哪有那么容易。
马车走的不紧不慢，耳中，是街市的喧嚣。
有来来往往的行人，夹杂着叫卖之声。
商睿能感觉到自己已经脱离了王宫的范围，行于秦州城中了。
出于本能，他忍不住挑开窗帘往外看了看。
不知道有多久没看到这番民间景相了，还记得初来秦州时，这里还没有这么繁荣。
只是没等他看得尽兴，很快，车驾旁的一名青衣卫头目就出声说道：“陛下，街市龙蛇混杂，为安全考虑，还请陛下安心坐于车中。”
他的语气虽然挺恭敬的，可怎么听怎么别扭。
商睿深吸了口气，无奈放下车帘，于车驾中握着情妃小手，满脸忧虑道：“爱妃，此行可真有危险？”
情妃没有说话，沉默之下，秀眉也是深深皱起。
她虽然感觉到了危险，可却无法阻止这件事的发生。
就这样，队伍一路行进，因走的时候是下午，又不紧不慢，所以天近擦黑，才行至秦州东门。
车队很长，有不少皇室家眷，加之青衣卫护送，场面看起来可不小，城门守卫自然横身于前，一抬手道：“止步！”
见此情形，杨昭直接翻身下马，快步上前，为了防止变故，更是直接掏出了手令，递向军兵道：“青衣卫奉命办事。”
军兵接过，先是看了他和身后的车队一眼，接着仔细查看了一下手令，继而还给杨昭，一挥手道：“放行！”
这手令上，可有陆云烟盖的印章，只要是在秦国境内，可以说是畅通无阻的。
这边顺利出城，一路无话。
可护送天子，还于帝都这件事，不可谓不大，是不可能瞒得住的。
第二天上午，听说此事的上官文若，就急匆匆找到了陆云烟。
以其精明，当然清楚，青衣卫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这么做，必然是接到了王后的指令。
秦王府中，后花园的石亭外。
上官文若正跪在地上，正声说道：“娘娘！商氏，毕竟还是天下共主，事分大小，即便大王，也是承认天子的，娘娘岂能如此？”
“你在质问本宫？”陆云烟语气不善。
上官文若正色道：“微臣不敢，只是据实而论，还请娘娘明鉴。”
“好。”陆云烟道：“你也说了，皇室虽然衰弱，但商睿毕竟还是天子，又岂能久居秦王宫，此次，本宫令青衣卫护送天子，还于帝都，不正是顺天应人吗？”
“可是娘娘真这么想吗？”上官文若多聪明的一个人，这种事怎么可能瞒得过他。
“你以为呢？”陆云烟反问。
“臣以为，娘娘现在一道手令，还能制止青衣卫接下来的行动，否则，大祸不远矣。”上官文若道。
“若本宫偏要如此呢？”陆云烟声音已经有些变冷了。
可上官文若根本不惧，继续说道：“娘娘，在臣看来，大王尊天子，而令不臣，以此扫平四海，才是大业之根本，若娘娘一意孤行，必使大王陷于不仁不义。”
“上官文若！”陆云烟已经有些生气了：“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你这个秦国一品大臣，到底是忠于大王，还是忠于天子！”
听到这话，上官文若顿时就瞪大了眼睛，接着身子一低，颤声说道：“臣对大王的忠心，日月可鉴！娘娘何出此言，而令微臣惶恐？”
“既是如此，那你为何千方百计，阻拦大王帝业？”陆云烟冷声质问。
“娘娘此言差矣。”上官文若慌忙解释：“皇室衰微，天下大乱，而大王要成就大业，就必须名正言顺，使天子居于秦王宫，为秦国所用，不是更好吗！”
“可在本宫看来，山河碎裂，列国争霸两百多年，商氏，早已名存实亡，社稷，犹累卵之危，至今日，天下只余四国，现在要天子又有何用？”陆云烟道。
没想到她说的这么直接，上官文若震惊之下，亦是慌乱说道：“可是娘娘，皇旗仍在，若如此行事，将天下无主，届时，秦将处于风口浪尖啊。”
“那又如何！？”陆云烟道：“天下大势，早已至此，我大秦要一统天下，早晚都要战胜吴楚和强灵！”
说完，他又美目一眯，盯着上官文若道：“本宫今天把话放在这里！天子，非死不可！谁也救不了他！”
啊！？听闻此话，上官文若大惊失色，再次叩首道：“娘娘不可如此啊……”
“上官文若！”陆云烟直接打断了他：“在本宫心里，没有任何事，比大王称帝更重要！在这件事上，谁若明里暗里进行阻拦，那就是本宫的敌人！”
这已经是非常直白的警告了。
这可是堂堂秦王后，一国之正宫。
上官文若就是再位高权重，也忍不住咽了口唾沫，结结巴巴道：“娘娘，臣，臣……”
“不要再说了！”陆云烟不耐烦的一皱秀眉，继而深吸了口气，放缓语气道：“上官大人，本宫已经有些累了，若无他事，你且退下吧。”
“可是娘娘啊——”上官文若哪肯愿意。
“上官大人。”陆云烟不满的看了他一眼，接着右手抚上了隆起的肚腹，面露不悦。
见状，上官文若再无法说什么，只能是跪在地上，最后劝道：“大王乃一代明君，娘娘更是贤德，此事，关乎整个天下，还望娘娘三思……”
说完，亦施礼而退。
看着他的背影，陆云烟微微眯起美目，心思百转。
现在，她确实可以传一道紧急手令，责令杨昭返回。
只是已经做到了这一步，她哪里肯罢休，再者等萧远回来，这事就再办不成了。
婢女风情端茶而来，忍不住看了眼上官文若离去的方向，轻声说道：“娘娘，上官大人如此迂腐，处处与娘娘作对，何不惩治一下。”
听到这话，陆云烟微微摇了摇头，瞥了她一眼道：“这个大文人，乃秦军谋士之首，深得大王信任，功勋卓著，动不了的。”
第928章 沉江
上官文若的背影有些落寞。
出了秦王府后，他并没有直接回去，而是又转道拜访了一下刘玉之。
相府中，两人分宾主落座。
见他一副唉声叹气的模样，刘玉之不由笑了笑，道：“上官兄是在为天子一事忧心？”
上官文若道：“此事，明显就是王后娘娘趁着大王不在，欲暗中废帝，刘兄身为相国，理应同我一道谏言才是。”
他们两个，认识很多年了，私交甚好，因此私下里的称呼也是比较随意的。
刘玉之闻言，笑呵呵的说道：“上官兄的想法，我能够理解，可事情已经发生了，而且大王走时，将秦王剑交给了王后娘娘，想拦，也是拦不住的。”
“可若天子一死，天下无主，士子之心，也会偏离于秦啊。”上官文若担忧道。
“你多虑了。”刘玉之道：“商氏，早已名存实亡，天下四分五裂，各尊其主，就像灵国的民众，他们不会听天子的，只会忠于灵王，秦国更是如此。”
说着，他又道：“大王曾有句话说的很好，民者，耕有田、居有所，百姓要的是安居乐业，值此大争之世，列国割据，民众最想看到的，是山河的统一，不再战乱频生，不再流离失所，谁若能做到这一点，那便是有着丰功伟业的帝王。”
“话虽如此，但等大王帝业功成，再使商氏禅让，不是更完美吗？”上官文若道。
“这又有什么区别呢。”刘玉之道：“现在满朝文武，应该都已经知道天子之事了，可到现在，皆没有说一句话，这说明了什么？说明此事，是所有人都希望看到的。”
上官文若不是不够聪明，而是他的礼制思想过重，现在听完刘玉之的一番话，也不由皱起了眉头。
刘玉之不再多言，而是伸了伸手道：“来，上官兄，请茶。”
数日后，通往帝都的一条水路上。
辽阔的江面，一望无际，根本看不到尽头。
有水鸟沿江，振翅而飞。
波涛翻滚，风浪算不上很大。
船只轻微摇晃中，商睿看着江面景色，忍不住说道：“此江一过，就快到帝都了吧？”
情妃在其身边，并没有说话，而是看向了正快步走来的杨昭。
察觉到这个动静，商睿也稍稍侧身，皱眉说道：“杨大人，你不许朕在街市露面也就罢了，难道朕想看看这江上的风景也不行吗？”
“陛下言重。”杨昭于身前站定道：“只是陛下一路舟车劳顿，臣，特意令人备了些温酒，以去疲乏。”
说着话，他也朝前微微摆了摆手。
随着他的动作，身后一名青衣卫人员立即上前，他的手上，还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中，有一个陶瓷酒壶和两只玉杯。
到了商睿跟前后，亦恭敬弯腰，双手高举。
看着面前的酒壶酒杯，商睿喉结滑动，狠狠咽了口唾沫，继而下意识后退了两步：“朕，朕现在还不想饮酒，杨大人的好意，朕心领便是……”
杨昭不语，阴冷冷的盯着他。
那青衣卫人员亦是一动不动，保持着递酒的姿势。
片刻后，情妃笑了，笑声如同银铃一般，更是毫不畏惧的上前，用芊芊玉手接过了玉杯，“陛下，喝吧，没事的。”
“可是，可是爱妃，这酒……”商睿惊恐摇头，就是再傻，也能看出什么。
情妃当然知道这酒有问题，只是事到如今，不喝又能怎样？
她依旧笑着，笑着说道：“事已至此，陛下还有何忧虑，又何必做这些举动呢？”
话一说完，她当真一口饮尽了杯中酒水，扔掉玉杯，看着杨昭道：“杨大人，你以为，本宫真的怕死吗？其实，我早该死了，只是为了一份执念，而活到了现在。”
她真的很美，身着华服，酥胸半露，有着倾城之貌，妖娆又妩媚。
杨昭转头看向了她。
她红唇微动，继续说道：“这杯酒，我已经喝了，只求死后，能葬于黄山陵。”
黄山陵，陈王之墓地。
商睿闻言，顿时就瞪大了眼睛，看着情妃，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爱妃，你，你……”
情妃似是自嘲的笑了笑，并没有看商睿一眼，也没再多说什么，而是以乞求的目光继续看着杨昭。
后者眉头微皱。
情妃见状，略微焦急道：“你连一个将死之人的请求都不能答应吗？若秦王在此，他一定会应允的，他也一定会理解的。”
听到这话，杨昭表情出现了犹豫，顿了顿道：“好，我可以答应你，但黄山陵，乃陈王之墓，此事还需获得大王批准。”
“谢了。”情妃不再多说什么，也不再看任何人，而是一转身，漫步走到了船舷栏杆处，望着江面，喃喃说道：“这江景，真美……”
在这一刻，她就像是一个常年身心疲惫之人，突然得到了解脱一般，浑身上下，说不出的轻松。
她是商睿最宠爱的妃子，可到头来，临死却要求葬于黄山陵，可见这个复杂女人的内心，一直深爱着自己的丈夫，其实从未变过。
片刻后，她面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亦紧紧捂着脖子，吐血倒地。
一代红颜，香消玉殒。
就这么死在了毒酒之下。
眼睁睁看着刚才还妩媚动人的情妃就这样死了，商睿吓得尖叫一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开始手脚并用，连连后爬：“朕不喝！朕不喝！”
杨昭皱眉，朝身后其他人扬了扬头。
众人会意，立即上前，朝商睿围拢了过去。
后者依旧在往后爬着，已被逼至角落，同时声音发颤，慌乱摇着脑袋：“别过来！你们想干什么！都别过来——”
没有人理他，由两人动手，取出了一条白绫，直接绕上了商睿的脖颈，一左一右，手上逐渐加力……
片刻后，商睿已瞪大了眼睛，脸色乌青，瘫软在角落。
上前查探了一下，确认无误后，杨昭又冷声问道：“其他人都处理了吗？”
江上可不止这一艘船，其他大船上，还载着其他皇室家眷，一名小头目立即回到：“都处理完了，卑职业已检查，大人放心。”
“恩，将船凿沉。”杨昭言简意赅。
第929章 天下无主
十几艘大船，缓缓沉入江底，很快消失不见。
在这一望无际的江面上，再难觅踪迹。
江风吹来，看着前面空荡荡的江面，一名小头目忍不住咽了口唾沫，颤声说道：“大人，我们，我们杀了天子……”
不管皇权是否衰弱，那毕竟都是皇帝，青衣卫心态可想而知。
“你慌什么！？”杨昭瞪了他一眼，“有王后娘娘在，出不了乱子！”
“是，是，是卑职失言。”小头目再次喉结滑动。
又过几日，秦国朝议。
陆云烟挺着大肚子缓步走了进来。
见到她，左右众臣纷纷弯腰施礼：“参见王后娘娘——”
“不必多礼。”陆云烟摆了摆手，走到正前方后，可没敢走上王座，而是回转过身，面向众臣道：“议政之处，本宫本是不便来的，只是有件事，不得不向诸位大人宣布一下。”
人们互相看看。
陆云烟接着道：“鉴于商氏天子，乃天下之君，实在不便久居秦王宫，因而，前段时间，本宫已令杨昭亲自护送，使天子还于帝都。”
说着，她也扫了眼下方，目光定向杨昭道：“杨大人，既已返回，那必然是将天子安全送到了？皇宫诸事，可处理妥当？”
“这……”杨昭躬身，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恩？”陆云烟秀眉一皱，故作不悦。
见状，杨昭慌忙跪地，颤声说道：“禀娘娘，青衣卫奉命护送天子，本一路平安，可行至寒江，却突遇狂风巨浪，以使大船倾覆，微臣营救不及，天……天子沉于寒江……”
“你说什么！？”陆云烟大怒。
“臣，办事不利，罪该万死，请娘娘责罚！”杨昭脑门触地，屁股高撅。
陆云烟面上，那是怒气不减，指手厉喝道：“本宫给你的命令是什么！？你们青衣卫办事不是一向周全的吗！枉本宫还那么信任你！那可是堂堂天子！岂能遇难！既有风浪，你怎么没跟着沉江啊！”
“娘娘息怒……”杨昭身子更低，哪敢抬头。
陆云烟看似气的不轻，扬声喊道：“来人！杨昭护送有失，致使天子蒙难，罪无可恕，拖下去打入死牢！择日问斩！”
“诺！”侍卫应声而进，一左一右，就要架住杨昭。
可这时候，王肃却站了出来，连忙说道：“娘娘息怒，杨大人虽有过失，但其忠心耿耿，再者，这种意外的发生，也是无法预料的，还请娘娘看在杨大人往日的功劳上，从轻发落。”
“是啊娘娘。”丁荣也站了出来，附和着说道：“大江之上，风浪常有，发生这种情况，也只能说是天意如此了，还望娘娘息怒，保重身体要紧啊。”
“是啊娘娘，杨大人罪不至死啊……”
一时间，许多大臣都站了出来。
什么罪不至死，护送皇帝，皇帝沉江了，自己却回来了，放在任何人身上，都是九死之罪。
可陆云烟却借坡下驴，当即深吸了口气，冷声说道：“杨昭，若非诸位大臣求情，你人头不保！”
“先将他押下去！”
“诺！”侍卫立即开始行动。
等将其带走，陆云烟又叹了口气，幽幽说道：“护送天子，还于旧都，本是一件极好的事，可没想到，竟出了这等意外，此，实乃本宫之过啊……”
听到这话，丁荣慌忙溜须拍马：“哎呀娘娘，意外之事，谁又能未卜先知呢，您可千万不能自责啊……”
“是啊娘娘，您身怀六甲，腹中乃我大秦王子，可千万要保重身体啊……”
众臣纷纷附和，七嘴八舌，别提有多关心了。
陆云烟更是就势说道：“既然事情已经发生，本宫，自会亲自向大王交代，就不打扰相国和众卿议政了。”
说着话，她也有些疲惫的离开了这里。
众人见状，自然齐齐弯腰恭送。
等她离开后，所有大臣再次忍不住互相对视了一眼。
陆云烟为什么要这么做，无非是要当着众臣的面，先将杨昭问责，堵住一些嘴。
萧远回来之后，多半会翻出此事，到时候，少不了要有人背锅，这背锅之人，无疑就是杨昭。
而现在，她已经责罚问罪，并差点将其问斩，那萧远回来的时候，再想严办，就有点不妥了。
说白了，这是在保护杨昭呢。
离开议政之处，她也第一时间将杨昭叫了过来。
后者似乎是被从牢中提出来的，见到陆云烟后，自是恭敬施礼。
陆云烟先是看了他一眼，接着微微笑道：“怎么？受委屈了？”
“不，臣一点也不委屈，能为娘娘效命，乃臣之荣幸！”杨昭正色回到。
话虽如此，可陆云烟仍旧解释道：“唉，你也该明白，那是天子，局势复杂，本宫是可以力压众臣保住你，但大王回来之后，情况就会不一样了，你懂吗？”
“微臣明白。”杨昭认真说道。
“恩。”陆云烟点了点头，又打量他一眼：“这件事，青衣卫办得很漂亮，你放心，本宫绝不会亏待你和青衣卫的，只是这段时间，你得先委屈一下。”
“是！微臣领命！”
“去吧。”陆云烟摆了摆手。
“诺！”杨昭恭敬施礼而退。
等其走后，陆云烟像是恍然想起了什么。
还记得她曾梦醒，急召太卜，言说持剑杀人于金銮殿，帝星坠落，亡于其手。
现在看来，似乎应证了这个预言。
当时的宣女王，怎么可能想到，天子尚在秦王宫，如何能牵扯自己身上。
没想到的是，命运却让她嫁给了萧远，成了秦王后。
天子死了，从这一刻开始，天下无主，帝国彻底崩塌，列王的纷争更远远没有结束。
而对于此事，乍一听，似乎极大，可在秦国大臣这边，却并没有掀起任何风浪。
与其说是秦王后谋划周全，不如说是群臣早就在心里默认了这次行动。
下朝之后，人们三三两两出得王府，一路上，自然少不了议论。
江仪是与阎明走在一起的，笑呵呵说道：“这么大的事，却无任何震动，看来，大家似乎心照不宣嘛。”
“呵呵，如今的局面，难道不是你我臣子所想吗？”阎明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