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回谷
第二天清晨，法空像往常一样从暖被窝里出来，下了床来到小院中。
清冽的空气钻进肺中，明媚的阳光照在脸上，他长长伸一个懒腰，想了想，决定先去一趟洗心峰。
跟两只白雕告别。
虽然没能驯服它们成为宠物，可毕竟熟悉，临走想告别。
准备跟它们告别之后，再去跟澄烟告别。
因为师父圆智的关系，澄烟对他极为关照，每过两天就来看看他。
澄烟的态度常常透着不耐烦，恨不得赶人，法空却知道他是真正关心自己帮自己的。
还有藏经阁。
现在有了雷音洗髓经，再不必苦等大雷音寺有高僧圆寂，藏经阁里的一层藏书还只读了一小部分。
他顾忌大雷音寺卧虎藏龙，高僧神僧隐藏，不敢用时轮塔。
只能在现实里慢慢的读，一本一本的翻看。
即使过目不忘，翻得极快，对比藏经阁浩瀚的藏书，还是如蚂蚁搬山石。
两个时辰后，他面露无奈的从洗心峰回到自己的精舍，心中微感惆怅。
终究还是没见到那两只白雕。
它们不再去洗心峰觅食，彻底消失于自己眼前。
想再见到它们恐怕不可能了。
这让他惆怅不舍。
这两只白雕神骏异常，而且灵性十足，他很喜欢。
从洗心峰回来的路上，他已经跟澄烟告别，回到精舍收拾一下便要离开。
这精舍会一直空下来，准备他随时过来，所以不需要带走什么东西。
可还是不舍。
左看看右看看，最终一咬牙，拉开院门跨出去。
“唳——！”
刚刚跨出去一步，天空便传来一声尖啸，响彻天空。
法空一听这声音便觉耳熟，抬头一看。
熟悉的雕影正在高空，是其中一只白雕。
这只白雕双爪抓着另一只白雕，朝着精舍俯冲而下。
法空关上院门，退后两步让开院子空地。
白雕挟着狂风呼啸而至。
顿时飞沙走石。
法空一拂僧袖。
无形的力量扩散，将沙石平伏，消弥掉这狂风。
他现在已经是四品天元境，对罡气的操纵炉火纯青，妙到毫巅，这便是在般若时轮塔里修炼的妙处。
每天增加的一百九十二天寿元，他都会燃烧激发般若时轮塔，进入其中修炼，不断的积累。
每次半年多时间苦修，迅速从五品踏入四品，罡气既积累得深厚，又操纵精妙，可谓深厚而精湛。
他已经练成了小如意神功，入门了天诛神剑诀，也入门了金刚八绝中的大金刚掌。
可偏偏金刚不坏神功毫无寸进。
金刚不坏神功的修炼之法离奇，需要借助外力，自己埋头苦练是不成的。
需要杂揉百家之力而淬炼身体，方能达金刚之境，不朽不坏，永驻于世。
——
“唳！”
落下的白雕将另一只白雕放开，扭头超法空轻啸。
两只白雕一大一小，相差不大，却是一雌一雄，一公一母。
公白雕胸口有个血洞，伤口已经凝结，把羽毛染红。
但它啸声有力，问题不大。
母白雕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好像死去。
公白雕盯着母白雕看，神骏的眼神黯淡，法空从中看到了担忧。
法空也没去看母雕的生死，直接便上回春咒。
回春咒一道又一道，一口气施展了十道才停住。
母雕的伤口在小腹，是类似于一种兽角刺中了它的心脏，几乎直接毙命。
法空暗中推测伤是什么奇兽，总不能是牛吧？
两雕的羽毛奇异，坚韧如软甲，刀剑难伤，能直接刺穿它们羽毛的绝不是寻常猛兽。
顺便给公白雕也来了两道。
回春咒随着施展次数增加，威力越来越强，远不是从前对伤口那般微弱效果。
十遍回春咒之后，母白雕的眼皮颤抖数下，慢慢睁开，接着翻身站起。
两只白雕凑到一起，翅膀半展，轻轻撞击，发出“锵锵”声，欢喜溢于言表。
他慢慢伸出手去，想摸摸。
两白雕忙收翅。
法空摸了个空。
两白雕警惕的瞪向他。
法空笑眯眯摇头。
两白雕一展翅，如有无形的力量托起它们，扶摇而起十几米，再轻轻一扇翅膀，如离弦之箭般加速升高。
法空迅速施了两道清心咒，分别落在它们身上。
这是让它们清醒一点，别冲动的去报仇。
它们在法空的三百米上空盘旋了两圈，然后钻进云霄消失不见。
法空摇头微笑。
救命的时候想到自己，得救之后便一走了之，这两只白雕真够绝的。
他心情却极好。
不管怎样，两雕遇险之后会想到自己，这说明它们还是相信自己的。
能救得了它们，他很高兴。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跟它们戏耍了这么久也有了感情，不忍它们横死。
至于伤它们的是哪一种野兽，法空有事在身，无暇去查找。
——
他大袖飘飘，猎猎作响，呼呼疾行。
比起在高速上开跑车，还是轻功更带劲。
尤其是用罡气催动轻功，那种强烈的冲击感让肾上腺素猛增，热血沸腾，忍不住想长啸。
他决定往后要把轻功练好，把身法也练好，这种疾速感太上头。
他一口气狂奔回金刚寺，先拜见了慧南，禀报了自己答应信王府王妃的事。
慧南点点头，没多说什么，回春咒终究是要施展给外人的，不可能一直给金刚寺弟子用。
这就太过暴殄天物。
他回到药谷，受到法宁的热情欢迎。
法宁兴奋之际，还忍不住抱怨了法空两句，然后又拉着他来到药田，指出数棵生了病的药材。
这几天他担惊受怕，焦虑非常。
一直在念叨着法空师兄怎么还不回来，还不回来，再不回来它们真要死了。
真死了的话，自己的罪过就大了。
法空仔细观察这六株药材，一一指出法宁所犯的错误。
因为这些药材往后都要交给法宁照顾，他未必能一直呆在药谷。
法宁认真的记下。
待施了两遍回春咒，法空坐到湖边的茵茵绿草上。
清风挟着湖水清气拂过他脸庞，他嗅着熟悉的清气，浑身放松下来。
还是家里好。
大雷音寺的精舍再奢华，饮食再奢侈精美，可还是药谷这里更亲切更放松，完全由自己做主。
当然，如果能把两者结合起来，那就再完美不过。
吃过晚饭后，法空沐浴着夕阳，沿着湖边走十圈，然后来到正在练大伏魔拳的法宁身边，让法宁动手打自己。
法宁停住拳势，瞪大眼睛不明所以：“师兄，我动手打你？”
“嗯。”
“……”
“让你打就打！”
“……好吧。”法宁看他认真的，于是轻飘飘打一拳过来。
锤子般的拳头打在他肩膀，软绵绵像棉花掸了一下。
法空忽然一掌拍出。
这一掌又快又狠，掌心隐有金色闪过，好像涂上了一层淡淡的金漆。
“砰！”法宁下意识的出拳迎战。
拳掌相交之后，法宁吓了一大跳，小眼睛瞪得快要脱出眼眶了。
他怔怔看着自己拳头，又看看法空的左掌。
“再来！”法空又一掌拍出。
法宁身体的本能又出拳迎上，拳掌相交发出“砰”的沉闷炸响。
大金刚掌至阳至刚，大伏魔拳也是如此，阳刚对阳刚就是硬碰硬，声如炸雷。
“砰砰砰砰……”法空一掌又一掌。
他发现大金刚掌还是这么练更快。
每一掌拍出，通过对撞他都会有新的发现，生出新的感悟，从而精进一分。
太液补天诀将他的天赋提升了太多，身意协调再加上感觉敏锐，让他脱胎换骨，成为了上上根器。
“来吧！”法空道。
法宁这回彻底明白法空不是从前的法空，不再是需要自己保护的师兄，而是能与自己旗鼓相当的高手。
“砰！”他一记大伏魔拳砸在法空左肩。
他顿时感受到柔韧的力量挡住拳头，隐隐有强劲的反弹。
法空稳稳站在原地，笑着摇头：“太轻，挠痒痒呢！”
“砰！”又一记大伏魔拳砸在法空右肩。
法空依旧稳稳站在原地，摇摇头：“还是太轻，不够劲儿！”
“啊——！”法宁大吼一声，拳劲如山。
虚空被打得湖水泛波纹一般，层层叠叠的波纹扩散开去。
他的拳头就像一块石头，破开了层层叠叠的波纹，狠狠砸在法空右胸口。
“砰！”法空微晃一下，仍旧摇头：“还不够！”
“师兄，那就小心啦，我真用劲了！”
“来吧。”
“砰砰砰砰砰……”
法宁想看看法空到底能挨几拳，实力到底达到什么程度，一拳跟着一拳。
“砰砰砰砰砰砰……”
“砰砰砰砰！”
“砰砰砰！”
“砰砰！”
“砰！”
“……砰！……砰！”
“……”法宁喘息着，大汗淋漓，手脚酸软的停住，无奈又惊叹的看着法空。
法空皮肤隐约有金光闪一下，随即隐没。
法宁一直盯着他，注意到了这一闪。
看到这一闪之后，他原本的隐隐怀疑就彻底证实，惊叹道：“金刚不坏神功！”
法空微笑，缓缓点头。
“师兄你真练了金刚不坏神功？”
“嗯。”
“真练入门了？”
“你说呢。”
“师兄……”法宁激动难抑，兴奋得双眼放光。
法空笑道：“师弟，金刚不坏神功入门难，修炼更难，没什么可高兴的。”
“不一样的，不一样。”法宁忙摇头：“师兄，金刚不坏神功啊！”
他也正准备练金刚不坏神功，可是艰难之极，入门遥遥无期，看法空竟然入门了，觉得自己入门了一样。
“我修炼了金刚不坏神功之事，不想让外人知道，留作杀手锏用。”
“……也好。”法宁怔了怔，想到法空的性情，也就不觉得奇怪。
第32章 相见
待夜色深了，两人各自回屋。
山谷里如今一共建了三座木屋。
除了法空的，莲雪建了一座，法宁又建了一座，三座木屋都是围着湖。
法宁的木屋正冲着山谷口方向。
他没有因为莲雪离开就占莲雪的屋子，担心莲雪如果回来之后发现屋子已经被占，心里会不是滋味。
所以，自己是断不能占莲雪师叔屋子的。
第二天清晨，法空与法宁吃过饭，便往明月庵赶，半个时辰之后便来到明月庵外冰河边。
两个美貌女尼过来，将他们引入了河对面的精舍。
法空让法宁等在这边，自己则去了小白所在的树林，站在小白喜欢躺的那块石头上。
“呜……”虎啸山岗。
法空露出笑容，看着小白从树林里钻出来，轻轻一跃到了近前，威风凛凛，百兽之王的气势十足。
它轻盈而威猛，金色绸缎般的皮毛好像海面一般汹涌振荡。
法空伸手笑道：“小白！”
小白到了近前扑过来。
法空伸手接住它前爪，令小白人立而起。
这一扑足以把正常壮年扑倒。
玩闹了一会儿，小白蹲伏到石头上，任由法空挠着后背与脖颈，慢慢的，懒洋洋的伸展开身体，瘫软在石头上。
“又来找我的小白！”清脆笑声中，宁真真白衣如雪，飘飘落下。
小白艰难的抬起头，努力睁开大眼看一眼宁真真，又懒洋洋的眯起来，继续倒下去。
法空抚摸着小白，笑道：“师妹，别来无恙？”
他觉得跟宁真真一别很久，不仅仅是在大雷音寺的经历，还有在般若时轮塔里的长久修炼。
般若时轮塔里的状态奇异，他身处其中，对时间的感觉格外迟钝，仿佛一恍惚一刹那。
可修为的变化是没办法忽略的。
修为变化会影响心境。
他再见宁真真时，便有恍然隔世之感。
竟然油然而出亲切感，温馨感。
他上下打量宁真真。
一段时间不见，宁真真更美了，肌肤温润莹莹，真如一尊白玉美人，在明媚的阳光下，散发着惊人的容光，不可直视。
宁真真笑盈盈的：“师兄修为大进呐，可是有奇遇啦？”
她也觉得亲切。
“去了一趟大雷音寺，见了大日如来不动经，算是奇遇吧。”法空道。
“真有奇遇？”宁真真笑道：“说来听听呗。”
“也没什么可说的，师妹你这是踏入三品了？”
宁真真笑容更盛，容光照人：“这还要亏得上一次的死而复生，慧心通明圆满，所以修炼起来很快。”
她所修炼的一脉是以慧心通明为根基为主体，慧心通明境界提升上来，剩下的水涨船高，水到渠成的跟着提升，一日千里，轻松达到三品神元境，成为宗师。
历代明月庵的弟子，真正把慧心通明练圆满的屈指可数。
宁真真是因缘际会，加之天资绝世。
“可喜可贺。”法空笑道。
他当然知道从四品跨入三品是何等艰难，宛如天堑，在宁真真这里却成通途。
宁真真不过是二十岁，却已经成宗师，令天下所有武者惭愧。
他说着话，一直在摸着小白。
小白舒服得眯着眼，迷迷糊糊，看得宁真真生气，上前踹了它一脚。
小白懒洋洋动一下，继续赖着不起来。
宁真真瞪一眼它，不再理它，笑盈盈问法空：“师兄所为何来？”
“还是不放心神剑峰。”法空道：“莲雪师叔呢？”
“师叔闭关了。”宁真真道。
“闭关了？”法空失望。
宁真真明眸眯了眯，流光溢彩的眼波转了转，觉得自己发现了了不得的秘密。
她漫不经心的笑道：“师叔久困于残天指，却也是难得的积累，厚积而薄发，这次闭关会更进一层的。”
“你们明月庵的武学确实神妙。”法空笑道。
“我们明月庵武学是以心境为本，心境不散，则修为随时可凝聚。”宁真真傲然微笑。
她用漫不经心的神态掩盖着自己正紧盯着法空一举一动及细微表情。
法空若有所思点头。
这无意中的一句话道出了明月庵武学的真谛，心境为本，武学次之。
心如明月轮，浮云遮不住，遍照人世间。
宁真真什么也没能看出，法空平静从容，好像山崩于前也不会色变。
她从前还隐隐能感应到一丝法空的心情，现在却一丝也感应不到了。
宁真真暗自摇头。
明明自己的慧心通明圆满了，更强了。
可他也变得更强了。
这让她不由的生出一丝不服气来，更想弄清楚他到底想什么。
她慧心通明圆满，在别人面前都能保持超然俯视，不动心，在法空这个救命恩人跟前却做不到。
经历了种种，她如今在法空跟前完全御下戒备，会情不自禁的恢复到小女儿态，会傲骄会生气会争强好胜，也会欣喜雀跃，喜怒形于色。
从仙女变成了凡俗之人。
看不清法空所想，感应不到法空情绪波动，她于是决定以“震”之诀来看看。
她忽然嫣然一笑：“师兄你喜欢莲雪师叔吧？”
法空一怔，随即失笑摇头。
“莲雪师叔年纪不大，容颜更年轻，你喜欢上莲雪师叔也正常。”宁真真明眸紧锁住他眼神，不放过他眼睛的任何转动与开阖。
法空瞪她一眼：“你可是明月庵弟子，我是出家之人！”
宁真真轻笑：“和尚就不能动真情啦？你们金刚寺好像不讲这个的。”
法空道：“莲雪师叔何时能出关？”
他当然也关心莲雪。
也是信仰力没到手，他实在不甘心。
莲雪温柔如水，浑身上下从声音到神态再到动作，无不温柔，确实相处极舒服。
这样的女子实在没办法不喜欢。
当然，这种喜欢不是男女之情，是纯粹的欣赏与喜欢，想与之亲近。
宁真真笑盈盈的，觉得自己发现了真相。
心里有一丝淡淡失落，怪不得对自己毫不动心呐，原来是心有所属，喜欢莲雪师叔。
其实也正是知道法空对自己没动心，她才会彻底放下戒心，在他跟前能彻底放开，随意自在。
法空摇头。
这个宁真真，武功练得再高，心境再圆满，本性还是没办法改变的，说自己喜欢莲雪？也真敢想！
“唳——！”天空忽然响起一声长啸。
法空抬头看去，露出笑容。
“好神骏的雪山神雕！”宁真真赞叹。
法空笑道：“雪山神雕？”
宁真真扭头笑道：“你竟然不认得？！”
她觉得法空博学多识、无所不知似的，竟然不知道这雪山神雕。
顿时喜笑颜开，笑靥如花迷人之极，声音格外娇美动听：“雪山神雕，这可是我们大雪山的异种，生裂狮虎，活擒高手，易如反掌！”
法空抬头看看它们。
一大一小的两雕正在高空盘旋。
此时阳光明媚。
法空眯着眼睛看。
它们羽毛闪烁一层银光，银白无瑕，嘴喙爪子闪动宝剑剑刃般寒光。
“可惜它们是不近人的，对人的戒心极重，只能远观不能近瞧，不知为何在这里盘旋，……难不成是要把小白当猎物？”
她说着话，绝美脸庞顿时微沉。
雪山神雕再好也不如小白，真要被它们捉到空中，小白不能幸免。
她一旋皓腕，地上一颗小石子飞到她食指与中指之间，然后扣在中指指甲上，轻轻一弹。
“嗤！”小石子伴随着尖厉的啸声冲天而起。
她想警告一下它们，让它们离开。
法空轻轻吐出一个字：“定！”
小石子升到百米空中，忽然停住，停在半空中一动不动，被稳稳固定住。
宁真真扭头看向法空，嗔道：“是师兄你捣的鬼？”
法空盯着那小石子，感觉神奇。
他刚才只是灵光一闪，才忽然施展定身咒，其实并没指望起效。
毕竟他所理解的佛咒都是要施展与人的，或者施展给有情，对石头施咒是没用的。
可眼前这一幕打破了常识。
小石子竟然被定在空中，好像空中有一只无形大手抓住了它。
“干什么呀！”宁真真嗔道。
这话一落，小石子开始垂落，定身咒已失效，法空测出只有短短的五秒。
这么一点儿的小石子，只定住了五秒，是因为小石子速度太快，蕴含的能量强，还是因为距离太远？
他陷入沉思。
宁真真见他不搭理，于是皓腕一转，又一颗小石子飞到食指中指间，轻轻一扣再弹出。
“嗤！”
伴随着一道尖厉啸声，小石子再次激射出去。
这正中法空的下怀。
他结印轻吐一个字：“定！”
小石子在三十米空中定住，一动不动，直到六秒之后才垂落下来。
法空满意的点点头。
这小石子的速度比先前更快，力量更猛，可定住的时间维持更久。
果然，是距离。
距离才是影响定身咒的重要因素，比力量速度更重要的因素。
“哼！”
“嗤嗤嗤嗤！”
宁真真哼一声，连续弹出四颗小石子。
“定！”
“定！”
“定！”
“定！”
法空接连吐出四个“定”字。
四颗小石子有的定在三十米处，四十米处，五十米处，六十米处。
然后先从高处垂落，最后是三十米处的垂落。
宁真真一拂罗袖。
它们还没落下，再次飞起。
法空这一次没再施展定身咒，任由它们在空中“砰砰砰砰”炸成四团粉末。
第33章 倾心
宁真真得意的扭头朝法空笑。
法空笑道：“我这定身咒如何？”
“古怪一些而已，”宁真真撇撇红唇：“定一颗小石子还行，难道你还想定住人？”
佛咒原本就不可思议，她一下就接受了。
法空朝她一指：“定！”
宁真真顿时身体一僵。
她怒瞪法空，雪白罗衫一鼓，猎猎如狂风吹拂。
随即跨出一步，玉掌骈成刀状，仿佛一柄刀斜抵着他脖子，得意娇笑：“没用！”
幽香飘入鼻中，法空面不改色的点点头：“需要多练，现在还不行。”
宁真真收回莹白玉掌：“你这定身咒是奇遇得来？”
“大雷音寺藏经阁。”法空简略说了自己在大雷音寺的经过。
“大雷音寺嘛……”宁真真淡淡一笑。
法空看出她的不以为然，笑道：“宁女侠这是连大雷音寺也不瞧在眼里啦？”
“大雷音寺名气是大，高手也多，可也就那样了呗，没什么大不了的。”
“好志气。”
法空笑道。
明月庵武学神妙，练好了不逊色大雷音寺，但论积累之深厚武学之丰瞻，明月庵是不如大雷音寺的。
他也知道宁真真为何有这般骄傲。
当初明月庵的创派祖师以女儿身，打遍大雪山宗无敌手呢，包括当时的大雷音寺。
这便是明月庵骄傲的底气所在。
“嗷……”小白忽然翻身站起，朝着天空的两只白雕咆哮，展一展百兽之王之威风，这是感受到两白雕的挑衅，不甘示弱。
法空微笑。
这猛虎咆哮比跑车的咆哮更烈，令人闻之浑身热血沸腾，战意昂扬。
法空有药师佛像镇守，心如止水，仍感受得到这咆哮之中的昂然战意。
两只白雕盘旋得更低，听到这一声咆哮，便调整姿势俯冲而下。
高傲的它们也不容许有猛兽挑衅。
宁真真脸色微变：“不好！”
她知道一旦真打起来，小白绝不是这两只雪山神雕的对手。
她想到这里，一旋皓腕，准备再次以小石子弹出，惊走两雕。
可她随即想到法空。
难道这两只雪山神雕跟法空认识，所以他数次阻止自己的小石子？
法空道：“算了，让他们打一场也好。”
他很想看看两雕与小白打斗的情形，看看到底有多强，小白有多大本事，雪山神雕到底多神异。
宁真真顿时瞪大明眸嗔道：“说得轻巧，万一有个好歹……”
“有回春咒呢，死不了。”
“回春咒也不行，万一把小白捉到天上再摔下来，就摔成肉泥了，……来了！”
“嗤！”尖啸声中，两颗小石子射向两雕。
两雕轻轻一侧身，长长翅膀倏的侧斜，身子划出一个弧度避开小石子。
“嗷……”小白再次咆哮，蹲伏在地，仰头怒瞪着两雕，随时准备扑出去。
两雕陡然加速，瞬间化为两支离弦之箭射来。
“嗤！嗤！”
两道轻啸声，小石子射出。
这一次两白雕没躲，任由小石子射中，身体轻荡一下，下射的速度更快。
宁青青知道法空与它们有关系，没下死手，这两颗小石子击伤四五品的天元境高手没问题。
可看两雕如此轻松硬接，恼怒的嗔道：“我要下重手啦！”
法空无奈：“罢了。”
“定！”
“定！”
两雕顿时停在半空。
它们眨动神骏的眼睛看法空，满是不解。
法空看着定在空中的两雕，欣慰的微笑。
看来这两个小家伙终究没那么绝情，暗中跟着自己呢，跟过来了。
定身咒更进一步了。
先前时候只能定住它们动作，没办法把它们定在空中。
他思维如电，细细分析。
如果先前的定身咒是定住了它们身体的力量，不能动弹，那么现在的定身咒不仅仅定住它们自己的力量，还定住了外部力量-重力。
这确实更神妙。
五秒之后，两雕恢复行动，轻轻扇动一下翅膀，再次扶摇而起，转眼钻进了云霄。
“嗷……”小白向法空咆哮。
显然是不满他把对手弄跑了，让自己不能教训对手。
法空轻轻吐出一个字：“定！”
小白顿时一僵。
六次呼吸之后，它恢复行动能力，顿时“呜呜”两声，转身跃进树林，消失不见踪影。
“小白伤心了！”宁真真一脸疼惜的看着小白消失的身影。
法空道：“无妨。”
他心神锁定小白，两道回春咒抛过去，虚空有玉瓶倾斜玉浆，浇到小白身上。
小白顿时微醺。
有了回春咒，不信还捋不顺小白的毛，保准让小白乖乖听自己的。
宁真真警惕的说道：“不准打小白的主意。”
法空笑道：“我有了雪山神雕，足矣！”
宁真真哼一声，半信半疑。
雪山神雕是好，小白也不差。
她极敏锐，一看法空刚才的架式，是不偏不倚，各打五十大板，好像都当成自己的宠物一般，便猜到法空的不安好心。
“师兄，宁师姐。”法宁听到动静赶过来，疑惑的看他们。
宁真真朝法宁合什，客气的道：“法宁师弟。”
“宁师姐。”法宁忙合什还礼，白白胖胖脸庞变得通红，好像喝醉了酒。
法空抬头看看两只白雕，不见踪影，但隐隐能感觉到它们在上空，云层之上。
“宁师妹，忙你的吧，我们先在精舍住两天。”
宁真真道：“走吧，去你们的精舍。”
三人沿着冰河往下，在哗哗的流水声中，慢慢的往他们精舍而去。
走到半途，宁真真忽然停住，蹙眉看向对面。
法宁胖壮身子在他们两人跟前一横，瞪向对面缓步而来的数人，肃然道：“什么人？”
法空笑道：“楚兄，怎么是你？”
楚煜在五大护卫的簇拥下缓缓而来，那件紫貂裘已经换下，只穿着一袭紫衫，满脸笑容。
明月庵这里是山脚下，温暖宜人。
楚煜远远的合什，笑道：“法空，我过来帮忙啦。”
法空不以为然。
“闲着也是闲着，出来游玩呗。”楚煜打量四周，笑道：“这里比大雷音寺好多了，山清水秀，气候也宜人，而且不仅风景美，人也美！”
他说着话，目光落到宁真真脸上。
宁真真淡淡看着他，目光清冷宛如秋月照人。
她能轻易看透楚煜所思所想。
楚煜对她的倾慕之意，丝毫不能干扰到她的淡漠与平静，如明月观世间之人。
楚煜强抑激动，竭力平静。
其实已然神魂授与，难以自拔。
感慨从没见过如此绝美的女子，如此气质清扬的女子，宛如广寒宫的仙子谪尘而来，不似人间脂胭。
法空分别介绍了两方。
宁真真神情平淡，盈盈眼波一掠而过，已经让楚煜神醉心迷。
宁真真的眼波最终落在陆玄明身上，淡淡道：“钓月道的宗师，好大的胆子！”
与在法空跟前的嬉笑相比，她在楚煜他们跟前宛如换了一个人，好像没有了感情一般。
这让楚煜越发情难自抑。
楚煜忙道：“宁仙子放心，陆先生是我们信王府的供奉，绝不会乱来。”
宁真真轻笑一声：“魔宗弟子，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那是寻常弟子，陆先生可是神元境宗师，能完全控制自己，宁仙子放心便是，我们过来是帮忙的，帮忙对付神剑峰！”楚煜忙道。
他转向法空，笑眯眯的道：“是不是，法空？”
同时给法空使一个眼色，示意赶紧帮忙说话，别站在一旁看热闹。
法空的神情就是看热闹的神情。
他没想到楚煜竟然也挡不住宁真真的美色。
身为小王爷，应该见过无数美人了，眼光应该足够高，定力足够强才是。
怎一见到宁真真便沦陷，跟法宁这个没怎么见过女人的有一比。
实在是不堪一击！
其实这也是宁真真所修持心法所致，试问世间有几人能抵挡得了明月之美？
皎洁无瑕，孤独悬于夜空之中，高不可攀，让人迷醉。
宁真真的慧心通明练到圆满，修为又到了宗师境界，夜空明月的气质更显。
再配合她绝美的容貌，更是不可抵挡。
“法空！”楚煜看法空只笑不语，便催促一句，不停的使眼色。
法空笑道：“既然来了，那便是客人，师妹。”
宁真真淡淡道：“欢迎。”
楚煜忙笑道：“就怕帮不上忙，宁仙子有何吩咐，直接跟他们说便是！”
宁真真对法空道：“师兄，那我先回去，你帮忙招待楚公子他们吧。”
“去吧。”
宁真真盈盈眼波在陆玄明身上一瞥，转身轻盈而去。
陆玄明仿佛木头人似的，对宁真真的眼光毫无反应。
楚煜目送她直至消失在松林之中。
法空冲他笑着摇头，楚煜被他看得不自在：“如此美人，谁能不喜欢？”
“明月庵弟子，陆先生应该知道的，回去好好请教吧。”法空笑道：“走吧，去我精舍里喝茶。”
别爱我，没结果。
这便是明月庵弟子的最好写照。
但凡明月庵弟子，历代以来，没一个陷入情网的。
跟明月庵弟子可以有友情，却甭想有男女之情。
明月庵弟子再美也注定不会属于哪个男人。
他如果真是年轻人，可能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感，明知不可能也会义无反顾的扑上去，如飞蛾扑火。
可他是遍历花丛、不相信爱情、经历过生死的重生之人。
他觉得跟宁真真只有友情也不错，男女之情太过极端太过脆弱。
就这样做朋友，长长久久，养眼又怡情，不患得患失，不疑神疑鬼，只有欢乐没有痛苦。
他觉得自己已经达到目的，宁真真已经不把自己当外人，真正当成朋友。
“走吧。”法空笑道：“楚兄发什么呆？”
“唉……，走吧。”楚煜临转身之际，又看一眼宁真真消失的方向，心里空空荡荡的，若有所失的惆怅。
第34章 搜敌
一行人来到法空的精舍。
法宁忙去煮茶，法空则与楚煜坐在桌边说闲话，问他为何非要凑这个热闹。
神剑峰可不是一般的宗门，堪比大雪山宗一般的地位，高手如云。
这是一潭浑水，不应该来趟的。
楚煜不以为然的道：“我就是想过来见识一下大永的武林高手。”
法空笑道：“楚兄还是不信，觉得大永武林安分守己，不会入侵大雪山吧？”
“我不是不信法空你，但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嘛，我跟父王怎么说，难道说是听说的？”
法空笑着点头。
他暗自摇头。
信王在皇帝那边并不得宠，反而备受排斥。
在朝廷与皇帝眼里，他太过任性，行事鲁莽不成熟，难堪大任。
楚煜道：“法空，你说他们何时会来？”
“应该差不多了。”法空朝东北方向看一眼，正是神剑峰所在位置。
他依照莫青云的记忆，判断神剑峰的效率，这个时间，神剑峰应该已经派人过来了。
“那我们准备动手？”
“神剑峰应该先会派探子过来一探虚实，再倾覆而动，一击而中。”
楚煜笑道：“既然要倾巢而出了，何必还要探明虚实？反正拼尽全力便是。”
法空笑了。
如果真这样，行军打仗也不必探哨了，不必前锋，直接全军压上便是。
如果他们倾巢而来，结果明月庵都躲开了，他们怎么办？
如果明月庵有足够的帮手，他们又如何应付？
这些都是要探明的。
——
明月峰之巅，冰雪覆盖。
法空站在峰顶的一块石头上，灰色僧袍猎猎飘荡。
他的脑袋在阳光下锃亮闪闪。
仰头看向天空。
他能隐隐感觉到两雕的存在，却是云层之上，眼睛看不到。
他想呼唤两雕。
可它们的眼力再厉害，也不可能破开云层看到自己。
最终凭着感觉，两道回春咒施出去。
“唳……”
两雕钻出云层，俯冲而下，眨眼功夫，挟着狂风落到了法空身前的石头上。
狂风呼啸，冰屑与雪花纷飞。
法空满意的露出笑容，又给了它们几记回春咒。
接着又是清心咒。
回春咒让它们舒畅，宛如喝得微醺，清心咒则让它们清醒，感觉更敏锐，加强了这舒畅感。
既高兴了它们，又刷了两咒的熟练度。
法空从袖中抽出一张素笺，以罡气把呼啸的寒风隔绝。
素笺上画了一个人。
此人脸庞一片空白，穿一件墨绿衣衫，头上戴一布冠。
墨绿长衫上面绘有精致的云纹，仔细看去，这些云纹好像活过来一样，莫名感觉到飘浮感。
布冠上也有奇异花纹，细看隐有眩晕感。
法空将素笺给它们看了看。
它们疑惑的看看，又看向他。
法空打了一个手指，指了指天上，又指了指眼睛，再指了指自己。
他觉得这两雕是很有灵性的，虽然听不懂人话，可未必不明白自己的意思。
两雕清唳一声，随即一扇翅膀，扶摇而起，眨眼钻进云层里消失不见。
法空回到精舍时，看到莲雪身着一袭雪白缁衣，正静静站在精舍外。
明媚的阳光下，她白得无瑕，周身上下一尘不染，皎皎如一朵白莲。
法空合什：“师叔？”
他目光上下一扫莲雪的雪白缁衣，一尘不染，如雾如沙。
这是成为了内庵弟子，不再是俗家弟子了。
莲雪温柔笑道：“法空，我正式削发了。”
“恭喜师叔。”法空轻轻点头：“师叔终于踏入三品了。”
他暗自咋舌。
从慧闻的记忆里，他知道三品是如何的艰难，慧闻费尽辛苦，苦修到四十岁才终于踏入。
莫青云身为天诛神剑的剑主，天纵之资，至少还要十年才有望踏入神元境。
邓远征也是一样，长春功邪恶却进境迅猛，比常人修炼快数十倍。
神元境还是一样的遥不可及，让他绝望。
而在明月庵呢，宁真真年纪轻轻便踏入三品，莲雪也是年纪轻轻便轻松踏入。
虽说一个是年轻一代的第一人，经历生死而悟，另一个也是她那一辈的第一人，经历磋磨与苦海而厚积薄发，可还是太打击人了。
怪不得净离曾说，明月庵根本不必别人帮，有足够的实力对付神剑峰呢。
但他通过莫青云也知道神剑峰的实力惊人。
净离知道明月庵的实力，未必知道神剑峰的。
莫青云是八大神剑里最弱的一位，除了流落在外的辟邪神剑，其余六神剑无一不是神元境。
最重要的是，八大神剑的剑主凭神剑，都能施展出超越一个境界的剑招。
这才是真正的威胁。
超越神元境的一剑，怎么挡？
莲雪轻轻点头：“法空你也修为大进。”
她说得轻描淡写，其实很吃惊。
自己修为大进，可远不如法空的进境之快，从七品一下踏入了四品，这才多久？进境之速太过惊人了。
法空笑道：“在大雷音寺有奇遇，师叔，请。”
他推门进了精舍的院子。
法宁不在院里，被法空好劝歹劝，终于答应先回了药谷。
法空迈着轻盈的脚步，与莲雪进到小亭里说话。
他笑容真诚。
莲雪的信仰之力又到帐了。
并没有因为她修为进至三品神元境而脱离信仰，不信自己。
依旧提供信仰力。
莲雪跟法空聊了别后的情形，她有悟之后闭关，势如破竹一气呵成的进入三品。
又问了法空。
法空说了自己别后经过，然后讲到这一次神剑峰必会报复之事。
莲雪轻声责备，说他不该过来的，明月庵内已经足够重视，正在召回一品高手。
这会是一场惨烈的大战。
他修为不够，太容易出意外。
法空暗自摇头。
这种事，一品高手不会回来的。
莲雪又问他是不是练了金刚不坏神功。
她心思细腻，观察敏锐，发现了法空皮肤下隐隐流转的金光。
法空别的修为可以存到药师佛像内，甚至修为也能，金刚不坏神功却不存于药师佛像身上。
真要存于药师佛像身上，也就失去了修炼金刚不坏神功的本意。
真要遇到偷袭，就怕还没等把金刚不坏神功拿回来，已经身亡。
“修炼金刚不坏神功要挨打，挨打越多，练得越快，对吧？”
“是。”
“那来吧，看掌！”
莲雪玉掌翩翩，轻盈曼妙，速度却奇快，而且掌力奇重。
她没有留手，以神元境的修为催动太素神掌，一掌拍出便带着幻境。
法空有药师佛镇守，不受幻境影响，仍觉得吃力。
神元境是罡气精纯再精纯，并且之中夹杂了一丝精神力，从而令对方生出幻觉。
或者觉得掌大如车轮，或者觉得掌势缓慢如蜗牛，或者觉得掌在远处遥不可及，或者看到掌心结出莲花朵朵，美丽无双。
神元境以下之人，精神必会受影响。
高手过招，一线之差。
稍一迟疑或者判断失误便高下立判，一切结束。
法空即使不受幻境影响，可罡气太过精纯，金刚不坏神功吸纳得极艰难，化解得吃力异常。
他利用身法来躲避，延长掌力间隔，别让莲雪的掌力撑死自己。
“砰……砰……砰……砰……”
劲风四溢，青竹与鲜花乱抖。
甚至有花瓣纷纷，被无形劲力搅碎。
法空忙道：“停！”
莲雪住手，气定神闲，温柔笑道：“金刚不坏神功确实神妙。”
如果不是金刚不坏神功，四品是挡不住三品一掌的。
“还是防不住师叔你的太素玉掌。”
“那不一样的，我们差着一个境界呢。”
“能挡得住师叔的太素玉掌，那才算是够用。”法空笑道。
他其实心满意足。
虽然防不住太素玉掌，可一口气中三掌是没什么问题的。
这三掌足够自己催动神足通离开。
“我每天过来跟你过过招，加快修炼。”莲雪显然也知道金刚不坏神功的修炼之法。
就是要挨打。
“唳……”天空忽然有清啸声，法空精神一振，忙朝天空打了个手势。
“这是……？”
“神剑峰有可能派出探子，打探这边的虚实。”
“雪山神雕帮你找探子？”莲雪好奇的打量天空，看两雕盘旋数圈之后，朝着远处飞去。
法空道：“师叔，招呼宁师妹一起，我们过去看看。”
“好。”莲雪对他极信任，毫不犹豫答应，身形一闪消失。
法空则朝着西北而去。
一会儿功夫，莲雪与宁真真追上来。
宁真真看一眼高空，哼道：“它们真能懂你的意思？不会是弄错了吧？”
法空笑道：“师妹，你是羡慕了，眼馋了吧？小白虽好，却做不到这样的事。”
“小白也不用做这些事！”宁真真哼道。
“是这边吗？”莲雪轻声问。
他看法空停在一片树林前，压低声音问。
他们如今所处是一片山腰，郁郁葱葱的树林，各种树木都有，杂乱无章。
林间枝叶横斜，杂蔓缠绕，无路可走。
“就是这里！”法空缓缓点头。
两雕正在高空盘旋，法空通过它们盘旋的方向，便知道它们的指向。
它们的意思，要找的人便在这片树林里。
“师妹，你来吧。”法空笑道：“你应该找得到人吧？”
慧心通明有极强的感应能力，尤其是对人心的感应。
宁真真微阖眼帘，一动不动。
第35章 五行
莲雪轻声道：“他们是什么人？”
“如果所料不错，是大永五行宗的高手。”法空低声道：“最擅长隐匿潜伏。”
他通过莫青云的记忆，知道五行宗是最擅长隐匿潜伏的宗门。
这五行宗行事隐秘，武林中罕有人知，却是神剑峰的外围宗门。
神剑峰弟子无一不是奇才，人数不多，但需要有足够的人做一些杂事琐事。
神剑峰没外峰内峰，只有外围宗门。
外围宗门可以推荐弟子进入神剑峰，神剑峰弟子也可以自己成立外围宗门。
这些宗门会帮忙处理神剑峰不便的事。
五行宗便是一位神剑峰弟子，在一次奇遇得到五行遁术传承之后所创，已经有三百多年。
大雪山有大雪山宗镇守，闯入不易，对五行宗弟子来说却不难。
他先前所绘墨绿衫，便是五行宗弟子穿的衣衫，样式是统一的。
只是五行宗弟子专业于遁术，修为不高，这反而是潜入的有利条件。
对修为足够的高手而言，修为越高，越易被感应到。
“找到了！”宁真真忽然睁开明眸。
明眸熠熠如寒星，美得惊人。
法空笑道：“果然不愧是慧心通明，宁师妹，好本事。”
宁真真抿嘴笑着挺挺傲人胸膛。
“真真，我们过去看看吧。”莲雪轻声道。
宁真真嫣然笑道：“师兄，你留下吧，免得打草惊蛇。”
法空无奈摇摇头。
宁真真这是嫌自己修为低。
自己修为进境是快，可快不过宁真真，练了金刚不坏神功之后，更难追上。
金刚不坏神功是一套独立的修炼体系，不再是武林所划分的人地天神四元体系，走的路数不同，是由纵向提升变成横向提升，将会在天元境停留很久。
金刚不坏神功九层，一层一阶，最终证得金刚，成变不朽不坏之金身。
他现在只是第一层而已，往后的路还长着呢。
“真真，走吧。”莲雪瞪一眼宁真真。
这丫头，在别人跟前冷冷清清的，在法空跟前就忍不住顽皮，不管什么时候都忘不了跟法空斗嘴。
两女一闪进入树林，随即传来宁真真的娇叱：“找死！”
“嗤！”
“砰！”
两道墨绿人影飞出树林，“砰砰”两声落在法空跟前。
他们蒙着脸，眼睛瞪得老大，冰冷的眼神不甘心的瞪向法空，然后抽搐一下，气绝而亡。
法空眉头挑了挑。
直接就宰了。
宁真真与莲雪如两朵白云冉冉飘落。
宁真真拍拍巴掌，哼道：“心肠歹毒，行踪诡秘，死有余辜！”
她一看到两人，便感应到森冷杀意，其中夹杂着残忍的淫邪之意，显然是没少虐杀女子，让她毫不犹豫的痛下杀手。
莲雪轻轻摇头没说话。
法空摇头笑笑。
从这一句话便可看出宁真真的心还不够狠，还是有些不忍心杀人。
再看莲雪，温温柔柔的，杀了人却一句话没说。
显然是心中笃定，觉得杀了他们并无不妥。
这便是阅历的差距。
宁真真明眸一眯，斜睨法空：“你笑什么？”
“英姿飒爽，佩服佩服。”法空笑道：“这两个便是五行宗的高手。”
“他们是死士。”宁真真哼道。
法空左手结印，右掌竖起，白光同时把两个五行宗高手笼罩。
看着两个小光人慢慢浮现，法空又撤回大光明咒，两个小光人重新钻回身体。
两人的记忆已经出现在药师佛眉心处。
孟贞吉，大永田安郡人，幼年家贫，又逢大旱，他饥饿难耐之下只能吃观音土，肚子撑得老大却不消化，便要被硬生生涨死之际，被一位五行宗弟子所救。
他资质甚好，趁势拜入五行宗，一家人都得救。
他为了报答五行宗之大恩，一直埋头苦修，没有一刻松懈。
其弟孟贞祥也加入五行宗，后来因为天赋卓绝，而被五行宗推荐加入了神剑峰。
这一次五行宗发布一次绝密任务，他毫不犹豫的报名。
五行宗三人一小组共同行动。
他是土遁，还有宋穆水遁，李坤木遁。
他们负责监视明月庵的动静，同时伺机探查明月庵的虚实。
再同时，将明月庵及周围的地图绘制清晰，甚至把大雪山的地形图绘制清晰。
大雪山宗镇守大雪山山脉，每一座山峰都有高手把守，密不透风。
这些高手都感应敏锐，目力过人，一旦发现敌人便发出讯号，并不亲自动手。
负责动手的另有其人。
吃过他们亏的大永武林高手不知有多少。
敢闯大雪山的高手们往往有去无回，即使寥寥几个能逃回来的也狼狈不堪，狼奔豕突之下根本想不住路，心有余悸而再不敢闯大雪山。
没法根据他们的见闻而绘制大雪山的详细地图。
他们五行宗弟子却视若坦途，五行遁术轻松的避开这些高手的感应。
他是土遁，与山石浑然一体不可被察觉，宋穆是水遁，与冰雪融为一体不可察觉，李坤是木遁，与树木融为一体不可察觉。
神剑峰素来不理会大永之外的事，如今却改变想法，开始针对大雪山，绘制地图是第一步。
五行宗诸弟子并不知道明月庵的具体所在，一直在寻找。
大雪山何其庞大，仅仅一个明月峰便足够大，他们两天时间还没有搜遍整个明月峰。
毕竟他们不能大明旗鼓的直接飞掠，需得施展遁术一点一点移动。
五行遁术隐匿无双，可就有一点儿不好，移动的速度太慢，只比正常走路稍稍快一点儿。
当然，也是因为他们的火候不够，据说五行遁术练到极境，可以瞬间百里。
他们还没能找到明月庵，却被两只雪山神雕找到了。
看到宁真真与莲雪的时候，便知道暴露了。
孟贞吉一家人受五行宗大恩，无以为报，唯有一死以报之。
他再无犹豫，催动秘术便要同归于尽，可惜宁真真更快，瞬间加速，玉掌在眼前一下扩大了数十倍，笼罩了整个天空。
他眼前一黑，便永远的沉睡过去。
法空觉得过了很久，却仅仅是一瞬间，便经历了孟贞吉的一生。
对活着的执着，却最终为了报恩，绝决而亡。
他暗自叹息着，又去看宋穆的一生。
宋穆的出身却不同。
他出身富贵人家，全家一次坐船出行时，被一座水寨的草寇劫杀，杀光了一家人。
他因为心脏长在右边而侥幸生还，被路过的五行宗弟子从死人堆里救起，收为弟子。
他为了报仇，拼命苦修水遁之术，不惜消耗寿元而修炼秘杀之术，最终修练有成之后，将那座水寨灭掉，全寨上下男女老少一个不留。
报了此仇，他心中空虚，空荡荡的无所依，终日放荡行事，喝酒找女人，甚至虐杀女人以寻求刺激，颓废之极。
这一次有危险任务，他便主动报名，在生死之间寻找独特的刺激。
莲雪一记太素玉掌轻盈飘逸。
宋穆觉得像是情人的抚摸，隐隐还听到了她们的甜腻的娇笑与惨叫，然后陷入永恒的黑暗。
仿佛过了很久，又仿佛是一刹那。
法空睁开眼。
两女还以为他沉浸在大光明咒中，不知他已经在短短时间内经历了两段人生。
“师兄，看到什么了？”宁真真问。
她知道法空能通过施展大光明咒看到死者临终前记忆，从而有所得。
法空轻轻摇头：“还有一个。”
“嗯——？”
“还有一个我们没发现。”法空抬头看一眼天空。
两雕已经不在，显然是看到他找到了地方便离开了，也可能去别处继续寻找了。
宁真真黛眉轻轻一蹙：“还有漏网之鱼？”
她闭上了明眸，将太阴寂照诀发挥到极致。
心如明月，俯照方圆五里，心神慢慢升高，无形的眼睛打开，一一扫视。
每一寸都不放过。
她忽然睁开明眸，白影一闪，她已然钻进树林。
莲雪忙跟上去。
法空看一眼孟贞吉与宋穆的尸首，右拳轻轻一捣地。
“轰隆”炸响。
地面炸开一个深坑。
“轰隆！”又一声闷响，深坑之内又出深坑，将其拓宽变成更深更大的坑。
他对罡气的操纵精细入微，两记大伏魔拳下去，深坑已经能埋尸首。
再轻轻一拂僧袖，两具尸首飘入坑内。
“砰！”一声闷响，一个中年男子翻滚到法空脚边。
法空低头看去。
却是一个贼眉鼠眼的中年，身形瘦小，身穿墨绿长衫，躺在地上朝法空讨好的笑。
法空低头看看他，泛起熟悉感，正是三人小组里最后一人。
第36章 神行
法空合什：“阿弥陀佛，施主，得罪了。”
他说着一拂袖子。
李坤跟着翻进了深坑里。
“慢着慢着！”李坤忙不迭的叫道。
法空又一拂袖。
泥土纷纷飞起，填进深坑。
李坤忙叫道：“我说我说！”
宁真真与莲雪如两朵白云冉冉飘落到他身边，低头看着深坑。
法空两袖子，深坑便填了一半儿，只露出李坤的脑袋。
李坤忙叫道：“我是五行宗弟子，前来刺探明月庵情报的。”
法空温声道：“明月庵与五行宗并没有冤仇，也与你无冤无仇，为何要刺探明月庵情报，施主莫要自误才是。”
他说着便要继续拂袖子。
宁真真看一眼李坤：“何必多问，这些五行宗的个个都是亡命之徒，都是来送死的。”
“不是不是！”李坤忙不迭叫道：“这位仙子，我并不是亡命之徒，他们才是，我想活命，真的想活命啊！”
他苦丧着脸：“我是上当受骗了，原本以为只是一个寻常任务，万万没想到要来大雪山，还要来明月庵，早知道是明月庵，我打死也不来啊！”
莲雪轻声道：“看来你是知道明月庵的。”
“大名鼎鼎的明月庵，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李坤忙讨好的笑道。
“他们好像不知道吧？”宁真真指指那两具尸首。
“唉……”李坤一幅痛心疾首的表情：“他们两个当然知道明月庵，可他们是死脑筋，都活腻了！……更可恨的是，他们骗了我，骗了我啊！……说只是来大雪山看看，然后走着走着就来到明月庵附近了，……是不当人子，枉我还拿他们当朋友！”
宁真真忽然发出一阵娇笑：“有趣！”
李坤这点儿心思怎么可能瞒得过宁真真的慧心通明，她倏的一收笑容，淡淡道：“原本还以为人不可貌相，你一脸奸相，未必性情也如此，现在看，是相由心生呐！”
莲雪柔和的眼波透出失望，轻轻摇头。
法空温和的道：“想活命的话，且先说说你们来了多少人吧，一共来了几组？”
李坤忙讨好的笑：“不多不多。”
他心中微紧。
这相貌平平的和尚看着温和，看着却让人心里发毛，而且竟然说出几组，他怎知宗内是以组来算的？
自己宗门即使在大永也是隐秘的存在，除了自己宗门弟子与神剑峰，罕有人知五行宗。
更不可能知道宗内是以小组行动。
法空温声道：“好好说清楚了，莫要自误。”
李坤张嘴欲吐的话又咽下去。
他原本想说一个假数字，可被法空温和的目光一照，心中微寒。
宁真真哼一声：“要我说，留着这么个奸诈小人是祸害，宰了便是。”
莲雪轻轻点头。
法空仍旧温和：“说罢。”
“……十五个。”李坤吞吞吐吐的说出这个数字，眼巴巴的道：“我绝没说谎！”
法空平静的点点头：“那就是五组。”
李坤忙用力点头。
他心中泛寒。
这臭和尚果然知道！
这怎么可能？
难道有别的组落到他们手上，被问出了口供？
法空道：“其实也能算得出来，你们五行宗嘛，喜欢五这个数字。”
“对对对，我们五行宗确实喜欢五。”李坤忙赔笑：“这位大师当真神算。”
“大师不敢当。”法空微笑：“既然是五组，那就是按照方位分布的吧？嗯……，这个方向，这个方向，这个方向，还有一组……却不知道了，你可知在哪里？”
“真不知道！”李坤忙摆手：“他们神行组行踪最诡秘，瞧不起我们，怎会告诉我们？”
“那你就没用了。”法空道。
李坤忙道：“有用有用！”
法空疑惑的看他：“还有何用？”
“我可以帮你们找到他们！”李坤忙道：“只有一个小小的请求。”
“饶他们一命？”宁真真斜睨着他：“你倒是还有点儿良心。”
“毕竟是同门嘛，宗门不仁，我却不能不义。”李坤不好意思的道：“不知……”
“可以。”宁真真淡淡道：“你如果不耍花招，捉了他们，可以不杀。”
“多谢仙子！”李坤一幅感激涕零状。
宁真真道：“不过你现在还心存侥幸，觉得我们是碰巧捉到你们的，所以还不想说实话。”
“没有没有，真没有！”李坤疯狂摆手。
法空道：“这样罢，你说一个把柄，我们能捉住的把柄，免得信不过你。”
“这……”李坤露出苦笑：“这……”
法空指向他胸口：“那里是有一个玉佛吧。”
李坤忙一捂胸口。
在法空温和的目光下，他一颗心渐渐下沉，越发疑惑法空怎会知道自己最珍视的便是这玉佛。
难不成，他能看透自己所思所想？
“拿来吧。”法空。
宁真真轻笑一声：“没想到还是个情种。”
莲雪不解，却没多问。
只是静静看着。
宁真真的慧心通明已经圆满，能看透别人心思，所以控制得了李坤。
不过看李坤的模样，反而更畏惧法空。
李坤苦涩的笑笑，慢慢从胸口取出一个小玉佛，玲珑精致，碧意盈盈。
法空伸手接过来：“这个玉佛，我便代为保存了，将来会还给你。”
“……千万别弄丢了。”李坤道。
心中苦涩。
说是将来还，不知何时才能还，如果自己做得不好，恐怕一直不会还给自己。
法空露出一丝淡淡笑容：“怎么可能弄丢，你觉得凭明月庵的太阴寂照诀，能不能凭这玉佛找到周姑娘？”
李坤一幅见鬼的神情瞪大眼。
法空将玉佛收入袖中：“好好合作，没人知道是你说的。”
“……好。”李坤苦涩的点点头。
他虚诿脱身的念头一下被打消，明白自己彻底成了板上的鱼了。
法空道：“你只要帮忙找到神行组，便放你离开。”
另外三组，雪雕便能找得到。
可最后一组，雪雕便无能为力了。
通过两人的记忆知道，神行组没有固定衣着，更重要的是他们藏于地下。
唯有依靠遁术的彼此感应，才能找得到。
原本还担心宁真真她们下手太快，没想到宁真真没杀这一个。
显然这个李坤是没有拼死之心的。
有死志的留下，那就是祸害。
没有死志，那便可以利用。
“……好！”李坤咬咬牙，闭上眼睛。
宁真真看看法空。
法空轻轻点头。
他没说谎，确实要放李坤离开。
李坤此人还有大用。
片刻后，李坤忽然睁眼。
眼中青光隐隐。
眼瞳由黑色变成了绿色，是雨后柳枝的清新嫩绿。
他咬咬牙看向法空：“大师会遵守承诺吧？”
法空温和的道：“贫僧从不打诳语！”
“……好！”李坤也没有别的选择，看看身下的两具尸首就知道他们心狠手辣。
他慢慢伸手指向东南：“沿此处三里，便是他们所在！”
法空看向宁真真。
宁真真道：“他没撒谎！”
“那我们便去围了他们吧。”法空道：“弄清楚他们到底要干什么。”
他怀疑五行宗的目的并不单纯，并不仅仅是探听虚实，画出地图。
神行组是首领。
李坤他们四组只是奉命行事的小卒子而已，所知非常有限。
五行宗是奉神剑峰的令，神行组奉五行宗的令，而李坤他们只是奉神行组的令。
神剑峰的真正的命令到底是什么，他们根本不知。
宁真真清冽的眼波在李坤身上打转。
李坤一激灵，忙道：“大师，仙子，说了放我的，不会说话不算吧？”
宁真真淡淡道：“他说放你，我可没说哟。”
“仙子，不能这样吧？”李坤顿时欲哭无泪。
宁真真嘴角微翘，露出讽刺的笑容：“你这样的祸害，不该留下的。”
李坤苦丧着脸，觉得完蛋了。
“不过既然他说啦，那就留你一命。”宁真真淡淡道：“好好珍惜，别自己作死！”
“多谢仙子，多谢大师！”李坤忙不迭道谢。
法空一拂。
李坤从深坑飞到空中。
宁真真一拂雪白罗袖。
一道狂风猛吹李坤，墨绿衣衫猎猎，身上泥土被吹得一干二净。
他随后慢慢落地。
法空道：“走吧，我们过去，你在百米外停住即可。”
“好好。”李坤忙不迭答应。
——
李坤缩到一棵树后，身体一贴，顿时气息全无，与这棵树彻底融为一体。
法空发现感应之中只有这棵树但没有他，果然不愧是木遁之术，自己感应敏锐不逊色于神元境高手，这木遁之术竟然也瞒得过。
李坤伸手指了指，嘴里不出声音，只打眼色。
法空颔首。
宁真真与莲雪再次翩然飞起，冉冉如白云。
“砰砰砰砰……”闷响声从百米外传来，随即“喀嚓”声中，一个黑衣人撞断了数棵树枝，“砰”一声落到法空脚下。
法空低头看。
这黑衣男子约有四十多岁，相貌俊逸，年轻的时候定是美男子，面如冠玉目似寒星。
只是他冷漠森然，给人感觉像一条毒蛇，恐怕不怎么招女人喜欢。
此时他双眼瞪大，脸上凝固着露出不甘与愕然神色，已经气绝而亡。
法空露出笑容。
有两位三品高手在前，自己还真是舒服省心。
他左手结印，右掌竖起，白光笼罩这中年男子。
待中年男子头顶的小光人凝成，便停止大光明咒，已然得其记忆。
刹那而已，便经历了中年男子徐庆知的一生。
他脸色忽变，低声道：“快走！”
第37章 奔雷
徐庆知是神行组的组长。
五行宗弟子平时都是单独行事。
因为修炼的都是遁术，所以几乎都喜欢隐于暗处观察。
明明盯着对方看，对方却看不到自己，就好像自己站在阴影里，被阴影保护着，可以尽情的观察对方的生活，偷窥对方的世界。
这种优越感很让人着迷。
利用遁术，可以打探秘密。
所以五行宗的消息是极灵通的，太多旁人不可能打探得到的隐秘消息。
利用遁术，也能轻易得到钱财。
所以五行宗弟子从不缺钱，随便找一个山寨，找到窝藏的赃物赃款，轻而易举。
利用遁术，也能偷学武功。
虽说法不传六耳。
可他们防不胜防，只要被他们盯上，就很难逃得出他们的耳目。
利用遁术，他们还能轻易的刺杀。
对手总有松懈下来的时候，或者进厕所方便时，或者在床上享受时，或者酒足饭饱时。
这个时候忽然出手，一击致命。
做这些事的时候，独自一人更加自由自在，无拘无束，有人在一旁便失了太多的趣味。
徐庆知的天赋极高。
别人练遁术，五门之中只能选取一门，付出惊人的辛苦才能有所成就。
因为遁术太过艰深。
可他修炼起来却轻松自在，五行宗内的弟子们都说他一定是前世就学过遁术，才会一练就成。
别人练一门遁术多年，顶多在两层徘徊。
他却把土遁木遁水遁三门都练到了第三层。
五行遁术最高境界是五层，第五层是传说中的境界，至今无人练成。
他在五行宗内顺风顺水，前途远大，未来即使不是宗主，也能成为长老。
这一次行动至关重要，所以他亲自出马，组成神行组，亲自主持这一次的行动。
五个小组的任务是找到明月庵，并引诱明月庵高手前来。
如果是寻常的高手，那便杀掉，从而引来顶尖的高手。
这个任务非徐庆知不可。
五行宗弟子修为普遍不高，是因为把所有时间都耗费在修炼遁术上。
明明能偷得高明的武学，却偏偏没时间修炼。
比起其他武学，遁术更让人着迷，更情不自禁的想要练得更高。
只要遁术精深，别人看都看不到自己，更别说打到，何必还要浪费时间练别宗武功？
一遁天下无。
徐庆知不同，即使同练了三门遁术，也没费多大功夫，仍有余力修炼偷窥到的武学。
别的五行宗弟子多是地元境界，他却是天元境界。
而且他修炼多门秘法，实力更是惊人，再加上遁术，同等境界几乎未遇敌手。
可惜这一次碰上了宁真真与莲雪，根本没给他施展遁术的机会。
宁真真一感应到他的杀意，瞬间全力以赴杀了他。
在临死之际，徐庆知充满了不甘与懊恼。
明月庵竟然这么强？
如果知道这么强，也不会接下这份差使。
原本还想着卖力一些，从而讨好神剑峰，能赐下顶尖的绝学。
五行宗弟子们偷窥得来的武学精妙是精妙，可他练了之后发现，练到天元境界已经是极限。
神剑峰的武学才真正奇奥，才有希望练到神元境界。
可惜神剑峰武学偷看了也没用，神剑峰筑基之法不是通过口耳相传的。
没有筑基之法，即使练了后面的剑法，也是华而不实，与真正的神剑峰弟子施展起来，威力天差地别。
可惜……
他带着不甘与懊恼陷入了黑暗。
——
法空在一刹那经历了徐庆知顺风顺水的一生。
徐庆知这一生只经历一次重大挫折，便是这一次。
他从徐庆知记忆里知道了神剑峰的计划，脸色大变，忙招呼两女撤退。
白影闪了闪，两女倏然来到他近前。
法空脸色难看，忙道：“快走！”
他说着转身便跑。
临走之际，瞥一眼贴在古树上一动不动的李坤，平静的点点头：“李施主，后会有期。”
有玉佛在手，不怕李坤逃出手掌心。
两女虽不解，但处于对他的相信，毫不犹豫的跟着他转身便跑。
李坤眨了眨眼，莫名其妙。
先前气势汹汹的，好像要把所有五行宗高手都连根拔除一样，现在仓皇如丧家之犬。
到底怎么回事？
“到底怎么回事？”宁真真一边施展轻功跟上法空，一边低声问道。
“神行组的任务是定位，诱出明月庵顶尖高手，然后发讯号召来奔雷神剑。”法空将轻功催到极致，往明月庵而去：“奔雷神剑的特点可知道？”
两女摇头。
两女知道神剑峰，也知道神剑峰的八剑，但也仅知道名字而已。
近二十年来，大永武林高手来闯大雪山的往往都是些小门小宗，神剑峰这般顶尖宗门弟子很少。
法空从徐庆知三人的记忆知道原因。
大永皇帝与大乾皇帝年纪相差仿佛，年轻时争锋，年老的时候，都陷入皇子夺嫡的境况。
大永八位皇子夺嫡，龙争虎斗之下，国内诸势力都在内耗，无暇顾及他事。
去年夺嫡大戏终于落幕，新皇继位，大永现在的局势还未完全平定，各方势力仍暗流汹涌。
两女不知道神剑峰也是理所当然。
而且整个大乾，知道神剑峰虚实的也寥寥无几。
即使大雪山宗，跟神剑峰打过的交道也不多。
神剑峰地位超然，对于大永朝廷的命令不怎么遵从。
整个神剑峰都弥漫着自由与散漫，峰规宽疏。
弟子们五花八门干什么的都有，很少有规规矩矩埋头苦修的。
多数都是做些别的，如经商，如当官，如种地，如开镖局，各行各业都有。
练武是闲暇之余才会做的事。
他们没兴趣闯大雪山。
大雪山宗内知道神剑峰的很多，毕竟是大永最顶尖的宗门之一。
可知道虚实的很少，明月庵也是一样。
法空道：“剑出如奔雷。”
“剑快？”
“御剑而行，迅如奔雷。”法空摇摇头：“快得不可思议，他很快就会赶过来。”
“那正好啊。”宁真真道：“正愁找不到他们呐。”
法空摇头：“这奔雷神剑是二品神元境高手，借助奔雷神剑，可以发出超越神元境的剑气，你们挡不住。”
“一品？”
“差不多吧。”
“……确实得小心。”
法空问：“庵内的一品高手回来了吧？”
“还没有。”莲雪轻轻摇头。
一品高手不是想召能召回来的，明月庵一旦有大难，一品高手们自有感应，自己赶回来，否则，她们不会回来。
法空道：“那就得人海战术了，得快召集高手，他马上便要过来了！”
“我们直接钻回庵里，看他敢不敢闯！”宁真真轻笑一声。
法空脸色微变：“来了！”
天空一道蓝光直贯天空，仿佛流星拖着尾巴从天空划过，直直射来。
一道红光从宁真真罗袖钻出，冲天而起，在两百米处“砰”一下炸开，红光迅速凝成一轮夕阳，红彤彤如火球。
蓝光速度奇快，先前还在百米之外，下一刻到了眼前，快得不可思议。
法空左手结印，轻喝：“定！”
定身咒一出，蓝光忽然一缓，空中现出一个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身穿蓝衫，剑眉星目，面如冠玉，双手高举于头顶，紧握一柄长剑。
泛着莹莹蓝光的长剑偶尔闪一下银光，好像雷电蕴于其中。
长剑正拖着他在空中飞行。
法空再次轻喝：“定！”
中年男子与长剑的速度更慢。
“定！”
中年男子与长剑的速度更慢一分。
即使中了三道定身咒，他与长剑仍旧在空中飞行，朝着法空三人射来，目光如电甚至盖过剑光，让人不敢直视。
“嗡……”
中年男子忽然一振剑，剑光闪了闪，发出千百只蜜蜂同时飞舞的声音。
他缓慢下来的速度骤然提升，倏的到了近前。
他原本是盯着宁真真与莲雪，一个身穿雪白罗衫，一个身穿雪白缁衣，一看便知是明月庵弟子。
受了三次定身咒之后，目光落到了法空身上，眼中杀意弥漫。
“哼！”娇喝声中，宁真真与莲雪同时踏上两步，挡在法空跟前，白生生的玉掌轻轻拍出。
动作轻柔，曼妙，毫无杀意。
蓝盈盈的剑光陡然大亮。
中年男子速度再快一分，幻为一片蓝光笼罩宁真真、莲雪与法空。
“叮叮叮叮……”
宁真真与莲雪玉掌轻柔曼妙，却精准的挡在剑前，在即将拍中长剑时，忽然由拍改为拂，如扫琴弦。
葱白似的玉指与蓝莹莹长剑交击，发出一连串的金铁交鸣声。
法空脚下倒踩七星，瞬间出现在十几步外的一棵古树后，左手结印，轻喝一声：“定！”
他已经认出这便是奔雷神剑顾心弦。
顾心弦在神剑峰里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御剑而来，迅如奔雷，杀完人之后，御剑而去，瞬间杳杳。
看来这一次神剑峰是动了真怒，出动这般顶尖高手。
一品高手不会做这种事，非关乎宗门存亡，断难请出一品高手的。
顾心弦虽是二品，可配合奔雷神剑，可发挥出一品的实力来。
再加上奔雷神剑的特性，恐怕真没人能留得住他，来去自如，杀伐由心。
“嗡……”顾心弦忽然一振剑，蓝光大涨中，破掉定身咒，同时卸去了两女的指力，电掣般射向古树。
“砰！”古松被剑光洞穿，碎木屑炸得纷纷扬扬，剑光毫不受阻碍的射向法空。
法空左掌结印，右掌拍出，金光在右掌心流转，正是大金刚掌。
宁真真身形骤然加速，玉掌瞬间变得近乎透明，追上顾心弦，拍向其掌心，要围魏救赵解救法空。
数道白影如白云般冉冉而来，是明月庵的高手到了。
“宁师侄！”
“莲雪师妹！”
娇喝声中，六位美貌中年女尼出现在莲雪身边，同时扑向顾心弦。
“嗤！”长剑贯穿法空右掌。
顾心弦冷笑着旋动手腕，要把法空的手掌绞碎。
第38章 逃脱
金刚不坏神功只有第一层，刀枪不入也只是针对一般的神兵利器。
面对奔雷神剑这种神兵，而且被二品高手驭使，第一层皮肤便挡不住。
但骨头挡得住。
法空的右手掌骨阻止了奔雷神剑的搅动。
他平静如水，右掌仿佛不是自己的，左掌结不动山印，轻轻吐出一个字：“定！”
宁真真迅如鬼魅，玉掌晶莹剔透如水晶。
顾心弦原本想搅碎法空右掌之后再躲开这一掌，右掌被搅碎，不信法空还能捣鬼。
结果没能如愿，一搅没能搅碎，也只能先行闪避。
可刚想躲开，定身咒到了。
他破开定身咒凭的是奔雷神剑蕴含的力量。
可如今奔雷神剑被卡在法空右掌，被牢牢的吸住，便无法破定身咒。
他于是身形一缓。
晶莹剔透的玉掌轻柔的拍中他后背。
“砰！”闷响声中，他后背烙上了一记修长而优美的掌印。
宁真真绝美脸庞乍现笑容便僵住。
顾心弦掌心传来强横的反震，逼得她后退两步。
“师叔，一起上！”宁真真娇喝。
她没想到顾心弦的护身罡气如此之强横，太素玉掌竟然没能完全破开他防御。
法空手中左手忽然一扬。
一蓬乌黑沙子洒向顾心弦。
这是他藏于时轮塔内的毒沙，平常无事时，用药谷里的药材残茎研磨而成。
顾心弦脸色微变，屏住呼吸，脸上紫气一闪，猛的拔出插进法空右掌的奔雷神剑，倏然后退出十丈。
“砰砰砰砰！”
莲雪诸女白衣飘飘，身法既快且诡，变化灵动莫测，把他围在当中，接连击中数掌。
他后背出现数道掌印，纵横交叠在一起，看起来很狼狈。
他好像大海中的小舟，随时会被掀翻。
法空浑不在意右掌，左手结印再次轻喝：“定！”
定身咒每对顾心弦每施展一次，威力变强一分，但确实还定不住顾心弦。
毕竟是二品高手，还有奔雷神剑加持。
延缓一下顾心弦的速度还是能做到的。
通过莫青云的记忆，他知道奔雷神剑的威力，迅如奔雷并不是夸张之语。
如果先前没用定身咒延缓，宁真真与莲雪恐怕已经中剑。
“嗡……”万千蜜蜂声中，顾心弦破开定身咒，化为一道蓝光射向法空。
“叮叮叮叮……”宁真真与莲雪早就识破顾心弦的用心，横在法空身前，纤纤玉指宛如抚琴一般挥动，挡住奔雷神剑。
她们莹白玉脸娇艳欲滴，脸颊绯红如醉，血气震荡。
奔雷神剑所蕴含的力量太强，她们两个一时之间竟然挡不住，不住的后退。
“定！”
“定！”
“定！”
“定！”
……
法空左掌一直结不动山印，一道道定身咒不停施展，不断延缓奔雷神剑的速度。
奔雷神剑的速度是最致命的，速度一旦被延缓，便消减了大半威力。
可奔雷神剑没这么容易克制。
宁真真与莲雪挡在法空身前，四只玉手结下天罗地网，勉强抵挡奔雷神剑。
法空在她们身后不断施展定身咒。
而另外六位明月庵尼姑则不断攻击顾心弦，她们都是三品甚至有一位二品高手。
玉掌不断击中顾心弦后背。
顾心弦尽管蓝衫后背破碎，后背掌印密布纵横交错，好像受了多重的伤。
可他双眼如电，动作有力，反而越来越精神。
法空摇摇头。
自己知道八大神剑的护体剑气威力惊人，可没想到如此惊人，明月庵诸高手一时之间竟然破不开顾心弦的护体剑气。
怪只怪莫青云的天诛神剑练得刚入门，没发挥出护体剑气的威力。
否则，自己早就猛练护体剑气了。
法空现在只恨自己轻功及身法不行，跟不上宁真真与莲雪，否则，她们也不必硬碰硬的以玉手挡奔雷神剑，导致玉掌鲜血淋漓，令人不忍目睹。
她们凭借奇妙身法，其实避得开被定身咒延缓后的奔雷神剑。
即使被定身咒延缓，奔雷神剑仍旧速度奇快，但胜在直线加速，变化上却不如明月庵的身法。
明月庵的身法变化往往化不可能为可能，前一刻往前，下一刻一拐便能折向后。
如虚空有无数借力点，可以随意借力折向，变化突兀而意外。
法空至今还没碰到过比明月庵更绝妙的身法。
想到这里，法空发出一声长啸。
啸声如龙吟，传遍方圆十里。
远处随之传来一声长啸。
随即哈哈大笑声响起：“师侄，我们来也！”
杏黄僧袍飘飘中，十四个光头在阳光下闪闪放光，眨眼间飘到近前。
“结阵！”当头的净离沉喝。
十四个中年和尚如涟漪般荡开，扩散，瞬间把明月庵及顾心弦及法空宁真真莲雪都包围其中。
澄虚朗声大笑道：“师侄，这家伙好得很！”
他说着话，身如鬼魅般欺近至顾心弦身前，一掌拍下，手掌如涂着金漆，金光闪烁。
“叮……”清鸣声中，奔雷神剑蓝光闪烁中荡了一荡，是被澄虚的强大力量所震开。
纵使奔雷神剑剑气惊人，可是碰上澄虚的强横膂力，纵使剑气能割伤澄虚手掌，剑身还是不得不荡开。
法空扬声道：“多谢大雷音寺的诸位前辈。”
明月庵诸女即使认出是大雷音寺的高手，还是心怀戒备，法空这话一说，她们知道是应法空的要邀请而来帮忙，便放松下来。
奔雷神剑荡开之后，蓝光一闪，骤然加速。
“定！”法空的定身咒再次降临。
奔雷神剑已经刺到澄虚胸口前三寸，缓这一缓，便被澄虚避开。
澄虚脸上大笑一凝，化为冷笑：“好，倒是小瞧了你！”
顾心弦一直懒得开口，此时忍不住冷笑：“臭和尚，今天不是那小子，你已经死了！”
他现在最恨的不是明月庵的高手，不是一直挡在法空身前的宁真真与莲雪，而是法空。
如果不是法空，他自信已经把她们杀干净。
在他看来，法空是个古怪邪门的和尚，应该最先除掉，不该留在世间。
偏偏宁真真与莲雪舍身阻挡，即使纤纤玉掌鲜血淋漓，伤痕纵横交错也毫不退缩。
“嘿，狂妄！”澄虚杏黄僧袍忽然一缩，紧紧贴在身体，显出他刚健有力的肌肉曲线。
下一刻，他幻为一团模糊的影子，已经看不清身形。
“叮叮叮叮……”一连串的清鸣声中，奔雷神剑接连挡住他双掌。
净离来到法空身边。
法空道：“师叔祖，他有剑气护体，很难破开。”
“嗯。”净离示意明白，沉声道：“大日如来神掌！”
“阿！弥！陀！佛！”十二僧同时合什宣一声佛号。
“阿”字的时候，声音参差不齐。
“佛”字的时候，声音已然整齐划一，在吐出这一个字的同时，一掌推出。
这一掌轻飘飘的，既不快又没什么声势。
但掌力化为一道模糊的金色掌印，轻飘飘向前。
待十二道掌印融为一体之际，掌印从模糊变为清晰，宛如黄金打造的手掌。
“阿弥陀佛！”
声音仿佛来自天边，人们隐约看到一尊巨大无比的佛像从天空缓缓降落。
这佛像隐隐约约似有似无，仿佛有雨幕遮挡在眼前，看不清楚。
它头顶白云，跏趺而坐，高大如通天彻地，轻轻拍出一掌。
手掌便是那十二道掌印融成的金掌，轻轻拍向顾心弦。
“嗡……”顾心弦一振奔雷神剑，摆脱这幻境影响，速度骤然增加，便要脱离而去。
他心中警兆大响，这大日如来神掌对自己有致命危险，这么多神元境高手之下事不可为，脱身为上。
他速度如电，化为一蓝光射出去。
金掌轻飘飘如一片羽毛落下，无声而轻盈。
一个快，一个慢。
可他偏偏就是避不开慢悠悠的金掌，被击中后背。
“砰！”他身体里传来闷雷般炸响。
“噗”的喷出一道血箭，终于还是被破开了奔雷神剑的护体剑气。
“好！”众女尼齐声喝彩，声音清脆悦耳。
她们雀跃欢呼。
不像是神元境的宗师高手，倒像是一群青春妙龄少女。
终于破开他防御！
她们明月庵也有似类妙法，可她们因为身法胜过他，便没想着现在就施展，被大雷音寺抢了先，仍觉得高兴。
心如明月照大地，胸襟自如光风霁月。
宁真真与莲雪一直挡在法空身前，冷冷看着顾心弦踉跄一步现出身形。
法空吐出一个字：“定！”
“大日如来神掌！”净离冷冷道。
“阿！弥！陀！佛！”十二僧再次宣佛号，合什出掌。
众人视野之内，虚空再次有巨大佛像降临，一掌按出。
这便是神元境的招式威力，伴随有幻相。
修为越强，幻相越真实不虚。
“噗！”顾心弦不等金掌临身，自己先喷出一道血箭，喷到奔雷神剑上。
“嗡……”奔雷神剑的蓝光变成了紫光，宛如闪电的模样。
下一刻，他化为一道紫光破空而去，快得众人来不及反应。
法空的修为虽最低，反应却最快，再次轻喝：“定！”
紫光一缓，现出顾心弦身形。
大日如来神掌飘飘而去。
“砰！”顾心弦踉跄一下，再次挨了一记大日如来神掌。
“大日如来神掌！”净离断喝。
“阿！弥！陀！佛！”十二僧再次宣佛号合什出掌。
净离与澄虚同时扑向顾心弦。
两人的身法奇诡，堪比明月庵的变化，顾心弦被硬生生拍了十几掌。
他又喷出一道血箭到奔雷神剑上，奔雷神剑紫焰腾腾如燃烧起来一般。
法空轻喝：“定！”
紫光却忽然大涨，直接破掉了定身咒。
暴涨的紫光猛一收，化为一道紫光带着顾心弦破空而去，大日如来神掌飘飘而去，紧追不舍。
眨眼间，已经不见影子。
“他娘的！”澄虚一拳捣向地面。
“砰！”一个深坑。
他觉得窝囊之极，这么多顶尖高手，竟然没能留下一个人。
自己战力何等惊人，阿修罗神功加持之下，同境无敌，可竟然破不开那家伙的护体罡气，简直就是离谱！
第39章 亲近
净离的脸色也不好看。
他摇摇头：“小瞧了天下英雄，小瞧了这个神剑峰！”
他接触过的神剑峰弟子可没这般霸道的。
法空结印，诵回春咒给两女。
她们纤纤玉掌鲜血淋漓，伤痕纵横交错，惨不忍睹。
法空先前为了施展定身咒，顾不得回春咒。
毕竟回春咒的施展会占用时间，而对付奔雷神剑是一刻不能放松的，定身咒一道接着一道连绵不绝才能拖住他速度。
回春咒一临，两女露出笑容。
回春咒的效果远胜从前，她们如泡在温泉里，不仅双掌的疼痛消去大半，紧绷的身体也一下放松下来。
激战之际，精神紧绷，身体也跟着绷紧，即使大战停歇，身心一时半会儿也松不下来。
回春咒一下让她们松弛下来。
法空施完咒，向净离与澄虚合什行礼道谢。
“谢什么，小事一桩。”
澄虚大咧咧摆摆手：“你的伤不要紧吧？”
“皮肉之伤。”法空看看自己右掌。
剑刃扎的口子犹张开着，透过口子看得到森森白骨。
但血已经止住，只是看起来凄惨而已。
对于武林中人而言，这种伤确实不算重，不涉及要害都能修养回来。
一个中年女尼莲玉亲自道谢，邀请他们去明月庵精舍奉茶。
净离婉拒了，说还有事要先告辞，又说大雷音寺与明月庵同气连枝，本就是一体，守望相助也是应该的，不须客气。
莲玉女尼却知道这话只是客气，如果不是法空相邀，他们怎么可能相助？
在众女尼清亮眼波中，法空被净离拉着到一旁说话。
他叮嘱法空小心一点儿，那家伙肯定是怀恨在心，说不定还会再来。
下一次再来，要杀的可能就不是明月庵高手，而是他了。
法空凝重的点点头。
自己这一次可算狠狠拉了一波仇恨，应该是快把顾心弦气炸了。
对于顾心弦这般纵横自如，从没碰上敌手的人来说，自己便是他除之而后快的祸害。
净离说准备让这十二个三品留在法空身边，护卫他一阵子。
法空忙推辞。
如果他没有神足通，没有金刚不坏神功，肯定毫不犹豫的同意。
可现在有底气，即使顾心弦偷袭，自己也能安然脱身，便不想欠这么大的人情。
十二个三品，这人情忒大了。
听法空拒绝，净离皱眉看着他。
法空笑道：“师叔祖，我有保命之法，一旦他来，能够脱身的。”
“……好。”净离看他神色坚定，慢慢点头：“万万小心，别阴沟里翻船！”
“是。”
澄虚一脸恼怒郁闷，对法空道：“小心点儿，这家伙挺邪门儿的！”
法空肃然点头。
待众僧离开，众女尼顿时笑盈盈的靠过来，把法空围在当中。
“法空师侄，你这定字佛咒太玄妙了，这次亏得有你。”莲玉眼波盈盈，笑容清丽脱俗，让人不敢直视。
法空合什微笑，平静道：“莲玉师伯过奖。”
另一个女尼好奇的看他，娇笑道：“师侄，别客气啦，我们都知道，要不是你那佛咒，我们损失一定很惨重。”
她们对生死不看重，却看重明月庵。
她们要是死在对方剑下，明月庵不仅仅实力大减，名气也跟着受重创，死后实在愧对明月庵的列祖列宗，去了明月境也抬不起头来。
法空笑着合什，不再客气。
“师侄，来来，给我们也试试这佛咒，我们也体会一下那家伙的感受。”
“对对对！”
“好主意！”
“师侄，甭客气，来嘛！”
“来呀！”
……
三个女人一抬戏，八九个美丽女子凑在一起，一点儿没有明月庵给人印象的清冷高傲，巧笑倩兮，热闹无比。
莲雪与宁真真笑眯眯看着。
法空身处众美丽女尼的环绕中，神情自若，沉静自如。
他一口气连说了八九个“定”字。
众女尼顿时被定住，感受到浩瀚伟力禁锢了自己，一动不能动，甚至不能呼吸，如果不是修为足够，直接就能憋死。
她们粉脸色变，心有余悸。
这种感觉太吓人。
莲雪看她们还要闹下去，便过来解围，赶她们离开。
众女尼依依不舍，娇笑着飘飘离开，临别之际都笑盈盈冲他摆手，极为亲近。
金刚寺与明月庵原本就关系最亲近，法空是金刚寺弟子，已经让她们觉得亲近。
这一役，更是让法空成为了她们心目中的自己人。
法空微笑相对。
他很好奇诸女的情绪。
她们丝毫没有不忿，一点儿没受顾心弦逃掉的影响，好像把顾心弦打跑已经心满意足，没有杀掉顾心弦的执念。
看看澄虚与净离的反应，再看看她们的反应，便可知明月庵弟子的想法独特。
待他们都走了，宁真真道：“这一阵要跟着你啦。”
法空道：“我应付得来，你们跟着反而是累赘。”
“噗哧！”宁真真忍不住笑了。
莲雪笑道：“法空，当真是风水轮流转，我们却成累赘了。”
宁真真白一眼法空：“也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这一次不是我们拼命挡着，你早就没命啦！”
莲雪道：“可惜金刚寺的身法不行。”
金刚不坏神功确实强绝。
刀剑不伤，即使伤了也很难致死，练了金刚不坏神功的和尚很难杀死的。
如果再配合精妙的步法，那就更强了。
法空认同的点头：“身法确实是个问题。”
宁真真想了想：“要不然，去找找那个碧霞洞府？说不定会有武学传承呢，碧霞之名，一听就知道是擅长轻功的。”
先前一直怀疑它是假的，可现在已经达到了三品神元境，有陷阱也能从容脱身。
法空忍不住问道：“师妹，师叔，那奔雷神剑逃掉了，你们难道就一点儿不生气，不想追杀？”
“他下次估计就不敢再来了。”莲雪道。
宁真真道：“他远比我们强，不是我们能杀死的，打跑了就好，生气是太贪心想杀他，不起贪心当然也就不生气了。”
法空合什：“受教了。”
他是恼怒的。
没表现出来罢了。
这么巨大的威胁，就像头顶悬着一柄宝剑，随时会掉落下来。
在汇聚了这么多高手的情况下，还是让他逃掉了，让自己陷入更艰难的境地。
怎么可能不生气？
他推测她们通过这一次，摸清了奔雷神剑的虚实，有底气有把握应付，才会如此悠然。
莲雪道：“估计这一次过后，他们不会再来了。”
法空摇摇头：“我跟师叔你的判断恰恰相反，他绝不会罢休。”
依照他对神剑峰的了解，神剑峰绝不会罢休，顾心弦也绝不会罢休。
他一定会再次袭杀。
“还是要把他解决掉，就怕他不仅仅杀你们，还要杀明月庵其他他人。”
“能杀掉当然最好，可是杀不掉啊。”宁真真哼一声道：“难道你有办法？”
法空道：“他那般神勇，估计不可持久，会有虚弱期。”
他知道八大神剑的玄奥。
人剑合一，以人养剑，以剑护人，便是神剑峰的核心。
顾心弦护身剑气如此之强，速度如此之快，是借助奔雷神剑之力。
奔雷神剑的力量一部分来自于顾心弦日常的温养，以人养剑，另一部分则来自于天地，吸纳天地之间的雷霆之力。
而奔雷神剑的力量是积累之力，这一次差不多就泄尽。
奔雷神剑的力量空虚，顾心弦的速度就没那么快。
当然，护身剑气还是一样的强。
这是他平时苦修之功，是平时借助奔雷神剑的力量淬炼剑气，即使没有奔雷神剑，护身剑气也不会变弱，是他自己真正的力量。
“……有理。”莲雪沉吟一下点点头。
“要不，试试？”宁真真心动了。
法空笑看向莲雪。
“好吧。”莲雪轻轻点头。
——
楚煜与赵怀山他们五个正站在法空的精舍外等候。
法空一回来，楚煜便迎上前。
楚煜抚掌赞叹道：“大开眼界呐！”
法空笑道：“你们去了？”
“这么大的动静，怎能不去看看，只不过可惜，这帮家伙坚持不让我靠近，只能远远看着。”
他伸手朝东边指了指：“我在那个山头上看着呢，一清二楚。”
法空笑道：“不去是对的。”
楚煜这修为，去了实在是找死，一个余波就能让他命丧黄泉。
“原本想让陆先生出手帮忙的，可后来看那么多神元境宗师，不差陆先生一人，也便罢了。”
“确实如此。”
“大开眼界！大开眼界！天下间竟然有这么多的宗师，而宗师竟能强到这般程度！”
“法空，你真够厉害的。”
法空失笑道：“楚兄莫不是说反话吧？”
“我这话难道不对？”楚煜笑道：“一句话，召来了大雷音寺十四名神元境高手，啧啧，这本事！”
法空道：“借力而已，不值一提。”
“试问还有哪个能直接找来十四个神元境高手？”楚煜不满的道：“法空，虚伪了啊！”
法空摇头笑笑：“终究不是自己的本事。”
“这还不是本事？”楚煜道：“难道非要自己单打独斗才算真本事？”
他总觉得匹夫之勇只是匹夫之勇，一声号令，天下莫不服从才是真本事。
所以他看到的是法空一声长啸，招呼来十四名大雷音寺的神元境高手，而不是法空在厮杀中的巨大作用。
当然，他也看不太明白。
陆玄明淡淡道：“法空大师的佛咒当真是一绝。”
即使当初法空用回春咒医好了楚煜，陆玄明只是赞叹，却没把法空放眼里。
毕竟修为还太差，对自己构不成威胁。
可看到这一场围杀之后，陆玄明暗自心惊，凛然生戒。
法空那道“定”字佛咒，诡异莫测，竟定得住神元境高手，意味着自己也逃不脱他的佛咒威能。
法空合什微笑：“陆先生过奖。”
“法空，你那是什么佛咒？”
“定身咒。”
“真能定住身子？”
“定！”
“……”
“公子！”赵怀山看楚煜一动不动，目瞪口呆，化为一尊雕像，急忙唤一声。
“公子？”
“公子？！”
赵怀山连唤几声，看楚煜依旧一动不动，顿时转身瞪向法空。
法空笑了笑，淡淡吐出一个字：“定！”
赵怀山保持着怒目相瞪之姿势，一动不动。
法空目光扫向陆玄明，笑道：“陆先生也想试试吧？定！”
陆玄明在他目光转过来之际，便知道不妙，刚要动作，浩瀚力量已至，瞬间束缚住他。
数次呼吸之后，陆玄明青衫顿时鼓荡，“砰”一声闷响，恢复了行动能力。
他脸色难看，双眼闪过寒光。
法空微笑道：“陆先生，这佛咒威力如何？”
“好，”陆玄明脸色沉肃慢慢化为淡漠：“甚好。”
“呼——！”楚煜长出一口气，恢复了行动，努力呼吸，忍不住赞叹：“好厉害的定身咒！”
法空看他没怎么生气，暗自点头，这楚煜的心胸确实不俗。
他笑着推开院门：“楚兄，我还有事，就先不喝茶了。”
“……宁姑娘不过来？”
法空失笑：“待会儿就过来。”
“那我进去坐坐。”楚煜挤进院子。
第40章 追杀
法空进了小亭，开始煮茶：“楚兄，还要留多久？”
“不急不急。”楚煜懒洋洋的伸个懒腰，感慨道：“还是你这里舒服啊。”
“这些精舍都是一样的。”法空道。
“不一样，不一样。”楚煜摇头：“乍看一样，其实不一样。”
法空失笑。
楚煜道：“形似而神不同，你这院子生机盎然，格外的舒服。”
法空微笑。
这院子里的植物都受了自己不少的回春咒，当然是生机盎然。
楚煜道：“你跟宁姑娘的交情不浅呐？”
“有些交情。”
“可不是一般的交情！”楚煜道。
“共过患难，算是朋友吧，楚兄你还是死心吧，别自讨苦吃。”
“我偏不信这个邪。”楚煜笑道：“况且不试过就放弃，岂不后悔一辈子？”
“放弃会后悔一辈子，不放弃会痛苦一辈子。”
“那我宁愿痛苦。”
“听不进去劝，那只能吃苦头了。”
“谁吃苦头啦？”轻笑声中，宁真真推门袅袅进来，白衣如雪，不染尘俗。
法空笑道：“准备好了？”
“可以出发啦。”宁真真嫣然一笑，迎着楚煜的炽热眼神，冷淡的轻颔首，又对法空笑道：“那我们走吧。”
法空起身。
楚煜忙道：“法空，宁仙子，你们这是要……？”
“楚公子，没什么事就请回吧。”宁真真淡淡道：“明月庵不招待闲人，尤其是男子，更不宜久留。”
楚煜笑道：“在下素来仰慕明月庵佛法精深，武学玄奇，故来拜会。”
“明月庵从不接待香客。”
“母妃虔诚佛法，每年都要向大雷音寺捐上千本秘本书籍。”
“王妃如果来了，自然欢迎，楚公子你嘛。”宁真真动人黛眉展露出不耐烦神色，淡淡道：“恕不挽留了。”
她说罢转身道：“师兄，还不走？”
法空朝楚煜笑笑：“楚兄，后会有期。”
宁真真已经扯起他袖子，如一朵白云飘起，掠过墙头消失不见。
楚煜忙推门出去。
却见法空左喧是宁真真，右边是莲雪，伴着两位绝色美人飘飘而去。
楚煜直直盯着三人的背影远去，摇摇头。
法空是一个和尚，却有如此美人相伴，暴殄天物！
“公子，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我不走！”楚煜摇头。
“明月庵已经赶人了。”赵怀山替楚煜脸红。
宁真真美则美矣，可也不至于为了她，脸都不要了，非要死皮赖脸的赖在这儿。
“……先去金刚寺。”楚煜想了想，慢慢说道。
赵怀山道：“公子再不回去，王妃会担心了。”
当初说只在大雪山呆七天的，每次都是一呆够七天就迫不及待的离开。
这一次甚至十七天还没返回，王妃一定会担心。
“不是已经送信回去了吗？”
“王妃不见到公子，总是会担心的。”
“……赵怀山，你真够恨人的！”
“嘿嘿……”赵怀山挠挠头憨笑。
他立志要做诤臣的，绝不像孟朝阳一样当佞臣。
“去金刚寺。”楚煜哼一声，转身便走。
金刚寺离明月庵很近，而且看法空与宁真真的关系不浅，法空如果回去，一定有机会再见到宁真真的。
他现在只想能有机会看到宁真真。
——
法空宁真真莲雪站在大永境内一座山峰，俯看下面的山谷。
太阳当空照。
这是一片连绵不绝的山脉。
大雪山如银龙横亘天地间，这里则是连绵的碧绿海洋。
竹林层层叠叠。
风一吹，竹海此起彼伏，汹涌如碧浪。
法空抬头看向天空。
两只雪山神雕正在云层之间穿梭，时而进入云层之内，时而钻出云层之外。
法空看向宁真真。
宁真真手握一抷褐土，微阖明眸一动不动，正在施展太阴寂照诀。
这一抷褐土是沾着血的土，血是顾心弦在明月庵外喷的血。
莲雪则顾盼四周，警惕小心。
毕竟身处大永境内，一旦被发现，很可能遭遇到围杀，不能不慎。
片刻后，宁真真睁开明眸。
明眸清冽如冷泉，淡淡道：“就在下面这座山谷里。”
莲雪蹙眉道：“我们要好好想清楚喽，动手还是不动手。”
毕竟是二品神元境的高手，即使他现在受了伤，处于虚弱境界。
可毕竟还是二品神元境的高手。
比她们高一个境界。
明月庵心法玄奥，她们凭奇功能强行提升一层，勉强能打平。
可他的护体奇功厉害，最终可能还是杀不死对方。
就怕他再引来神剑峰别的高手。
到时候，即使她们两个能逃掉，法空也逃不掉的。
宁真真看向法空。
法空道：“师妹，师叔，我有脱身奇功，到时候形势不妙，你们尽管离开！”
宁真真虽知他不至于撒谎，可还是半信半疑。
法空无奈摇摇头。
他实在不想浪费信仰力的，更不想把杀手锏展示。
可不演示一遍，她们很难真正相信，心有犹疑，行事就缩手缩脚的。
“看着。”法空叹息。
他一闪消失无踪。
两女一怔，随即顾盼四周，同时心神感应四周，却杳杳渺渺，毫无踪迹。
法空好像凭空消失了。
下一刻，法空再次出现。
“你这是……？”
法空道：“可以放心了吧？”
浪费了一点信仰之力，他心疼得很。
莲雪温柔笑道：“足够了。”
她们到时候会主动引走那人，而法空不被感应到，就追不上他。
宁真真清亮的眸子上下扫视法空。
她实在好奇法空到底用的是什么轻功，金刚寺没有这般奇功。
大雷音寺也没有。
他应该是别有奇遇。
法空道：“开始行动吧。”
他先施了两道清心咒。
两女脑海里分别有一团清凉气息，仿佛一泓秋水，散发出丝丝缕缕的凉意，保持着心神宁静。
有了这两团清凉气息，就能保证她们不受层次的压制，不会陷入顾心弦施展招式时形成的幻境。
神元境的高手最根本的厉害处是精神力量。
三品与二品的差距，不仅仅是罡气的精纯程度，还有精神力量的大小。
二品很容易压制住三品，令三品陷入幻境中，稍一失神足以决定生死。
“走！”宁真真一跃而起。
莲雪跟上。
两人贴着竹梢，仿佛乘风而下。
法空紧随其后。
从山峰之巅一直俯冲至山谷。
山谷里有一小水潭，潭边有一块白石，床榻大小，正坐着顾心弦。
他盘膝而坐，奔雷神剑横于膝上。
脸色好像涂了姜汁般的腊黄。
眉头紧锁，正在对付难缠的大日如来神掌。
大日如来神掌至精至纯，它最难缠的不是罡气的精纯，而是精神的精纯，蕴含着烈日灼灼与巍然不动的纯粹意志。
中掌之人总感觉一颗太阳在头顶灼烤，要把自己烤熟。
同时掌力凝成一座大山，横亘在丹田，镇压罡气。
顾心弦的奔雷剑气灭不掉大日如来神掌的掌力。
奔雷神剑之中所蕴的雷霆之力已经被耗光，当时急着脱身，顾不得留力，无法破掉大日如来神掌。
他相信只要再撑几日，待神剑中的雷霆之力恢复一丝，便能破掉大日如来神掌。
在那之前，只能苦苦支撑，凭剑气竭力与大日如来神掌周旋。
“嗯——？”他忽有所觉，抬头看向天空，握上了奔雷神剑剑柄。
他双眼微凝，认出了宁真真与莲雪及法空。
“找死！”看到只有他们三个，他心头一松，随即涌起暴烈的杀意。
他目光落在法空身上。
宁真真与莲雪忽然加速，化为两道贯日白虹。
法空落后于她们，在空中左手结不动山印，轻轻吐出一个字：“定！”
听到这个字，顾心弦顿时暴怒，深恶痛绝的就是这个“定”字。
顿时强绝力量瞬间笼罩下来，他动作一僵，想振动奔雷神剑，却借不到奔雷神剑中的力量了。
他蓝袍慢慢鼓起，待两女双掌临身之际，终于挣开了定身咒的力量，迎向两只纤纤玉手。
法空的“定”字再吐出。
顾心弦的动作又一滞。
第41章 出剑
“砰砰！”两只纤纤玉掌落到他胸口。
“噗！”一道血箭喷出去。
这两掌是宁真真与莲雪聚力一击，威力最为惊人。
果然破开了他的护体剑气。
两女再次出掌，在他来不及抹去嘴角的血之际，又拍中他后背。
“砰砰！”
他身形踉跄一下却没喷血，这两掌已经破不开他剑气了。
法空本来要用定身咒，却又停住，现出身形。
顾心弦伤上加伤，再加上不能借用奔雷神剑的力量，身法慢了太多。
在两女跟前显得笨拙而僵硬。
她们转折变化灵动自如，突兀莫测，以为不能再变向的时候突然变向。
顾心弦只觉处处被动，束手束脚，郁闷得想要大吼。
他意志坚韧，即使这般郁闷与处于下风，还是竭力而战。
剑不够快，那便以精妙取胜。
可奔雷神剑的剑法原本便以快取胜，唯快不破。
讲精妙，在两女跟前便是班门弄斧。
她们的掌法便以精妙取胜，再配合精妙无双的身法，顾心弦越发显得剑法简陋、身法笨拙。
“砰砰砰砰……”闷响声连绵不绝。
顾心弦跌跌撞撞挨了三十几掌，脸色沉郁得要滴下水，双眼要喷出火。
这三十六掌没能破掉他护身剑气，可他发现了不妙的端倪。
这些掌力很古怪，打入他身体之后既没扩散，也没被剑气消解。
而是开始汇聚，变得坚凝纯粹，开始在身体里造成影响，从内部阻碍剑气的运转。
再来三十几掌，这些掌力恐怕就会成气候。
到时候，护身剑气受阻，必然被破。
想到这里，他双眼迸射寒光，冷笑道：“你们非要找死！”
宁真真不怒不嗔，淡漠如雪：“真以为我明月庵无人？！”
“如果不是这臭和尚相助，你们能幸免？”顾心弦冷笑道：“和尚与尼姑，嘿，果然沆瀣一气！”
宁真真淡淡道：“你也就这点儿本事了，逞一逞口舌之利。”
他的话难听恶毒，却撼不动宁真真与莲雪的心。
闯荡武林，生死厮杀，为了搏一线生机，对手是怎么难听怎么说，只为了分她们的神。
明月庵弟子如果没这点儿抗干扰能力，早就死光了，明月庵的心法也白练了。
顾心弦忽然古怪的笑了：“你们有没有觉得身体发软？”
宁真真道：“白费口舌，没用的，受死罢。”
“有点儿感觉了吧？”顾心弦笑容满面：“我这毒乃天下奇毒，无名无姓，无色无味，而且要通过三种无毒之物融合方成。”
不远处的法空忽然晃了一下，皱眉道：“什么毒！？”
他慢慢盘膝坐下，脸色苍白。
双手结印，正竭力与身体的剧毒对抗。
两女倏的返回，来到他身边护住。
“哈哈……”顾心弦拄剑大笑，咬牙切齿：“臭和尚，报应！”
他暗松一口气。
再来十几掌就麻烦了。
自己这无名奇毒再一次建功了！
终于能缓一口气，给自己时间解决这些掌力。
自从踏入二品，再没用过此毒，快要忘了它的存在了，没想到还有一天会用到它。
法空摇头：“身为神元境宗师，竟然还要用毒，真是佩服！”
顾心弦冷笑：“你们以为这里是我随意选的一处地方？哈哈……”
他得意的大笑。
一边竭力运转剑气，以极霸道的方式摧毁掌力，用大笑及说话延缓时间。
同时在积蓄奔雷神剑的力量，准备致命一击。
只要杀掉这臭和尚，便再无后顾之忧，可以随时逃走。
现在臭和尚中了毒，那正好省了自己的力气，这无名奇毒就是自己的福星。
宁真真轻蹙黛眉：“真以为我们中毒了？可笑！”
“哈哈……，别装了。”顾心弦越发笃定他们都中了毒。
只是臭和尚修为弱，所以发作得猛，两女修为强，勉强维持不倒，其实已经虚弱不堪。
法空苍白着脸，平静说道：“我虽中毒，可佛咒照样能用的。”
“哈哈……”顾心弦大笑，缓缓走过来，来到法空跟前三步远。
两女沉着玉脸，冷冷看着他，却没出手。
顾心弦抬起奔雷神剑，遥指向法空喉咙：“你觉得我信不信？”
剑尖转向宁真真，打量着她绝美的玉脸，摇摇头：“我如果现在杀她，佛咒能阻止得了我？”
剑尖慢慢靠近宁真真绝美脸庞。
宁真真淡淡看着他，一动不动，仿佛被剑指的并不是自己。
顾心弦哈哈大笑，斜睨法空。
他大笑得近乎前俯后仰，可剑尖颤也不颤，稳稳的指向宁真真右眸。
“我的神剑很锋利，就这么轻轻一下，便可扎透她美丽的脑袋。”顾心弦摇头：“可怜这么一位绝色美人儿，香消玉殒呐。”
法空缓缓道：“你在拖延时间吧？”
“嘿，臭和尚够聪明。”顾心弦笑道：“我拖延时间又如何，你们不也一样？”
他摇头道：“没用的，我这奇毒，修为越深中毒越深死得越快。”
“你可知道，明月庵的太阴小炼形一旦练圆满，是百毒不侵的。”法空道：“即使你这奇毒再毒，也是没用的。”
“哈哈……”顾心弦再次大笑，忽然一转手腕，奔雷神剑刺向法空眉心。
“定！”法空淡淡吐出一个字。
顾心弦一滞。
“砰砰！”两只纤纤玉掌再次击中顾心弦胸口，正是他先前所中的位置。
“噗！”顾心弦飞到空中，喷出一道血箭。
他双眼迸射怒火。
懊恼又痛恨。
实在没忍住杀意与马上杀掉臭和尚的诱惑。
还没能完全灭掉那些掌力。
奔雷神剑也没能恢复。
可他们却利用这段时间，积蓄了力量，原来真的没中毒！
难道明月庵的太阴小炼形真能百毒不侵？
“砰砰砰砰……”两女紧追他不舍，在空中连击十几掌。
除了先前蓄力的两掌，剩下的掌劲还是破不开他的护体剑气。
顾心弦虽然受伤更重，脸色枯黄，可短时间内还是撑得住。
法空脸色苍白，微阖眼帘，看起来确实中了毒，让顾心弦暗松一口气。
明月庵的太阴小炼形百毒不侵，可这个和尚不是明月庵的，一定中了毒。
他想到这里，枯黄的脸露出笑容。
看来自己脱身有望。
恰在此时，他脸色微变。
身体里的掌劲忽然暴动，随着两女又击中两掌，仿佛蓄满了水的湖水忽然决堤。
它们化为滔滔之势，在他身体里冲撞，令护身剑气再难运转如意。
“砰砰！”两女趁机又是两掌。
“找死——！”顾心弦愤怒欲狂。
虎落平原被犬欺！
他原本想着待奔雷神剑恢复，直接催动奔雷神剑离开，待养好了伤，消弭了大日如来神掌，奔雷神剑恢复，再回头解决了法空三人。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可没想到他们步步紧逼，把自己逼到如此狼狈的地步。
是可忍孰不可忍！
“都得死——！”顾心弦忽然一甩手。
一柄小剑冲天而起。
与天诛神剑差不多的小剑飞到百米，便要炸开，却听法空淡淡吐出一个字：“定！”
小剑在空中一下凝住，悬浮在半空。
宁真真与法空默契十足，飞身而起，将小剑抄在手中，然后猛的一甩。
小剑“嗤”的一下射进泥土中，再无声息。
法空再次淡淡吐一个字：“定！”
顾心弦一下停滞。
“砰砰砰砰……”莲雪趁机击中他数掌。
顾心弦脸色微变。
他感觉到了定身咒的变化。
更加浩瀚沛然的巨力将自己禁锢，一动不能动，拼命挣扎竟然挣不动。
如果是先前的定身咒，奋力挣数下就能挣得开，就像把捆在身上的绳子挣断一样的感觉。
可这一次，绳子变得更粗更结实，竟然挣不开，奋力挣第八下的时候才勉强挣开。
而这期间，十几掌已经击中自己。
法空苍白脸上露出笑容。
他也感受到了定身咒的不同，能调动更沛然巨力。
这种一字可调动庞大力量的感觉太美妙。
他畅想如果有一天，自己一个字能定得住时空运转，那该何等的美妙。
“啊——！”顾心弦怒吼。
一直黯淡无华的奔雷神剑忽然亮起紫光。
他速度骤然加快十倍，在宁真真与莲雪刚刚反应过来之际，瞬间已至法空身前。
法空轻轻侧身，避开胸口要害，同时拍出柔弱无力的一掌。
这看起来像是临死的不屈与倔强，即使被杀，也要打中他一掌。
顾心弦毫不在意他右掌，嘴角微翘，已经看得到法空被一剑刺空而亡的情形。
法空右掌拍向他喉咙处，他却浑不在意，心中未起警兆。
凭自己的护身剑气，别说是喉咙，便是眼瞳也不怕。
“哼！”宁真真骤然加速，鬼魅般一闪，瞬间到了法空身前，玉掌拍向奔雷神剑。
“嗤！”法空右掌忽然出现一柄小剑，轻轻划过顾心弦喉咙。
顾心弦的脑袋冲天而起，身体被奔雷神剑带着犹往前。
宁真真右掌拍飞奔雷神剑，左掌拍飞他。
“定！”法空吐出一个字。
右掌已然空空。
顾心弦的身体与脑袋在空中定住，唯有奔雷神剑射出十丈外，扎进石壁里。
第42章 得剑
宁真真瞪向法空，明眸灼灼。
她没去理会身首异处的顾心弦，反而盯着法空，对法空右手突然出现的小剑极感兴趣。
认出那是自己所送的天诛神剑。
可顾心弦的护身剑气强绝，别说天诛神剑，便是再厉害的神剑，也甭想破开顾心弦的护身剑气。
法空是怎么做到的？
而且，这天诛神剑是怎么忽然出现的？
一直藏在右手？
自己的观察力足够敏锐细致，敢肯定他右手并没藏剑。
莲雪轻轻一拂罗袖。
顾心弦的脑袋与身体从空中飘落。
法空合什，面露悲悯。
堂堂的二品神元境，竟然也落得一个身首异处的结果，可见武林的危险。
自己只是四品而已，更要谨慎小心。
即使学了金刚不坏神功，可金刚不坏神功的境界太浅，绝不能大意，万不可犯顾心弦同样的错误，落得一样的结局。
莲雪飘到法空近前，温柔笑道：“法空，好手段！”
先装作中毒以示弱，再做以死换伤的绝决状，一直在不断麻痹对手，最终一击得手。
深得阴狠准三昧。
太素玉掌是厉害，可对手也未必没有更强的杀手锏，法空这般示弱再示弱，然后猝不及防一击必杀，可谓是高明。
法空正色说道：“有心算无心，如果没有师叔师妹在前吸引他心神，也不可能得手。”
宁真真哼道：“你刚才是天诛神剑吧？”
“正是，……闲来无事练了练，没想到真用得到。”法空右手从僧袖里探出，天诛神剑已经在手中，递给宁真真。
宁真真没去接，白他一眼。
法空笑着收回天诛神剑，左手结印，右掌竖起。
大光明咒发动。
先照了照宁真真，又照照莲雪，最终照向顾心弦。
待顾心弦的魂魄凝现，他撤去大光明咒，得其记忆，然后伸手一招。
奔雷神剑从石壁上飞过来。
“好剑。”他轻轻抚着神剑，忍不住赞叹。
剑身轻盈而黯淡，失去了蓝光与紫光，黧黑得没有光泽，看起来就是一柄木剑。
轻轻一划。
石臂上划出一道浅浅白痕。
这剑扔在道边，恐怕一般的武林中人都会嫌弃，嫌碍手占地方。
“这剑归你啦。”宁真真哼道。
明月庵没有剑法，纤纤玉掌胜过神兵利器，不需要长剑。
法空露出笑容：“好处全被我占了。”
“谁让他是你杀的呐。”宁真真白他一眼哼道：“佩服！”
与法空的手段相比，自己就像又傻又笨之人，只知道一味的强攻。
明明就快击溃顾心弦了，太素玉掌越到后面越强的，可惜还是慢了一步，法空得手。
她不屑于多说。
法空心满意足收了奔雷神剑进僧袖，好像僧袖能容，多少东西都盛得下。
“你们先走一步，我来处理他的尸首。”法空道。
待她们离开，法空将顾心弦的尸首收入了时轮塔内。
法空一路疾行，一边清点着收获。
首先是定身咒升级，威力更盛。
奔雷神剑，论杀伐不如天诛神剑，可论逃命，那就远胜天诛神剑。
顾心弦的记忆也是极珍贵的。
顾心弦不仅仅对神剑峰更了解，对整个大永也更了解。
与顾心弦相比，莫青云还只是个懵懂青年，什么也不懂。
更重要的是。
自己可以练两门剑气，用两重剑气护体，相当于又穿了两层盔甲。
剑气是独立的修炼体系，与护身罡气不同，与金刚不坏神功也不同。
平常时候，为了修炼金刚不坏神功，就不用剑气，在关键保命的时候施展，就多一层保障。
快要抵达大雪山的时候，法空将顾心弦的尸首埋于一座山脚下。
这是为了防备神剑峰真能凭秘法找到顾心弦的尸首，彻底抹去了自己三人的痕迹。
——
小亭之中，茶香幽幽，三人围着石桌，各端一盏，惬意而轻松。
莲雪蹙眉：“你要去信王府？……还好，信王府门庭冷落，没那么麻烦。”
“师叔当初去过神京游剑。”宁真真道。
法空笑道：“师叔有何教我？”
“神京繁华无比，容易迷人眼，需得守好本心。”
“我去一趟便回来。”
“就怕你不再想回来了。”莲雪轻轻摇头：“比起大雪山的人烟稀薄，那边更复杂更丰富也更诱人，尤其是年轻人，很难把握得住，这是一大心关。”
法空微笑。
神京再繁华，比得上自己前世的魔都繁华？
生活其中，他已经觉得厌倦，不过是浮云，于生死跟前不值一提。
“你会被迷花了眼的。”宁真真道：“那边有金刚寺的别院，你可以去金刚寺别院，看够了看倦了再回来不迟，这便是炼心，可惜，我们还有事，不能去神京，……师兄，神京高手如云，要小心呐！”
她说着笑盈盈看向法空。
法空无奈摇摇头。
她话外之意是挖苦自己胆小。
莲雪道：“大雪山每座别院都有二品坐镇的，可以放心行事。”
法空点点头。
自己佛咒再厉害也只是一个四品种药僧，地位不高，驱使不动二品的前辈，哪有两女好用？
可惜，不能再用了。
见不到莲雪，每天一点的信仰之力也没了，更是可惜。
“神剑峰还是要小心的，不会这么罢休。”法空临走之际，叮嘱了一句。
通过顾心弦的记忆，他知道八大神剑对神剑峰的重要性。
神剑峰有最厉害的一招，八剑合一，号称无敌。
缺了辟邪神剑，又缺了天诛神剑，如果再缺奔雷神剑，那八缺三，威力差了太多。
每少一柄神剑，这一招的威力就少一倍。
所以神剑峰绝不会放过奔雷神剑的，一定想方设法找回来。
两女神色肃然。
一刻钟后，他们找到了李坤。
李坤没趁机逃走，反而等在那里。
法空给了他一个任务：探听神剑峰的反应。
李坤痛快的答应。
法空通过孟贞吉的记忆知道，李坤其实是对五行宗有怨言的。
——
三天之后，两个金刚寺和尚带着三个墨绿罗衫的女子出现在明月庵的冰河旁。
两个灰衣和尚太阳穴高鼓，双眼精芒宛如实质，让人不敢直视。
乃是五品修为。
三女墨绿罗衫，肌肤白皙，气质清扬，不是凡俗女子。
她们打量着冰河对面的树林。
隐约从树林的掩映中，看到明月庵的墙角，感受到明月庵的宁静详和。
当头的女子身形高挑婀娜，凤眸挺鼻，美艳而端庄。
她扭头看一眼两个姿色平平的少女。
两少女对视一眼，轻轻摇头。
当头的美艳女子轻轻点头，示意明白了。
一个中年美丽女尼飘飘而来。
两个金刚寺弟子合什行礼，道明来意，这三个是神剑峰的弟子，前来拜会明月庵。
他们奉命把人带到这里。
中年美丽女尼打量三人，很快请出了莲雪，莲雪身边跟着宁真真。
两女皆白衣如雪，宛如不食人间烟火的姑射仙子。
第43章 凤凰
“贫尼莲雪，不知三位神剑峰的女侠有何贵干？”莲雪来到她们跟前，合什肃然问道。
“神剑峰宋青萍，我等正在寻找奔雷神剑。”当头美艳女子合什道。
莲雪道：“贵宗有一位高手突袭而至欲杀我明月庵弟子，找的可是他？”
“正是。”
“他杀人未遂，已经逃之夭夭，他已经逃离了大雪山，你们该去大永境内找他才对。”
“顾师兄不知所踪，我们正在寻找。”宋青萍平静说道：“顾师兄前来寻仇，私人恩怨，我们可以不理会，但奔雷神剑，还望归还。”
“宋姑娘你的意思是说，那神剑在我们明月庵手上？”
“正是。”
“如果我们说不在，你是不会相信的，是不是？”
“顾师兄并无其他仇人。”宋青萍微笑道。
仇人早就被顾师兄杀干净。
所以并无仇人。
“那就是赖上我们明月庵了。”莲雪轻轻摇头道：“好吧，那就当作神剑在我们明月庵吧，但敝庵不会交给你们。”
“师叔！”宁真真道。
“你们神剑峰有胆，尽管派高手过来强讨，看能不能奈何我明月庵！”她温柔的脸庞一片冷峻，淡淡道：“一个二品神元境宗师，竟然跑来偷袭，自降身份，是不是以为我们明月庵好欺？！”
“顾师兄的事只是私人恩怨，宗门不会插手。”宋青萍平静说道：“你们不忿，可以找顾师兄的麻烦，但神剑是绝不能流落在外的，这是整个神剑峰的意志。”
“任何人敢动我明月庵弟子，都要承受明月庵的报复，这也是我明月庵的意志。”莲雪道：“且看你们神剑峰有什么本事能夺回神剑。”
“师叔……”宁真真轻声道：“明明不在我们手上，何必呢？”
“我们说不在，他们信吗？与其如此，那就算是在我们手上好了。”莲雪轻轻说道。
宁真真轻轻点头。
她明眸清冽，在三女身上流转，淡淡道：“你们其实知道那奔雷神剑不在我们明月庵吧？”
三女微怔。
宁真真看向其中一个姿色平平的女子：“奉剑使是吧？如果神剑在此，你们感应得到，现在却没感应到吧？”
那女子不跟她对视，扭过头装作没听到她说话。
宁真真轻轻摇头：“看来师叔所说没错，你们神剑峰眼高于顶，没把我们明月庵瞧在眼里，觉得我们明月庵好欺负。”
宋青萍道：“这位姑娘，我们神剑峰并没有仗势欺人的意思，只要交出神剑，顾师兄的死可以不追究，私人恩怨归私人恩怨。”
“你们那位顾师兄真死了吗？”宁真真淡淡道：“他明明逃出了大雪山，怎会死？”
宋青萍蹙眉。
其实她并不能断定顾心弦死了，如果真死在明月庵弟子手上，也会凭暗记感应得到。
神剑峰弟子临死都能将仇人打上暗记，方便神剑峰报仇。
她没在明月庵弟子身上感应到暗记，两个奉剑使也没在明月庵感应到神剑。
她们三人之中，两人是神剑峰奉剑使。
奉剑使平时保养神剑。
当初辟邪神剑流落在外之后，神剑峰吸取了教训，有了奉剑使这个位子。
奉剑使的任务是每天擦拭保养神剑，同时以秘法与神剑建立联系，从而能感应到神剑。
即使神剑在外，她们也感应得到。
宁真真轻笑一声：“别不是被人捡了便宜，趁他受伤而杀了他吧？你们放着真正凶手不找，非要找我们明月庵的麻烦，好像明月庵真怕了你们一样。”
她扭头道：“师叔，看来你是对的，神剑峰太傲慢，得狠狠教训。”
莲雪淡淡道：“请回吧，神剑峰真要讨神剑，尽管来便是！”
——
法空站在半山腰一块石头上。
小白正趴伏在他脚下，微眯着眼睛打盹，宛如一只巨大的猫。
法空站在此处，看得分明，听得清楚，不由感慨莲雪的手段高明。
以进为退。
估计神剑峰会转移注意力，去别处追查。
宋青萍三人离开。
离开之际，宋青萍似是无意的朝法空这边瞥了一眼。
法空的目光与她隔空相撞，心中一凛。
明月庵不知道她的身份，法空却知道。
八大神剑之一，凤凰神剑的剑主。
在八大神剑之中是出了名的难缠，凤凰有浴火涅槃的能力，凤凰神剑有不死之特质。
想杀死宋青萍，比奔雷神剑顾心弦更难。
她难道发现自己有不妥了？
两剑收在时轮塔里，会被她们感应得到？
宁真真来到山腰，巧笑嫣然。
宋青萍三人过来找明月庵，意味着没有找到顾心弦的尸首。
这是好消息。
她上下打量法空。
法空抚摸着小白光滑的皮毛，笑眯眯看着她。
宁真真哼一声：“那两个丫头是能感应到神剑的！”
法空点点头。
宁真真道：“你用什么招数瞒过她们的？”
她总是忍不住想探究法空身上的奇异之处。
法空笑眯眯的摇头。
表明自己不想说。
宁真真撇撇红唇：“反正你小心点儿，她们不好惹。”
神剑峰的高手确实很难缠，看看杀顾心弦费了多大的劲就知道了。
法空道：“我自有办法。”
“你该回去了吧？”宁真真道：“莲雪师叔也要离开啦。”
法空失笑。
她还是认为自己喜欢莲雪。
不过自己的举动确实跟喜欢没什么两样，一直赖在这里不走。
不过每天得到一点信仰力，被误会也认了。
谁让天下间只有莲雪能给自己提供信仰之力呢。
“今天便走。”
“后会有期！”宁真真毫不留恋，摆摆玉手，坐上了小白的后背。
小白懒洋洋的起身，对法空嗷呜一声，驮着宁真真消失进了树林。
——
法空一回到药谷，刚被法宁拉着去看生病的药材，法恩便来了。
法空随之去见慧南。
慧南正在他自己的小院里慢悠悠打拳，看到法空进来，只是瞥一眼，继续打拳。
法空合什行礼。
“法空，你现在便收拾行妆，随楚公子下山去吧。”
“师祖？”
“休得啰嗦。”慧南哼道：“信王妃是难得的虔诚信女，怎可慢怠！”
法空笑道：“师祖，得了什么好处？”
“混帐！”慧南骂道：“还啰嗦什么，赶紧滚蛋！”
“是。”法空笑着合什。
他知道慧南一定得了好处，楚煜这次找对了真正的方向。
他转身便要走，却又被慧南叫回来。
“这一次你闹得动静不小哇。”
慧南收了拳势，接过法恩递上来的毛巾，拭着汗说道：“但是，别忘了你自己的身份，施恩只能一时的，关键还是要自己的本事！”
“是，师祖。”法空正色点头。
慧南打量他一眼，摇摇头：“去吧！”
法空到了金刚寺，没了危险，自然也就把所有修为都转到药师佛像上。
他现在看起来仍旧是七品修为。
法空应一声，转身便要走，又被慧南叫回来。
“你这次去神京，准备何时回来？”
“快去快回。”
“法宁也粗通药材了，你如果想留在神京，可以呆在金刚寺别院，住上个一年半载，见识一下红尘。”
法空若有所思。
“实在想还俗，也由得你。”慧南道。
法空一怔。
他万万没想到慧南会如此说。
自己显示出了佛咒，不管清心咒与回春咒如何，至少对金刚寺来说，大光明咒是很重要的。
怎能容自己还俗？
“师祖……”法空迟疑：“为何要还俗？”
慧南斜睨他一眼：“是觉得我老糊涂了吧？”
法空笑道：“师祖已得般若，怎会老糊涂。”
“出家之人，是看破了红尘，为求得清静与解脱而远离浊世。”
“是。”
“可你这样的，根本没亲近浊世，没有经历红尘，怎能说是看破红尘？”
“所以，师祖是想让我先历红尘，再看破红尘？”
“正是。”慧南哼一声：“你小子是慧根深种的，所以不怕迷失于红尘之中，早晚要回来。”
法空还是不解。
慧南一摆手，不耐烦的道：“反正你记得，你想留就留，想还俗就还俗，没人阻拦你。”
“方丈那边……”
“这是我们商量过的。”慧南道：“赶紧滚下山去吧。”
“是。”
他隐约明白了，这个决定不是慧南自己，而是般若院长老们商量过的。
“不过记得，你即使还俗，寺里有事，你也要回来帮忙的。”
“是。”法空合什。
他很想说自己根本不会还俗，可知道说了也白说，慧南不会信，其他人也不会信。
第44章 劝服
法空回到药谷。
他来到湖边，绕着湖边转了转，再以清澈清凉的湖水洗洗脸，心脾皆沁。
踩在茵茵绿草上，呼吸着清风吹拂着湖水的清凉气息，不仅肺泡，周身所有的细胞仿佛都在舒服的叹息。
他长长伸一个懒腰。
山谷石壁上，鲜花摇曳，绚丽多彩。
碧空如洗，白云朵朵。
一切都美不胜收。
这才是生命的真正美好滋味。
现在的自己，已经不必再为自保的力量而奔波了，只想舒舒服服的躺着。
药谷里的活有法宁干，自己只需在一旁指点，不必亲自动手。
喝喝茶，赏赏花，种种药，再逗逗宠物，何等的惬意美好？
他畅想着，溜溜达达漫步于湖边。
法宁正在埋头锄草。
锄头跟他胖壮的身子一比，好像一根火柴似的。
轻轻一搂，泥土翻滚，轻松之极。
法空绕湖转了十圈，开始计划着在湖上建一个小亭子及两条回廊。
这是莲雪当初提出的一个想法：在湖中建小亭，在亭里喝茶会更赏心悦目。
他觉得是时候实施了，回到桌边煮了一炉茶，扬声招呼法宁。
法宁干得起劲，说不渴。
法空没勉强，轻啜一口茶茗，透过氤氲的热气，悠然观察四周，暗自可惜莲雪不在。
金刚寺的伙头的手艺实在太差，重油重盐，让他实在难以下咽。
生活难免还是有不完美的。
“呵呵……”一声长笑响起。
法空听到这笑声，面露无奈神色。
楚煜已经到了山谷口。
他一踏入山谷，顿觉温暖如春，忍不住笑道：“好地方啊，法空。”
“楚兄，请进吧。”
“好地方啊好地方，真是好所在！”
楚煜沿着湖边往里走，一边打量四周，嘴里啧啧赞叹。
他来到法空近前，合什笑道：“可真是会享受！”
法空伸手请他入座。
陆玄明与赵怀山在楚煜一左一右，孟朝阳三个护卫则站在后面。
法空瞥一眼陆玄明，露出微笑。
陆玄明的身份在金刚寺太过敏感了，他竟然还敢过来。
“法空，怪不得不想去神京呢，这里确实不错，快赶上王府了。”
法空摇头：“楚兄你又来了……”
逮着机会，楚煜就会催他尽快去神京。
“可是母妃的病情紧急，前一阵子又得了风寒，实在是……”
法空叹一口气：“罢了，今天就出发。”
他对神京很忌惮，总想拖延。
每拖延一天，便有一百九十二天的寿元，便可以在时轮塔里练上一百九十二天，修为便能增一分。
虽然现在被金刚不坏神功卡在天元罡气境，可境界卡，修为是不卡的。
每多练一天，罡气精纯一分，比起神元境来，只是没有精神力量夹杂其中而已。
况且还有很多奇功可练，如五行遁术，如天诛神剑与奔雷神剑，等等。
神京高手如云，藏龙卧虎，谁知道有多厉害的高手，修为越强越有安全感。
现在王妃病重，看来是拖不得了。
“好和尚！”楚煜大喜过望。
他说话之际，不停的看向左右。
法空笑笑。
知道楚煜是在寻找宁真真：“宁师妹没来。”
楚煜难掩失望：“想见宁仙子一面，当真不易。”
“见不如不见。”法空道。
楚煜神色坚定：“法空，你不必多劝，我如果真的就这么退缩，恐怕会后悔一辈子。”
“当断则断，才不会后悔一辈子。”法空摇头道：“明月庵的心法你该知道的。”
“……我一定要试试的。”楚煜肃然道：“当初母妃便是父王苦苦追求才最终娶到手的！”
法空笑笑：“我不知道当初王妃是怎样的，但明月庵的心法是绝不会动情的，纵使你是天人降世也没用。”
“精诚为至，金石为开！”
“唉……”法空摇摇头，双手结印，迅速诵一遍清心咒。
清心咒现在的层次极高，诵持时间更短，三次呼吸一遍。
虚空有玉瓶倾泻下冰冷的玉浆，注入楚煜脑海。
他头脑一清，心也跟着宁静，处于一种绝对寂静的奇妙状态。
法空道：“这般状态下，你可会动情？”
楚煜盯着法空。
头脑清明，思维如电，观察变得细致入微，甚至目力也变得敏锐锐利。
他能看到法空的细微表情，眼神的细微变化。
脑海里瞬间浮现数个念头，推测法空到底在想什么，为何要打断自己的念想？
是为了自己好，还是为了宁真真好？
法空是把自己当成小王爷，还是真心当成朋友，还是只是纯粹的利益之交？
诸多念头纷涌而至。
却彼此互不干扰，每一条都清清楚楚。
他觉得自己这一刻变得聪明了太多，对人心观世间的认知也更深刻。
这便是真正的智慧吧？
法空是不是一直处于这般奇异状态，所以能一直保持沉静从容？
法空道：“我这清心咒只是初阶，比起明月庵的心法差了很多倍。”
他继续说道：“心如明月轮，浮云遮不住，遍照人世间，宁师妹是时时刻刻处于那般状态下的，你觉得还会对你动情吗？”
在这个时刻的楚煜，头脑前所未有的清醒，对自己的认知也更清醒。
自己只是一个不受宠的三子，在王府里说不上话，相貌俊美却失之阳刚，资质太差，武功修为太弱。
自己对一般的女子可能有吸引力，恐怕并不能入得了明月庵这样的顶尖宗门之眼。
如果宁仙子时时刻刻处于这样状态下，看到自己时，恐怕看到的不是自己的真诚与爱慕，而是推测自己是贪慕美色，还是别有用心？
这般奇妙状态下，看感情，就是微不足道的，渺小得可以忽略。
他忽然间心灰如死。
法空看到他神情的变化，知道自己的方法奏效了，缓缓道：“看来楚兄你悟了。”
“是啊，悟了。”
楚煜抬头看一眼碧空，白云数朵，悠悠自在。
法空道：“楚兄不必谢我。”
楚煜冷冷瞪他一眼。
法空打破了他最美好之物，他现在只有恼怒。
法空轻呷一口茶。
自己功德无量，对得起莲雪的信仰。
楚煜再怎么说也是皇家贵胄，由皇室排挤打压那没问题，外人折辱那就麻烦了。
皇室的威严岂容侵犯？
随着魔宗六道的归附，大乾朝廷越来越强势，皇家更是如此。
两人闹僵了，朝廷说不定会打压明月庵。
而明月庵傲气刚烈，岂能容得朝廷如此，说不定就要闹大。
“罢了罢了，就权当做一场大梦。”楚煜长长叹一口气，彻底放下。
这一刻，他惆怅若有所失之余，觉得前所未有的轻松。
法空抚掌笑道：“楚兄英明。”
“唉……”楚煜摇头：“一切都在你的掌握，你才真正厉害。”
法空微笑：“我们歇一歇，就上路吧。”
“好！”楚煜精神一振。
处于清明状态下，他对儿女私情便淡了一些，想到了母妃，一切都要放后面，母妃的安危是第一位。
“那我们现在就出发！”楚煜起身：“可以吧？”
“好。”法空缓缓点头。
既然已经决定，那还是速去速回，免得横生枝节，真误了王妃的性命。
“法空，你该换一身袈裟。”
“我没袈裟。”
“我来给你弄一身吧。”
法空摇头：“此去越不引人注意越好，不如我们分头行事。”
“嗯——？”
“我自己去神京，兵分两路在神京城内汇合，如何？”
楚煜道：“你认得神京的路？”
法空笑道：“楚兄不必操心这个。”
“何必这般麻烦？”楚煜道：“我们赶路是很快的。”
法空道：“还是分开的好。”
他觉得楚煜身为小王爷，总是沾染因果的，说不定会有什么麻烦。
还是避一避为妙。
楚煜没好气的道：“我身上有晦气不成，让你如此？”
“……好吧，那便同行。”法空无奈。
——
在他们一行离开金刚寺之际，法宁悄悄送了一封信到明月庵。
第45章 判断
宁真真听到禀报，来到冰河边见法宁。
法宁红着脸，合什一礼之后，从袖中小心翼翼的取出一封信呈上。
宁真真看看他，玉手在罗袖里没伸出来：“法空师兄的？”
“是。”法宁道：“师兄临行前交给我，让交给师姐你。”
宁真真这才探玉手接过信，打开之后扫两眼，点点头：“好，我知道啦，辛苦法宁师弟。”
“不辛苦不辛苦。”法宁忙红着脸摇头。
宁真真笑道：“他一走，药谷里只有法宁师弟你一个人，应付得来吗？”
法宁挠挠头，憨厚的笑道：“我现在学了一些药材知识，勉强能应付，师兄说他快去快回，长则十天，短则五六天。”
“这么短时间就能回来？”
“是。”法宁认真的点头：“师兄既然说能回来，一定能回来。”
“但愿如此吧。”宁真真看法宁如此笃定，不好意思泼凉水。
他愿相信法空能快回来，那便相信吧，自己反正是不信的。
一个从小生活在大雪山金刚寺的和尚，到了神京，眼睛一下就花了，心也乱了。
怎么可能说回来就回来？
金刚寺的心法可不是明月庵的，不可能把持得住，一定会流连不舍的。
“师姐，那我告辞了。”法宁道。
宁真真颔首。
法宁大袖飘飘而去。
宁真真返回明月庵。
明月庵外表看上去不大，其实绵延数里，绕明月峰大半圈。
但多数都遮掩在树林里，外表看不出来。
她来到莲雪的小院。
“师叔。”她敲敲门。
莲雪的声音传出来：“真真进来吧。”
宁真真推门进院。
小院朴素淡雅，莲雪正穿着一身干净利落的灰色短衣，在院中花圃里弯腰修剪花枝。
弯腰的动作展现出她曼妙的曲线，惊心动魄的弧度。
宁真真来到花圃前：“师叔，法空师兄来信跟我说，让我小心一点儿，那个来讨要神剑的三个女人不简单。”
莲雪放下长剪刀，看向她。
宁真真道：“说那个青衫女人是凤凰神剑的剑主，非常难缠，判断她性格执拗，一旦认准了绝不会罢休。”
“她不是已经走了吗？”
莲雪说着话，来到古井边。
宁真真上前提起木桶，给木盆里倒上水。
莲雪轻濯玉手，洗去泥土与绿汁。
“依他判断，她们应该没离开大雪山，”宁真真哼道：“说神剑峰弟子行事往往出人意外，有魔宗的风格，随心所欲没有章法可言。”
“那他说会怎么乱来了吗？”
莲雪接过宁真真递上的毛巾，轻拭玉手。
“他推测，可能会绑一个或者几个我们庵中弟子，让拿神剑去交换。”
莲雪黛眉顿时一蹙，拭手的动作一顿，温柔的眼波闪了闪。
神剑峰没把明月庵放眼里，也确实干得出来。
“他还推测，我便是首当其冲的目标。”宁真真纤纤玉指轻轻指向自己胸口，抿嘴笑道：“所以让我小心一点儿。”
“……确实得小心。”莲雪拭完手，将毛巾挂好，温柔劝道：“宁肯信其有吧。”
“她们来更好，正想见识一下呢！”宁真真哼道。
上一次追杀顾心弦之后，她收获巨大，太素玉掌更上一层楼。
这一次再遇上顾心弦，催动醉饮月华秘术之后再施展太素玉掌，一掌便破得掉其护身剑气。
当然，醉饮月华秘术的后患太大，施展之后一旦受伤，就断无幸理。
上一次是有法空救命。如果没法空在，自己确实必死无疑的。
莲雪笑笑。
宁真真道：“我本想去神京游历一番，现在看，要窝在庵里一阵子了。”
“谨慎一些没坏处。”
“神剑峰也太猖狂了！”宁真真蹙眉道：“师叔，难不成就任由他们猖狂？”
两人来到小亭里坐下。
桌上的绿泥茶炉已经汩汩冒白气。
宁真真沏了两盏茶，一盏递给莲雪，一盏留给自己。
雪瓷茶盏晶莹半透明，盏内的绿茶绿意盎然，茶水微绿，清香幽幽。
莲雪轻呷一口茶：“待法空回来再对付她们不迟。”
“他——？”
宁真真撇撇樱唇，揭盏盖，诱人红唇微撮，轻吹一口气。
莲雪放下雪瓷茶盏，笑道：“他武功不如我们，见识与智谋胜过我们良多，还是听听他怎么说。”
“……好吧。”宁真真哼一声。
她很想表达不服气，可又没办法违心。
自己练成慧心通明，心如明月，明月为天地之眼，可观照万物，无所遁形。
可自己能观照万物，想要驭使万物却差了不少，需要阅历与时间的积累。
这一方面，法空仿佛天成，不得不服气。
——
法空站在山巅一块石头上。
灰色僧袍猎猎。
他盯着远处一条通往山下的石道，目光幽幽，良久一言不发。
他们已经离开大雪山境内，来到这一座云雾缭绕的山峰，来到山巅时，法空忽然停住不动了，站在这里好半晌。
周围群山起伏。
空气不再那么稀薄，温度不再那么冰冷，不再是冰天雪地。
其实就是从高原下来了。
法空这才知道大雪山身处高原，就像前世的青藏高原一般。
“怎么啦，和尚？”楚煜笑道：“被美景迷住了？”
他知道法空是从小便拜入金刚寺圆智门下，从没离开过大雪山，原本以为法空从大雪山下来，会眼睛不够用般看什么都稀奇呢。
可一路上，法空沉静自如，毫无异样，让他颇为失望。
现在看法空终于有所动作了，顿觉高兴，有一丝满足感。
看法空出丑，他就觉得高兴。
他不知道为何如此，可能是因为法空一直从容不迫，沉静如水，让他忍不住想打破这种状态。
也可能是因为法空劝住了他的痴心妄想，浇熄了他的一腔灼热的爱慕。
也可能是因为法空当初以条件为要挟，让他种下了不满的种子。
法空收回目光，看向楚煜：“我有不祥之感，前路不通，改一条路吧。”
“嗯——？”
“楚兄不信？”
“陆先生，你可有不祥之感？”楚煜看向陆玄明。
陆玄明闭上眼睛，片刻后睁开眼，淡淡摇头。
楚煜笑看向法空。
他虽没说，可意思已经表达得很明白。
人家一个宗师何等敏锐的直觉，都没觉得不祥，你一个天元境的谈什么不祥？
法空道：“我修行佛法，对吉凶感应会更敏锐一些。”
“法空大师，你的意思是比陆先生这位宗师还敏锐？”赵怀山笑道。
法空平静看向他，慢慢点头。
“嘿嘿！”赵怀山笑了。
他学聪明了，知道这样的话不宜多说，只是表达一下态度就止住。
知道再说下去便算是多嘴，是小家子气，要被楚煜教训一通。
法空看向陆玄明：“陆先生真没觉察到异样？”
陆玄明淡淡摇头。
法空微笑：“这条路确实不祥。”
一出大雪山，他把警惕提到最高，谨慎提到最强。
刚才甚至不惜以一点信仰激发了自己的天眼通，看到了从此时到一个时辰之后发生的事，沿这条路一百里之外有埋伏。
这一战极惨烈，二十四人一齐出动，施展了玉石俱焚的奇术，最终只有陆玄明幸免于难，楚煜也没了小命。
“……那就听大师的吧。”陆玄明淡淡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那就改道。”楚煜痛快的点头：“赵怀山！”
“是。”赵怀山肃然答应。
原本是直接往西走，现在就先往南探一头，再拐弯向西。
法空暗自摇头。
自己的判断是对的。
像楚煜这种小王爷，确实沾染了太多世间的因果，就是麻烦的源头，应该远离的。
——
第二天傍晚时分，七人沐浴着夕阳，踏着树梢往山上疾驰，便要翻过这座山。
山峰恰好有两个樵夫在树林里砍柴，他们从两樵夫的头顶一掠而过。
法空的脸色微变。
楚煜神采奕奕，没有长时间奔波的疲惫。
身体的疲惫有回春咒恢复，精神的疲惫有清心咒消除。
他看到法空脸色变化，笑道：“和尚，你难道又发现了危险？”
“那两个樵夫有问题。”
“他们？有什么问题？”
“应该是探子。”法空皱眉道：“前方看来有埋伏，小心点儿吧。”
“不能再改道了，大师。”赵怀山忙说道：“我们便要到神京啦，这条官道走到头就是神京，一两个时辰的路程。”
法空道：“那就准备应对埋伏吧。”
“嘿，倒要瞧瞧哪个胆大的！”赵怀山蛮不在乎。
有陆先生这个宗师在，有自己四个天元境高手在，保护公子绰绰有余。
再不济，陆先生带公子先行离开。
这里不是大雪山，没有那么多的宗师。
这一趟大雪山之旅，让他一改往日的傲慢，对大雪山宗彻底改观。
原本以为天下三大宗之一也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罢了，一百零八寺，想想就知道多么乱，人心多零散。
现在才知道远远小觑了大雪山宗的实力。
法空摇摇头。
既然敢打埋伏，那就表明他们知道这一行的实力，自然能对付得了陆玄明。
否则就不叫埋伏了，而是送死。
他看陆玄明与楚煜继续疾驰，无奈开口：“捉了那两个樵夫问问吧。”
“就因为怀疑他们是探子，就捉起来审？”楚煜笑道：“和尚，这不是一个出家人的做法吧？”
法空语气温和的说道：“问问吧。”
这两个樵夫眼神乱转，以眼睛余光盯着一群人，神色鬼鬼祟祟。
看到他们出现，余光最终落在了楚煜身上，还交换了一个眼色暗自点头。
心跳加快，又强自压抑。修为至少是天元境界，偏偏看起来是只会几手粗浅武功的人元境界。
这么多的疑点，怎么可能是无关之人？
当然，他懒得多说这一个个疑点。
这种敏锐的感应与观察及判断，旁人是很难相信的，说了他们也只会觉得自己是虚言夸张。
“……行吧。”楚煜最终决定信法空一回，瞥一眼孟朝阳。
大不了好好补偿一番便是。
“是。”孟朝阳肃然应一声，高瘦的身子“嗖”的往后蹿出去，扑向两个樵夫。
赵怀山斜睨一眼法空。
他觉得法空太过胆小怕事了，疑神疑鬼的，无中生有自己吓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