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83、南造云子
从后门进入穿过一条仄长走廊,首先看到的是厨房。
苏乙潜入得悄声无息,在餐厅吃饭的人依然在欢声笑语,毫无察觉。
苏乙窜入厨房中,只见一个老妈子戴着围裙正在灶台边煨汤。
苏乙眼神一闪迅速靠近。
恰好老妈子忙完手里的事情回头,一转头就看到疾速向她靠近的苏乙,此人面色大变,第一时间顺手抓起一边案板上的刀,恶狠狠向苏乙当头劈下!
这可一点也不像是个做饭的老妈子的反应!
苏乙并不惊讶,他对此早有预料,行如鬼魅一闪躲,欺身到其面前,手中已多出一把蝴蝶刀,刀锋“刷”地一闪而过,已抹断了老妈子的咽喉。
两人错身而过。
老妈子保持动作僵在原地,而苏乙却迅速从后面回头一把捂住她的嘴,然后另一手持刀狠狠把刀子扎进其心脏,再顺势后退,使其尸体平躺于地面上。
老妈子抽搐几下便死了,苏乙起身出了厨房。
哗啦!
便在此时,前厅玻璃破碎,一线天如风侵入,直奔餐桌而去。
桌上就餐之人两男两女,其中两男一女看起来都四十多岁的样子,唯有一女年轻貌美,不过二十出头,一副巧笑嫣然的样子。
一线天破窗而入的第一时间,餐桌上四人都被吓了一跳,立刻停止说笑循声望去,但此时一线天距他们已不足三米!
年轻女子最先反应过来,脸色大变之际顺手抄起桌上一盘菜向一线天抛了过去,然后一边起身后退一边从后腰掏枪。
一线天不及躲闪,伸手把这盘菜拨到一边,但身上、脸上却被菜汤淋了个正着。
就是这么一耽误,其他两个男人也都反应过来,一个怒喝一声就向一线天冲来,另一边骇然失色下转身就逃。
一线天突然暴喝一声,双肘狠狠砸在冲来的男人胸膛上。
只听“咚”地一声巨响,这男人胸腔塌陷,当下整个人被砸得跌落地面,身体和地板碰撞,发出巨大的响声。
一线天毫不停留,顺手抄起一把椅子向已经掏出枪的年轻女子砸过去。
那女子很灵活躲了过去,但下一刻一线天已经到了她身边,一把攥住其握枪的手,同时另一只手痛击其腹部。
女人狼狈侧身,一线天这一拳打在其左肋下,女人闷哼一声,却立刻角度刁钻竖掌成刀,悄然无息直刺一线天咽喉,显然是有武艺在身的。
若是寻常人,非中招不可,可她面对的是一线天!
一线天只是后仰便躲过这致命一击,同时一手用力一拧,只听“咯嘣”一声,他直接把这女人的手给拧断了。
另一手毫无怜香惜玉地一记掌刀砍在其脖子上。
咕咚!
女人重重摔落在地,晕死过去。
“啊……”另一个自始至终被吓得呆若木鸡的女人这时突然发出惊恐尖叫。
一线天一个冲刺过去,一肘打在其太阳穴上,将其打晕过去。
等他做完这些回头时,却发现那个逃走的男子已经跑出了餐厅,正要向后门跑去。
但他跟苏乙打了个照面,碰了个正着。
此人面色大变,似乎要喊什么,可苏乙没给他机会,一拳痛击其腹部,让他到嘴边的话不得不咽回去,化作一声痛苦闷哼,然后苏乙一拳打在其左颈部,将其打晕过去。
一楼已经“干净”了。
“你上楼!”苏乙吩咐一声,然后立刻四下搜寻起来。
一线天没有多问,三步并做两步向楼上跑去。
不一会儿,楼上就传来破门的巨响,伴随着一声戛然而止的绝望惊呼,显然是一线天又搞定一个。
而楼下的苏乙也没闲着,他四处搜寻,掀开地面上所有地毯,并移动所有可疑的家具。
最终他在酒柜后面发现一条暗道,直通地下。
苏乙提高警惕,小心拾级而下。
眼看就要拐出楼梯,他听到地下室里传来急促呼吸声,他顿时心中了然,沉声开口:“里面的人听着,自己走出来,我不杀你!我们只为求财,不想伤人性命。”
嘴里说着话,苏乙已摸出一把飞刀悄然弓身蹲了下来。
他话音落下没几秒,里面传来一个男人生硬的口音:“离开,否则,我就开枪……”
苏乙不等他说完,眼中精光大绽,狸猫般窜出,眼看一个男人举枪对准这边正在说话,他手中飞刀脱手而出。
噗!
飞刀径直没入这男人的眉心,苏乙撞墙后立刻也窜了过去,在这男人反应之前一把夺过其手中枪,然后扼住他的喉咙,使劲一捏。
咯嘣,其喉骨碎裂,死不瞑目地倒下。
苏乙迅速检查四周环境,发现这是一间并不算太大的密室。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密室里有床,有桌椅,有电台,还有一套监听设备。
另一边的地上堆着杂七杂八的生活用品,看起来这里似乎一直都有住人。而桌上放着纸笔,纸上写了半页,全是日文。
苏乙迅速检查一周,然后拿着那着那半张写过的纸出了地下密室,重新回到了一楼。
他回到一楼的时候,正好看到一线天也一手拎着一个晕死的年轻人,一手拿着一个相框,从楼梯上走了下来。
“我这儿干净了。”苏乙一边通告情况,一边向一线天投去疑问眼神。
“我这儿也干净了。”一线天说着话已走下楼梯,把手上提着的人往地上一扔,然后把相框递给苏乙。
苏乙接过一看,相框里明显是一家三口的合照。
一线天从二楼拎下来这个看样子是儿子,还有两口子,其中男的就是想要逃走却被苏乙打晕那个,照片里的女人并不在这栋房子里。
房间里一共八个人,苏乙杀死了三个,一线天杀了一个,剩余四人全被打晕,集中在餐厅里。
“我搜身,你绑人!”苏乙环顾一周,立刻再度下达指令。
一线天闻言二话不说去找绳子了。谷
苏乙则开始一个个搜身。
他搜得很仔细,不放过一点细节,尤其是那个年轻貌美的女子,他从其嘴里发现一颗假牙,牙中藏着一颗蜡丸。
蜡丸是什么,不言自喻。
再就没搜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了。
等一线天把四个活人一个个绑起来后,除了那个中年女人,苏乙将剩下三个人全都弄醒。
三人转醒后反各不同。
中年男子很惊恐,意识到自己的现状后,吓得浑身颤抖,裤裆里当场湿了一大片。
年轻女子醒来后迅速冷静下来,不过当她察觉自己的“假牙”不见了,脸色立刻就变得很难看。
一线天从楼上拎下来的年轻人醒过来后就一副痴呆的样子,也不知道是装的还是吓的。
“你、你是什么人?”中年男子壮胆颤声问苏乙,“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黄濬,对吗?”苏乙笑呵呵道,“大才子,行政院机要秘书,常、汪身边的红人。这位应该是令郎黄晟吧?怎么看起来傻傻的?莫非是个弱智?”
黄濬面露恐惧,抖得更厉害,道:“这位好汉,你要是求财,请你不要伤害我们性命,我可以给你钱,你说个数……”
苏乙伸手阻止他说下去,笑呵呵道:“明人不说暗话,我是冲你这个人来的,不是冲你的钱来的。黄先生,你东窗事发了。”
“我、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黄濬惊恐道。
苏乙笑呵呵拿起之前在地下室里拿出来的那半张纸,笑呵呵道:“都这个时候了还装糊涂,就没什么意思了。”
他看着这张纸,念出了这上面的文字:“戴通缉刘海清之真相……”
“这份情报,是你打算发给津门的吧?”苏乙似笑非笑看着面如死灰的黄濬,再饶有深意地看了眼同样绝望的年轻女子,最后目光落在依然呆若木鸡的黄晟身上。
“既然是傻子,那就没用了。”他淡淡地道,“杀了他!”
一线天狞笑一声,持刀前来。
黄晟突然面露无比惊恐之色,杀猪般惨嚎起来:“别杀我!别杀我!跟我无关,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冤枉啊……”
一线天看了苏乙一眼,发现苏乙毫无反应,立刻明白他的意思,于是二话不说上前一刀抹了黄晟的脖子。
“我儿啊!”黄濬惨叫一声,白眼一翻,晕死过去。
苏乙没有管他,叹了口气道:“一个老汉奸,一个小汉奸,卖国的事情做都做了,还喊什么冤啊?”
“你说对吗?这位小姐?”苏乙笑呵呵看着年轻女人,“还未请教小姐芳名?”
“我是金陵女子中学的学生,廖雅泉,今年十九岁。”女人眼泛泪光,惨然一笑道,“杀了我吧,从姓黄的胁迫我那一天开始,我就知道会有今天的下场的!”
“你是说黄濬胁迫你?”苏乙似笑非笑,“你嘴里的毒牙也是他给你装的?”
“他用我父母的生死威胁我,他信不过我,就给我装了毒牙,让我遇到危险随时自杀,免得牵连到他……”女人泣不成声道,“我知道我有今天罪有应得,尽管我什么都没做……但我毕竟已经站在汉奸的一方了。”
苏乙回头看了眼一线天,见其目露怜悯之色,忍不住摇摇头。
“南造云子小姐,你这朵帝国之花还真是名不虚传。”苏乙直接挑明她的身份,“我朋友都相信你说的话了。”
一线天浑身一震,错愕不已。
而南造云子却面露疑惑,楚楚可怜道:“这位壮士,您一定是搞错了,我不是你说的这个人,我是土生土长的国人,阿拉似桑海宁……”
她还飚了句魔都话。
苏乙平静看着她道:“南造云子,如果我不是百分之百确定你的身份,确定黄濬父子的身份,我和我的朋友不会出现在你们的面前。”
“抵赖的步骤省略掉吧,让我们说些实际一点的话题。除了黄濬父子,你们在果府高层还发展了哪些人?”
南造云子此时已经明白,苏乙是真的很笃定她的身份。
所以她很疑惑,她的身份即使是在哲彭军部都是最高机密,即使是很多哲彭上将都只知道她的代号,而不知道她的真实姓名,但面前这个华国人,是怎么知道?
“你是谁?”她问出了她的疑惑。
“抗日的。”苏乙笑了笑,“云子小姐,你愿意回答我的问题吗?”
南造云子沉默,道:“我会活下去吗?”
“抱歉,不能。”苏乙笑了笑,“我没有骗女人的习惯,即使是像你这种女人。”
南造云子的眼神很奇怪:“我知道很多秘密,这些秘密甚至可以左右两国的战争。”
“所以我在尝试问出这些秘密。”苏乙耸耸肩,“不过我从不强迫女人,如果你不愿意说也没关系,你的秘密刚好可以和你一起陪葬。”
“你到底是什么人?”南造云子再次忍不住问道,“复兴社的?还是励进社的?或者是地下党的人?”
苏乙想了想,道:“这样吧,我们来玩个游戏,我们互相回答对方的问题,并保证自己说的是真话。游戏的规则是——如果我发现你骗我,我会立刻杀了你,绝不给你重新讲一次的机会,如何?”
“既然你没打算让我活下去,我为什么要跟你玩这个游戏?”南造云子咬牙道,“你干脆给我个痛快,让我尽快为天皇尽忠!”
“也好。”苏乙对一线天摆摆手,“杀了她!”
一线天面无表情持刀上前。
“慢着!”南造云子猛地叫道,“我要见你的上级!我有重要情报!”
一线天回头看向苏乙。
苏乙盯着南造云子看了一会儿,摇头叹气道:“看得出来,你打算跟我说谎了,你还是为你的天皇玉碎吧。”
南造云子脸色一变再变,最终目露怨毒:“至那人,你一定会得到报应的!天皇万岁!大哲彭帝国……”
噗!
一线天一刀捅进了她的心脏。
南造云子不甘倒在血泊之中,这位日后臭名昭著的哲彭传奇女间谍,就这样出师未捷身先死了。
“耿爷,女人都这么擅长骗人吗?”一线天闷声问道。
“对,越是漂亮,越会骗人!”苏乙郑重告诫他,“以后找媳妇儿千万不能找漂亮的,明白吗?”
“知道了。”一线天郑重点头。
0684、绝对机密
如果换了任何一个人抓到南造云子这条大鱼,一定会如获至宝,想尽一切办法要从她嘴里敲出有用的情报来。
就算敲不出什么来,也绝不会杀她,因为一个活着的帝国之花,要比一个死掉的冰冷尸体价值高一百倍。
可惜的是,南造云子碰到的是苏乙——这世上唯一对她的秘密不甚关心,也唯一对她的生死毫无所谓的人。
对于苏乙来说,他对黄濬的兴趣反而更大。
重新把黄濬弄醒之后,这老家伙十分激动,面目狰狞怨毒对苏乙大吼:“你这个恶魔,你杀了我儿子,我要吃你的肉,喝你的血……”
砰!
苏乙一拳打在他的肚子上,然后用毛巾捂住他的嘴。
“呜……呜……”黄濬眼珠凸出,额头青筋暴起,十分痛苦地嘶吼着,却只能发出沉闷的声音。
苏乙笑呵呵道:“儿子死了还可以再生,你要是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呜呜……呜呜……”黄濬依然痛苦惨叫着,但眼神已经多出了一些恐惧。
“南造云子我都杀了,但却只留下了一个你,知道为什么吗?”苏乙笑呵呵道,“就是因为你对我来说还有用。”
“有用的意思就是,你可以不用死。”苏乙盯着他的眼睛,“但你要是不配合、不诚实、不主动,知道你会有什么下场吗?”
“我会把你的肉一片一片削下来!把你的骨头一根一根拆下来!把你的肠子一截一截扯出来,到那时候,你会求我让你杀了你的,因为活在这世上的每一分钟对你来说都是折磨,明白吗?”
咕噜噜……
一阵恶臭从黄濬裆下传来,这人白眼一翻,又晕死过去。
苏乙和一线天几乎同时捂鼻飞退,动作快到了极致。
两人一直退到了大门口,才无语地对视一眼。
“你干嘛那样吓唬他?”一线天郁闷道,“现在搞得这么恶心,怎么处理?”
“我哪儿知道他这么不经吓?”苏乙也很无语,努努嘴,“交给你了,拎到厨房去把裤子扒了,冲一冲。”
“就知道最后还得我来!”一线天骂骂咧咧找了个面巾绑在脸上,重新走进屋去了。
苏乙打开门通风,站在门边思索着自己还有没有什么遗漏。
五分钟后,黄濬被重新弄醒来了。
这一次他配合了许多,基本上苏乙问什么他答什么,竹筒倒豆子一般。
这家伙是一年多以前被南造云子策反的,没多久,他儿子黄晟也步了他的后尘,父子俩都成了汉奸。
截止目前为止,黄濬的主要任务是发展自己的汉奸团队,拉别人下水,一起为哲彭人服务。
比如他今天宴请的这对夫妇,丈夫是军事委员会参谋部的一个参谋,妻子在电话局工作,两人都是很容易接触到情报的工种。
这夫妇俩在黄濬的美元攻势下,已经沦陷了,今天来做客就是为了最后明确双方的关系。
苏乙还从黄濬口中得知他刺杀张敬尧的事情之所以被哲彭人提前得知,就是此君所为。
也亏得哲彭人虽然重视,但却没想到苏乙会动手那么快,否则一旦哲彭人布好了天罗地网。苏乙还真不一定能成功。
黄濬为了活命,把他拉下水的几个汉奸都供了出来,其中包括一个黄埔军校里的姓孙的老师。
苏乙对这个人很感兴趣,特意问了这个人的相貌特征等很多信息,甚至包括双方紧急联络的暗号。
到了最后,苏乙就只问黄濬的情况,比如他对在黄埔军校里都认得谁,对待谁是什么态度,平常去军校里见常凯申,从抵达军校到离开,会发生什么事情?
事无巨细,哪怕黄濬上厕所的这种小事他都不放过。
在黄濬说这些的时候,苏乙一直观察着他说话时的表情。到了最后,黄濬说一句,苏乙就要重复一句,连黄濬自己都注意到,苏乙在有意模仿他说话的口音和腔调。
“你、你到底要干什么?”黄濬感到莫名惊悚。
“给你的司机小王打电话,让他来家里接你。”苏乙对他微微一笑。
一边的一线天扯着电话线,把电话机拿了过来。
黄濬咽口唾沫,颤声追问:“我、我们要去哪儿?”
“去一个你去过,但我们没去过的地方,你需要帮我们熟悉地形。”苏乙拍拍他的肩膀笑道,“放心,说了不杀你,就绝对不杀你,只要你配合,就一定没事。我们不是果党,对杀你完全没有兴趣,但前提是,你要配合,明白吗?”
“我配合,我绝对配合。”黄濬连声道,“只求您别害我性命,其他一切好说……”
一切都好说的黄濬不敢耍花样,打电话给自己的司机小王,让他立刻来家里一趟。
司机很快赶到,但第一时间就被一线天制住,抓了进来。
这个小王算是哲彭人给黄濬配的联络员,他和哲彭人之间传递一些特殊的情报,就是通过小王。
所以说,小王也是汉奸,这里一窝子不是哲彭人就是汉奸,全部干掉,没一个冤枉的。
小王见到房间里的情形面如死灰,哪里还猜不到自己被出卖了?
他愤恨地瞪着黄濬,咬牙切齿地恶毒道:“姓黄的,太君会为我报仇的!”
黄濬眼神躲闪:“小王,我也是逼不得已,你别怪我……”
“呸,你这个叛徒!”小王唾弃道。
“他是华国人还是哲彭人?”苏乙皱眉问黄濬。
黄濬还没回答,小王自己说了:“我已经加入哲彭国籍了,我现在是一个高贵的哲彭人!我的哲彭名字,叫龟田铁男!我不知道你们是什么来头,但你们别得意,大哲彭黄军一定会为我报仇的!”
苏乙面露嫌恶地摆摆手:“送这位跪舔先生上路。”
“不问问他了?”一线天诧异道。
“恶心。”苏乙道。
“哦。”
一线天点点头,然后一刀捅死了龟田铁男。
一边的黄濬见他们说杀人就杀人,又吓尿了。谷
“你特么没完了是吧?”苏乙瞪眼。
“我、我怕……”黄濬带着哭腔道,牙齿直打颤。
“别怕,说不杀你,就不杀你,放心,我说话算数,不信你问他。”苏乙指了指一线天。
一线天一边擦着刀子,一边点点头道:“他说话一言九鼎,从来没食言过,这一点你真的可以放心。”
“听到了吧?”苏乙对黄濬一扬下巴,“只要你配合我,等我办完我该办的事情,我会安排你去港岛,然后给你一笔钱,你可以去欧罗巴,随便去哪个国家,重新开始新生活,怎么样?”
“谢谢!谢谢!”黄濬感动得痛哭流涕。
“你只要听我的话,就是对我最大的感谢了。”苏乙笑呵呵道。
“我一定……”
砰!
苏乙一记掌刀砍在其脖颈上,黄濬话说一半,白眼一翻就晕了过去。
“我扮黄濬,你扮跪舔。”苏乙对一线天道。
“像在北平那样?”一线天道,“你这易容术,还能照着样子来?”
“这叫仿妆。”苏乙道,“你把他捆起来,以防万一,我去后院拿化妆品。”
“那个女人怎么办?”一线天问道。
他问的是之前昏迷过去后,就一直没醒过来,但在昏迷中却不停颤抖的中年女人。
苏乙笑呵呵做了个抹脖子的姿势。
都是汉奸,不杀留着过年啊?
等苏乙提着之前放在后院的那一袋子化妆品回来的时候,一线天已经给了那女人一个痛快。
一线天把二楼衣帽间里的一面落地镜搬了下来,然后把黄濬和跪舔先生并排墩在一边儿,苏乙开了仿妆临摹的挂,照着他们的样子,开始忙碌起来。
另一边,王雅桥带着刘海清几经周转,在胡公馆的密室中秘密见到了胡展堂本人。
“王杀光,昨天不是刚见过吗?你怎么今天又来了,你烦不烦人?”胡展堂人还没进来,大嗓门就已经喊开了。
王……杀光?
刘海清面色古怪地看着王雅桥。
王雅桥表情有些尴尬,道:“这老儿喜欢给人起外号……”
他字九光,是个杀手,所以被胡展堂称之为王杀光。
胡展堂还真有给人乱起外号的毛病,比如他把常凯申叫蒋门神,李宗仁叫不孤鸟,陈铭枢叫史姑娘,还管汪精卫叫狗君子……
除了人,他连国家都不放过。比如他把哲彭叫矮屐,苏维埃叫红毛,不列颠叫老番,佛朗西叫公鸡……
胡展堂长脸薄唇,带着圆眼镜,梳着大背头,身形瘦削。
只从面相看,就能感觉到这人是有些刻薄的。
他一边抱怨一边进了屋,脸上却带着笑一丝不苟和王雅桥、刘海清分别拱手见礼。
“杀光,这位先生是……”
“胡老,他是刘海清,津门来的。”王雅桥介绍道,“张敬尧之死,他便是主谋人,戴春风正在全国通缉他。”
“你就是刘海清!”胡展堂一皱眉,“你的事儿我知道,常凯申本就是忘恩负义之徒,他的手下也卸磨杀驴,不讲道义,不足为奇!”
刘海清有些尴尬,这刚一见面,他就成驴了?
“你来是想让我帮他说话吗?”胡展堂看向王雅桥,“带他闽南不就行了?常凯申的手伸不到闽南去!”
“胡老,这次来见你,不是为了让您帮忙,而是为了另一件事。”王雅桥看着胡展堂,然后缓缓吐出两个字,“刺常!”
胡展堂骤然变色!
王雅桥没有卖关子,把他和苏乙之前商量的事情,给胡展堂讲了一遍。
胡展堂果然很纠结。
一方面,他很想常凯申死。
但另一方面,他又觉得自己此番太冒险,而且他怕常凯申真的死了,他胡展堂会成为头号嫌疑人,对他的名望产生很负面的影响。
王雅桥百般劝说,胡展堂就是不松口,只是摇头。
王雅桥很无奈,只好对刘海清使了个眼色,示意他来。
刘海清笑了笑,走上前来,对胡展堂一拱手:“胡老,海清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年轻人文绉绉的不好,有话就直说。”胡展堂一摆手不耐道。
“胡老,如果常死的时候,您正好和谷正伦在一起……”刘海清笑呵呵道,“您觉得对您来说是利大于弊,还是弊大于利?”
“当然是弊大于……”胡展堂脱口就道,但只说了一半,他就反应过来,忍不住错愕瞪大眼睛,看向刘海清。
刘海清笑道:“看来胡老已经想到了,谷正伦掌握着金陵卫戍职权,常凯申一死,他完全有权利以紧急状态的名义,强行军管整座金陵城,控制局面!他手下十万大军,只要他不点头,任谁也翻不起半点风浪来。如果你给他足够的好处,让他支持您的话……”
胡展堂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刘海清接着道:“胡老,如果今晚您不出面,我们的行动照常会进行,但我听说,汪院长和谷正伦也交情匪浅……”
刘海清话说一半,话锋陡然再一转:“何况胡老您什么都不做,别人就会放过您吗?只要常凯申一死,有野心的人势必会视您为最大的威胁。您觉得这些野心勃勃之辈,到时候会顾虑到您德高望重而不轻举妄动吗?”
胡展堂骤然瞪着刘海清,咬牙道:“我被软禁一次就够了!同一条臭水沟,我要是栽进去两次,那就是我愚蠢!刘海清,你不错,你说服我了!这件事,我可以参与,但我要你亲口告诉我,你打算怎么杀常?我必须知道你的详细计划,不然你空口白话,我岂能任你摆布?”
“胡老言重了。”刘海清表情一肃,拱手道,“海清绝不敢利用胡老,海清只是觉得党国必须交到胡老这样的人手里,才会有希望。至于行动计划……请恕海清失礼,此事涉及太多人性命和声誉,我绝不会向任何人泄露半个字!包括胡老您在内!”
王雅桥苦笑道:“胡老,他要怎么做,连我都不知道,就别说您了。”
刘海清对他抱歉一笑,心中却想:我也不知道行动计划,就别说你们了……
0685、行动开始
胡展堂最终还是在不知道苏乙具体计划的情况下,同意当这个诱饵。
不过前提是王雅桥再三保证,如果出事,绝对牵连不到他胡展堂。
“你放心胡老,动手的义士,已经把生死置之度外了!如果事有不逮,他们会立刻舍身取义,绝不苟活,牵连同志。”王雅桥严肃道,“我可以用我的人格来向你保证这一点!”
“不能完全指望个人的品性,”胡展堂道,“还是要有有效的阻断措施的,不管成功还是失败,我希望你能安排好送他们上路的人,有备无患嘛。”
王雅桥面露不悦,刚要说什么,刘海清却抢先道:“胡老您放心,兹事体大,我和九哥都晓得厉害的。”
“那就好!”胡展堂点头,“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不要给自己留下任何隐患,以后你们就知道,我为什么这么说了。”
刘海清这时候有些了解,不管是苏乙还是王雅桥都对胡展堂评价不高了。
这老儿看似豪迈,实则根本没什么担当。这次若非诱惑大到他不能拒绝,只怕他大概率是不肯冒这个险的。
胡展堂本打算再考虑几晚再行动,但刘海清告诉他,情况特殊,刺常只能今晚,过了今晚,风险翻十倍,成功概率降低十倍,因为今晚有个很好的时机,错过了就永远不会再出现。
具体是什么时机,刘海清又不透露了。
因为他也不知道是什么时机,苏乙就没有告诉他,到底是什么时机。
无奈下,胡展堂斟酌再三,又有王雅桥再三给他打鸡血和劝说,此老最终一咬牙,一副慷慨赴死的架势,招呼了司机,拉着他向金陵卫戍司令部的方向而去。
胡展堂离去的时候,王雅桥和刘海清已经从密道偷偷潜出了胡展堂的府邸。
两人看着此老的车消失在路尽头,刘海清突然忍不住讽刺道:“看他刚才一副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架势,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要亲自去刺常呢。可实际上,他只是去吃吃喝喝,毫无风险。”
王雅桥诧异看了刘海清一眼,微微犹豫,还是直言道:“海清,既然选择了胡老,这种思想最好还是不要有,对胡老的基本尊重还是要有的。”
“我知道,”刘海清叹了口气,“我只是替小耿他们觉得不值,要说起来,也算是为他卖命了,胡展堂却只想杀小耿他们灭口。”
“我还正想问你呢,你刚才为什么要答应他?”王雅桥皱眉道,“莫非你真想事后杀小耿灭口?”
“当然不会。”刘海清摇摇头,“小耿猜到胡展堂可能会有此要求,是他让我这么回答的。他说,到时候他会让我们给胡展堂有个交代的。”
顿了顿,刘海清突然语气复杂道:“胡展堂真的会比常凯申强吗?”
王雅桥沉默良久,才缓缓道:“起码他对哲彭人的态度是明确的。”
话锋一转:“我们怎么通知耿兄弟他们?”
“不用通知。”刘海清道,“听到爆炸声,他们自会行动。如果没有爆炸,他们也会自行撤离。”
王雅桥严肃点头:“克之他们应该已经准备好炸弹了,保险起见,我们最好亲自去看看,然后再撤离。”
“好!”刘海清答应下来。
在他们来说服胡展堂的同时,王雅桥派他的手下华克之去埋炸弹了,两边同时进行,节省时间。
至于他说的撤离的意思,是指在爆炸发生之前,他要带着自己所有手下,提前撤出金陵城。
因为可以预见的是,一旦常凯申被刺,无论成功与否,金陵肯定要被封城,王雅桥和他的手下继续留在金陵,就会有被发现的危险。
再者,撤离也是为了要防胡展堂一手,免得事后胡展堂卸磨杀驴,杀人灭口。
与此同时,颐和路,黄公馆。
一线天开着车出去一趟,回来的时候,把三野百吉给带了回来。
从机场出来后,他们把此君打晕藏在机场外一处农庄荒废的地窖里,一直放到了现在。
三野百吉被捆得严严实实,嘴也被堵着,他发不出任何声音,也做不出任何动作。
他的脸色十分苍白,毫无血色,眼珠子里透着股绝望的死灰色。
即使看到苏乙,他的眼神也依然麻木,没有半分神采。
为什么?
因为他没认出来苏乙。
苏乙已经通过仿妆术,把自己化妆成黄濬了。
不能说完全一样,但至少有八成相似了。
而一线天此时也是跪舔铁男先生的样貌,十分神似。
如果不是仔细看的话,是看不出来他们和原版的区别的。
但高仿毕竟只是高仿,仿妆术不是易容术,只能画个八成神似,用心分辨的话,还是能看出来的。
“把他先关到密室里,”苏乙一手拿着抹布,一手提着水桶吩咐道,“注意清除隐患,不要给他一点点逃脱的机会,他要是跑了,那就坏了咱们的大事!”
“知道了。”一线天有些奇怪地看着苏乙的打扮,又看看四周的环境。
有些地方被苏乙收拾过,但有些地方却明显被苏乙弄得更乱了。
“你到底在干什么?”一线天问道。
“社会上的事情别瞎打听,忙你的去!”苏乙摆摆手,蹲下来继续忙碌起来。
一线天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苏乙大约忙了有半个小时左右,一直旁观的一线天大概看出了点名堂。
“你在布置现场?”他惊奇道,“你还会这个?”
“略懂。”苏乙仔细检查着自己的作品,满意点点头,打了个响指道:“带他下来,我们要出发了。”
“好!”
很快,一线天就带着换上一身军装的黄濬下来了。
黄濬的手里还拿着另一套和他身上一模一样的军装,他谄媚笑着把军装交到苏乙手上,赔笑道:“好汉,这就是那套备用的军装,我还一次都没穿过呢,您放心,绝对干净。”谷
苏乙接过,对一线天道:“你上去再检查一下,看看他刚才待过的房间里,有没有留下什么不该留下的东西。”
一线天一怔,应了一声立刻返回楼上了,心里暗赞苏乙的谨慎。
而黄濬却急忙焦急解释道:“好汉,我要是耍花样,天打五雷轰,生孩子没那啥!您放心,我绝对不敢有任何不该有的动作,我黄濬说了要配合您,那就绝对会配合您!请您务必相信我。”
苏乙似笑非笑,一边脱衣服,一边道:“谨慎是我的行事风格,和信任无关。黄秘书,我做事,一向遵循两条原则,你知道是什么吗?”
“愿聆高见。”黄濬微微躬身道。
“第一,无论什么时候,都给自己留条后路;”苏乙慢条斯理地道,“第二,无论什么时候,都要保持谨慎。”
“金玉良言,真是金玉良言啦!”黄濬一副如聆仙音的夸张表情,就要张口大拍马屁,但苏乙却淡淡打断他。
“废话就别说了,刚才交代你的事情,都记清楚了吗?”
黄濬神色一凛,道:“您说的每一个字,我都记清楚了。”
苏乙一边换衣服,一边背对着黄濬,缓缓地说道:“丑话我说在前面,如果待会儿行动中,你有任何异动,我那位朋友一定会立刻开枪击毙你!”
“我说的异动,包括且不限于,你说了不该说的话,用了奇怪的措辞;你做了不该做的动作,或者做了不该有的表情;你距离我的朋友超过三米;在有外人的情况下,你故意拖延时间,或者故意露出破绽……”
“总之,只要你有任何奇怪之处,我的朋友都会立刻果断地开枪击毙你,绝不会给你任何解释的机会,宁杀错,不放过!听明白了吗?”
黄濬面露惊恐,使劲咽了口唾沫,颤声道:“听、听懂了,您放心,我绝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很好。”苏乙穿好衣服,这才转过身来,一边系纽扣,一边对黄濬道:“黄秘书,我这次借用你的身份潜入黄埔军校,目的是为了在你们的校档案室取一份机密的文件。只要事成,我担保,你去欧罗巴会活得很好。”
黄濬连连点头哈腰,脑海里连连脑补——莫非这人是洋人的间谍?
苏乙对他一笑,接着道:“其实若非你身手不行,没办法偷偷潜入档案室,再者这份文件实在事关重大,我不放心别人经手,其实我还不愿意这么冒险,直接把事情交给你去做就可以了。唉,没办法,谁让我就是个操心的命呢?”
“这说明您对工作认真负责,您的品质真的很值得我学习……”黄濬谄媚笑道。
苏乙深深看着黄濬,他相信,这个人应该真的被自己PUA了。
如果黄濬是在跟他演戏而他却一点也没看出来,那苏乙觉得自己死了也没什么好抱怨的,只能说技不如人了。
一线天下楼来,对苏乙道:“一切正常。”
苏乙满意拍拍黄濬的肩膀:“不错,继续保持。”
“我一定保持,您放心!”黄濬急忙道。
“熄灯,锁门,出发!”苏乙道。
一线天微微犹豫,问道:“不听动静?”
苏乙明白他的意思,他是在问,苏乙之前不是说过,要听到爆炸才会开始行动吗?
苏乙对他摇摇头,什么都没说。
那只是为了约束王雅桥的话术,以及掩人耳目的说辞,事实上无论爆炸发生与否,他都必然要行动的,绝不可能取消计划。
因为他在和死亡赛跑!
黄濬坐在了车上,一线天开车,而苏乙则藏在了车的后备箱里。
车子径直往黄埔军校开去。
路上,一线天看了眼有些魂不守舍的黄濬,警告他道:“打起精神来,表现得正常点!你现在的样子,是你平常的样子吗?”
黄濬浑身一颤,急忙道:“我调整,我尽量调整!”
“不是尽量,是一定!”一线天淡淡道,“现在我们是一条绳上的蚂炸,如果在进军校之前我发现你还是不能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和表情,不好意思,我会取消行动。取消行动也就意味着……你没用了。”
黄濬一个机灵,颤声道:“你放心,我一定调整好,相信我,我可以的!我可以的,我一定可以的……”
他哆哆嗦嗦念叨着,没多久,竟真的神奇般冷静下来。
一线天一直从后视镜注意着黄濬,见状心里也是啧啧称奇。
在知道苏乙的计划后,一线天一度觉得不能利用黄濬这个人,因为他觉得黄濬一定会坏事。
但苏乙却认为黄濬一定能帮上忙,而且十分笃定告诉一线天,为了活命,哪怕只有一线希望,黄濬这种人什么都能做得出。而苏乙给了黄濬很大的活下去的希望,让他不必冒险拼死一搏,所以黄濬一定会扮演好自己的角色的。
“可是你杀了他儿子,万一他为了他儿子,要跟我们同归于尽呢?”一线天很不能理解苏乙的逻辑,既然你要用黄濬,为什么一开始就要杀了黄晟?
留着儿子威胁老子,岂非把握更大些?
苏乙很坦然说:“我杀他儿子的时候还没想到要用他,但我随便吓唬吓唬他他就又尿又拉的,什么都肯说了,这么没节操没底线的人,我认为他一定极度自私。只要他自己能活命,他什么都会不管不顾的。”
一线天不得不承认,苏乙看人是真准,此刻的黄濬,一副急着立功的狗腿子模样,让他既不齿,又稍稍放下心来。
很快,黄埔军校的大门在望。
一线天的心再次紧张起来,警告道:“自然一点,否则我立刻开枪打死你,明白吗?”
“明白!”黄濬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使劲揉了揉自己的脸。
车子在军校门口缓缓停下。
门口站岗的军人先是敬礼,然后走到了车跟前,黄濬摇下车窗,头也不抬一下,面无表情拿出证件递到窗外。
军人看了看黄濬,又看了看前面开车的一线天,猛地一个敬礼:“黄秘书好!”
黄濬点点头,收回伸出窗外的手。他知道这是军人认出自己,所以“免查”证件了。
黄濬在这里上了一年多的班了,这些岗亭的哨兵哪个不认识他?
头半年那些哨兵还走个过场,认真核实他的证件和本人,检查乘坐的车辆里是否有违禁品。
但时间久了,这个“无用”的过场也就免了。
0686、成功潜入
晚上九点多,忙碌了一天的常凯申打算用美食犒劳自己一天的辛苦。
哪怕是最寻常的一餐,也绝非简单。
常凯申的身后站着他的侍卫官王世和,负责为他把关饭菜的质量。另有秘书长蒋庆祥专门专门为他端菜上饭。除了这两人,还有两个贴身侍卫也在做相近的服务工作。
常凯申有在餐前喝鸡汤的习惯,所以他每餐必有鸡汤。
鸡汤的温度自然是恰到好处,咸鲜适口,常凯申悠闲地以调羹轻轻啜之,看着蒋庆祥端上今日的配菜——红焖鸡、炒鸡蛋、肉丝豆腐、拌菠菜。
常凯申提倡新生活节俭,所以每餐只要四菜一汤。寻常时候,都是他和夫人一起用餐,但今日,夫人回娘家省亲去了,并不在憩庐。
叮铃铃……
常凯申一碗汤还没喝完,电话铃声就突然响起了。
在场的人都没有动,很快便有秘书处的人在警卫室里接通了电话。
片刻后,有人来报,是戴春风打来电话,说有要紧情况,必须立即向校长汇报,事涉胡展堂。
“接进来!”常凯申一听,顿时面色严肃起来,他放下调羹,顺手拿起一边的餐巾擦了擦嘴。
当他做完这些,一边的蒋庆祥已经把电话机恭恭敬敬递到了他的面前。
常凯申接起电话,用沉稳的声音道:“我在听,说吧。”
“是!”电话那头的戴春风急忙道,“校长,就在十分钟前,胡展堂突然离开他的住所,前往金陵卫戍部队司令部!这是他第一次有这种异常动作,属下收到消息后不敢怠慢,立刻向您汇报,请您做出进一步指示!”
常凯申闻言瞳孔一缩:“他去卫戍司令部了?和谷正伦提前约好的吗?”
“监听组的人并没有监听到谷正伦之前接过相关电话。”戴春风道,“但不排除两人用其他方式联络过的可能。”
“他这一步,踩在了我的麻筋上啊……”常凯申幽幽地道,“谷正伦会见他吗?”
“我现在就在卫戍司令部大门外给您打电话,就在现在,司令部门口的卫兵已经放行了。”戴春风汇报道,“校长,要阻止吗?”
“阻止?怎么阻止?你阻止得了吗?”常凯申冷哼一声,“这个胡展堂,最爱倚老卖老,耍无赖,蛮横不讲理,你抓他不得,动他不得,你拿他有什么办法?”
“要不我给谷正伦打电话,让他……”
“现在的问题,不是阻止不阻止他们见面的问题,而是胡展堂为什么突然跑去见谷正伦!”常凯申道,“这个情况十分危险,威胁到党国安定,一个处理不好,会出大问题的!”
“校长您的意思是?”戴春风迟疑道。
“只有我亲自去一趟了。”常凯申叹了口气,“此风不可长,此事亦不可开先例。胡老这次过界了,我得亲自去和他谈谈。你在那里继续守着,我现在出发,二十分钟后抵达。”
“是!”
把电话随手递给身后的蒋庆祥,常凯申一边站起身来一边吩咐道:“备车,准备去金陵卫戍司令部,不要通知谷正伦了。”
“是!”王世和应下,匆匆出去忙碌了。
不一会儿准备妥帖的常凯申出门,门外车队已列队待命,一千名警卫团士兵整装待发。
四辆外表一模一样的小车并排停在憩庐门口,常凯申脚步匆匆,随便选了一辆坐了进去。
很快,车队浩浩荡荡离开,向远处驶去。
刚顺利混进军校的黄濬和一线天离开校门不久,前方就有士兵再次拦车叫停。
两人十分紧张,以为出了什么问题,但这士兵却告诉他们,校内交通临时管控,让他们退回上个路口,拐离这条路一百米以外。
他们这才注意到,不光是他们的车,别的车,甚至是路上的行人,都在被“清场”。
装扮成司机的一线天依言照做,但心中充满警惕,似乎随时暴起。
黄濬见状心惊肉跳,急忙安抚他道:“这种情况很正常,应该是委员长或者宋夫人出行,所以临时封路。”
委员长出行?
耿爷的计划奏效了?
一线天恍然,心中不禁涌出几分紧张和激动。
他很清楚,自己正在创造历史!不管怎么说,他一线天的名字,都只怕要流传千古了。
只是不知是好名还是歹名……
很快,常凯申的车队浩浩荡荡穿过校区,扬长而去,临时封路管控结束,他们可以继续往里走了。
他们现在所在的位置是教学区和学生活动区域,汽车继续行驶,很快又被一个红砖院墙拦住去路。
绕着红砖墙走了一阵,又是一道铁门,门口岗亭戒备,数十名士兵真枪荷弹把守此处。
进了这里,就到了黄埔军校的核心区域了。
这里是学校的教授们居住和办公的区域,属于军事禁地,连军校的学生未经允许,都不得入内。
这里,也是要进入憩园的第二道关卡。
门口的卫兵远远就向车子招手,示意停车,开车的一线天浑身已紧绷到了极点,他下意识通过后视镜看了黄濬一眼,已做好了随时发难的准备。
黄濬被他这毫无感情的冰冷眼神看得头皮发麻,急忙道:“别妄动,待会儿照他们的吩咐做,你放心,我能应付!”
一线天当然不会妄动,他缓缓减速,把车子停在了大门前。
两个端着枪的卫兵立刻上前来,齐齐一敬礼。
其中一个道:“黄秘书好,请您熄火下车,去岗亭接受检查并登记。”
“小王,熄火儿,跟我下车。”黄濬故作威严吩咐一声,率先打开车门下了车。
一线天神色不便,照做跟上黄濬,两人一起去了岗亭。
这边的两个卫兵开始检查车子。
此时的苏乙就躺在车子的后备箱里,这时只要有人打开后备箱,就会立刻发现他。
这场面,当真是让人提心吊胆到了极致。
不过两个卫兵的检查明显是只走个过场,他们拉开车门随便往里看了看,便算完事儿了。
这让频繁偷看这边的一线天心中长松口气,一直提在嗓子眼的心渐渐放了下来。谷
另一边,岗亭里的军官笑着和黄浚打招呼:“黄秘书,这么晚了还来学校?有什么急事吗?”
“紧急军务。”黄浚开口道,“来的匆忙,没带枪。”
说着举起手来,示意军官可以搜身了。
“免了吧,不耽误您正事儿。”军官笑呵呵拿出登记簿,“您签个字就行。”
黄浚也没有拒绝,理所当然拿起笔来签字。
但他免了,另一边的一线天可没免,一个卫兵从上到下把他搜了一遍,惹得一线天极为不悦。
黄浚签完字,看这边搜身还没结束,忍不住皱眉催促道:“走了走了!”
“行啦,小王天天进出,能有什么问题?”军官呵斥手下,“赶紧放行!”
“是!”
那个卫兵立刻停手。
军官送黄浚来到车上,亲自指挥手下移开路障放行,站在路边笑呵呵对黄濬摆手。
车子开到了教室宿舍楼下,停稳之后,一线天回过神看着后备箱的位置道:“您下车吗?还有什么吩咐?”
“原计划,速去速回!”后备箱传来苏乙沉稳的声音,看样子,他完全没有要下车的意思。
一线天点点头,对黄濬歪歪脑袋:“走了!老实点,别乱来啊!”
“放心,我一定好好表现。”黄濬急忙表态。
两人下了车,一线天从副驾位置拎着一盒茶叶、一包点心,两人一前一后离开停车场,向教室宿舍区走去。
很快来到一家门前,黄濬先是看了眼一线天,小声道:“就是这里。”
“敲门,自然点!”一线天目不斜视吩咐。
“哎,哎!”黄濬急忙上前敲门。
不一会儿,一个戴着厚厚眼镜的中年男人开了门,看到黄濬后立刻展颜笑道:“秋岳兄?什么风把您给刮来了?”
“新得了上好的茶叶,还有从德福祥买的点心,这不惦记着你,给你送来了?”黄濬笑呵呵道,“你不会怪我贸然登门吧?”
“不怪不怪,秋岳兄,快里面请!”中年男人笑呵呵急忙让开门,示意黄濬请进。
黄濬也不客气,背着手走了进去。一线天亦步亦趋,跟在其身后。
进了门后,中年男人脸色立刻变得严肃起来:“秋岳兄,您这是……”
他看了眼一线天,又警惕住嘴。
“放心,这位是上使,自己人。”黄濬打量四周,“家里还有别人吗?”
“夫人和孩子去串门了。”中年男子对一线天拱手,谄媚一笑,“两位屈驾登门,是有什么任务吗?”
“有。”
黄濬严肃点头,按照之前苏乙的吩咐,对中年男子道:“孙老弟,上使此来有机密任务要执行,出去的时候,会带一些东西离开。”
“如果一切顺利正常,应该是用不到你的,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遇到意外情况,你和警卫团的几个军官都熟,待会儿我们出去的时候,你要负责疏通,让他们对我们的人和车免去搜查。”
孙姓老师闻言面色凝重,显得有些紧张,局促问道:“带什么东西离开?显眼吗?”
“不显眼,这东西可以藏在身上,很小。”黄濬摇头,“至于是什么东西,那就不是你该知道的事情了。”
孙老师松了口气,又道:“如果上使那东西没被发现的话,就绝不会有问题,我保证你们能顺利离开。怕就怕,你们搞出的动静太大,上面临时封闭园区,那我也爱莫能助了……”
黄濬冷笑道:“如果顺利,你觉得我需要来找你吗?怕就怕要封闭园区,所以才找你帮忙!”
孙老师皱眉,面露为难之色。
黄濬不等他说话就冷冷道:“不要推三阻四了,孙老弟,当初你拿我钱的时候,可不是现在这脸色。”
孙老师谄媚笑道:“我怎么会推三阻四,我只是在想,怎么完成这个任务?这是要命的事情,我得十分谨慎才行啊……”
黄濬面色稍缓:“总之,一旦有变,你必须得第一时间想办法放我们离开,否则一旦我们滞留,你也得跟我们一块儿完蛋,明白吗?”
“我知道,咱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孙老师苦笑道。
他微微沉吟,道:“今天是十四号吧?双号……这样,你们离开的时候走西门,西门今天的守卫副官是我表弟,到时候我跟你们一块儿出去,他会给我面子的。”
“好!”黄濬顿时大喜,“这才对嘛孙老弟,只要我出去,我一定为你请功,让哲彭人重重奖赏你!”
轰!
话音未落,只听一身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起。
两人悚然住嘴,面面相觑几秒,立刻不约而同跑到窗口,向爆炸发生的方向看去。
“什么情况?”
“听声音好像是魏水桥那边,这得多少炸药才能这么大动静?”
两人惊疑不定。
便在这时一线天轻咳一声。
黄濬立刻会意,正色对孙老师道:“事不宜迟,我们立刻去办事了,孙老师,你可以先去西门等我们。”
“好,我这就去!”
黄濬和一线天出了房门,两人脚步匆匆回到了车边。
黄濬有些惊疑,犹豫着问道:“好汉,刚才那声爆炸……”
“跟我们无关。”一线天一边说话,一边摸出一副手铐,还有绳索来,“黄秘书,得罪了。”
“我懂,我懂。”黄濬配合地接过手铐,一边自己给自己拷上,一边担忧叮嘱道,“一定要小心啊好汉,这事儿可不是开玩笑的,一个不小心,咱们都得留在这儿。”
“放心,我们不是来送死的。”一线天打开车后备箱,警惕向四周看看,然后咚咚敲击两下。
一直窝在后备箱里的苏乙立刻窜了出来,而戴好手铐的黄濬则立马钻了进去,两人完成了互换。
0687、憩庐终见
苏乙出,黄濬进。
一线天麻利捆住黄濬的脚,再堵住他的嘴。
“委屈你少歇一会儿,等离开的时候,你再出来。”苏乙对他笑了笑。
黄濬还没来得及说话,一线天就关掉了后备箱。
“真的不需要我吗?”一线天看向苏乙,面露担忧问道。
“这活儿人越少暴露的风险就越小。”苏乙摇头,“再说你也进不去。就算能进去,你也出不来,还不如留在这里接应我。”
“万一有动静,你要在外围动手,分散火力,掩护我突围。”苏乙压低声音,“小韩,这次我们不一定能出去。”
苏乙真的没有多少把握,他此去,完全是冒着随时被识破,随时被乱枪打死的危险。
“我知道,”一线天笑了笑,“这是我选的路,我不后悔。”
苏乙拍拍他的肩膀,深吸一口气,转身往憩庐的方向走去。
一线天望着苏乙的背影逐渐消失在夜色中,心中突然涌出几分易水悲歌般的悲壮。
憩庐坐落于军校核心区的东南角,这里红墙高耸,林木掩映。
作为整个华国最高权力者的府邸,这里自然有最森严的戒备和全面的安保。
憩庐是一座二层的小楼,是典型的民国中西结合的建筑风格,楼前楼后都有草坪花园,花园外围被红墙环绕,墙上四面共设置八个岗亭,二十四小时轮班值守,整个大院都随时处于监控中。
憩庐大院有两个门,前门驻扎着一个连,后门驻扎着两个排。
院子里也有警卫团的精锐士兵随时随地在背着枪列队巡逻,院子里至少养了二十只警犬。
这还只是明面上的守备力量,实际上整个院子的下面都是空的,底下就是警卫团的指挥部所在,还设有防空应急场所。
整个院子都装备着最先进的安保报警系统,全无死角漏洞,只要有人侵入,安保指挥中心就会立刻响起警报。
憩庐的楼顶上建有隐秘碉堡,里面设置着两挺重机枪。在憩庐后方不远处的警卫团军营里,炮兵营和坦克营也随时枕戈待命。
一旦真有外敌入侵,重机枪会让入侵之敌明白什么叫枪林弹雨;院子里的兵力只要支撑五分钟,警卫团的坦克、炮兵就会就位,实现这片区域的重火力覆盖。
而一旦有紧急情况,常凯申可以躲在地下的防空应急所里,那里是一个坚不可摧的堡垒,外人绝不可能在短时间攻入。
如果事态万分紧急,地下堡垒还有一条密道直通警卫团的军营,方便常凯申紧急撤离。
总之,这里绝对称得上是全国最安全的地方,甚至是全世界最安全的地方之一。
想要秘密潜入这里,完全是痴人说梦,绝对不可能!
要进入憩庐,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经过主人同意,再通过层层核查,确保身上没有带半点威胁到常凯申的东西,才会被准许入内。
而从进入院中,到走到憩庐小楼门外,随时有卫兵跟着你,全程贴身“陪护”你,让你绝无可能搞任何猫腻,耍任何花样。
哪怕你进到了憩庐里面,见到了常凯申,也别认为自己就可以松一口气了。
在常凯申一楼的会客厅门外,警卫会一直把守在门外,有任何风吹草动,他们会随时冲进去。
而会客厅里面,除非是绝密议题,否则侍卫官王世和、秘书长蒋庆祥会全程陪同常凯申会客。
王世和身上随时带着枪,而蒋庆祥对常凯申忠心耿耿,随时会帮常凯申挡枪。
这也就罢了,常凯申的办公桌下,秘书长蒋庆祥的办公位下,都装有紧急警报器,一旦有任何意外,两人随时都会第一时间按下警报器,惊动地下的憩庐安保指挥中心。
所以说,要刺杀常凯申,根本就是比登天还难。
不过苏乙做的很多事情都比登天还难,却都被他办成了。
苏乙一脸严肃,径直走到了憩庐大院正门处。
其实他应该在距离大门五十米的地方就被卫兵拦住的,不过看门的军官认出了他,让手下放苏乙到了他面前。
“黄秘书?这么晚了,您怎么突然来了?”军官疑惑地问道。
长脸,一字眉,塌塌鼻子,左上唇角有颗痣,他应该就是黄濬所说的警卫团守卫营二连的祁松祁连长了。
“我有重要的事情向委员长汇报,”苏乙一脸凝重,“祁连长,事情关系到委员长的安危……”
祁松面色一变,急促道:“黄秘书,委员长刚刚出门……”
“我看到了!”苏乙打断他,“我来晚一步,没能及时赶到。你应该也听到刚才那声爆炸了吧?我怀疑是委员长遇袭……”
“黄秘书,这事儿可开不得玩笑!”祁松的脸色都变了。
“就算我有天大的胆子,我也不敢拿这事儿开玩笑!”苏乙道,“祁连长,我觉得你最好先派人去爆炸的地方查探虚实,如果能及时救援……”
“来人,看住他!搜他的身!”苏乙话未说完,祁松就厉声大喝地指着苏乙大喊。
“黄秘书,得罪了,之后再跟你赔罪!”祁松说着话,人已转身跑进了院内。
紧急的哨声响起。
“集合!集合!紧急集合……”
听着院里嘈杂的声响,苏乙面无表情举起手来。
两个卫兵一左一右上前,道声“得罪”,开始搜他的身。
苏乙任其施为,他身上什么也没带。
来到这种地方要是还带了不该带的东西,那就是苏乙蠢!
祁松的反应在苏乙的意料之中,一个人突然跑来说委员长有危险,这个人的身份还不一般,祁松自然是宁可信其有。但同时,这个人也很可疑,正常的做法肯定是要暂时控制起来的。
两个士兵搜完身后,把苏乙“请”到了一边的岗亭中,算是将他看守了起来。
不一会儿,三辆运兵车和两辆小汽车飞快驶出憩庐。
但憩庐的守卫却没有减弱,依然森严如初。
十分钟后,浩浩荡荡的车队回来了。
隔着老远,最前面开道的运兵车上,一个军官从副驾探出半个身子来对着岗亭厉声大喝着:“让开!快让开!”
岗亭的卫兵认出了这人正是常凯申的侍卫官王世和,立马照做,急忙挪开路障。
嗖嗖嗖……
一辆辆车子风驰电掣般驶入憩庐,停在前院。
“快快快,下车!四面戒备!”王世和急促大叫着,指挥士兵们在四面八方戒备。
车队鱼贯而入,最后断后的几辆运兵车没有进去,而是就堵在憩庐门口,就地紧急构筑工事,一派紧张匆忙的气氛。
院中,蒋庆祥和戴春风一左一右护送着常凯申下了车,往小楼里匆匆而去,在他们周围,士兵们密密麻麻组成人墙,将他们围了个水泄不通。
警报响起,憩庐所有岗哨都进入一级戒备状态,包括小楼楼顶的两顶重机枪,也都被“唤醒”了。
“校长,安全起见,属下建议先到地下室暂避。”退回到楼里后,王世和建议道。
“没这个必要!”常凯申黑着脸摆摆手,“一路回来都没什么事情,说明敌人也就有能力在半路上搞搞爆炸,他没能力,也没胆子闯到这里来!我在这里,是安全的的!”
“是,校长。”王世和立正道,紧跟着话锋一转,满脸愧疚道:“校长,没能提前排查危险,是属下失职。”
“这不关你的事情!”常凯申一摆手,皱眉道:“这件事一定和胡展堂有关系!说不定,这场爆炸就是他搞出来的!他想阻止我去卫戍部队的司令部,可不可以这么判断?”
“极有可能!”戴春风接话道,“校长,如果胡、谷果真沆瀣一气,那就危险了。”
“我不会给他们这样的机会的!”常凯申眼中闪过一丝厉色,“五件事情,第一,立刻给谷正伦去电,半个小时内,我要在这里见到他!第二,警卫团立刻出动,给我包围卫戍部队司令部,所有校尉军衔以上的军官,全部给我控制起来!”
“第三,严令卫戍部队的八大军营,除非看到我这个委员长亲自签署的军令,否则绝不许一个士兵迈出军营大门,违者,一律按叛国罪论处,绝不姑息!”
“第四,立刻搞清楚各地方军队有没有异动,有没有秘密调动军队的情况发生!第五,随时做好抓捕胡展堂、甚至是击毙他的准备!我要确保,在我做出决定后,你们有能力立刻对这个人做出处置!”
“是!”
王世和、蒋庆祥和戴春风齐齐立正,凛然应和。
“雨农留下,你们去忙吧!”常凯申摆摆手。
“王侍卫长留步!”戴春风突然开口叫住准备走的王世和,“刚在回来的路上,我看到有人带兵去接应我们,这个人是谁?”
“是守卫营的祁松,”王世和有些恼火地道,“他今天负责值守憩庐正门,雨农不说,我也正要出去问他,谁给他的胆子敢擅离职守?刚才情况那么紧急,天又那么黑,若非他及时表明身份,我差点就下令开枪了!”
正说着,门口警卫来汇报道:“报告!守卫营二连祁松求见委员长!”
“给我下了他的枪!押解进来!”王世和脸色一变,喝令道。
常凯申并没有阻止,只是摆摆手道:“你和庆祥先去下达我的指令吧,这里有雨农在,没人能把我怎么样。”
“是,校长!”
几乎在蒋庆祥和王世和出去的同时,两个警卫押解着被卸下武装的祁松进来了。
“祁松参见委员长!”祁松虽被押解,但却并无不忿之色,见了常凯申,立刻大声道,“委员长,卑职有重要情况向您汇报!”
“说!”常凯申盯着他的眼睛吐出一个字。
“委员长,差不多十几分钟前,行政院机要秘书黄濬抵达憩庐正门,向卑职反应,说是有事关委员长安危的大事要向您反应,只是来晚一步……”
“你说谁?黄濬?”常凯申诧异打断他。
“是他。”祁松道,“他还说之前听到的爆炸声,很可能跟委员长您有关,建议卑职立刻前去营救。”
“他现在人在哪里?”常凯申沉声问道。
“卑职出发前,命令手下搜了他的身,并将他暂时控制起来,现在他人就在门外的岗亭里。”祁松回答道。
常凯申眼神闪烁,缓缓说道:“事情搞清楚前,先要委屈你一下了,祁连长。”
“为领袖服务,卑职不委屈!”祁松大声道。
常凯申点点头摆手示意警卫先把祁松带了下去。
然后他吩咐另外两个警卫:“你们去把黄濬带进来。”
“是!”
两个警卫刚要出门,戴春风在后面补充吩咐道:“再搜一下他的身,搜仔细一点。”
“是!”
等两个警卫出去后,常凯申幽幽道:“我没记错的话,黄濬是林森的同乡吧?汪兆铭一直很看好他?”
“但他一直以来都表现得心向校长。”戴春风道,“校长,黄濬似乎知道些东西,这件事,会不会也牵扯到林主席,或者汪院长?”
“林森不可能!我了解他,他一向明哲保身,绝不可能参与到这些事情中来。”常凯申摇头,“倒是汪兆铭……如果这个人和胡展堂再次联合到一起的话,那局面就会很棘手。”
戴春风忧心忡忡:“校长,刚才的爆炸,他们也就是炸错了车,四分之一的概率,可以说这次已经严重威胁到了您的安全!这些人丝毫不顾党国安危,已经丧心病狂到如此地步了!”
“是啊……”常凯申眼含森然,“他们将党国置于何地?这一次的事情,我看要流一场血,才会让某些人记住教训!震慑住那些蠢蠢欲动的野心家!”
两人正说着话,两个警卫带着苏乙进屋来了。
苏乙的手上,赫然还带着手铐。
他身上从上到下,甚至是头发里面都被搜过了,确保他连多余的一张纸都带不进来。
“卑职黄濬,参见委员长!”苏乙进来后一个立正,大声地道。
0689、枪响
自古来刺客的下场都不怎么好,如荆轲、要离、专诸、豫让、聂政……
近一点的,还有晚清的张汶祥,再就是王雅桥了。
不管有名无名,这些刺客没一个善终的,全都死于非命。
原因也很简单,他们要么是刺杀不成功,被苦主抓住,只能惨死;要么是刺杀成功了,但跑不了,于是下场更惨。
所以刺客真的是一个高危工作,一般情况下都是没工资拿的,当然也不会有五险一金,偏偏对专业技术要求极高,从业人员的素质要求也十分苛刻,因此造成上下五千年有名的刺客,竟屈指可数。
因为那场爆炸的原因,整个军校都被封闭了,不能进、不能出,除非拿到常亲笔签名的通行证不可。
苏乙不是没想过伪造,但一来他根本没见过这种临时管控的通行证长什么样儿,终端商城上也没卖的;二来,搜寻常凯申的印鉴耗时耗力,极有可能节外生枝。
所以他只能尽快脱身,再走一步看一步。
把黄濬放了出来后,这次苏乙没有躲在再躲进后备箱,而是躺平在后座地上。天色漆黑,只要不打开车门,从外面看里面是绝对看不到苏乙的。
“好汉,你们拿到东西了吗?”黄濬坐在副驾位置,又紧张又忐忑地问道。
“拿到了。”回答他的是一线天,他一边掉转车头,一边问道:“西门在哪儿?”
之前那个孙老师说过,他可以安排苏乙他们从西门撤离,因为西门的值守军官是他的表弟。
“直走左转,走到头就是西门。”黄濬道,他的表情既忐忑,又忧虑。
车里的氛围很是沉闷,很快,车子就到了西门,远远就看到那个孙老师站在距离岗亭很远的路边,焦急地等待着。
看到车来,他立刻迎了上来,但他身后的大门却依然紧闭着,卫兵们也没有半点要开门的意思。
“他是不是没办成?”一线天见状心中一沉,忍不住开口问道。
“应该不会吧?”黄濬也有些惊疑不定,“这么点小事……孙老师这个人做事一向稳妥……”
话音未落,后座躺平的苏乙插嘴道:“如果他问起过了这一关后面的关卡怎么办,就告诉他我们早解决好了,不用他担心。”
说完就立刻闭嘴了。
孙老师很快跑到了车边,一线天摇下车窗。
“委员长在魏水桥遇刺,现在整个军校都封闭了!”孙老师开门见山地焦急道,“咱们运气太差,偏偏赶上了……”
“怎么这么倒霉?”黄濬愣了半天,忍不住抱怨起来。
直到现在,黄濬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只觉得自己倒霉,偏偏碰到这么小概率的事情,导致现在军校封闭,出不去了。
“能放行吗?”一线天问道。
“这是军令,违背了要掉脑袋的。”孙老师为难道,“如果是一般的时候也就算了,偏偏是这种特殊情况,他也不敢乱来啊……”
他看向一线天,试探着道:“要不,您先等一等?等封锁解除以后……”
“必须现在就走!”一线天毋庸置疑地道,“这事你能不能办?”
“我……”孙老师苦笑,“就算这儿放行了,后面你们怎么出去?外围教学区的所有出口也都封闭了,你们还是出不去啊。”
“这个问题我们早解决了,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情!”一线天厉声道,“我最后问你一遍,这事你能不能办?”
黄濬急忙插嘴:“孙老弟,说好的事情你推三阻四的,惹得上使生气,你这太不该了啊……”
孙老师表情阴晴不定:“您要是后面都安排好了,我就再劝劝我的表弟,不过……这毕竟是担风险的事情,如果没好处的话,我表弟恐怕……”
“五万美金!”一线天道,“你去谈,谈多少我不管,但事成之后,我会给你这笔钱,当做活动经费!”
孙老师一愣,然后脸刷地一下就涨红了。
“上使,我拼了,我一定说服我表弟,您瞧好吧!”
孙老师雄赳赳气昂昂地走了。
黄濬表情有些阴晴不定,眼中时而恐惧,时而绝望。
便在这时,后座的苏乙再度开口:“小韩,给这个孙老师的五万美金,你安排好,既然说了,就要做到,不要坏了咱们的信誉!”
一线天一怔,不知道苏乙这句话从哪儿说起。
真要给汉奸给钱?
还五万美金?
有钱烧得慌?
苏乙继续道:“只有我们讲信用了,以后才会有更多的人甘心为我们办事儿,否则就是砸自己的招牌,名声臭了,什么事儿都办不成了!”
黄濬闻言顿时松了口气,急忙应和道:“好汉所言极是,信誉真的很重要,正所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人无信不立嘛……”
他语无伦次,只怕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但眼中的恐惧和绝望总算减退不少。
一线天看了眼一边的黄濬,总算若有所悟,接话道:“这个孙要是真能办成这事儿,说明他还有挽救的价值,他的职位以后对我们很有用,我觉得可以长期合作。”
算是为自己刚才张口就来的行为找补了一句。
黄濬闻言,眼中的紧张和恐惧更加放松了几分。
很快,孙老师又跑了回来,满面红光道:“幸不辱命!”
一线天满意点头:“你很不错,等着被嘉奖吧。”
“这都是在下应该做的。”孙老师笑得愈发谄媚,然后指着前面正在开门的士兵道:“你们不必停车,直接开过去,后续的事情,我来处理。”
“我相信你。”一线天摇上车窗,发动了汽车。
车子晃晃悠悠从真枪荷弹的士兵中间经过。
一线天用眼角余光看到,门两边连机关枪都架起来了,他有些心惊肉跳,心说这要是漏了破绽,只怕当场会被打成马蜂窝。
第一道关卡是苏乙独自过的,这第二道关卡,现在也算是有惊无险蒙混过关了。
但还有最后一道关卡。
第三道关卡,他们既没有熟人,也没有非要离去的借口和理由。
这是摆在面前,迫在眉睫要解决的问题。
闯关?
这是不可能的,闯关相当于强攻军事阵地,到时候火力封锁下,有多少本事也是白搭。
欺骗?蒙混过关?
他们连守关的军官是什么人都不知道,怎么骗?
万一碰上个油盐不进的,当场把他们全拿下,到时候哭都没地方哭去。
“现在怎么办?往哪儿走?”一线天有些抓瞎,忍不住问道。
黄濬也有些发愁,内心再次忐忑起来。
“不走大门!”苏乙沉声道,“前面第二个路口右转,去学生宿舍区域。”
一线天闻言心里立刻踏实了几分,只要苏乙有计划就行。
其实苏乙并没有什么计划,对于十分擅长随机应变、临场发挥的选手来说,没有计划,恰好就是最完美的计划。
但这是把双刃剑,既可以让敌人完全无从防备,摸不到头脑,也有可能让行动突然死亡,结束得莫名其妙。
苏乙之所以要去学生宿舍区域,是因为他提前看过军校的内部地图,学生宿舍那边有一条通往饭堂的路,是贴着军校院墙的,这段院墙外面有一道河,顺流而下,可以直达琅琊路。
而琅琊路,就距离颐和路公馆区不远了。
苏乙的好运似乎到此为止了。
刚拐到通往学生宿舍的路,一线天一眼就发现路尽头位置设有路障,差不多十几个卫兵堵住了去路。
一线天心中一惊,立马松开了油门,沉声道:“路被封了!”
苏乙一骨碌爬起来看向前方,眼睛顿时就是一眯。
这条路并不长,不足一百米,车子拐进来往前又开了一点,这个距离已经在那些士兵的射程里了。而且这个时候若是退回去就太奇怪了,一定会引起那些士兵更深的怀疑。
但若是前进的话,人家一盘问,铁定也会引起怀疑。
进退两难!
“接着开,放慢速度准备停车,但是不要熄火。”苏乙不疾不徐地吩咐道,语气很是平静。
这种平静,让前面两人的紧张一定程度上得到了缓解。
“先交涉,看准时机!”苏乙又吩咐一声。
一线天心中顿时一凛,知道苏乙已打算动手了。
车子减慢速度,前方有人伸手拦车,车子在那个拦车军官的面前缓缓停下。
车窗摇开,一线天手里拿着证件伸出来,向这军官亮出来。
但军官却完全没有伸手去接的意思,而是面无表情道:“熄火,所有人下车。”
“瞎了你的眼睛!”一线天张嘴骂道,“知道车上坐的是谁吗?知道我们来干什么吗?”
“我不管你是谁,我也不管车上坐的是谁,我接到的任务,是阻拦所有进出人员,并核实身份,及时上报情况,”军官不卑不亢道,“我再说一遍,熄火,车上所有人下车!”
“我们正在执行委员长的秘密军令,”黄濬突然开口,一脸严肃,“耽误了大事,你担当得起吗?”
说着掏出自己的证件递过来:“这是我的证件,先压在你这儿,你随时跟你的长官联系,但现在,你必须放我们过去!”
咔嚓!
军官拔枪,子弹上膛,面色冷峻,不为所动地继续冷冷道:“下车,熄火!这是第一次警告!”
“你……”黄濬惊怒不已,心里已慌成一团。
“好,我们下车!”一线天突然推开车门,直接从车上走了下来。
他一边把证件递给这军官,一边道:“你等着收到撤职命令吧!”
军官既不接证件,也没有任何情绪变化,而是继续冷冷地说道:“我说的是熄火,下车!你听不懂我的话吗?”
一线天看看他,又看看其身后那十多个已经在摸着枪的卫兵。
“要熄你自己去熄,老子不尿你!”说着还很不屑地往地上吐了口唾沫,绕过这军官就往那些士兵的面前走去。
军官嘴角勾起一丝森寒笑意,缓缓转身来。
哗啦!
一线天刚走到那些士兵面前,这些士兵就立刻把他围了起来,各个都举起枪来对准他。
“铐起来!”军官冷冷吩咐一声,然后看也不看结果,便转过身来。
对他来说,一线天的下场已经注定。
他看着仍在副驾位置坐着不懂的黄濬,皱眉道:“这位长官,我再说一遍,请您下……”
他话没说完,其身后变故骤生!
眼看一个卫兵上前就要给他上铐子,一线天抓住时机陡然发难!
他猛然出手并指如枪,直刺这士兵咽喉,一触即收,这士兵喉咙已成为血洞。
而在此同时,一线天已经顺势夺枪进步,冲入士兵之中,一记贴山靠撞飞一个,再狠狠一拳砸塌另一个的胸膛,同时手中夺来的步枪斜斜一刺,枪管口“噗”地一声洞穿一个士兵的太阳穴。
瞬间一线天就解决了四人!这过程,还不到三秒时间!
直到这时士兵们才纷纷反应过来,但一线天已不再给他们机会,如狼入羊群般,出手招招狠辣,眨眼就又弄死三个。
但他毕竟不是万能的,被十多个人围着,总有力有未逮之时,便在这时一个士兵终于举枪瞄准了他,手指已经扣在了扳机上。
砰!
枪响了,一线天提前开枪,一枪击毙了这个兵。
另一边的那个军官此刻才回过身来,见状面色大变,举枪瞄准一线天就要射击。
但下一刻他只觉身后恶风袭来,心中一惊下刚要闪躲,就被重物狠狠砸在了后脑勺上,他顿时踉跄几步,同时手中的枪也响了,不过身形不稳,这一枪他打了个空。
砰砰砰!
另一边,枪声接连响起,一线天已经趁着这工夫再次杀了三人,最后飞跃而起一膝盖直接把一个士兵的下巴顶碎,重重一枪托砸在其头顶上。
这边的军官还没站稳身形,苏乙就扑了上来。
刚才也是苏乙扔出自己的靴子砸的他。
苏乙欺身、夺枪,然后直接扭断了这军官的脖子,一气呵成,没有给他半点机会。
砰砰砰!
另一边,幸存的士兵还有两个,冲着苏乙和一线天一边连连开枪,一边后退。苏乙蛇形走位躲避,而一线天也开枪还击,直接打死了他们。
0690、后续(为盟主第二次睁眼看世界加更1)
枪一响,就要出事,出大事!
这里是黄埔军校,是当前华国的权力中枢,是最精英的军人聚集之地。
当校园里打起枪战后,每个人都意识到出大事了。
所以从这一刻起,苏乙他们三个算是彻底暴露了。
从枪响的那一刻起,如果能从上空俯瞰,就会发现好几道洪流在向着“凶案现场”汇聚,而苏乙亲自驾车,仍向既定目的地疯狂逃窜。
在这个兵窝子里,苏乙不可能找到一条碰不到敌人的安全路径,所以接下来的路程,这辆车子真的是顶着枪林弹雨在疯狂前进。
冲!
杀!
逃!
狭路相逢,勇者胜!
快!
再快!
唯有快,才不会给敌人合围过来的机会,才会保留最后一丝生存的希望。
副驾上的黄濬早就被打死了,这个人苏乙原本还打算留着废物利用一下,所以他之前一直在稳住黄濬。
但计划赶不上变化,苏乙也不是万能的,到了这时候,局势已经完全失控,能不能活下来,只有听天由命。
最终,拼着被子弹咬了两口,苏乙成功在既定位置爬上了墙头,看到了墙外滚滚流淌的河水。
那奔腾的河水,代表着生存的希望!
一线天正要发力爬上来,苏乙却喊住了他:“把黄濬先搞上来!”
“他已经死了!”一线天急促大叫。
“死了也有用!”苏乙道,“快!”
一线天不敢怠慢,从副驾把黄濬拖出来,然后尽力托举着他,苏乙在墙头上把黄濬接了上来。
砰砰砰……
这时追兵已至,向这边疯狂开枪。
“化妆间汇合!”苏乙只来得及大喊一声,就抱着黄濬的尸体翻滚到了墙的另一边,跌入滚滚河水,顺流而下……
院内,一线天死死趴在墙根,在他头顶上子弹呼啸,让他连头都抬不起来。
突然他想到了双门镇那一次爆炸,然后他果断举枪对准了汽车的油箱,扣动了扳机。
轰!
巨大火球腾空而起。
熊熊烈焰中,一个“火人”动作飞快爬上墙头,也一跃跳进了河里,往下游扑腾而去。
二十分钟后,反倒是一线天先到了黄濬的家中。
这家伙的头发眉毛全没了,脸红得像是刚煮熟的虾子,整个脑袋红彤彤的,看起来十分搞笑。
饶是苏乙背着黄濬的尸体一路东躲XZ狂奔而来累得够呛,此刻也忍不住笑了。
“汽油着了在水里是不会灭掉的,这是个教训。”一线天挠挠光头,尴尬地说道。
“哈哈哈……”苏乙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十分钟后,两人布置好现场,在现场开了几枪后,匆忙撤离。
他们走后没过两分钟,王世和就带兵围了这里,冲进来检查了一番现场后,他发出凄厉愤怒的嘶吼:“哲彭人!我王世和和你们不共戴天!”
金陵卫戍部队司令部。
司令谷正伦挂掉电话,面色古怪地向对面的胡展堂道:“他真的死了。”
“确切吗?”胡展堂激动得浑身颤抖,不敢置信地追问。
“确切。”谷正伦深吸一口气,面色复杂,“蒋庆祥亲口告诉我的,他现在还在憩庐里,守着那个人的尸体,跟他一块儿赴难的,还有戴春风。”
“天理昭昭!天理昭昭啊!”胡展堂兴奋得走来走去,突然他猛地盯住谷正伦,“你现在怎么说?”
谷正伦没有回答,脸色阴晴不定。
便在这时他的秘书津门汇报:“汪院长来电,请求立即和你通话。”
胡展堂脸色一变,喝道:“支持汪兆铭的人多了,不差你谷正伦一个!你跟了他,他能把国防部次长的职位给你吗?正伦,机会只有一次,你要把握啊!”
谷正伦看着胡展堂,缓缓道:“胡老,正伦身家性命,就全都放在您身上了!”
胡展堂露出如释重负的惊喜笑容:“放心吧,以后你我同舟共济,绝不会让你后悔今日的决定!”
另一边,汪兆铭联系不上谷正伦,立刻决定出逃,赶在谷正伦的兵包围他府邸之前,逃出了金陵城。
是夜,谷正伦全面封锁金陵城,苏乙和一线天全都被困在了城里。
苏乙的布置起到了效果,根据在黄濬家里发现的南造云子、三野百吉两人的尸体,以及现场侦查情况来看,最终,得出结论——这次事件,是哲彭人一手主导,但在最后因为歹徒内部纷争,而留下致命破绽,暴露了哲彭人的狐狸尾巴。
三野百吉和南造云子的尸体,以及在密室中留下的电台、密码本、还有遗留下来的一份用日语写就的“汉奸名单”,就是铁证!
还有个活证据,就是那位孙老师。
刺常的凶手是怎么逃出去的?这事儿一查便知。
孙老师得知发生的一切,当场就吓尿了,竹筒倒豆子般把自己知道的一切都招了,包括他如何被黄濬拉下水,成为哲彭人的间谍这一事实。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九真一假的事实下,这件事基本已经确定,就是哲彭人狼子野心,策划并实施了这次的行动。
调查到最后,随着“汉奸”名单上的汉奸全被抓起来,且一一被证实后,就连胡展堂都有些相信,这件事是王雅桥和哲彭人合作,一手促成的。
随着越来越多的证据浮出水面,暂掌大权的胡展堂召开记者会,并向全世界发布公告,报告了这一惊天的刺杀事件,他愤慨谴责哲彭人的残忍暴行,并展示所有的证据,号召所有军阀团结起来,一致向哲彭人要一个交代。同时向西方列强哭惨,博得舆论同情,并制造民愤,发起反日浪潮,一举数得,还达到了转移他篡位专权的郑志目的。
整个世界都为之沸腾了,这绝对是惊天动地的大事!
这一次所有舆论都保持了惊人的一致,西方列强一律谴责哲彭,并向哲彭施压,要他们就此事给出交代,并摆出强硬姿态,以救世主的态度表示要为可怜的华国讨回公道。
哲彭人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在这种风口浪尖上,他们在热河的军事行动,不得不取消。武装占领华北地区的计划,也不得不无限期延后,因为西方列强已经表态要在这件事上支持华方,哲彭再自大,也不可能在这种时候跟全世界作对。
哲彭人有口难辩,因为南造云子的身份被挖出,这个女人这些年在金陵从事间谍活动的证据确凿不容辩解;而三野百吉这个津门的特务头子为什么突然出现在了金陵,出现在了黄濬的家里,哲彭人也完全没办法解释。
虽然哲彭津门驻屯军司令中村孝太郎一再向记者们保证,三野百吉是被人绑架走了,并且展示了一些所谓的证据,说出了一些在记者们看来匪夷所思的所谓“事实”。但根本没人相信他,很多报纸甚至公然讽刺他在说梦话,撒谎都撒得如此荒谬。
中村孝太郎说三野百吉被绑架,但他所说的时间距离常被刺杀的时间不到二十四个小时。
这么短的时间从津门到金陵,就只能坐飞机去,可开拓航空公司矢口否认哲彭人曾在这段时间内搭乘过去金陵的飞机,并认为这是无稽之谈。
舆论普遍也认为这是无稽之谈,因为这根本不符合正常人的逻辑。
到了第三日,全国掀起了声势浩大的反日浪潮,酿成了诸多流血事件。
民意沸腾,军队内部对日强硬的声音也占据了主流。
为常报仇,为国雪耻,已经成了郑志正确的口号。
再加上列强的支持,一时间,即使是汪兆铭之流,都跟着喊出了剿匪、抗日的口号。
汪兆铭在江城再次成立了江城果民政府,和胡展堂打起了擂台,双方你来我往互相谴责,斗了个不亦乐乎。
各地军阀纷纷粉墨登场,野心家们心思各异,没过几天,舆论的楼就歪了。
加上哲彭人的推波助澜,国内局势变得再度紧张起来,似乎有了再次军阀混战的迹象。
而这一次,西方列强也随之推波助澜,有意无意制造争端和分裂。
在这种纷纷扰扰的局面下,苏乙和一线天悄然返回了津门。
他们二人现在正在梁炎卿的宅子里,给远在金陵的刘海清打电话。
刺常后不久,刘海清就和王雅桥分开了,后者多年夙愿达成,有了更高的郑志抱负,于是去了闽南和两广,打算号召更多军阀,推广他“联省自治、组建议会联邦政府”的郑志理念。
而这一理念和胡展堂的利益是相违背的,所以两人在短暂蜜月后,便立刻分道扬镳了。
王雅桥此举自然把本就心胸不甚宽广的胡某人起了个够呛,甚至一度想要揭穿王雅桥刺常的真相,甚至是干掉王雅桥,但最终权衡利弊,却不得不忍了下来。
因为他不敢。
王雅桥走的时候邀请刘海清一起,但刘海清考虑再三,最终还是决定留下,王雅桥再三劝诫,刘海清也不为所动。
最终两人不得不遗憾分开。
这件事,却是刘海清自己的主张,和苏乙无关。
刘海清孤身前去面见胡展堂,此老一度动了杀机,想要杀刘海清灭口,但最终,他被刘海清打动。
刘海清告诉他,他想要回津门,说服五十一军的于学忠效忠金陵政府,也就是他胡展堂。
并且刘海清告诉他,他胡展堂要掌控全局,情报工作是重中之重,绝不能忽视。胡展堂手下急缺做情报工作的人才,而他刘海清愿意毛遂自荐,做胡展堂手下的“情报之王”。
只要胡展堂给他信任。
胡展堂心动了。
在和刘海清经过一番更深入的交谈后,胡展堂同意了刘海清的提议,决定以常时代的“复兴社”
为蓝本,将复兴社改名为“三民主义青年团”,简称“三青团”,作为专门为他效忠的情报组织。
他亲自兼任三青团的团长,这个组织所有的任命,以及大小的经费支出,都要经过他的亲自认可才行。
而刘海清则任副团长,在被胡展堂拿掉人事权、财政权之后,他这个副团长就只剩下行政权。他要用手中仅有的权利,去收编复兴社的旧部,开展工作的难度,可想而知。
“腾杰被抓起来后,宁死不屈,气得胡展堂要杀他,不过被我劝住了,我打算再过几天,就救腾杰出来,算是成全了当初他对我的提携之意。”刘海清在电话里说道,“还有康泽、贺衷寒他们,全部去了桂系,投奔了李德邻和白健生。”
“CC系在观望,据我所知,孔宋家族在拉拢他们,打算自成一系。所以如果要搞情报,胡展堂的选择并不多,他最好的选择就是依靠我。”
苏乙有些感慨,人都是在不断成长的。刺常以后,他负了点伤,一路和一线天东躲XZ回到了津门,刘海清所有的路,都是他自己走出来的。
不得不说,他这个转身很华丽。
“胡靠不住。”苏乙这样说道,点到为止。
“我知道,我也是借鸡下蛋。”刘海清道。
苏乙笑了:“你能这样想就好。”
“三天后我回津门,”刘海清道,“如果你有空,去帮我看看钱进。另外,小心郑介民。”
“这个人,能弄死吗?”苏乙淡淡问道。
“能。”刘海清道,“做干净点就成。”
“成,那就先这样,等你回来。”苏乙挂掉了电话。
“听起来,海清过得还不错?”一线天嚼着一根甘蔗,坐在一边的椅子上问道。
苏乙点点头:“胡展堂很看重他。”
话锋一转:“梁炎卿还没回来?”
“没有。”一线天闻言有些郁闷,“这老儿真是没礼貌,咱们来拜访,他避而不见,在他家里等了他大半天,他愣是不回来。他想干嘛?”
“躲着不见咱们呗。”苏乙似笑非笑,“我看他是猜到了点什么,不敢见咱们。”
梁炎卿绝对有理由怀疑刺常的事情是苏乙干的,所以他绝对有充分的理由躲着苏乙不见。
不过这老家伙把一家老小扔在这里跑路,天性略显凉薄啊。
“他会不会去告官?”一线天突然问道。
0691、噩耗
“我借他俩胆儿!”苏乙冷笑。
且先不说梁炎卿报官有没用,只说此老若是真有这胆子,也不会苏乙都在他家里坐了四个多小时,他还吓得不敢露面了。
金陵一行,虽是九死一生,但获得的回报却是显著的。
被动的局面彻底被打破了,无论是哲彭人还是官方,再没人找苏乙的麻烦了。
刺杀张敬尧的事情还重要吗?
所以苏乙和一线天今天是大摇大摆走在津门大街上,径直来到梁府的。
苏乙的危机,彻底解除了。
门口有人敲门,梁府的管家安运微微弓着身子走了进来,赔笑着道:“耿爷,我家老爷实在是有要事,回不来,请您万万海涵。不过我们老爷为了赔罪,特意让我准备了三样小礼物,请耿爷您务必赏脸收下。”
说罢安运拍拍手,立刻有两个面容姣好的侍女,一人捧着一个精致的木盒子进来了。
这两个女子还是难得的孪生姐妹,看起来娇俏可爱至极,即使是一线天也不禁看直了眼。
两个侍女站在苏乙面前,各自打开了手中的木盒。
其中一个里面装着十根大金条,另一个里面装着一份合约——就是苏乙从津门离开时,和梁炎卿签订的那份合约。
苏乙的目光从金条上扫过,落在那份合约上,微微挑眉道:“这是什么意思?”
“回耿爷的话,我们老爷说了,这份合约,就当是跟耿爷您交个朋友,不作数了。”安运赔笑着道,“还请耿爷你高抬贵手,放过我们梁府一马。”
“你这话说的,好像我是来抄家灭门的。”苏乙淡淡道。
安运脸色一变,急忙轻轻拍了一下自己的嘴道:“耿爷息怒,是小的说错话了。”
苏乙摆摆手:“我去金陵,是你们梁家帮的忙,条件是提前谈好,我也认可的。这事儿我认,你们也犯不着毁约。人无信而不立,我耿某人的信誉,不能因为你们毁了!我的意思,你明白了吗?”
安运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赔笑着连声道:“明白!明白!”
苏乙点点头,继续道:“金条我收下了,另外,转告你家老爷,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明天下午登瀛楼,我请他吃饭。”
安运微微犹豫,就要措辞说点什么。
苏乙却深深看着安运道:“别找借口,不然就是拿我当敌人。”
安运又擦了把汗,道:“我、小的一定把您的话转告我家老爷。”
“不是说三样礼物吗?”一线天好奇问道,“这里只有两样啊。”
安运陪笑道:“这第三样礼物,就是这两只女子,她们是难得的孪生姐妹,是老爷从余杭买来的,从小养在府里,还没出阁呢。耿爷您少年英雄,志在四方,身边没个伺候的人可不行,她们两个,就送给耿爷您,让她们为你做做饭、拾掇拾掇房间什么的。”
“拿人做交易?”一线天脸色一冷,“忘了翟有利是怎么死的了?”
这话一出,吓了安运一跳,也吓了苏乙一跳。
“卧槽!”他看向一线天,瞪大眼睛,“我怎么把这老家伙给忘了。”
“谁?”一线天莫名其妙。
苏乙摇摇头。
翟有利被他关在巴延庆废弃密室的事情,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一趟金陵之旅来回有十来天了,这老小子只怕尸体都臭了。
因为一场变故,苏乙把这老家伙是忘得死死的。
可惜了翟有利一辈子攒下的不义之财了。
安运急忙解释道:“这两只女子,可不是老爷买来的,而是老爷在余杭行商的时候,他们的父亲在街头上卖他们,老爷见他们可怜,这才收留了他们,这些年在府里好吃好喝养活着他们,可是当亲闺女养活,不曾半点亏待,不信你问她们……”
“他说的,是真的吗?”一线天沉声问道,“如果不是,大胆说出来,不要怕,我们耿爷会为你们做主!”
两女子对视一眼,其中一个道:“老爷对我们极好,安管家说的都是真的。”
一线天还要再问,苏乙却打断他,对安运道:“人我都收下了,不过不是现在,改天让我这兄弟来领人,先让她们下去吧。”
“是,是。”安运急忙对她们摆摆手吩咐道:“把东西放下,你们先回去。”
“是。”两女子行礼退下。
苏乙对安运道:“安管家,我们离开津门,都发生了什么大事儿,能跟我讲讲吗?”
“当然没问题。”安运急忙道,“耿爷,你们离开后不久,三同会和青帮就一起打您的地盘,尽管有武行郑老爷子出面,而且您手下的力巴们都很团结,很能打,但奈何人家人多势众啊,现在您的地盘就剩下十来家了,手底下的力巴们,也就剩下三百来人,还对您忠心耿耿,其余的都跑光了……”
“现在脚行里,吴赞彤一家独大,他想要做脚行龙头,安玉峰和贾长青都不跟他争,听说三方正在谈,只要吴赞彤给出足够多的好处,这事儿应该是十拿九稳了,吴赞彤,就是下一个巴延庆。当然,现在耿爷您回来了,这脚行谁说了算,只怕还要再问问您。”
“您刚走没多久的时候,满津门黑白两道都在通缉您、刘代表还有这位韩兄弟。郑介民抓了您手底下几个把头,还抓了您的师兄和师嫂,想……”
“你说谁?”苏乙皱眉,突然开口打断安运。
“是咏春武馆的陈师傅和他的夫人。”安运小心翼翼地道,“这俩人被郑耀全抓走关了三天呢,后来是郑老爷子前后奔走,到处托人,甚至请了于将军出面,才花重金保出了这俩人。”
苏乙的表情突然变得阴郁起来。
“我师兄和师嫂,他们没事吧?”他沉声问道。
安运微微犹豫,道:“陈师傅受了刑,命是保住了。您师嫂就不知道了。”
砰!
苏乙忍不住怒目圆睁,拍案而起。
“郑耀全!”
苏乙心中充满愤怒和愧疚,他不想,此事竟会牵连到陈识!
是他自己忽略了这一点,这是他的不对!
“要不要给郑老爷子打个电话问下情况?”一线天道,“也许事情没那么糟糕。”谷
苏乙缓缓点头,对安运道:“安管家,谢谢你了,我先打个电话。”
“好,耿爷您请便,我先告退,您有什么需要随时喊我。”安运很识趣地往出走去。
不过临出门前他又停下,略微犹豫地回过身来,道:“还有件事儿,我觉得我应该现在就告诉您,不过这事儿只是风闻,我并不能确定。”
“请说。”苏乙道。
“据说您师兄本来是没事儿的,但他以前收过一个叫段锐的徒弟,后来不知怎么又不教了,咏春开馆后,他又被陈师傅收入门下。就是这个人,跟郑耀全举报了陈师傅,说陈师傅和您一直有信息往来,关系匪浅……”
段锐!
郑山傲管家的儿子,陈识刚来津门打算踢馆的时候,曾假意教过这个人一段时间武功。
但后来和郑山傲摊牌后,就直接把这个人逐出师门了,不再认这个弟子。
后来咏春开馆,陈识可能是奔着和郑山傲弥补关系,所以把段锐又收入门墙了,苏乙是知道这件事的,他还劝过陈识,说段锐此人心术不正,要防备。
但陈识却不以为然,他觉得凡是他的徒弟,会敬他为神。
有些人即使对神也是没什么敬畏的,比如段锐,陈识最终还是被此人反噬了。
但根子的原因,却还是他受到了苏乙的牵连。
听说陈识受了刑,而赵国卉也被郑介民抓去关了三天,一个漂亮女人,被抓去三天……
苏乙不敢再想下去。
等安运出去后,苏乙迫不及待拨通了郑山傲府上的电话。
那边接电话的正是郑山傲本人。
“老爷子,是我。”苏乙沉声道。
郑山傲微微沉默,道:“事儿解决了吗?”
“解决了。”苏乙道,“劳老爷子您费心了,我现在人在津门。”
“回来了就好。”郑山傲叹了口气,“你是想打听你师兄的事儿吧?”
“是。”苏乙道,“他们两夫妇,有没有事?”
“陈师傅受了刑,他的夫人没事儿。”郑山傲的回答,让苏乙大大松了口气。
只听郑山傲继续道:“他们被抓的当天,我就去找了我徒弟希文,请了于司令出面说话。”
“但你惹的事儿不小,于司令出了面,郑耀全也不放人,最后我硬是豁出去老脸,拜托于司令务必把陈夫人先放出来,这事儿再怎么大,也跟女人无关。一个女人被抓进去,毁了名节,就毁了一切。而且我了解你,如果真发生了什么事儿,只怕这事儿会成了你的心魔,所以当天晚上我就把陈夫人接到我家里来了,郑耀全还没来得及动她……”
“老爷子,谢谢!”苏乙感激得无以复加。
如果赵国卉真的出了什么事情,这件事真的会成为苏乙的心魔,成为他过不去的坎。
郑山傲救的不止是赵国卉,他还救了苏乙。
这句谢谢,苏乙说得真心无比。
“陈师傅是三天后放出来的,也是我托了姜般若,求他说情。”郑山傲接着道,“听说你和刘海清的事儿是戴春风发了话,但戴春风被哲彭人给杀了,你们两个的事儿,也就不那么严重了,所以陈师傅才能被放出来。”
“我师兄的伤势重吗?”苏乙问道。
郑山傲微微沉默,叹了口气道:“伤了心肺,断了手脚筋,他这辈子,武是练不成了,只能做个富家翁了。”
苏乙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好在命保住了。”郑山傲接着道,“我昨天去医院里看过他,心气还不错,他说如果我能联系到你,让我告诉你,他不怪你……”
苏乙沉默良久才道:“师兄还有没有说什么?”
“他说不必替他报仇。”郑山傲道,“小耿,你别做傻事。咏春一门,还要指望你撑起来。这是你师兄的希望,如果这点希望都毁了,那他真的不能活了。”
“我懂,老爷子。”苏乙缓缓说道。
“我晚点儿再去见您,”他说,“对了,我师兄在哪个医院?”
“法租界医院。”郑山傲道,“我请了最好的大夫给他治病,陈夫人这些日子一直没日没夜地伺候他,这女人还真有股子侠义之气,之前是我小瞧了她。”
挂了电话,苏乙长长吐出一口气,看向一线天:“郑耀全,段锐,这两个人,我要活的!”
一线天点点头:“你先去忙你的,我先去探探消息。”
“不,我什么也不办,要先办这事儿!”苏乙站起身来道,“不把这两个人带到我师兄面前,我枉为人!”
“郑耀全现在还是副处长,”一线天道,“他手下人多枪多,真要冲突,容易闹大了。要不要给海清打电话,先卸了他的权?”
“那就迟了!”苏乙冷冷道,“我们进梁府的时候已经被人盯上了,我当时没有在意,想来应该是郑耀全的人。”
一线天皱眉:“你觉得他会来这里抓咱们?”
“我倒希望他来!”苏乙道。
说罢,他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
一线天见状,急忙起身跟了上去。
桌子上摊开的十根金条,两人仿佛都给忘了个干净。
另一边,福星社总部,郑耀全语气紧张地问面前的特务:“你看清楚了,真的是耿良辰?”
“真的是他!”这特务道,“他就是化成灰,卑职也认得!他身边跟着的就是咱们特务处的那个叛徒!”
“你说他们去了梁炎卿的宅子?”郑耀全再追问。
“是。”特务点头,随即兴奋道:“处座,要不要通知五十一军配合,现在就去抓人?”
0692、良心未泯的钱进
郑耀全幽幽看着跃跃欲试想要去抓耿良辰的手下,恨不得掏枪崩了这个睁眼儿瞎。
郑耀全也是上面有人的,金陵发生的大事,蹊跷太多,只是大部分人都想要看到现在的这样一个结果,所以现在事情才会有这么一个结果。
但,有没有人能解释一下,刘海清是什么时候跑到金陵去的?
有没有人能解释一下,绑架三野百吉的那辆车为什么是属于福星社的?为什么是一线天开出去的?为什么会被丢弃在梁炎卿侄子的宅院里?
很多事情不能细想,细思极恐。
郑耀全也并不能完全想通其中关窍,不过他至少清楚一点,那就是刘海清也好,耿良辰也罢,这两个人身上的事情水太深,他惹不起。
他现在最后悔的就是为什么要听戴春风的话,明明都走了,却要重返津门来。
回来了也就算了,为什么非要那么冲动,到处搜捕耿良辰,还抓了他的师兄严刑拷打,把耿良辰彻底给得罪死了。
其实郑耀全在金陵事发后,他就早有去意了,他想要离开津门,前往赣南,投靠何英秦。
只是临走前,他想要大捞一笔,把福星社在津门的家当全都变卖光了,卷了钱再跑,这才耽误至今。
常没了,福星社这个只忠于常的组织自然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平津的福星社摊子铺得最大,产业也最多,但现在,全都是他郑耀全一人说了算。
掌握这么大的产业和财富,郑耀全不动心才怪。
这段时日他一直都在变卖各种产业,什么店铺、各公司的股份、房产、货物,甚至是军火。
包括脚行的地盘,他都在往出卖,只不过无论是青洪帮还是三同会,全都是老狐狸,猜出他注定要跑路,根本不要他的地盘,别说给钱了,白给都不要。
反正你郑耀全一走,这些地盘注定要落到我们的口袋里,我们干嘛要跟你谈这笔买卖?
白给?
白给也不要,你白给,我们不得认你这人情?人情这东西,反而是最贵的。
再说了,说是白给,谁知道以后会成什么算不清的烂账?这年头儿,官面上的人大多心都是脏的。
除了脚行,还有很多产业,郑耀全也面临类似的局面。
没人是傻子,郑耀全打着变卖党产跑路的算盘,但大家也都打着等他跑路后白嫖的心思。
所以最近一段时间郑耀全又是威逼又是利诱,甚至不惜绑架勒索强买强卖,费劲巴拉搞了十来天,也才搞了几十万大洋。
他原本的目标,是想凭借这次的机会实现三代上下的财务自由的,但现在的数字,距离他这个目标想去甚远,他当然是不满意的,所以才一再拖延撤离的日子,一拖再拖,拖到了今天,拖到了耿良辰回归。
郑耀全心里很不踏实。
他想到张敬尧的死,想到双门镇的几十个哲彭士兵,也想到了金陵发生的种种。
他心中充满了忌惮,越想越恐惧。
“不行,我得立刻离开!”郑耀全咬牙,看向手下,“我之前交代好的车子、汽油都备好了吗?”
“备好了。”手下回答道。
“通知愿意跟我走的那些人,准备出发,离开津门!”郑耀全道,“三十分钟吧,三十分钟后,咱们就出发,你告诉他们,该准备的赶紧准备,到时间了就走,谁要是赶不及,一概不管!”
“是!”手下肃然应下,又问:“那段锐怎么办?他的入职手续还没办完,严格来说,他还不算咱们自己人。”
“带着吧,”郑耀全道,“这是个小人,有时候很多事情,就得他们来办。”
手下领命而去,郑耀全面色凝重,转身进入里屋,打开保险柜,开始装自己最近十多天搜刮来的金银财宝。
苏乙还没来得及去找郑耀全,刚准备出梁府,就又被人找上门了。
“耿爷,我们社长想见您,他就在门外车上。”一个穿着中山装的小年轻恭敬地站在苏乙面前,“本来他该亲自拜访的,但他身上有伤,不便随意乱动……”
一线天怕苏乙不认得这人,趴在其耳边悄声道:“是忠义社的,钱进的手下。”
苏乙点头,其实他也认出了这人。
“带路。”
钱进面色苍白,坐在车上。
车门大开着,正对梁府的大门。
见到苏乙和一线天走来,他脸上浮现出笑意,拱手道:“耿爷,小韩,我们又见面了。”
“钱社长,不知道有何贵干?”苏乙没有和他寒暄的意思,开门见山问道。
他也没问钱进为什么知道他在梁府,因为他和一线天根本没有遮掩行踪的意思,任何有心人只要想知道他的行踪,都不算什么难事。
钱进表情一正,道:“耿爷,请恕我斗胆猜测,您是不是想要对付郑耀全?”
“是如何,不是又如何。”
“如果是,在下愿助一臂之力。”钱进表情诚恳道,“如果不是,耿爷您就当我今天没来过。”
“为什么要帮我?”苏乙问道。
钱进叹了口气,“之前我站错了队,刘区长却以德报怨,并没有怪我,我能做的不多,只能尽绵薄之力,来报答他。”
苏乙眼皮子都不抬一下:“说实话!不然,我们就没有再说下去的必要了!”
钱进脸色一变,看着面无表情的苏乙,斟酌片刻,见苏乙面露不耐,这才幽幽开口:“像我这种寒门出身的普通人,想要在官场上有所作为,就必须抓住一切能抓住的手段往上爬。我不敢说我自己高尚,但一句良心未泯的评价,还是当得的。说句不敬的话,如果不是我当初心存愧疚,刘区长他没机会跑的。”
“我想要刘区长看在我钱进良心未泯的份上,再给我一次机会,不然我这辈子都完了!”钱进道。
“钱社长打算怎么帮我?”苏乙看了钱进一会儿,突然开口问道。
钱进一怔,旋即对苏乙感激一笑,急忙道:“郑耀全这段日子在不计后果地变卖党产,甚至不惜勒索绑架一些商人,搞得怨声载道,民怨四起。”
“他不知道攀上了哪里的高枝,是奔着一去不复返的想法,打算疯狂捞一笔就走。但福星社内部有很多是本地人,郑洁敏带不走他们,也没想过带走他们,只打算分他们点汤汤水水,就打发了他们,然后丢下烂摊子跑路。”
“这些人觉得郑耀全这么搞很不地道,于是就找到了我……现在津门福星社,除了郑耀全准备带走的那十几个心腹,剩下的,已经都站在我这边了。”
说到这里,苏乙已经明白了钱进能帮什么忙了。
也明白他为什么要找自己了。
只怕钱进一直都在等着自己回来!
刘海清对此人的评价还真是精准,这个人,你绝对可以大胆地用他,因为他很聪明,做事能力太强了。
但你不能轻易信他,因为他太聪明,做事能力太强了。
当然,经过这场变故,刘海清会不会彻底将此人收服,让他归心,那就不一定了。
苏乙没理由拒绝送上门来的助力,更何况刘海清之前那通电话里,本就想要让苏乙帮他打头阵,试试钱进态度的意思。他还是想用钱进这个人的。
“既然如此,那就有劳钱社长了。”苏乙点头。
钱进明显松了口气的样子,脸上的笑容更轻松了几分。
“请耿爷和小韩上车,事情拖了这么久,也是时候该处理掉了。”钱进道。
“有个叫段锐的……”苏乙看向钱进。
“耿爷放心,这个人跑不了。”钱进不慌不忙,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我刚一提这个人,你就知道是谁,以及他做了什么……
苏乙看了他一眼,没有再说话,钻进了车里。
从钱进刚才那句话里,苏乙可以断定钱进是了解陈识受审之事的前因后果的。
而陈识受审,钱进这种“能力者”要说毫无办法,绝对不可能。
但他没有任何动作,甚至很可能他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坐视这件事的发生,目的就是为了今天,通过对苏乙“施恩”来达成自己的目的。
苏乙洞彻世事,明白就算钱进真这么做了,无论是从道德还是情理上来讲,他都没什么错——如果没有好处,人家凭什么帮你?
但明白是明白,心里舒服不舒服,就只有苏乙自己知道了。
一路上,钱进都在找机会跟苏乙套近乎,苏乙笑呵呵回应着,没表现出半点不悦来。
到了地方,看门的老远见到钱进来,立刻焦急迎上来,不等车子停稳,他就来到了车窗前。
钱进刚摇下车窗,这看门的特务就焦急道:“社长,正到处找您呢,他要跑!”
钱进脸色一变:“人现在在哪儿?”
“在后院装车,他的人都去了!”这特务道。
“收网!”钱进果断下令。
“是!”特务精神一振,立刻跑了出去。
钱进转过头对苏乙笑了笑道:“耿爷,我们在这儿稍等片刻,您放心,他跑不了。”
苏乙微笑颔首,一副很放心的样子。
大院内。
段锐一身中山装,正在收拾自己的东西。
郑耀全的人已经通知他,让他待会儿一块儿出发,离开津门了。
郑耀全向他承诺过,会给他一份不错的前程。
“小段啊,你运气真好,”一个特务倚在门口,看着段锐酸溜溜地道,“咱们这些津门本地的弟兄,郑处长谁也不带,但偏偏就带你走,看来他是真的很器重你呀。”
段锐笑呵呵道:“我只是运气好罢了,侥幸为处长办了点事,没想到他老人家这么看重我,真是无以为报啊……”
“唉,你就好了,跟着郑处长去吃香的喝辣的,但我们这些弟兄就倒霉了。”这特务语气更加阴阳怪气,“你们把社里都掏空了,还敲诈勒索了不少乡亲父老,现在你们拍拍屁股跑了,我们不但得守着你们留下的烂摊子,还要替你们担下你们造的孽,被乡亲父老们背地里骂娘……”
段锐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转过身来冷冷看着这特务道:“有本事,这话你跟我去郑处长面前再说一遍去!”
“哟,那我可不敢。”特务讥讽道,“咱可没师父出卖,讨郑处长欢心。”
段锐脸色铁青,走到这人面前一字一字道:“你给我听清楚了,他不是我师父!”
但凡做了坏事儿的,一般都最恨别人用自己做过的坏事来讽刺自己。
段锐恨透了陈识,因为陈识虚情假意收他为徒,实际上却把他当猴儿耍,浪费他的时间。
咏春武馆开业后,陈识又把段锐收入门墙,段锐本以为陈识就算为了补偿自己,也会给自己个真传的地位。
但没有,他段锐甚至连大弟子都不是!他去问陈识,就这么看不上自己吗?
陈识居然羞辱他,说他无才无德……
段锐尤其恨的是,他认为耿良辰出的风头,本该是他出的。
如果没有耿良辰,陈识就会真心诚意教他,那踢馆的人就应该是他,现在名满津门的人,也应该是他段锐才对!
这一切,都是因为陈识对自己有偏见,狗眼看人低!
所以当他得知黑白两道都在通缉耿良辰和刘海清的时候,他立刻抓住了机会,果断把陈识给出卖了。
他其实还打着漂亮师娘的主意,只可惜,赵国卉刚进来就被放出去了。
陈识的手脚筋,就是段锐亲手挑断的,当时他看着面如死灰的陈识,他当时心里爽快极了,充满了扭曲的快意。
只可惜,最后陈识还是没有死,被放了出去,这让段锐心中有些忐忑,也有些恐惧。
他一直觉得,只要陈识死了,他这个逆徒做过的丑事,自然会被掩盖,被人淡忘。
但陈识活着,他总感觉自己的裤子随时会被人扒下来,露出丑陋的屁股来。
好在一切都结束了,郑洁敏很赏识他,决定带他离开津门,他觉得郑洁敏真的是自己的贵人。
只要能离开津门,换个地方重新开始,那就不会有人知道他这段不堪的过往了。
所以面对这个特务的讥讽,他的反应才会如此强烈。
请假条
家事繁杂,请假一天,请批准
0693、津门琐事
段锐的梦想还没来得及启航,就彻底夭折了。
当刚才跟他说话的那个特务一脚把他踹翻在地,再用黑洞洞的枪口指着他的脑袋时,他整个人都懵了。
“呸!”特务狠狠向他脸上吐了口唾沫,鄙夷地道:“真以为做了缺德冒烟儿的事儿就能一走了之?”
段锐惊惧颤抖:“兄弟,有好好好说……”
啪!
脸上重重挨了一巴掌,然后他就听到这个特务骂道:“谁特么是你兄弟?”
另一边,准备带着十多个心腹跑路的郑耀全突然被一群特务包围了,随即他身后的心腹中,也有两个突然掏枪指向了他的脑袋。
郑耀全浑身一僵,顿时如堕冰窟。
很快,这两个人就被带到了钱进和苏乙的面前。
“我该防着你一手的。”郑耀全看着钱进,叹了口气,“是我错,你这么条毒蛇,竟被我忽略了。”
“我这样的小人物,从来都不在郑大处长的眼里。”钱进笑呵呵道。
郑耀全看向苏乙:“有没有和解的可能?”
苏乙摇摇头:“你这种人,放了你就会被你反噬。”
“我可以发……”郑耀全焦急开口,却被苏乙打断。
“给自己留点体面吧。”苏乙笑呵呵道,“冷静想想,你觉得我会放过你吗?”
郑耀全怔住,半响他面如死灰惨然一笑:“也罢!也罢!”
他也算是个人物,至少拿得起放得下。
但另一边的段锐就不堪了,哆嗦着跪倒在地上,痛哭流涕哀求:“耿爷饶命,耿爷饶命啊……”
苏乙微微一皱眉,一线天上前一脚踢在其太阳穴上,把段锐踢晕过去。
“耿爷,这两个人,就都交给您了。”钱进对苏乙恭敬道,“您看,还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
“车子我要开走一辆。”苏乙没有跟他客气。
郑耀全和晕倒的段锐都被五花大绑塞进了车子,一线天开车,苏乙坐副驾驶位,车子径直往法租界的医院开去。
路过一条巷口的时候,苏乙喊了停车,让一线天在这边等着,自己则独自进了小巷之中。
这里是巴延庆一个未曾启用的藏钱地点位置所在,翟有利就被苏乙关在这里。
十多天过去了,翟有利应该早死透了,苏乙打算把这个地方彻底封起来。
可苏乙没想到的是,翟有利居然还活着!
苏乙也算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了,他走进这个密室,看清楚里面的情况,看到了还活着的翟有利,当场就吐了。
十多天了,翟有利在这个封闭的密室里,没有食物也没有水,他是怎么活下去的?
苏乙上次离开的时候,在这里当着翟有利的面,打死了他的大儿子。
他大儿子的尸体这十多天来一直都陪伴着翟有利。
而苏乙上次离开的时候,尸体还是完整的。
可现在……
“可以的翟帮主,你是这个!”苏乙对翟有利竖起大拇指,“你等着,我现在就去把你二儿子弄过来,看你还能再活十多天不。”
“你这恶魔!恶魔!”翟有利彻底崩溃了,“我说,我什么都说……只要你给我个痛快,我什么都告诉你……”
十五分钟后,苏乙封死了这座密室,带着满意的答案走了出来。
翟有利的财富,和巴延庆的财富都不相上下了。
果真是杀人放火金腰带啊……
又十多分钟后,苏乙在医院里见到了陈识。
他捧着一束鲜花走进了病房,看到赵国卉正在给靠在床头的陈识喂汤。两人眉眼相对,满是浓情蜜意。
看来这场风波不但没把他们拆散,反倒是成全了他们。
“良辰?”陈识正对着门,见到苏乙顿时眼睛一亮。
赵国卉回头,看到苏乙也是一怔,然后急忙站起身来。
“良辰,你没事啦?”陈识问道。
“师兄,我没事了。”苏乙大步走过去,“对不起,都是我不好,牵连你了。”
“不怪你……”陈识摇头,“是我收徒不慎,养了一条白眼儿狼。就算没有你这事儿,他也迟早在别的事儿上反噬我。”
“而且这回要不是郑老爷子看在你的面子上为我们夫妻俩奔走,只怕你现在也见不到我和你嫂子了。”
“师嫂。”苏乙又对赵国卉抱拳微微一躬,“是良辰害您受苦,给您赔罪了!”
“冤有头,债有主,这事儿怪不到你头上。”赵国卉摇头,“你也不必内疚,你师兄这两天说的最多的,就是怕你把过错揽在自己身上。”
苏乙叹了口气,把花儿放在一边的桌上,看向陈识道:“医生怎么说?”
陈识摇摇头,勉强一笑:“以后练武是练不成了,只能做个富家翁了。”
“是这儿的大夫水平不够!”苏乙道,“师兄,我会找最好的大夫给你看病!”
“算了吧,医武不分家,我是什么伤势,我还能心里没数?”陈识道,“逆徒给我灌了辣椒水,上了电刑,毁了我的心肺,他还挑断了我的手脚筋,让我彻底成了废人……”
“难道医生没有缝合吗?”苏乙忍不住问道,“现在又不是古时候,手脚筋断了并非毫无办法,缝合之后是有办法恢复的!”
陈识怔了怔,道:“那个洋人大夫说了,西洋的缝合医术最多能让伤口加快愈合,而且不要让伤口感染才是最重要的,否则…………”
“放他酿的屁!”苏乙忍不住骂了娘,“真正的外科高手,可以完全通过清创手术缝合你的手脚筋,配合康复训练,经过三五个月的时间就能慢慢恢复到正常人的水平!哪怕伤势十分严重,也最多超不过一年!”
“如果师兄还想习武,只要能忍受痛苦,一年后慢慢再练,也不是不可能恢复巅峰!至于伤口感染的问题,只要抗生素药物跟得上,平日小心些,根本不算什么问题!”
“良辰,你没骗我们?”陈识还没说话,赵国卉已经激动地急促问道,“手脚筋断了,还能接?”
“当然是真的,”苏乙道,“这种事情我怎么会拿来开玩笑?”
如果是古代,手脚筋断了,那人就废了。
但这都什么年代了?
西医传进来几十年了,国内并不乏能做好外科手术的好大夫,手脚筋缝合这种小手术,并不算什么难题,完全是可以解决的。谷
陈识也好,郑山傲也罢,虽说有些见识,但毕竟还是见识不深,他们还是秉承老一辈的思想,觉得手脚筋断了,人就废了。
其实并不是这样。
“你放心师兄,”苏乙正色道,“最迟明天,我就安排你转院,给你找咱们国内最好的外科大夫为你重新手术,接上手筋脚筋。”
“好!好!”陈识虎目含泪,激动连声道。
一边的赵国卉也喜极而泣,直抹眼泪。
天知道这两人这段时间承受了多少痛苦和绝望,才说服自己坦然接受现在的结局。
苏乙道:“还有,害你的段锐和郑耀全,我全抓起来了,怎么处置,师兄您一句话!您要是想亲手报仇,我现在就可以安排!”
陈识和赵国卉闻言都是一惊。
前者沉声道:“他们是官面儿的人,良辰,你别做傻事!”
“你放心师兄。”苏乙冷笑,“他们对我来说,什么都不是!而且也不会有人给他们撑腰做主了!我拿下他们,就是这姓郑的手下亲自抓了他和段锐,送到我手上的,咱们不用担任何风险。”
“活该!”赵国卉恨声道,“段锐这个畜生,活该他有这个下场!”
“真的没事?”陈识问道。
“真的没事。”苏乙道,“现在他们就在楼下车里。我先抓了他们,才有脸来见师兄。”
陈识眼露暖意,道:“都说了,真的不关你的事,你别觉得有愧于我。”
他微微沉吟,最终道:“我不见他们了。”
“好,那就不见。”苏乙点头,“师兄,你放宽心,好好休息,武馆那边不用操心,我忙完事情就过去一趟,等我联系好了大夫,再来接你。”
“好。”陈识点头,“那一切就靠你了。”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苏乙道,“过会儿我找两个人来这儿听使唤,不打扰你们,让他们在外面候着。师嫂一个人照看您忙前忙后,太辛苦了。”
赵国卉有些受宠若惊道:“良辰,不必这么麻烦的。”
“有什么麻烦?”苏乙笑道,“咱们自家人办事儿还嫌麻烦?对了,吃饭怎么吃……”
苏乙又问了些琐碎的事情,并为他们解决了一些麻烦,然后提出了告辞。
他走后没多久,医院的一位管理人员亲自来了,带着两个小护士,告诉陈识,这两个人以后就是陈识的专职护士,而且医院的厨房会为陈识提供专门的病号餐和陪护餐……
“你这师弟,是个有心人,也是个重情义的。”赵国卉有些感慨道。
陈识点头:“能遇上他,算是我的福气。”
顿了顿,他看向赵国卉:“当然,遇上你也是我的福气。”
赵国卉笑了笑,突然道:“刚都忘了问他,张敬尧到底是不是他杀的?要真是,咱们脸上也都有光。”
陈识愣了愣,眼中闪过一丝担忧,叹了口气道:“我倒希望跟他没关系。”
砰!
砰!
随着两声枪响,段锐二人倒在血泊里。
一线天收起枪,给两具尸体绑上石块,然后推进了河里。
回到车上后,一线天就像是刚下车上了个厕所似的,很自然发动汽车,回头问道:“现在去哪儿?”
“先去郑老爷子家。”苏乙道。
“现在你回来的消息,全津门都应该知道了。”一线天道,“咱们两个人还满大街跑……吴赞彤和贾长青他们会不会玩儿阴的?”
“有这个可能。”苏乙靠在椅背上,浑不在意地道,“所以待会儿到老爷子家门的时候,你要小心一点。”
一线天一边开车一边从后视镜看了他一眼,道:“你就不怕我大意了耿爷?”
苏乙笑了笑,道:“第一,这种事儿上你不会大意;第二,贾长青和吴赞彤算什么东西?就凭他们,也配让我小心应对?”
“倒也是。”一线天晒然一笑。
猎了虎狼的汉子,怎会惧怕野犬狐狸的袭扰?
这和谨慎不谨慎没关系,纯粹是心态上的一种成熟和自信。
车子开到郑山傲的家门口停下后,还真有杀手出没。
而苏乙之所以觉得杀手会在这里出现,是因为他不认为吴赞彤和贾长青能够神通广大到随时掌握到自己行踪的地步。
他们最多凭借猜测,在自己有可能会去的地方安排杀手守株待兔,而郑山傲家,是苏乙有可能来的。
因为是仓促行事,又是“广撒网”,所以苏乙推测,就算有杀手,力量也不会太大,这也是他另一个不担心的理由。
一线天车子没停稳,就解决了杀手。
砰砰两枪过去,一人受伤,另一人一边开枪还击,一边扶着受伤的人后退,但全被一线天打死当场。
郑家的管家听到动静跑了出来,见到是耿良辰,顿时吃了一惊:“耿先生!”
“老爷子在吗?”苏乙和管家很熟了,打声招呼后问道。
“在,老爷子已经在前堂等您了。”管家道,他惊惧指指不远处的尸体,“耿先生,这是……”
“两个不长眼的蟊贼罢了。”苏乙轻描淡写地道。
“耿爷,您先进去,这边我来处理。”一线天道。
“好。”苏乙点点头,转身跟着管家往里走去。
很快,苏乙在前堂见到了郑山傲。
“老爷子好啊。”苏乙笑呵呵一拱手,“看您气色不错,近来可好?”
“碰上你这个惹事精,我怎么好的起来?”郑山傲无奈道,“还没进家门呢,怎么又打起枪了?”
“树欲静而风不止,有人不想我回来呗。”苏乙不以为意地道,“上不得台面,翻不起大浪来。”
“小心别阴沟里翻船。”郑山傲告诫道。
“放心吧老爷子,我惜命。”苏乙笑道。
“哈哈!”郑山傲不阴不阳干笑两声,“这笑话不错。”
“你手下那些把头们都在后面,你要不要先去见他们?”郑山傲问道。
0694、津门大侠
苏乙和郑山傲的关系说起来其实有些复杂,两人虽都是心思深沉之人,但好在都并非凉薄冷酷之辈,一路亦师亦友扶持至今,维系最深的早已不是共同的利益,而是情感了。
所以郑山傲接下来基本都在很关切地问苏乙的近况,问他的麻烦。
苏乙拣能说的说了,不能说的就编,尽量大事化小,饶是如此,也让郑山傲听得心惊胆战,忧心忡忡道:“官场水深,你呀,真不该牵扯进去。你杀了张敬尧,什么好处也没捞到,反惹一身骚,关键是你连哲彭人也得罪了。”
“这哲彭人就像是疯狗一样,一旦记恨上人就咬住不撒嘴,得罪谁也不能得罪他们呀,唉,你真是何苦来哉……”
苏乙目光幽幽:“得罪人的事儿,只怕我以后也不会少做……”
这是死亡片场,他做了这么多事,算是历经生死考验了,但却连第一个单元的演出都没演完。
有时候想想,还真是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这绝对是他所经历的最艰难的一场演出。
“武校的事儿,还能办吗?”郑山傲问道。
“能办。”苏乙转过头,给郑山傲一个确定的答复,“还是那句话,孤木不成林,要武行这边点头才行。”
郑山傲似乎松了口气,道:“这事儿我想了又想,光靠你我的肩膀,扛不下。我能压下津门武行,但压不下天下武人。我打算请几个德高望重的老前辈前来,共商大计。若能成,造福天下武人,遗泽后世;若不成,就当是轰轰烈烈一场闹剧。”
顿了顿,他看着苏乙道:“我已给我师叔宫羽田发报禀明此事,他在魔都精武会任教,闻听此事十分感兴趣,已决定不日来津。到时候,我会向他引荐你,由你亲自向他演示咱们的新武功。”
苏乙点点头道:“好,我听您安排。五天之内,我去见于学忠。”
“你一回来,青洪帮和三同会肯定会加快达成一致,”郑山傲问道,“没意外的话,吴赞彤就要做脚行龙头了。你和他本就有怨,现在哲彭人也恨不得杀你而后快,如果你还在脚行,只怕寸步难行。依我的意思,干脆退出脚行算了,退一步海阔天空。”
“吴赞彤当不了龙头。”苏乙淡淡地道,“脚行的新龙头,只能是我。”
“我就知道你有这份野心,”郑山傲没有意外,摇头叹气,“你是真能折腾,敢折腾,也会折腾。青帮,三同会,哪个是好相与的?你跟他们斗?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虽是如此说,但郑山傲其实心中并没多少担忧。
青帮、三同会势大,但现在的苏乙,也今非昔比。
为什么苏乙一回来就会遭遇刺杀?
因为有人怕苏乙,怕苏乙抢了他的位置,当了脚行的龙头。
他们联起手来,趁苏乙不在,攻打苏乙的地盘。
可他们没想到的是,两大帮派联手对付一帮群龙无首的力巴,居然还有几百人守着最后的势力,硬是撑了下来。
是这几百个人很能打吗?
不是!
是有很多人在帮他们,明里暗里为这几百个人撑腰。
洪帮的、军中的、官场的、商会的、记者、老师、学生……什么来头都有。
这些人和苏乙素不相识,可他们却自发地组织起来,冒着被青帮、三同会砍杀的危险,自愿为苏乙守护他在脚行最后的十几个地盘。
这些人为什么这么做?
因为苏乙捣毁了津门最大的人贩子组织,救出了近千被拐卖的同胞,还捐献了价值十万大洋的粮食和物资用来安置他们。
因为苏乙跑去北平,杀了被全国唾骂的大汉奸张敬尧。
若非金陵之刺事件太过石破天惊,压住了所有风头,哪怕到了如今,耿良辰这个名字也应该依然在被全国热议才对。
但饶是如此,民众们也不会忘了耿良辰这位义士好汉,他的事迹基本是家喻户晓,广为流传了。
二十多年前,津门出了个北方第一高手霍元甲霍大侠,如今,津门又出了位少年宗师耿良辰耿大侠。
大公报记者发了篇满篇赞誉的软文来夸赞苏乙,并将苏乙称为“津门大侠”,这个名号立马就受到了绝大多数的认可,于是津门大侠耿良辰的名号,就这么被定下来了。
市井多热血豪情,在这个万马齐喑的年代,人们尤其崇拜英雄,崇拜好汉,崇拜敢于反抗强援的英雄。
津门大侠耿良辰横空出世,可以说满足了不少人的英雄梦,苏乙自己都不知道,他现在是多少人心中的偶像。
所以,哪怕他不在津门,依然有一批忠心耿耿的人为他拼命,为他守护最后的地盘。
所以,当一个记者报道出青帮、三同会趁火打劫,抢夺“民族英雄耿良辰”的生意时,整个津门都轰动了。
当日就有学生游行抗议,自发到苏乙仅剩的那十几家脚行门口静坐,使得青帮、三同会根本不敢动手。
然后这事儿就成了一个公众事件,先是那些被苏乙从志工码头解救出来的受害者们自发为静坐学生们送饭,紧跟着有法租界巡捕穿着制服为这些店铺“保护性查封”,再就各行各业的人纷纷都出动了。
近些日子来,在津门最火热的“超话”,就是“为津门大侠守家业”了。
这其中自少不了郑山傲推波助澜,他本就头痛怎么帮苏乙保住生意,遇到这种舆情环境,要是还不懂利用一把,他就枉称是老狐狸了。
他是一边买通各大报社继续为苏乙造势,一边给青帮、三同会施压,并且挡住他们暗中的勾当,这才让那十多家脚行保留至今。
不然真以为青帮、三同会两个帮派是吃素的?连几百个无依无靠的力巴都搞不定?
言归正传,郑山傲为什么明知苏乙要和青帮、三同会为敌,也没多少担忧了呢?
因为苏乙的“大势”已经不可阻挡了!
现在苏乙跑出去站在街面上振臂一挥,不敢说是从者如云,但在脚行里,十个力巴里至少有一半以上都想跟着苏乙。
不光是因为苏乙的威望,更是因为苏乙给他们带来的利益!
“小孟尝”可不是白叫的,整个脚行,谁不称赞苏乙仁义?
脚行纷纷扰扰争斗了小半个月,打来打去,很多力巴都失去了经济来源,家里甚至断了粮。
唯有跟过苏乙的力巴们都还有的吃,有的喝,还攒了点家底。
这是因为苏乙对力巴们一向宽待,即使是脚行争斗,苏乙也不像是其他帮派,让大家白忙活,而是会给所有“参战”的力巴们发钱、奖励。谷
这么一对比,再加上力巴们早就厌恶了争斗和动荡,希望早日恢复正常的愿景,就导致现在脚行里想让苏乙成为龙头的呼声特别高。
几乎所有力巴都认为,只要苏乙能当上脚行龙头,他们的日子绝对比现在好过得多。
这可不是郑山傲在引导舆论,而是完全是力巴们自发形成的风向。
正是因为这种论调的存在,再加上刘海清和苏乙的危机已完全解决,所以郑山傲才完全不担心苏乙会和青帮、三同会硬碰硬会吃亏;所以那些不想让苏乙上位的人,才会忌惮到一听说苏乙回来就暗杀他。
哪怕苏乙现在只有十几家脚行,但没人怀疑,只要苏乙想,他随时会把他失去的东西全都拿回来。
在郑山傲的府邸里,苏乙见到了自己之前的心腹们。
这些人看到苏乙都十分激动和亢奋,有那感性的甚至是热泪盈眶,或者痛哭失声。
十多天的憋屈和苦闷,随着苏乙的出现,全都化为乌有,他们都很清楚——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苏乙和这些人一一握手,跟每个人都寒暄两句,勉励几句。
这些人能够直到现在还等着苏乙归来,没有背叛苏乙,改换门庭,绝对算是经受住考验了。
还有至今还坚守在外面脚行里的那数百人,以后绝对能成为苏乙的铁杆班底了。
这些人,苏乙将来一个都不会亏待,各个都要重用。
在众把头中,一个憨厚青年笑得十分灿烂,躲在人后十分不起眼。
“赵德柱!”苏乙却很快发现了他,笑哈哈指着他道,“你小子出院了?身体好利索了吗?”
“早好了耿爷。”赵德柱挠挠头,“就是大夫不让我出来……我是偷跑出来的,医院根本不是人呆的地儿。”
“为什么?”苏乙一怔,这是看到什么血刺呼啦的东西留下阴影了?
但赵德柱却吭吭哧哧,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
“耿爷,您知道柱子为什么不在医院呆吗?”宽哥憋着笑道,“他说,医院的小护士老摸他屁股……”
“哈哈哈……”众人哄堂大笑。
赵德柱恼羞嚷道:“我说了,不是摸,是她们要给我屁股上扎针,我不习惯!”
一片欢快气氛中,苏乙笑着拍拍他的肩膀:“明儿就给我学怎么开洋车去,等你学会了,以后专门给我开车!”
“哎!”赵德柱顿时开心地应下。
“耿爷,接下来怎么干?大伙儿就等您一句话!”宽哥道。
“没错耿爷!您一句话,我们指哪儿打哪儿,皱一皱眉头,就不算好汉!”
“就是,我们忍了这么久,这回非打回去不可!够日的青帮和三同会,真以为我们那么好欺负?”
“打他酿的!把咱们丢掉的地盘,全打回来!”
众把头们士气高昂,纷纷请战。
但苏乙却笑着摆摆手,道:“打是要打的,但那是第二步。”
“第二步?”宽哥和众把头面面相觑,“那第一步是什么?”
“第一步当然是……”苏乙刚要揭晓答案,却不料一线天突然敲门进来了。
他环顾一周,对众人一抱拳,算是打过招呼了。
这才看向苏乙,道:“耿爷,安玉峰来了。”
苏乙一怔,忍不住笑道:“他不来,我也正想找他呢。”
他转头对各把头道:“去把咱们还坚守脚行的弟兄们都召回来吧,凡是现在还跟着我耿良辰的人,一个也不能少,全部请去登瀛楼!今晚,我耿良辰要请这些弟兄们吃饭!”
“耿爷,那地盘没人守怎么办?”宽哥迟疑问道。
“不怎么办,空着,”苏乙淡淡一笑,“我看谁敢动!”
这话说得提气,在场众人顿时内心震动,热血沸腾。
“还有那些自发给咱们帮忙的朋友们,包括学生在内。”苏乙想了想,又补充道,“你们一个个去请,就说我耿良辰想感谢他们,若是赏脸,晚上八点,登瀛楼见。宽哥,你出去后先去找苏老板,告诉他,今晚我要包场!”
“耿爷放心,交给我们吧。”众把头们纷纷拍膀子保证。
这些把头们离开郑家的时候,苏乙又借郑山傲的会客厅,见了安玉峰。
这次风波中,安玉峰和他身后的洪帮算是站在苏乙这边,帮了苏乙的忙,这个人情,苏乙得领。
苏乙和安玉峰交谈良久,后者忧心忡忡地走了。
紧跟着苏乙也和一线天离开,去了陈识的咏春武馆。
因为其他武馆的排挤,咏春武馆开业至今,都没收到多少徒弟,这事儿本来苏乙要帮陈识着手解决,但因为接连的插曲和变故,一直拖到了今天。
现在陈识在医院躺着,他的武馆里只剩下小猫小狗两三只,本就不多的徒弟,又跑了一大半。
苏乙在这里稍作停留,做出一些安抚和安排后,便前往登瀛楼赴宴了。
到了登瀛楼门口,迎接苏乙的除了一些民众、记者们的照相机,以及苏乙的手下们,还有安玉峰也在。
“耿良辰!耿良辰!耿良辰!”在场众人见到苏乙,如同粉丝见了偶像般呼喊他的名字,气氛十分热烈。
苏乙笑着向众人挥手示意,盛情难却下,发表了一番自谦的讲话,不过关于刺杀张敬尧的事情,他只字未提。
这种事情,就算举世皆知,他也不好自己揭穿,自吹自擂。
“耿爷,之前咱们谈的事情,我们洪帮都应下了!”进门之前,安玉峰在苏乙耳边悄悄地说道。
0695、招兵买马
“《关于举办津门运输同业公会耿良辰、安玉峰联合招工会的公告》:
应耿良辰先生、安玉峰先生委托,本报代为公告,今日下午两点,于劝业场东门、万国桥南侧、大沽广场……等八地举办现场招聘会,面向全城招聘装卸工人五万人!
要求:身体健康,吃苦耐劳,无青帮、三同会等帮派背景。
待遇:签订正规劳务合同,保底月薪不低于二十大洋!
有意者请携带一个大洋报名费于约定时间、地点前往招聘现场签字登记,本次招聘会于两点开始,晚上八点结束,时间有限,过期不候。”
次日一早,各大报纸头清一色登上了这样一条特殊的招聘启事。
脚行招聘力巴居然登报,这绝对是开天辟地头一遭的新鲜事。
而且是津门大侠耿良辰在招聘,这就更新鲜了!
再加上五万人的恐怖数量,还有二十大洋的超高月薪,这招聘启事很快就引起全城热议,舆论为之一片哗然!
很多人认为耿良辰不愧是津门大侠,一出现就是大手笔,搅动风云。
也有人觉得耿良辰这次出了昏招,只怕会成为全国的笑柄。
他们是有理由这么说的:“在报纸上招力巴?哈哈,开什么国际玩笑?哪个力巴看报纸?有几个力巴识字?能买得起报纸看的人,谁会去当力巴?耿良辰这回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哈哈……”
但这些嘲笑的人不知道的是,苏乙把对他忠心耿耿的数百手下全撒出去了,到力巴们经常聚集的地点拿着报纸一遍遍把这份招聘启事大声念出来。
除非是聋子,除非听不懂人话,否则力巴们不可能接收不到这个让他们振奋不已的惊喜消息。
这些嘲笑苏乙的人更不知道,苏乙广而告之,让全城人都知道他的承诺——保底月薪不少于二十大洋,这对不信天上掉馅饼的力巴们来说,简直是太难得的保障了。
没人觉得堂堂津门大侠会食言自毁名声,所以原本应该将信将疑的力巴们,几乎第一时间就全都信了苏乙的承诺。
力巴们现在的收入都在七八个大洋左右,现在苏乙承诺他们月收入不少于二十大洋,这等于他们现在的薪水直接翻三倍!
对于挣扎在温饱线上的力巴们来说,谁能抵抗这样的诱惑?
没人!
一个都没有!
更别提,苏乙专门派出人为力巴们解释,为什么会有二十块大洋的保底月薪,从而打消他们最后的疑虑。
苏乙和安玉峰一起承诺,凡是在洪帮和耿帮麾下脚行的力巴,从明日算起,每个月的脚行会费只收八个大洋,原有租车费取消,改收管理费十元。
也就是说,原本每个力巴每个月高达三十五块大洋的支出,如今一下减掉近半,只收十八个大洋了!
省下的十七个大洋,再加上他们原本七八个大洋的收入,可不就每个月能拿二十个大洋了吗?
知道保底二十个大洋的月薪从哪儿出来,力巴们就更放心了。
尤其再有津门大侠名誉担保,“小孟尝”口碑效应,这件事几乎没人怀疑其真实性了。
不到早晨九点,整个脚行圈子彻底炸了!
不管是有活儿还是没活儿的力巴,都彻底疯狂了。
能拿二十多大洋的薪水,谁还愿意再只拿七八个大洋的辛苦钱?
能跟着口碑良好、素有仁义之名的津门大侠,谁还愿意再给臭名远播的青帮和三同会出力?
人家耿良辰手底下的力巴,隔三差五就发点什么福利,每次争码头或者立下什么功劳,绝对都有赏赐,可反观青帮和三同会呢?
屁都没有!
不但屁都没有,还要抽生死签,运气不好抽中的话,就得去给人送死。
待遇差没保障,时不时被白嫖还有生命危险,傻子都知道该怎么选了。
洪帮那边还好,毕竟这次的公开招聘洪帮也参与了,并且安玉峰一大早就放出话来,报纸上的待遇,洪帮会兑现,但若是有力巴在待遇相等的情况下想跳槽换老大,不好意思,这种人会受到耿良辰和洪帮联手驱逐,以后别想再吃脚行这碗饭。
所以洪帮的地盘上,力巴们该干活干活,兴高采烈得跟过年似的,除了高兴,都没什么别的心思。
武行和忠义社两方势力虽然不曾在报纸上署名,但他们也一大早就通知了自己麾下的力巴们,从即日起,待遇向耿良辰和洪帮看齐。
郑山傲和钱进都不能理解苏乙撒币的行为,觉得他是不是钱多撑得慌了。
就算你想收买人心,但没必要撒这么多币吧?
你每个月多给力巴们四五个大洋就足够他们对你感恩戴德了,你一下多给十七八个大洋,你就不怕把力巴们喂得撑死?
有这个必要吗?
升米恩斗米仇的道理,你耿良辰不懂吗?
对于钱进,苏乙自没有义务跟他解惑,不过对于郑山傲,他倒是多聊了几句。
“我做脚行龙头,不为求财,而是为了求权、求势、求名。”
“如果只是让力巴们每个月多拿四五个大洋,他们虽然会拥戴我,但若遇危机,他们就会像是这次一样,果断抛弃我。”
在今天之前,苏乙对自己手下的力巴们不可谓不好,待遇高,福利号,而且还有人文关怀,仗义补贴,不然苏乙也博不出“小孟尝”的名头来。
但换来的结果呢?
苏乙一有事,力巴们有几个为他拼命了?
一万多人呼啦一下散了个干净,就剩下三百来人死撑。
苏乙不会怪这些人是白眼狼,因为都是贫苦人家,卖力气赚钱的苦命人,一家老小都等着自己养活,他们跟苏乙讲不起义气。
哪怕他们觉得对不起苏乙,哪怕他们知道没了苏乙就没了好待遇,又要被别的帮派势力剥削,但他们依然会选择抛弃苏乙,回归原本的生活。
因为他们要养家,他们不想家里人饿肚子。谷
而且苏乙多给他们八个十个大洋的,也不值当他们为苏乙守节拼命。
所以青帮和三同会一攻打,力巴们看不到希望,自然就鸟兽散了。
但如果当时苏乙给他们的利益大一些呢?
“我现在把他们的待遇翻了三倍!他们一年的收入,一下子多了将近两百大洋!而且我会让他们知道,只有我做龙头,他们才有这么多钱拿,如果龙头不是我,他们根本不会多拿这么多钱,你猜他们会怎么样?”
“这样的话,力巴自然是拥戴你,死保你,你说的任何话,对他们来说都是圣旨,你的目的自然是能达到,但你断了别人的财路,只怕别人要恨死你了。”郑山傲叹了口气道,“不说别人,就说我,你让我每个月平白无故损失好几千大洋,我凭什么跟你疯?你得权得名,我却损失惨重,凭什么?”
“洪帮和忠义社那边,我对他们自然有所交代。”苏乙笑道,“武行这边,补偿在武校方面。对咱们来说,武校才是重中之重,脚行的生意,只是下蛋的母鸡。”
“至于青帮和三同会……”苏乙嘴角勾起,“他们要么跟我下注,要么就等着树倒猢狲散吧!”
“小心他们玩儿阴的。”郑山傲提醒道。
“我明白。”苏乙笑呵呵道。
青帮和三同会果然被苏乙的操作打了个措手不及。
贾长青和吴赞彤简直要被气疯了。
他们千算万算,万万没想到苏乙会来这么缺德冒烟的一招来反击他们。
尽管他们反应很快,立刻派手下围堵力巴,不让力巴们出走,但各自都还是损失了不少人。
剩下的力巴们被及时围堵住了,可惜他们堵得住人,却堵不住人心。这些力巴们一心想跑,又人多势众,很快就鼓噪起来,眼看就要引起哗变。
青帮和三同会简直焦头烂额,最终又是威逼又是利诱,算是勉强稳住了力巴们,但这也只是暂时的,他们很清楚,这些力巴们还是随时有可能会跑的。收入从月薪七个大洋翻番到二十多个大洋,没有力巴能抵挡这样的诱惑。
但让他们跟进苏乙,也给力巴们这样的待遇,这会导致他们每个月的收入缩水一半,他们岂能接受得了?
为了应付这紧急情况,贾长青和吴赞彤约好了紧急见面,共同商议对策。
“天杀的耿良辰,简直损人不利己,混账王八蛋!”贾长青气得见了吴赞彤仍骂骂咧咧,不肯停下。
“骂他他能少块肉吗?”吴赞彤黑着脸道,“耿良辰这么一搞,他用最短的时间就能聚集几万力巴为他所用,到时候咱们打下来的地盘,立马得乖乖吐出去,原还给他!辛辛苦苦一场空,你甘心吗?”
“他这是在挖我们的根基!”贾长青咬牙切齿道,“老吴,咱们绝不能坐以待毙!”
“你想怎么样?”吴赞彤似笑非笑看着他。
“召集人马,立刻跟他开战!”贾长青道,“派人去捣乱他的招聘会,让他一个人也招不到!”
“呵呵,要去你去!”吴赞彤冷笑,“别说你能不能召到人手跟耿良辰开战,就算你能召到,你就不怕这些力巴一见耿良辰就立马倒戈?还派人去招聘会捣乱?耿良辰要是能这么简单就对付得了,还用等得到今天?”
“那你说怎么办?”贾长青不耐道。
“只能干掉他!”吴赞彤咬牙道,“耿良辰是罪魁祸首,只要他死了,一切才会彻底结束。”
贾长青摇摇头,叹气道:“谈何容易?这个人现在风头这么大,哪儿有那么好杀?”
“就是因为不容易,所以我才找你联手!”吴赞彤森然道,“贾长青,耿良辰步步紧逼,你也看到了?他就是想把咱们赶尽杀绝!现在不动手,等他羽翼丰厚,咱们就是在坐以待毙!”
贾长青面色阴晴不定,露出意动之色。
吴赞彤趁热打铁:“而且这件事必须要快,否则等他招够人马,那时候再想杀他,就更难了,说不定我们再也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
贾长青终于被劝动。
就在两人准备正式定下刺杀计划,干掉苏乙的时候,门口一个小弟来报,说是耿良辰的手下刚来了,递给看门的小弟一个木盒子,要这小弟转交给他们两个,然后就走了。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彼此眼中惊疑。
他们这次见面算是秘密见面了,可耿良辰却派人直接来了他们见面的地点,这岂非是说,耿良辰随时都掌握着他们的行踪?
两人心中都有些沉重。
木盒打开,里面别无他物,只有一份报纸。
报纸的头版头条是《张敬尧六国饭店枭首!》
两人看到这张报纸,不由都头皮发麻。
他们都不是笨人,知道苏乙此举是在警告他们,不要玩阴的。
若论玩阴的,他苏乙才是祖宗!
苏乙能在戒备森严的六国饭店干掉张敬尧,想要干掉她们,只怕也是小菜一碟。
两人沉默良久,最终还是决定放弃刺杀。
他们被苏乙的一份报纸,给吓住了。
摆明车马玩不过,玩阴的又不敢,他们悲哀地发现,他们竟真的不能奈何苏乙。
最终,青帮和三同会相继向手下的力巴们宣布,跟随苏乙涨钱,这才算是稳定住了局面。
下午两点,报纸上登的那几个招聘地点早就是人头攒动,摩肩擦踵了。
虽然苏乙规定了有一个大洋的报名费,但力巴们几乎是争先恐后付款,想要归入苏乙的麾下。
负责登记的手下到后来甚至都快忙不过来了,而一边的一个巨大木箱子,也很快装了满满一箱子的大洋,但前来应聘的人还在源源不绝地向这些地方涌来。
到了下午五点多的时候,据不完全统计,来应聘的力巴们已经超过了三万人!
也就是说,苏乙光是收一个大洋一人的报名费,就已经收了三万多!
而在此同时,苏乙却在登瀛楼里宴请他的客人——梁炎卿。
昨天在梁府里,苏乙就通过管家之后约了梁炎卿亲自面谈,后者犹豫再三,最终还是来了。
0696、以势压人
如果有可能,梁炎卿绝不想跟苏乙打交道,他只想离苏乙越远越好,因为他知道,这个人是个无法无天的亡命之徒。
而商人最大的克星,就是不守规矩、无法无天的亡命之徒。
梁炎卿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受了苏乙的蛊惑,和苏乙交易,送他去了金陵。
三野百吉是凶手?
三野百吉怎么到的金陵,别人不知道,他还不知道吗?
所以那场泼天大事的真相到底如何,别人不清楚,他梁炎卿还能猜不到?
虽然不想承认,但梁炎卿自己知道,再次见到苏乙,他的双腿都在打颤。
他这些日子为什么躲在于学忠的军营里不敢出来?
因为他怕苏乙灭他的口。
他甚至都想过逃出国外去,但他舍不得自己的基业,舍不得自己的生意。
所以他躲在于学忠那里跟苏乙对峙,颇有你敢乱来,我就跟你鱼死网破的色厉内荏。
那他为什么今天又改变主意,前来赴约了呢?
他就不怕苏乙是引诱他出现,然后再杀人灭口了?
他还真打消了这方面的担忧,因为苏乙再一次走到明面上来了,而且摆明了要在脚行有所作为的样子。
这样一来,苏乙就从原先的亡命之徒的身份,套上了一层生意人的枷锁,他从一个光脚的杀手,变成了一个穿鞋的商人。
梁炎卿觉得不妨和苏乙聊聊,他不想提心吊胆时时担忧苏乙灭他的口,如果能化解矛盾,或者让双方达成一种和解的平衡,他很乐意这么做。
不过来是来了,梁炎卿还是花重金让于学忠派出了一个连的兵力保护他来赴约。
当三辆军车停在登瀛楼门口,一百多个士兵簇拥着梁炎卿走到苏乙面前的时候,苏乙都不禁哑然失笑,这老儿是多怕死?
不但如此,两人落座寒暄片刻,桌上的酒菜,梁炎卿是一口都不动,谨慎到了极致。
苏乙见这老儿对自己这般防备,也是颇为无语和无趣,干脆不再绕弯子,挑明了摊开了来说。
“梁老,我去金陵的事儿如果被你曝光了,你猜会发生什么事?”苏乙笑呵呵问道。
“耿先生,老朽行商走江湖,一向谨言慎行……”
苏乙笑着摆摆手:“只是做个假设,我是说如果。”
梁炎卿遵循谨言慎行的原则道:“老朽愚钝……”
苏乙直接自问自答道:“我说,你曝光了也没用,除了哲彭人很乐意你替他们洗刷冤屈,没人会在乎真相。现在的真相,就是所有人都能接受,也想看到的真相!”
“你曝光了对我会有损失吗?一点也不会有,因为根本不会有人相信你,我是津门大侠,誉满全国,你猜大家是相信我的话,还是相信你的话?”
“更别提,这次得了好处的人是跟我站在一边的,你要敢说话,都不用我出面,多的是人让你闭嘴。”
看着若有所思的梁炎卿,苏乙笑呵呵接着道:“至于哲彭人……就算没有你,他们也能猜到点什么。没有你,他们照样不会放过我们。只不过这次的黑锅性质太恶劣,他们现在焦头烂额,被全世界孤立了,还腾不出手,也没工夫搭理我。”
“梁老,所以你觉得,我有什么理由害你?你活着还是死了,对我来说,有什么影响吗?”苏乙最后摊摊手道,“这些话,我耿某人算是开诚布公了吧?梁老,您要是还如惊弓之鸟,惧怕我、防备我,那今天这顿饭,就算是我的感谢宴,吃完这顿,咱们各走各路。”
梁炎卿长长吐出一口气,对苏乙一抱拳,笑呵呵道:“江湖越老,胆子越小,耿先生,让你看笑话了。”
苏乙笑而不语。
梁炎卿微微沉吟,端起桌上水酒,道:“我自罚三杯,以表歉意。”
苏乙这才笑呵呵拦下:“您是长辈,怎能让您喝罚酒?”
这一阻拦,再略作寒暄,气氛才变得融洽热络起来。
简短商业互吹后,苏乙表明了自己最终的目的。
“梁老,明人不说暗话,这回我约梁老,是想商会和脚行展开深度、正规化的合作。”苏乙笑呵呵道,“不知道梁老,有没有兴趣?”
梁炎卿眼神一闪,道:“耿先生现在就能代表脚行?”
“代表不了。”苏乙淡淡一笑,“不过梁老,您觉得我招来五万力巴,往哪儿安顿他们?”
“大魄力啊……”梁炎卿忍不住赞道,“你这招,简直是挖了青帮和三同会的血肉。”
“但还没断掉他们的根!”苏乙道,“所以我来找梁老。如果梁老肯跟我合作,用不了多久,脚行就会彻底姓耿。”
“你想怎么合作?”梁炎卿问道。
……
当苏乙和梁炎卿一番畅谈,从包房里有说有笑走出来时,门外早候着两人,一个洋鬼子,一个戴眼镜的斯文中年。
“耿爷,他们说是找您的,等这儿有一会儿了。”一线天走上来汇报道。
苏乙刚想问这两人的身份,一边的梁炎卿却认出了这两人。
“亨特先生?赵秘书?”梁炎卿讶然道,“两位这是……”
“我们也是来找耿先生的。”洋鬼子操着半生不熟的华语道,“梁先生,你和耿先生的会谈结束了吗?”
“结束了,结束了。”梁炎卿笑着转头跟苏乙介绍,“这位亨特先生是英租界工部局的人,还有这位赵秘书,是宋副市长的得力助手。”
“幸会,幸会。”苏乙笑着向两人拱手。
“耿先生,我代表英租界工部局董事约翰先生向你发出邀请,约翰董事想要见你,有事情要和你谈。”洋鬼子道。
“耿先生,宋市长和约翰先生在一起,我代表宋市长来请你,请您务必跟我们走一趟。”赵秘书也开口道。
梁炎卿若有所思,对苏乙笑道:“耿老弟,你现在还真是炙手可热。”谷
“只怕会让很多人头疼。”苏乙笑了笑,“梁老,我希望我们明天就能签订协议。”
“我会让律师尽快拟定合约的。”梁炎卿正色道,“这是双赢的事情,我想整个商会都不会有意见。”
“那就好,”苏乙点点头,这才对面前的洋鬼子和赵秘书道,“我知道你们为什么来,不过只怕我要辜负约翰先生和宋市长一番美意了。为了避免双方都尴尬,见面就不必了。两位请回吧,也请向约翰先生和宋市长转达我的歉意,告辞!”
说完,他一抱拳,转身就走。
“耿先生……”两人急忙要拦,却被一线天拦住。
一线天冷冷盯着他们后退几步,然后快速追上苏乙,眨眼消失在几人面前。
洋鬼子亨特脸色铁青,羞恼道:“他以为他是谁?居然敢不给约翰先生面子!”
“耿良辰一下招五万个力巴,是个人都知道他要干什么。”梁炎卿笑道,“约翰先生和宋市长这个时候要替青帮和三同会出头,我要是他,我也不愿意。这不是面子的问题,而是每个月几十万大洋的收入!”
赵秘书摇头叹了口气道:“我们又何尝不知道?现在是青帮和三同会甘愿放弃一些利益来换取和平,哪知约翰先生和宋市长都出面了,耿良辰还是连谈的机会都不给他们。”
梁炎卿想到刚才他和苏乙谈妥的交易,眼中闪过奇异之色,道:“大概是耿良辰觉得根本没有谈判的必要吧……”
贾长青和吴赞彤此时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焦急不已。
诚如梁炎卿所说,苏乙一下子招五万个人,是个人都知道他下一步要做什么——
扩张!迅速扩张!
唯有不断扩张,苏乙才有安顿这五万人的地盘。否则就凭他现在仅有的十几家脚行,五千人都够呛能安顿得了,就别说五万人了。
往哪儿扩张?
苏乙之前吞了百家帮的地盘,势力急剧扩张。但苏乙离开的这段日子,他的地盘又全都被青帮和三同会给吞下去了。
于情于理,苏乙的扩张方向都会奔着青帮和三同会来。
青帮和三同会挡得住如日中天的苏乙吗?
这不是挡得住挡不住的问题,是根本没法斗的问题!
他们今天连威逼带利诱,废了老鼻子劲才没让手底下的力巴全部都跑去投奔苏乙。但明天苏乙真带着五万人打过来的时候,这些今天被勉强劝服的力巴们,会是什么反应?
指望着他们跟苏乙拼命?
他们不打开大门喜迎我军才怪。
所以凭耿良辰这个名字在津门脚行的威望,这场仗根本没法打,一旦打起来,绝对是全线溃败!
到时候别说要把之前吃的吐出去,只怕青帮和三同会原先的地盘,也大多都保不住了。
贾长青和吴赞彤本想暗杀苏乙,但苏乙托人送去一份报纸,就让他们彻底歇菜,不敢再生出这种念头了。
不能物理消灭敌人,他们就只能另想他法了。两人通过各种渠道,请了副市长和英租界董事出面,想要约苏乙出来谈判,他们愿意让出之前抢了苏乙的那些地盘,并且做出一定的补偿,条件只有一个,那就是——不开战!
可没想到,苏乙连这两位大人物的面子都不给。
人家根本不赴约!
而这两位大人物也不想因为这件事得罪死了苏乙,因为苏乙很有可能就是下一届的脚行龙头,下一个巴延庆。
作为一个手底下几万人的帮派头目,没有任何势力敢小瞧苏乙的影响力和财力,他们拉拢苏乙都来不及,怎么会得罪苏乙?
当两人向贾长青和吴赞彤表示遗憾后,两个大佬几乎都有些绝望了。
“跟姓耿的拼了!”吴赞彤红着眼咬牙恨声道,“我就不信他有三头六臂!他能杀了张敬尧不假,但他也是肉做的,我就不信子弹打不死他!”
“可万一他活下来呢……”贾长青幽幽道,“万一咱们没杀死他,那你觉得咱俩还有活路吗?”
“他现在已经不给我们活路了!”吴赞彤低吼道,“他根本不想跟我们谈,他就是想把我们赶尽杀绝!”
“反正我不想跟这个人为敌了。”贾长青叹了口气,“当初我就劝过我家老头子,耿良辰这人邪乎,但老头子不听,非说姓耿的死定了,结果呢?”
“贾长青,都到这份上了,你还打退堂鼓?你能退哪儿去?”吴赞彤瞪着眼道。
“我退到哪儿,就看耿良辰的意思了。”贾长青摇摇头,“我回去找我们家老头子,让他再想想办法,吴老大,你也去求求哲彭人,只要能让耿良辰偃旗息鼓,怎样都好!哪怕我们青帮全退出脚行,我也认了。”
“你认了,厉老爷子认吗?你们青帮后面的那几个大人物认吗?”吴赞彤冷笑,“说得轻巧,搞得咱俩好像真能全都做主似的。”
“所以呀,他们不认,就让他们去想办法咯。”贾长青道,“反正我是没办法了。”
贾长青和吴赞彤最终还是走通了上层路线。
苏乙一个下午时间,接到了各种各样大人物们的邀约和劝和,请他高抬贵手,放青帮和三同会一马。
法租界、意租界、日租界、华界……
官面上的,帮派里的,武行的,很多人都给苏乙递话来,希望苏乙能够给青帮和三同会一条生路。
到最后,于学忠的副官、郑山傲和钱进都把电话打到苏乙这里来了。
都是劝和的,不希望苏乙打这一仗。
青帮和三同会表示,他们不但愿意全部退出之前抢占了苏乙的地盘,还愿意两家再凑出三十家脚行来,作为对苏乙的赔偿。
最终,苏乙看在于学忠副官的面子上,终于松了口。
他也提出了自己的条件——三同会除了日租界之外的所有脚行,必须全都交出来;青帮全面退出法租界和华界,地盘全部由苏乙接手。
这个条件不可谓不苛刻,相当于一下子让青帮和三同会损失他们现有地盘的近半。
但吴赞彤和贾长青思忖再三,斟酌踌躇良久,还是答应了苏乙的条件。
就这样,苏乙兵不血刃,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一切。
0697、脚行龙头耿良辰
自有脚行以来,争码头、抢门面的事情几乎天天都在上演,可是主动出让地盘的事情,尤其是大规模出让退出地盘的事情,绝对是开天辟地头一遭。
是日,青帮和三同会大规模撤退,放弃了法租界、华界的所有地盘,留给苏乙的人接手。
苏乙不战而屈人之兵,再次为耿良辰这个名字蒙上了一层传奇色彩,让津门人为之津津乐道,啧啧称奇。
青帮和三同会既丢了里子,又没了面子,厉大森和吴赞彤恨苏乙简直恨得牙痒痒。
贾长青倒是学乖了,主动跟厉大森申请放弃自己脚行的利益,交给帮中其他人接手。
他觉得自己不可能斗得过苏乙,他也不想跟这么个狠人再斗下去了。
厉大森恨铁不成钢:“你就不该退!好么,一枪未放,你就放弃了法租界和华界几十家脚行!你特么跟一枪未放就放弃了东北三省的张学良有什么区别?窝囊!简直窝囊到家!”
“哪怕你把铺子全烧了,你也不能就这么留给他呀!”
“耿良辰多个瘠薄啊?怕他做什么?打不过他咱们就暗杀,杀不掉他就下毒,毒不死他就接着下!”
“当初你逼得人家走投无路的时候你可没想过饶他一命,现在反过来人家得势了,你凭什么觉得人家会放你一马?你也算是老江湖了,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的道理你不懂啊?”
“干!跟他干!不干,怎么消仇解怨?耿良辰不死,就得我们死!”
贾长青依然犹豫踌躇:“老头子,要不,我给他当面道歉赔罪去……”
“赔尼玛玛个大麻花!”厉大森气得不行,“我怎么收了你这么个不争气的东西?走!跟我找吴赞彤去,不把耿良辰的毛捋顺了,咱们仨一个也好不了!”
贾长青也许什么都不好,但有一点他是好的,那就是听师父的话。
不过还没等这师徒俩去日租界找吴赞彤,手下一个弟子就慌里慌张跑来了:“不好了!不好了!”
“慌里慌张的,成何体统?”厉大森没好气呵斥道,“有话说话,天还能塌下来?”
天还真塌下来了。
从今早开始,除了洋鬼子的货和哲彭人的货,青帮和三同会旗下的脚行,没有扛过一件华商的货物!
华商们似乎约好了,明明有货到港,甚至货物堆积在了街面上,却宁可就这么放着,就是不用他们的力巴运货。
洋鬼子和哲彭商人的货只占平时货物吞吐总量的三成左右,剩下七成,基本都是华商的货物。
也就是说,今早一下子少了七成生意,至少有七成的力巴们陷入没活儿干的困境。
力巴们没活儿干,就没饭吃,那还了得?
现在青帮和三同会旗下所有的力巴都焦躁地聚集起来,要找他们讨个说法。
“梁炎卿!一定是梁炎卿搞的鬼!”贾长青惊疑不定,“这老头儿敢趁火打劫?谁给他的胆子?”
“还能有谁?当然是耿良辰那个王八蛋了!”厉大森的脸色很不好,他刚说通了贾长青,要给耿良辰一个好看,结果还没来得及动手,好么,人家一个釜底抽薪,先把你老窝给端了。
这事儿要是处理不好,他们昨天给力巴们的承诺就变成了屁,这些力巴们绝对不会再跟着他们,更是一门心思往耿良辰那边跑了。
“耿良辰,你真要赶尽杀绝?”厉大森恨得眼睛都绿了。
厉大森和贾长青头疼,吴赞彤更是头疼。
因为日租界是三同会的“自留地”,这地方到现在为止还是三同会一家独大,尤其是脚行方面,吴赞彤做的是垄断的买卖。
可从今早开始,所有华商的货,全都不进日租界了!
所有华商的船,也不靠泊在日租界的码头了!
这简直就是要命的事情!
他可不像是厉大森和贾长青一样,只需要给力巴们交代,他还要给太君们交代!
货运不进来,太君们不听理由和借口,只会找他的麻烦。
这不,三井和福田商行的管家大清早来找他,一人在他脸上甩了几个耳光,威胁他尽快搞定货物搬运的问题。
他除了说“嗨”,什么反应都不敢有。
吴赞彤和厉大森几乎是同一时间给梁炎卿打电话,但管家安运告诉他们,老爷出去了,如今人就在你们津门运输同业公会的总部。
毫无疑问了,这一定是耿良辰搞的鬼。
他们慌忙派人去打探,这一探,真就探出了个他们绝对不想听到的坏消息来。
在脚行总部,梁炎卿等商会代表,和苏乙、安玉峰、郑山傲、钱进等脚行代表召开记者会,现场签订了商会和脚行深度合作的商业合约。
合约中不仅规范了脚行收取的搬运费用和付款流程,还规定了商会从此只能和挂有“耿”字招牌的脚行合作,只能用挂有“耿”字招牌的力巴们帮他们搬运货物。
几乎在合约签订的同时,洪帮、武行和忠义社麾下的各大脚行,全都挂上了“耿”字招牌。
“耿良辰,好你个耿良辰,你这是缺德带冒烟儿了你呀!”厉大森气得浑身发颤,心里恨到了极点。
现在他们想要继续做脚行的生意,就必须去求苏乙,让他们的脚行也挂上“耿”字招牌。
可用鼻子想想也知道,这必然是有条件的。
吴赞彤很快就给厉大森打来了电话:“厉老爷子,现在局势很明显了,耿良辰这是想做龙头了!”
“他抢的是原本应该属于你的位置,”厉大森不阴不阳地道,“你就这么心甘情愿把位置拱手让人?”
“您还别激我,我不傻。”吴赞彤冷笑道,“姓耿的风头正劲,我现在跟他斗,那是逆势而行。枪打出头鸟,我等着浪催他,看他几时完!”
话说的硬气,但其实还是要认怂了。
“现在他摆明了要我们跟他服软,我不知道厉老爷子您能不能耗得起,但我是耗不起了。”吴赞彤道,“好歹并肩作战一回,跟您说一声,也算让您有个心理准备,就这样。”
挂了电话,厉大森的脸色阴沉到了极点。
吴赞彤服软了!
吴赞彤服软,也是理所当然,吴赞彤在日租界靠哲彭人吃饭,脚行的生意只是他其中重要一环,不是他的全部。
但脚行却不能出问题,否则他没法向哲彭人交代。
所以哪怕是为了哲彭太君,吴赞彤也得捏着鼻子,忍气吞声。
那青帮呢?
硬杠到底,结果很可能就是青帮彻底失去脚行的生意。
这绝对不是厉大森想要看到的,毕竟哪怕现在脚行的收入因为苏乙的关系腰斩了一大半,但那也依然是个天文数字,厉大森不可能白白放过这些利益。
“师父,要不,咱也忍了吧?”贾长青劝道,“忍一时风平浪静嘛,耿良辰这种人风头太大,不是好事,咱们等着他自己把自己玩死就行。你看着,他迟早倒霉,咱们必要和一个必死的人计较。忍忍,忍到他倒霉,到时候他就是墙倒众人推,破鼓万人捶!”
“姓耿的,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厉大森咬牙切齿撂下一句狠话,撒手走了,把烂摊子重新留给了贾长青。
当天中午,贾长青、吴赞彤联袂拜访苏乙,苏乙这次没有把他们拒之门外,请他们进了门。
双方谈了十多分钟后,宾主尽欢散去。
一线天很奇怪地问苏乙道:“他们已经走投无路了,为什么不干脆把他们赶尽杀绝?留着他们,都是祸害。”
“还不是时候。”苏乙摇头道,“我也不想给他们留活路,但他们若是死了,官面上的、租界里的,从此都会觉得我这人睚眦必报,心狠手辣。我哪怕当上了龙头,只怕也不会顺利。”
苏乙还有“快意恩仇”的演出任务没完成,他比任何人都想干掉吴赞彤和贾长青,但绝不是现在,现在他的首要任务,是做脚行龙头,其他的,都要等他站稳脚跟后再言。
“医院那边联系好了吗?”苏乙突然问道。
“联系好了。”一线天知道苏乙问的是什么,点头道,“北平协和医院里有个灯塔大夫,最擅长陈师傅这种伤势的治疗,我托人和这位洋大夫说了陈师傅的伤势,他很上心,说随时有时间会诊。”
“那就好。”苏乙松了口气,“你去找郑老爷子,让他帮忙找车,然后你亲自送我师兄去北平,帮我照顾他。”
“这一去可得不少时日。”一线天皱眉,“那你怎么办?”
“放心吧。”苏乙笑了笑,“现在津门没人敢动我。”
当日下午,吴赞彤和贾长青再次邀请脚行各大势力在脚行总部集合。
脚行八方势力,如今已经成了六方势力。
会上,吴赞彤和贾长青一起提出,要选出新的脚行龙头,他们一致推荐耿良辰担此大任。
“真是活得久了,什么都能见着。”安玉峰讽刺道,“头一回见把龙头位置拱手让人的。吴老大,心情如何呀?”
“哼,你还是操心你自己吧!”吴赞彤懒得搭理他。
全票通过,苏乙顺利成为了脚行新任的龙头老大!
而作为“从龙之功”的回报,苏乙也同意了青帮和三同会的脚行,也可以挂上“耿”字招牌。
当然,青帮和三同会的脚行重新开张,货物源源不绝流通了起来。
自此,持续一个月之久的脚行龙头之争,就此落下帷幕。
耿良辰上位,此事既出乎意外,又在情理之中。
“演员苏乙你好,第一单元第八幕演出任务——脚行争霸已完成,演出评价:惊艳;获得奖励:50导演分。”
“演员苏乙你好,第一单元第九幕演出任务——死亡赛跑已完成,演出评价:惊艳;获得奖励:50导演分。”
“演员苏乙你好,第一单元终极演出任务——津门第一已开启。任务说明:耿良辰,你嘛时候是津门第一啊?”
成功上位后,苏乙收到了两个演出任务完成的通知,也接到了第一单元最后一个演出任务的开启通知。
截止目前为止,苏乙还有第五幕演出开宗立派、第六幕演出快意恩仇还未完成,再加上一个津门第一的终极任务,累积三个任务在身。
接下来的两天,苏乙十分忙碌,他不但要处理脚行内部的事情,还要以脚行龙头的身份,去拜访各租界的头头脑脑,以及官方的大人物,敲定以后脚行的“税务”问题。
再就是苏乙的住处也得重新换了,他之前的住所死了几十个人,还被一把火烧了,自然是住不成人了。
有手下拍马屁,想要把巴延庆的宅子搞过来,献给苏乙住,却被苏乙拒绝。
他不习惯有奴仆、管家服侍,而且他也不愿意住那么大的宅子。
他让人就在法租界寻了一处洋楼别墅搬了进去。
这栋房子,他打算除了自己,还有一线天和赵德柱住进来,就他们三个大老爷们儿,再无其他人,连个做饭的老妈子,苏乙都懒得请。
到了第四天的时候,刘海清回来了,苏乙亲自去机场接他。
刘海清这回回来的排场不小,带了很多人,都是他在金陵网罗的手下。
除了苏乙,来接刘海清的还有于学忠的人。
是于学忠的副官,和苏乙也算是老熟人了,两人在等飞机降落的时候,便在一起攀谈着说说笑笑起来。
等刘海清到达之后,副官向刘海清表明来意,说是于学忠想要立刻见到他。
“小耿也算是熟人了。我和小耿有些事情想向于司令请教,不知道方不方便带他一起?”刘海清问道。
“当然可以。”副官答应下来,“不过这要在于司令见过您之后。”
当晚,在于学忠和刘海清经过一番密谈后,他也召见了苏乙。
苏乙提出开办武校的事情,并展示了综合格斗术的一些技能及锻炼方法,以及一些训练士兵的方法和理念。
于学忠惊为天人!
他十分感兴趣,特意留苏乙吃了晚饭,和苏乙就此事沟通了几个时辰,答应成为苏乙新武校的名誉校长,并聘用苏乙为五十一军的特别训练顾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