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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帝的诸天轮回全文阅读

作者:惠鹏鹏     影帝的诸天轮回txt下载     影帝的诸天轮回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0713、意外

    松室孝良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并没有如中村孝太郎建议的那样洗个澡然后就去休息,而是坐在了自己的书桌前。

    他有个习惯——写日记的习惯。

    和不正经的人不一样的是,他写日记不是为了给别人看,只是为了给自己看。

    他认为,人应该用笔来记录自己的人生,因为记忆是不准确的,唯有文字才能最精准地记录信息。

    他的日记本就放在自己的书桌抽屉里。

    他像是往常一样,拿起笔打算记录今天发生的事情。

    但刚一拔开笔帽,墨水就喷了出来。

    弄得他满手都是,满身都是,满本子都是……

    “お母さんを操る!”松室孝良心态立马就崩了。

    他慌忙起身拿开已经滴落上墨迹的日记本,看着满身、满桌子狼藉,内心的怒火喷薄欲出。

    “该死的笔!简直要疯了!”他咒骂着,急忙一边挽起袖子,一边往卫生间走去。

    心态的失衡,让他失去了以往的冷静和警惕,以至于本该开着的卫生间门今天却紧闭着他也没注意。他一把推开门,一边一脚踏入门里,一边伸手去打开灯的开关。

    可一步跨进去后,他感觉自己一脚踩进了湿漉漉的水里。

    什么情况?

    松室孝良感觉自己快疯了。

    哲彭人在房间里都是不穿鞋的,而松室孝良更是有在家里赤脚的习惯,所以他整只脚底板都浸入了水中。

    这时他的手已触摸到了开关。

    下一刻,一股酥麻的感觉瞬间涌遍了他的全身。

    糟糕,触电了!

    松室孝良心中一惊,就要挣脱,但他半个身子都在水里,半个身子都麻了!

    他不受控制地向卫生间里瘫软下去,不过这样一来,跌倒下坠的力量总算让他摆脱了电闸。

    松室孝良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突然感觉有人从自己身后狠狠推了自己一把。

    砰!

    松室孝良根本来不及反应,就感觉自己的脑袋狠狠撞在了墙上,然后一头栽倒在浴缸里,晕死过去。

    哗啦……

    浴缸里的水荡漾着溢出来了一些。

    昏迷的松室孝良整个脑袋都闷在水里,咕嘟咕嘟冒着泡泡,不一会儿,就没了动静。

    苏乙面无表情站在卫生间门口,缓缓用衣袖裹住自己的手,打开了卫生间的灯。

    他熟练地拆开卫生间灯开关,把之前故意漏电的线头重新装好,然后拧上开关,做旧伪装。

    他仔细检查了现场,开始清理自己的痕迹。

    最后,他小心翼翼从后窗翻了出去,消失在夜色之中。

    中村孝太郎一直都有早睡早起的习惯,他已经五十多岁了,他不再年轻。他最大的愿望就是回到本土去,最好能够进入内阁,成为哲彭中枢官员。

    他不想待在华国,他厌倦这里的一切,也厌倦了打仗。

    他本来是有希望的,只可惜一场变故葬送了他的一切。

    回到津门的这几天,他一直都睡不好,既是为前途黯淡的颓丧,也是因宦海浮沉的失意。

    他翻来覆去,辗转反侧。

    直到半夜三点多,他才昏昏沉沉地睡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他突然感觉脑门上有些凉,下意识伸手一摸,却摸到短短的头发茬子。

    中村孝太郎浑身一僵,下一刻悚然睁开眼睛。

    他明明是长发来着……

    “来人!来人!”他惊坐而起,恐惧大叫起来。

    门外的卫兵立刻冲进来打开电灯。

    “将军,您……”两个警卫兵惊悚地看着中村孝太郎的样子,瞪大眼睛说不出话来。

    中村哆嗦着摸着自己的脑袋,眼珠惊恐环视四周,当眼神落在榻前的小木几上时,他的瞳孔瞬间一缩!

    木几上用一些剪短的头发摆出两个字来——“放人”!

    中村孝太郎浑身都颤抖起来,他如堕冰窟,遍体生寒。

    “搜,给我搜!”他哆嗦着,一边下令,一边从枕头下面摸出一把枪来。

    然而枪拿到手里他就觉得不对,仔细一看,原来弹夹不见了。

    这一发现,让中村孝太郎更是肝胆俱裂。

    两个警卫员前前后后把屋子里搜了个遍,结果什么都没发现。

    他们两个也吓得不轻。

    在堂堂华北驻屯军的司令部里,最高长官在数万士兵的拱卫下,晚上睡觉的时候,居然被人剃掉了头发……

    这是一件多么耸人听闻的事情!

    这简直不可思议!

    “司令,要不要下令全军进入紧急戒备……”一个警卫建议道。

    “不要!”不等他说完,中村孝太郎就打断了他的话。

    刚刚经历了一场风波的中村孝太郎比谁都能意识到,这件事一旦传出去,他原本还有一丝希望的前程,就彻底葬送了!

    内阁绝不需要一个被曾被敌人剃了头的将军!

    这是哲彭的耻辱!

    是他中村孝太郎的耻辱!

    中村孝太郎脸色急剧变化,死死盯着眼前两个警卫。

    突然,他咬牙向前一伸手:“枪!把枪给我!”

    一个警卫急忙上前,把自己的枪递给了中村孝太郎。

    咔嚓!

    子弹上膛,中村孝太郎猛地举枪对准前方——

    砰砰!

    随着两声枪响,两个警卫员不可知晓地倒在了血泊之中。

    杀死了两个警卫员,中村孝太郎立马一把将木几上的头发拨下来,然后迅速披上军装,戴上了帽子,走出卧室大门。

    门外,被惊动的士兵齐刷刷把枪对准门口,见是中村孝太郎,又急忙压低枪口。

    “将军,发生了什么?”一个军官关切问道。

    “两个警卫想要刺杀我,被我击毙!”中村孝太郎冷冷道,“你现在立刻做三件事,第一,封锁军营,不准任何人进出;第二,警卫团全员进入一级戒备,保护我的安全;第三,去找松室孝良来见我!”

    “是!”这军官领命而去。

    直到大队的士兵将他的宅子围了个水泄不通,中村孝太郎心中的不安才稍稍减退。

    但没过多久,一个坏消息立刻让他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你说什么?”他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士官,“你说松室孝良死了?”

    “是的,将军!”这士官面色凝重道,“我遵照您的吩咐,去找松室君来见您,他房间里的灯亮着,但我怎么敲门都没人开门。我意识到可能不对,于是破门而入,结果却发现松室君淹死在浴缸里。”

    “他淹死在自己的浴缸里?”中村孝太郎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凶手呢?有没有抓到凶手?”

    “凶手?”士官一怔,“将军,没什么凶手,松室君的死,应该是一场意外……”

    “不可能!这绝不可能!”中村孝太郎目眦欲裂。

    意外?

    骗鬼鬼信吗?

    前脚他刚被人剃了头,后脚松室孝良就死了。

    他不相信这是巧合,这肯定是杀手对他的警告和震慑!

    “将军,和知桑已经赶往现场勘察了。”士官道,“他是受过相关训练的专业特工,还曾是东京警视厅的大侦探,有他在,松室君的死亡真相必能水落石出。”

    “带我去现场!”中村孝太郎只觉得浑身每一个毛孔都往外渗着凉气。

    他们很快赶到了松室孝良的房间门外。

    一个身穿军装,留着卫生胡的中年正好一边摘下手套,一边从房间里走出来。

    见到中村孝太郎后,此人一怔,旋即即可快走两步猛地敬礼,大声道:“和知鹰二,参见将军!”

    此人也是津门有名的特务头子,臭名昭著的兰机关,就是此人创立的。只是此人的工作重点在两广和晋地,在平津地区不太活跃。

    “和知君,情况如何?”中村孝太郎沉声问道。

    “一场不该发生的意外,”和知鹰二不假思索地下了结论,“松室君太倒霉了,他本该有大好前途的,没想到……唉,他的死,是大哲彭帝国的遗憾!”

    “意外?”中村孝太郎死死盯着和知鹰二的眼睛,“你确定这是意外?会不会是杀手杀人,然后伪装成意外?”

    和知鹰二有些不悦,道:“将军,请相信我的专业判断,没有人能在我的眼皮子底下伪装!而且,我不认为有杀手能够潜入军营里行凶,制造意外!”

    我还不相信杀手能剃了我的头呢……

    中村孝太郎一股邪火往上涌,恨不得扇和知鹰二两个耳光。

    只是此人并不是自己的手下,他不能肆意妄为。

    “将军,请进,请容我详细为您解说我的勘察结果。”和知鹰二做出请的姿势。

    “好,有劳了。”中村孝太郎点点头,迈步进了门。

    两人先是来到了卫生间门口,中村孝太郎看到松室孝良的尸体正平躺在卫生间的地面上,身上盖着一块白布。

    和知鹰二指着浴缸里的水道:“据我的推测,松室君回到家后先是给自己放了一缸水,打算泡个澡……”

    他又指指另一边的书桌方向:“紧跟着他去了书桌那边,想要写日记,但他的钢笔坏了,墨汁甩了他满身,于是他又回到盥洗室处理。”

    说到这里,和知鹰二叹了口气,指着地上的一滩水道:“松室君的运气太不好了,他之前放浴缸水的时候,不小心把水弄到了地上,结果他一进来就踩到了水,然后滑倒,脑袋撞向墙面,被撞晕过去,然后一头栽进浴缸里,被水活活呛死了。”

    中村孝太郎脑补着这一系列的画面,不但没有释怀,反而更毛骨悚然。

    “现场完全没有第二个人的痕迹吗?有没有人为的线索?”他不甘心地问道。

    “中村将军,恕我才疏学浅,完全看不出这场意外有什么特殊性。”和知鹰二道,“我仔细勘察过现场,这里根本没有第二人进入过的痕迹。如果您还有怀疑,您可以再叫人来查验现场。”

    “不过我仔细检查过松室君的尸体了,他身上所有的痕迹都完全支持我刚才的论断,而且,无论是现场还是死者身上,都没有任何人为的痕迹。”

    中村孝太郎脸色阴晴不定,他敢肯定,这绝对是一场谋杀!

    这根本不是什么见鬼的意外!

    但和知鹰二绝对是这方面的精英专家了,连他都看不出这场意外到底是怎么发生的,凶手得高明到了什么程度?

    不过想想也是,如果不高明,凶手怎么潜入戒备森严的驻屯军司令部的?如果不高明,凶手又怎么杀人后立刻消失的无影无踪的。

    如果不高明,怎么会让他堂堂帝国帝国少将,吓得如此魂不附体,惶惶不安呢?

    中村孝太郎甚至完全能锁定这个凶手——耿良辰!

    就算不是耿良辰,也必定是这个人的同伙!

    他心中充满了杀机,他恨不得现在就不顾一切地杀了这个耿良辰。

    但他更多的却是害怕!

    恐惧!

    甚至,他想不顾一切地逃离津门,逃离华国,逃到哲彭去!

    太恐怖了!

    世上怎么会存在这么恐怖的人?

    数万人的军营里来去自如,制造了一场连和知鹰二这样的专业人士都看不出痕迹的意外,杀死了松室孝良,还神不知鬼不觉地剃掉了自己的头发!

    最恐怖的就是这一点。

    中村孝太郎一想到这个恐怖的杀手蹲在熟睡的自己面前,慢条斯理剃掉自己的头发,然后摆在木几上,最后还从自己的枕头下面拿走了自己的弹夹,然后消失的无影无踪……

    一脑补出这样的画面,他就感觉发自灵魂般的颤栗。

    对方能剃了他的头发,就能杀了他!

    对方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潜进来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然而下一次,对方还会只剃头,不杀人吗?

    放人!

    这是对方的诉求,也是对方不杀自己的原因。

    那么,自己应该怎么办?

    是不顾一切地报复,并且想方设法杀死这个耿良辰?

    还是选择妥协,放人并且终止这场风波?

    从未有过一刻,中村孝太郎会觉得自己如此纠结。

    就在中村孝太郎万分纠结之际,尾岛次郎的家中,苏乙将现场布置成了尾岛次郎酒后行凶施暴,被他的妻子错手杀死,然后妻子惊惧绝望下烧炭自杀的场景。

    这是这件事最后的收尾工作,做完了这些,苏乙悄然退走。

0714、哲彭人妥协

    中村孝太郎最终还是选择了妥协。

    尽管被几万哲彭士兵拱卫着,但兵强炮利、森严戒备,却不能给他带来丝毫安全感。他总觉得杀手可能现在就躲在哪个他看不到的角落,随时准备着要向他发出最致命的一击。

    这种未知的恐惧,就如深入骨髓的病痛,让人无法摆脱,痛不欲生。

    中村孝太郎不敢拿自己的命去赌博。

    他想,也许他的精力也不该被一个小小的耿良辰羁绊。他是华北驻屯军司令,他的目标应该是攻略热河,图谋华北,从而为自己谋取个内阁陆军大臣的职位。

    小小耿良辰,杀了他怎样?不杀他又怎样?

    对自己有影响吗?

    完全没有影响嘛!

    中村孝太郎通透了。

    “和知君,松室君的死亡报告,就交给你了。”他对和知鹰二道,“我会在上面签字,然后直接呈报给土肥圆先生。”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津门特高科科长的位置,会由你来继任,希望你能继承他们的遗志,为华北自治的计划,做出贡献。”

    和知鹰二恭敬称是。

    “还有耿良辰的事情……”中村孝太郎道,“以后很可能换你来面对他,你会怎么做?”

    和知鹰二想了想,道:“耿良辰不值一提,当我们的大军全面占领平津乃至整个华北的时候,耿良辰之流只会落荒而逃,或者被我们杀死。至于现在,不妨利用他的影响力,来达到我们的目的。”

    “吆西,和知君,我现在更相信特高科会在你手上创造新的辉煌了。”

    中村孝太郎转身走了,走得如释重负。

    对于他来说,耿良辰到底怎么进入军营,怎么做到这些恐怖的事情的,都不重要了。

    和知鹰二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嘴角勾起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

    “和知桑,为什么您没有向中村将军提及松室君日记的事情?”他的手下好奇问道。

    “如果日记落在他手里,这个昏庸的家伙根本不会重视。”和知鹰二淡淡地道,“还不如留在我手里,那上面,松室君可是留下了不少有意思的东西呢。”

    “那耿良辰,我们真的不管了吗?”手下又问,“您不是也怀疑……”

    “只是怀疑!”和知鹰二打断他,“我没有欺骗中村,松室君的死,无论从任何方面看,都只是一场意外,我完全找不到半点人为的痕迹。”

    “所以这个案子,只能以意外的结论来结案。”

    “但如果里面真有人为的因素……那就太可怕了。”和知鹰二深深吸了口气。

    “总之,我认为无论耿良辰到底有没有参与松室君的死,这件事都应该到此为止了。在大军进入津门之前,我们不应该和耿良辰这样在黑白两道都很吃得开的大人物起冲突,相反,我们应该尽力结交他,腐蚀他,满足他的一切要求!”

    “我们应该为他精心编织一张网,让他不知不觉陷入其中。这才是对付他的真正方式。”

    “和知桑高见!”

    “演员苏乙你好,第二单元第三幕演出任务——倭寇的威胁已完成,演出评价:出色;获得奖励:20导演分。”

    “演员你好,第三幕演出为开放式任务,因为您的选择,提前触发第三单元演出任务——《暗杀之王》。”

    “第二单元《暗杀之王》第一幕演出任务为——替身!

    任务说明:你已经意识到了,做坏事儿要开小号。但你还缺一个替身。替身是个好东西,给自己找一个忠诚的替身吧。”

    正赶回家中的苏乙,收到了终端的信息,他心里顿时松了口气,知道自己这步棋走对了。

    任务的完成,说明来自哲彭人的威胁暂时被解除了,哲彭人服软了!

    这是他采取斗而不破的威慑方式,明暗两面强势的逼迫的结果,他成功地再次为自己赢得了发展和生存的空间。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哲彭人应该很快就会找人来和他谈判,也很快会放人。

    通过这次的事情,他在津门的名声会达到一个新的巅峰,因为能逼得哲彭人都低头的华国人,真的是屈指可数。

    苏乙悄然从后院翻回了自己的家里。

    警报很快惊醒了手枪队的人,苏乙被自己的手下包围。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苏乙在自身防卫方面,没有给自己留后门,也没有留任何防御的死角。所以哪怕入侵的是他这个主人,也一定会触发警报。

    “是我。”

    “耿爷?”

    保镖们急忙放下枪,纷纷问好。

    “弟兄们辛苦了,回头每人去梁宽那儿领五十大洋。”苏乙笑道,“今天我外出的事情……”

    “耿爷放心,我们一定守口如瓶!谁要是敢乱嚼舌头根子,不等您发话,我亲手料理了他!”手枪队长拍着胸脯保证道。

    其他人也纷纷表态。

    苏乙上前拍了拍队长的肩膀,笑呵呵道:“我这条命都交给你们了,当然相信你们了。”

    其实苏乙很清楚,泄密是迟早的事情。不过他只需保密一时,倒也无需保密一世。

    手枪队也不可能是铁桶一块,说不定现在就已经被什么人给渗透了,掺进了沙子。

    这是不可避免的,水至清则无鱼,苏乙没奢望自己的手下各个忠诚,他只需把握好大局势,并制定好对自己最有利的规则,便能最大程度上确保安全了。

    刘海清还待在耿公馆里没有走,这一天,至少有六七波苏乙无法拒绝的人来见苏乙,都被刘海清巧妙化解了。

    可以说,若非刘海清,苏乙今日决计隐瞒不了行踪,只怕下午的时候就会被人发现,他失踪了。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心思深沉的松室孝良也许会猜到苏乙潜入了日租界,苏乙的暗杀计划,无疑会从一开始就彻底夭折。

    但话说回来,正是苏乙知道刘海清中午就回来了,所以他才放心地离去。

    他和刘海清之间的默契和信任,早就到了可以真正托付生死的地步。

    虽然刘海清对苏乙不听劝告且自作主张很不满,但苏乙回来后,他还是顾不得其他,很紧张地问道:“情况如何?”

    苏乙笑了笑道:“如无意外,哲彭人明天一早就会来找我谈判,并且放人。”

    此话一出,刘海清和赵德柱都精神一振,继而狂喜。

    “好,真是太好了!”赵德柱激动不已,看向苏乙的眼神满是崇拜,“我就知道,耿爷出马,一定没问题的!”

    “你怎么做到的?”刘海清按捺住惊喜问道。

    “有水吗?渴死了?”苏乙左右看看。

    “我去给您倒!”赵德柱急忙去倒水。

    三人坐在沙发上,苏乙一边喝着水,一边把去日租界的事情大概讲了一遍。

    以意外的方式暗杀掉松室孝良,清除掉了最大的隐患,并威胁中村孝太郎,让其胆寒,从而达到逼迫哲彭人妥协的目的。

    听完苏乙的讲述,两人虽惊骇于苏乙竟能进出哲彭驻屯军司令部如无人之境,杀人于无形之中,宛若死神。

    但更多的是却是担忧和质疑,之前的惊喜早就如潮水消退了。

    “小耿,你确定松室孝良的死毫无破绽,真的不会被小鬼子窥破分毫?”刘海清皱眉问道。

    “我很确定。”苏乙道。

    “那你怎么又能确定中村孝太郎一定会妥协呢?”刘海清问道,“你就不怕这么做反而会彻底激怒他,让他抛下所有顾忌来对付你?”

    “还记得我让你讲过中村孝太郎的生平经历吗?”苏乙道,“我从他的过往事迹中分析,此人性格优柔怯懦,遇到事情喜欢逃避。只要能让他感受到绝望和恐惧,此人极大可能会选择逃避和妥协。”

    “当然,我承认我有赌的成分,但是我赌对了。”

    苏乙摊摊手,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

    他说的只是事实的一部分,其实他早在终端里买到了中村孝太郎的心理建模分析报告,他的把握要比他说的大许多,况且他也有蒲兰碧。

    最重要的是,任务完成的结果,让他很确信自己的冒险获得了巨大的收获,所以他现在说的每句话都会是官方解释,盖棺定论。

    “这是你以前跟我提到的心理学?”刘海清眼露惊奇,“你真能根据这东西算出中村孝太郎的反应,你确信这玩意儿就这么准吗?”

    “不如我们拭目以待。”苏乙笑呵呵道。

    看着苏乙衣一副自信的样子,刘海清啧啧摇头,选择相信了苏乙。

    无数次的经验告诉刘海清,如果不确定,相信面前这个人,就是正解。

    “好吧,要是事情真如你所料,那这一关算是有惊无险过了。”刘海清松了一口气道,“你没回来之前,我都安排好你去闽地了。”

    “让我去投奔九哥?”苏乙立马猜到了刘海清的心思,王雅桥现如今就在闽地,加入了十九路军,摇身一变成了实权大人物。

    “是啊,你们意气相投,只有在他那里,才有你施展才能的空间。”刘海清道,“如今党国局势扑朔迷离,说真的,胡展堂把金陵搞得一团糟,还不如以前呢,未来如何,恐怕只有天知晓……”

    “勿谈国事。勿谈国事!”苏乙打个哈哈,“总之,这次的事情已经解决了,起码短时间内,哲彭人不会找我的麻烦了。”

    “宫家是怎么回事?”刘海清问道,“你怎么跟宫家的人比起武来了?那个马三的死又是怎么搞的?”

    苏乙看了赵德柱一眼,赵德柱若无其事端起茶杯。

    显然,后者没有告诉刘海清。

    苏乙微微沉吟,道:“马三……是我杀的!”

    赵德柱诧异抬起了头,内心重新评估起苏乙和刘海清的关系。

    刘海清皱了皱眉:“你要真想杀这个人,干嘛不等我回来,交给我来做?你这么着急,人家不怀疑你才怪。”

    他没有问苏乙为什么杀马三,也没有问马三该不该死,因为他知道,苏乙从来没杀过不该死的人。

    “等不及了。”苏乙摇头,“马三不死,遗祸无穷,等你回来杀他就晚了。”

    任务只给苏乙二十四个小时,苏乙怎么可能等刘海清回来?

    “下午的时候那位宫姑娘来找你了,说是要跟你比武。”刘海清道,“我拒绝她后,这个女人居然潜进来了。我不知道她看到了什么,但我担心她有可能猜出你不在家。”

    “这个女人这么轴吗?”苏乙有些头痛,“打赢了她,她指不定又出什么幺蛾子,到时候我接是不接?麻烦!”

    “要不要……”刘海清面露狠色。

    苏乙吓了一跳:“喂,那是一条人命,说杀就杀?靠,你怎么这么残忍?”

    刘海清和赵德柱齐齐翻了个白眼。

    苏乙干咳一声道:“没事儿,发现就发现吧,不会影响大局的,这个女人……实在不行,就跟她比一场,正好我也想看看宫家的六十四手,到底有多厉害。”

    “你可别阴沟里翻了船。”刘海清冷笑,“虽然我不是江湖中人,但我知道,江湖里,女人、小孩和出家人,都是最不能惹的人。”

    “以后的江湖,只有我耿良辰才是最不能惹的人!”苏乙淡淡道。

    刘海清和赵德柱为这句话肃然起敬,然后——

    “走了,听不下去了。”刘海清起身,头也不回往外走去,

    “耿爷,我也走了,还没吃晚饭呢。”赵德柱笑嘻嘻起身。

    “慢走,不送。”苏乙笑呵呵靠在沙发背上,惬意地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一早,苏乙果然接到了哲彭人的电话。

    “耿桑你好,我是哲彭华北驻屯军高级参谋和知鹰二,奉中村将军之名,和您沟通有关脚行的事情。请问,您现在有时间吗?如果不介意的话,我想登门拜访一下。”

    “和知先生?久仰大名。”苏乙笑呵呵道,“您随时可以来,我随时恭候大驾。”

    “那真是太好了。”和知鹰二笑道,“那么,半个小时后见吧。”

    “好。”

    苏乙挂掉电话,略带玩味地笑了笑,回头吩咐道:“去通知各大报社,哲彭人来了!”

0715、谈判

    和知鹰二来得很快。

    看着呼啦一声围到车外面的记者们,他的眉头不禁深深皱起,骂了句脏话。

    “这个耿良辰,真是一个擅于利用舆论的高手!”

    “课长,要我赶走他们吗?”客串司机的副手龟田一郎目露凶光问道。

    “不要,”和知鹰二整理整理衣服,“今天所有事情,都要顺着耿良辰的意思来做。我们要让他很得意,很高兴,觉得我们,不过如此。”

    “我懂,兵法!”龟田一郎恍然道。

    和知鹰二看了看自己的捧哏搭档笑了笑,在一片镁光灯的闪烁中下了车。

    “你好,请问你是代表哲彭驻屯军来和耿先生谈判的吗?请问你的姓名和职务?”

    “大家好,我是和知鹰二,我受驻屯军中村司令委托,全权代表哲彭华北驻屯军,来和耿良辰先生商议搬运工人涉嫌违法乱纪的事宜,目的是秉着人道主义的原则,达成共识,妥善处理好这件事情……”

    和知鹰二向记者们侃侃而谈,丝毫不怯场。

    他回答了记者们几个问题,言语不卑不亢,既没有趁机贬低苏乙,也没有表现出高高在上的姿态,给记者们留下了谦逊有礼,逻辑清楚的好印象。

    最重要的是,在回答一些敏感尖锐问题的时候,他深谙太极之道,避重就轻,不但绕过了问题的本质,反而不知廉耻宣传起了驻屯军对待被抓捕人员的“人性化”。

    最后和知鹰二风度翩翩“全身而退”,,进门前,他往别墅二楼看了一眼,眼中似有笑意。

    苏乙此刻就站在二楼的窗户后面,不过和知鹰二看不到他的人。

    “这家伙挺厉害啊。”刘海清有些感慨道,“看起来是笑面虎一个,这种人最阴险毒辣,用你的话来说叫什么来着?扮猪吃虎!”

    “在我这儿,他可以扮猪,但永远没有机会吃虎。”苏乙笑了笑,“走吧,会会我们的客人。”

    这次和哲彭人谈判,苏乙之所以拉着刘海清一起,并非只是为了扯虎皮做大旗,而是为了“规矩”二字。

    他一个脚行头头跟哲彭军方的人会面,如果没有官方的人在场背书,谁知道你们背地里都谈了什么?

    为了避免以后的麻烦,他直接请来官方人物在场,以后哲彭人真想使坏给他泼脏水,也要掂量掂量。

    除了刘海清,苏乙还请来了法租界、英租界工部局的代表,以及津门工会的代表。

    这些人共同见证这次苏乙和哲彭人的谈判,彻底绝了哲彭人日后反悔或者不认账的可能性。

    当然,这种可能性本来就很小,苏乙这也是谨慎使然,以防万一。

    和绝大部分哲彭人一样,和知鹰二显得十分礼貌,他对苏乙微微躬身,规规矩矩地打招呼:“耿桑,久仰你的大名,今天贸然拜访,实在是失礼了!初次见面,请您多多关照!”

    一边的龟田一郎也跟着鞠躬行礼。

    苏乙笑呵呵抱抱拳道:“和知先生,不必多礼,里面请。”

    进到客厅里,苏乙先给他介绍了在座的每个人,和知鹰二并没有意外,他早就通过别的消息渠道得知苏乙请了这些人来。

    简单寒暄过后,所有人都落座,苏乙也不绕弯子,开门见山地开口:“和知先生,你今天能来这里,说明你是带着解决问题的诚意来的。我希望在接下来的交谈中,你能够把这份诚意化为实际行动。”

    “耿桑能看到我的诚意,真是让我非常感动。”和知鹰二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我还以为耿桑不会理解我们的难处,会对我们充满排斥和抵触,看来是我小人之心了。”

    “难处谁都有,但能不能接受,是另一回事。”苏乙淡淡一笑,“和知先生,津门是一座包容开放的城市,但包容开放,不意味着谁都可以在这里肆意妄为,津门的繁华是建立在良好的秩序上的。而良好的秩序,是需要我们大家共同遵守和维护法律和规矩。”

    “七十条无辜的人命不能白白死去!不要跟我说他们是什么抗日分子,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他们的身份,他们都只是再平常不过的平民百姓。你们只是为了逼迫我耿良辰就范,才以他们的性命来要挟我。他们只是可悲的牺牲品!”

    和知鹰二的脸色变了变,他没想到苏乙会这么直接,这么不留情面。

    他的眼神迅速划过在场每个人的脸,然后开口道:“耿桑,七十个抗日分子的罪名确凿不容申辩,我们根据租界相关法律处死他们,也合情合法,我希望您能明白,这是我们今天谈判的基础,如果没有这个基础,今天的谈判毫无意义。”

    苏乙冷冷道:“那我也告诉你,七十个无辜受害的死者,必须有人要为他们的死付出血的代价!你们哲彭人必须对此事作出赔偿和解释,并保证今后不会有类似的事情发生!这也是今天谈判的基础!”

    “这个问题得不到解决,脚行就永远不进驻日租界!凡是津门运输同业公会所属的员工,就绝不和任何哲彭商人合作!”

    和知鹰二摇头叹气道:“耿桑,这不是谈判的态度。”

    “和知先生,这也不是诚意的正确打开方式!”苏乙道。

    “不如我们各退一步。”和知鹰二道,“我可以私下里向耿桑道歉,并且愿意为死者做出一定的经济赔偿。但耿桑必须立刻恢复日租界正常的货物运输状态,解除对日租界的运输封锁。并且保证,以后这样的情况不会再发生。如果耿桑能这么做,我保证你会赢的大哲彭帝国的友谊。”

    “道歉、补偿,并且有人要为此事负责,这三个条件,一个也不能少!”苏乙道,“并且你们必须保证,今后在日租界里,会保证所有津门运输同业公会员工最基本的人权,确保他们不会遭到无辜逮捕,更不能未经公开的审判就私自枪毙他们!”

    “我再退一步。”和知鹰二叹了口气道,“我代表驻屯军,私下向耿桑道歉,并且愿意为死者做出经济补偿,同时,哲彭驻屯军内,会有重量级的军官因此事负责。而耿桑,你只需要做到我刚才说的条件就好。”

    苏乙问道:“和知先生说的重量级军官,是哪一位?”

    和知鹰二盯着苏乙的眼睛一字字道:“华北驻屯军大校军官松室孝良。”

    此言一出,现场一片哗然,所有人都露出惊容。

    他们还以为和知鹰二会随便推出个替罪羊来敷衍了事,可没想到,会有这么高级的军官为此事负责。

    如果松室孝良还活着的话,哲彭人这个让步绝对算得上是有诚意了。

    但只有苏乙和刘海清知道,松室孝良已经为此事“负责”了,和知鹰二所谓的再让一步,其实让了个寂寞。

    偏偏苏乙只能当他确实让步了,否则,就等于向和知鹰二承认自己杀了松室孝良。

    苏乙故作吃惊,微微沉默后问道:“松室孝良,我知道这个人,你打算让他怎么负责?你们会根据军法来枪毙他吗?”

    和知鹰二摇头:“抱歉,耿桑,为了大哲彭帝国的名誉,我们不会这么做,我们也不会公开承认任何过错,不过我们会秘密处决松室孝良,你可以亲眼看到他的尸体。”

    “还不够!”苏乙深吸一口气,“有一个人,你们必须交给我处置!而这个人,也必须为这七十个人的死,背负公开的责任!”

    “耿桑说的,莫非是吴赞彤,吴桑?”和知鹰二猜到了苏乙的想法。

    “不错。”苏乙点头,“我相信你们抓人的时候,得到了此人的大力协助,吴赞彤,你们必须交出来!”

    “只要你们处决松室孝良,交出吴赞彤,非公开道歉,以及为七十条人命做出赔偿,我就立刻撤销对日租界脚行的制裁。”

    “相信我,和知先生,日租界对于脚行来说,绝非不能进入的禁地,我可以做的事情还有更多,只是我不想彻底把事情做绝,才没有去做……”

    和知鹰二幽幽地道:“耿桑,吴桑是我们大哲彭帝国,最忠诚的朋友,我不可能把他交给你,否则,以后谁还敢跟大哲彭帝国交朋友?”

    苏乙淡淡道:“和知先生,说句不怕得罪你的话,我让你交出吴赞彤,只是给你们一个台阶下。事实上,我要杀此人,易如反掌,根本不需要经过你们哲彭人的同意!”

    和知鹰二眼神一闪,忍不住哈哈一笑道:“我差点忘了,吴桑也是津门脚行的人,他是耿桑您的手下。上司处置下属,天经地义,这是上帝也无法阻止的事情。我们虽然和吴桑是朋友,却也不能对他工作上的失误指手画脚。”

    “我希望你们把他送到这里。”苏乙指了指地,“当被你们抓走的所有脚行弟兄走出了日租界,当吴赞彤站在我面前,我会宣布,全面恢复和日租界正常的商业合作。”

    “八嘎……”一边的龟田一郎勃然大怒,苏乙的得寸进尺激怒了他。

    “大妈累!”和知鹰二立刻喝斥打断他。

    龟田一郎愤怒瞪着苏乙,不甘地闭嘴,气得胸膛剧烈起伏。

    “失礼了,手下不懂事,我会好好教训他的。”和知鹰二对苏乙微微躬身。

    然后话锋一转:“耿桑的条件,我全部可以答应,不过吴桑离开后,日租界的脚行工作无人主持,只怕会陷入混乱。我希望继任者是你我双方都放心的人,是对日租界很了解的人,这个人,我希望由我来推荐。”

    苏乙看着他,然后缓缓点头:“可以。”

    这一点,他不答应也得答应,否则就算苏乙安排过去人,哲彭人也不会让苏乙的人获得任何权利,指不定会做出什么恶心人的事情来。

    苏乙还没强大到光明正大往日租界安插钉子的地步,所以日租界的脚行,必须还是由哲彭人来坐庄。

    有人可能要问了,既然如此,哲彭人干嘛要求苏乙?

    哲彭的脚行直接独立就好了,宣布跟苏乙脱离关系,然后自己收钱自己拿,自己招人自己干。

    反正苏乙也不敢打进日租界,为什么还非要挂靠在苏乙名下,每个月白白把收入的大头交给苏乙?

    这就是津门地下势力的强大之处了,这些约定俗成的规矩,某种程度上来说比法律还要管用。

    哲彭人真敢这么干的话,会发生什么事情?

    津门的力巴会纷纷逃离日租界,再没有给哲彭人搬货的人。除非哲彭人自己抓壮丁,强迫别人帮他们搬运货物。

    但即使是这样,明里暗里的阳奉阴违,敷衍了事以及偷奸耍滑等等一系列事情就会出现,搞得哲彭人焦头烂额,最后发现还不如花点钱让脚行来干这些事情。

    脚行也许奈何不了哲彭人,但对于怎么对付不听话的力巴和把头,那绝对是很有经验的。如果真能独立,吴赞彤之流的早就搞独立了,还用等到现在?

    吴赞彤怕的不是巴延庆和苏乙,他怕的是近百年来脚行约定俗成的规矩!

    “人可以由你们指定,但这个人选出来后,得来我这里一趟,签订正式的合同。”苏乙看着和知鹰二,“日租界脚行的薪酬待遇,从此以后也必须和我们统一,不能再以任何理由克扣工人的薪酬。”

    “这个要求,我也可以答应。”和知鹰二道。

    “很好,我们可以来商量细节了。”苏乙的脸色也缓和下来。

    如果能把谈判的东西都落实了,那么这次的事情也算是有了较为圆满的解决。

    重要的事情都谈妥了,剩下的细节就好办了,只是较为繁琐罢了。

    一个小时后,双方把所有细节都谈妥了,算是彻底解决了此事。

    苏乙感谢来这里见证谈判的那些人,并奉上丰厚的礼物。

    这些各租界和政府的代表也都对这个结果表示满意,他们也从这场谈判中,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

    连一向嚣张狂妄的哲彭人都对苏乙屈服了,他们对苏乙的评价无疑更提高了几分。

    等见证人都纷纷离开后,场中只剩下苏乙、和知鹰二、刘海清以及龟田一郎时。

    和知鹰二突然笑呵呵说了一句话。

    “耿桑,你听过龙川肥原这个名字吗?”

0716、释放

    “当然听过。”

    面对和知鹰二的问题,苏乙不假思索地说道:“我这个津门大侠的名头,就是因为这位龙川肥原先生才得的。说起来,我真该好好感谢他。”

    “可是大家都说,龙川肥原,就是耿桑你。”和知鹰二盯着苏乙的眼睛,“就连贵国的政府都这么说。”

    苏乙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就是因为大家都这么说,所以津门大侠才是我,而不是那位龙川肥原先生。至于官方……呵呵,家丑不可外扬,各种缘由,恕我不能告知了。”

    他看向和知鹰二:“津门大侠的名声,是糊弄别人的,但和知先生是聪明人,正所谓明人不说暗话,我可以跟和知先生交个实底,龙川肥原不是我,也和我耿良辰,没有半点关系!如果你们想调查此人,最好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和知鹰二似乎松了口气:“不是耿桑就好,如果我有这个荣幸的话,我衷心希望能和耿桑成为好朋友。华国有句古话,叫不打不相识,我希望我们也是这种不打不相识的交情。”

    苏乙对和知鹰二笑了笑,淡淡道:“和知先生,正所谓入芝兰之室,久而不闻其香,保持适当的距离,我们才能看清楚彼此的优点。离得太近,那就很容易不识庐山真面目了。”

    “有道理!”和知鹰二恍然,“就像现在,我距离耿桑这么接近,却突然发现,耿桑居然是一个很有文化底蕴的人,也许我从来都没有看清楚过耿桑。”

    “才第一次见面,哪儿那么容易看清?”苏乙笑呵呵道,“和知先生太心急了。”

    “耿桑教训的是!”和知鹰二笑道。

    他退后两步,对苏乙躬身一礼:“今天多有打扰,若有失礼之处,还请耿桑多多见谅。我先告辞了,很期待下次和耿桑你的见面!”

    苏乙一抱拳:“和知先生,恕不远送!”

    苏乙含笑看着和知鹰二远去。

    赵德柱走过来问道:“耿爷,小鬼子会说话算话吗?”

    “会的。”苏乙道,“但他们一定会再恶心恶心咱们,彰显他们的威慑力。”

    “就知道这些小鬼子都是喂不饱的狼!”赵德柱狠狠啐了一口。

    苏乙瞥他一眼:“把你吐的擦了!玛德,这么干净的地板,你怎么忍心往上面吐痰?还特么吐得这么圆……”

    赵德柱嘿嘿傻笑,用脚来回蹭了一下,又道:“耿爷,刘爷走前儿让我给您留话,说厉大森和贾长青两人最近在日租界十分活跃,让您留意着些。”

    “知道了。”苏乙点头,想起一人来,“你去请廖先勇来,就说我要见他。”

    “得嘞!”赵德柱应下,又苦着脸道,“耿爷,下回您可别干这么危险的事儿了,有句老话儿怎么说来着?君子不上茅房……”

    “什么乱七八糟的?”苏乙脸一黑,“不上茅房的那叫貔貅!”

    “对,貔貅不上茅房……”赵德柱从善如流,张嘴就来。

    “你行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了。”苏乙无语地制止他,“这样,我交给你个任务。”

    “耿爷您说。”赵德柱精神一振,任务什么的,他最喜欢了。

    “近期你得留意着点,给我物色一个做替身的人选。”苏乙道,“这个人不需要跟我长得一模一样,轮廓相仿、身高相当就可以了。别的无所谓,最重要的是,底子一定要干净,人品要经得起考验,最好是贫苦出身,家在津门,有牵绊。”

    赵德柱认真记下,点头道:“明白了耿爷!”

    “这事儿只能你亲自办,不能给任何人说,也不能过任何人的手。”苏乙吩咐道,“另外,你得小心行踪,注意别被人跟踪了。”

    赵德柱神情严肃:“我办事儿,你放心,耿爷!”

    廖先勇很快就来了,来的时候带着重礼,一尊纯金打造的弥勒佛。

    “你够下血本儿啊。”苏乙诧异看着廖先勇,“这尊佛像,你得多少年才能赚回来?”

    “不瞒耿爷您说,半辈子积蓄,全搭里头了。”廖先勇苦笑着道,“为了活命,我是什么都豁出去了。”

    苏乙似笑非笑,道:“我跟哲彭人都闹翻了,你跟着我,就不怕哲彭人也跟着对付你?”

    廖先勇正色道:“耿爷,您可知道,帮里已经承诺我去日租界,也可以做警察局长吗?您听我口音应该也能听出来,我是东北人,旅顺人!打我爷爷那辈儿起,我家就跟哲彭人势不两立!我廖某人虽然有自己的计较,但绝不敢亏了自己的先人!”

    苏乙不可置否,问道:“按照你之前告诉我的说法,你的顶头上司法布尔对我意见很大。你现在来投靠我,岂非也是自绝前程?”

    “法布尔早就怂了!”廖先勇忍不住笑了,“耿爷您宣布对付哲彭人的那三条一公布,法布尔当场就认怂了。”

    “佛朗西和哲彭人不一样,佛朗西的商人,影响力特别大,如果您真给法租界也来这么一手,法布尔不死也得脱层皮,所以他现在绝对不敢得罪您,而且他还要尽力弥补和您的关系,免得您停了脚行之前分润给他的那部分钱。”

    “如果法布尔知道我和您搭上了线,他只会高兴,不会有半点不开心。至于那个商人布朗尼,他现在最希望的是耿爷您什么都不知道,压根儿没注意过他。”

    苏乙笑呵呵道:“廖总,你之前给我通风报信,这情,我得领。您今天带着重礼来见我,诚意,我也看到了。”

    “但一尊金佛,一句话的顺水人情就想让我帮你扛下整个青帮的反扑,还不够。”

    廖先勇正色道:“先勇以后唯耿爷马首是瞻!”

    苏乙伸手止住他:“这是必然会发生的的事情,不是你和我谈判的筹码。”

    “厉大森和贾长青,挑一个吧!”苏乙道,“我不管你怎么解决,只要我听到他们其中一个人的死讯,你的事儿,我扛了。今后青帮的任何人敢来找你,都得先过我这关。对外你可以宣称,你是我耿良辰的兄弟。”

    廖先勇脸色阴晴不定,半响才道:“耿爷,这是要我欺师灭祖啊……”

    “谁让厉大森他们先背祖忘宗呢?”苏乙悠悠地道。

    廖先勇最终长长叹了口气道:“厉老爷子交给我吧。至于我师父……耿爷,希望您能给他个痛快。其实他这个人,就是对老头子太言听计从了。他是被老头子害了呀……”

    “三天时间,过期不候。”苏乙道,“廖总,上了我这条船,风险大,但好处也多。而且我这船也不是什么人都能上的,我挑人。”

    他看着廖先勇:“如果我只为还你人情,我会把厉大森和贾长青请到我面前来,替你说话,让你和青帮和离,他们看在我的面子上,不会不给你这个机会。”

    “但你有句话打动了我,所以我给你多设了一层考验。过了这关,我拿你当自己人。知道什么话吗?”谷

    “请耿爷您明言。”廖先勇肃然道。

    “你是个旅顺人。”苏乙笑道,“你说你不敢亏了先人,就是这句话。”

    廖先勇有些动容,良久才道:“耿爷,我明白了!您放心,三天之内,先勇必定会给您一个交代!”

    苏乙笑呵呵端起了茶杯。

    廖先勇起身:“耿爷,那我就不打扰了,您歇着,我先告辞了。”

    “柱子,送送廖总。”苏乙吩咐道。

    “得嘞!”

    赵德柱送完廖先勇回来后,就打算跟苏乙告辞,去办苏乙交代给他的事情,苏乙却随手把刚才廖先勇送的那个金佛抛给他。

    赵德柱吓了一跳,手忙脚乱接过,心有余悸抱怨多啊:“耿爷,您要吓死我呀?这东西多金贵?一个登瀛楼都换不来吧?万一摔坏了怎么办?”

    “摔坏了就让廖先勇再送一个。”苏乙笑呵呵道。

    这当然是开玩笑。

    “把这玩意儿给海清送过去,他用得着。”苏乙吩咐道,“放我这儿就是个摆设。”

    赵德柱愣了半天,才小心翼翼道:“耿爷,这是金的,不是个铁疙瘩!”

    “我知道。”苏乙有些啼笑皆非,“让你送你就送!”

    赵德柱冲他竖起大拇指:“要么说我就服您呢?耿爷您是样样都这个,败家都是这个!您介似不打算过啦?”

    “滚!”

    “得嘞!”

    日租界。

    和知鹰二向中村孝太郎汇报了和苏乙见面的结果,最后总结道:“耿良辰此人,甚至某种程度上来说,比于学忠还难对付,因为对付于学忠我们的办法多得是,但对付耿良辰,其实我们没多少办法。”

    “不过这个人很不简单,绝对是个人才,他的能力和名声如果能为我大哲彭帝国所用的话,对于我们统治平津地区,绝对能起到巨大的作用。”

    “你想招降他?”中村孝太郎皱眉,“只怕,没那么容易。”

    “当然不容易。”和知鹰二笑呵呵道,“正是因为不容易,如果他真的弃暗投明的话,造成的轰动绝对不亚于张敬尧。而且他一定是一把比张敬尧更好用的刀。”

    “但是耿良辰对我们哲彭人明显没什么好感,”中村孝太郎道,“而且他现在有钱有势,桀骜不驯,压迫他的话……”

    “当然不能一昧地压迫他。”和知鹰二道,“我打算先骄其心,堕其意,软其态,恩威并施。”

    看着和知鹰二一脸胸有成竹的样子,中村孝太郎突然有种说不出的厌恶。

    曾几何时,三野百吉、松室孝良都在他面前用这般自信的语气说过要对付耿良辰,可现在呢?

    他们都死了,但耿良辰却还活得好好的。

    这些玩情报的,都是这么盲目自信吗?

    “既然你有想法,那这件事,我就全权交给你了。”中村孝太郎道,“我以后的重心,会放在热河那边,津门的情报工作,也全部由你接手,我会彻底放权,希望你能够做出一番成绩来。”

    和知鹰二有些激动,急忙恭敬道:“我一定不会辜负将军的厚望!多谢将军栽培!”

    顿了顿,和知鹰二略带犹豫道:“我听说,厉大森一直想要见您,不知道……”

    “我不会见这个人了。”中村孝太郎道,“津门的任何事情,我都不会再插手了。如果你觉得他有用,这个人就交给你了。”

    “多谢将军阁下!”

    中午的时候,两百四十六个力巴从海光寺军营的牢房里放了出来,他们谁都没想到自己还能有机会重见天日,如今各个喜极而泣。

    宽哥代表苏乙,带着数百弟兄亲自来迎接他们,现场还有记者拍照。

    场面非常宏大,非常感人。

    “弟兄们,你们受苦了!你们放心,你们的苦不会白受,你们的家小,耿爷也早给你们安顿好了。现在大家都跟我来,我先带你们去去晦气,然后大鱼大肉,好菜好酒,管够!”

    “耿爷万岁!”

    “耿爷仁义呀!”

    众力巴们都非常感动,跟着宽哥离去了。

    他们没有直接回法租界,而是去了老城区一处河滩边,那里搭好了帐篷,用围栏圈出了一片空地,架起了大锅,摆好了桌椅,很多人都在这里忙碌着。

    “兄弟们,河里的水很干净,你们先洗洗!帐篷里有给你们准备好的新衣服,等你们洗完了澡换好了衣服,咱们就开席!”

    宽哥安排妥当后,又去感谢了那些来跟拍的记者们,给了他们车马费和润笔费。

    “各位,都是下里巴人,待会儿喝酒吃饭难免粗鄙,我就不留各位了,辛苦各位跑来一趟。”宽哥笑呵呵地说道,“还有件事儿,是耿爷特意交代的。他说各位记者乃是国家和人民的耳目与喉舌,也是不戴冠冕的、没有头衔的参政者。他对各位非常地尊重,也很感谢各位一直以来对他的报道,无论是赞赏还是批评。”

    “为了感谢各位记者先生,以后各位记者去登瀛楼吃饭,一律免费。具体怎么个免法我还不太清楚,劳烦各位移步去登瀛楼亲自去问问苏老板。总之呢,你们也不用签名,不用挂账,去了就吃,吃了就走,完全不用担心吃人嘴软的问题。这只是耿爷对各位公正报道新闻事实的尊敬和感谢。”

    还有这好事儿?

    各位记者闻言不禁又惊又喜。

0717、火气

    给记者们福利,只是苏乙在尽量为自己营造一个宽松的舆论环境。钱对苏乙来说不算什么,能花钱就能起效果的事情,何乐而不为?

    但苏乙请那两百多个幸存的力巴洗澡吃饭,目的就不那么单纯了。

    送走了记者后,宽哥故意躲在一个帐篷里不出来,没一会儿有手下来汇报。

    “宽哥,有二十来人不愿意下河洗澡,下河洗澡的里面,有七个身上有伤,被拷打过。我问过我哥了,他说所有人都被哲彭人叫去问过话,而且都是单独问的。问了什么,受没受过刑,谁也不知道。”

    宽哥眼神闪烁,骂了句脏话,道:“别的不说,这二十来个不愿意下河洗澡的,肯定有问题!要是心里没鬼,他们怕什么?”

    “宽哥,现在怎么办?”

    “装不知道,让他们该吃吃,该喝喝。咱们沉住气,再看看。”宽哥冷笑道,“鬼子是猴儿精猴儿精的,想用这种办法给咱们脚行掺沙子,但耿爷可是料事如神的神仙,他们跟耿爷斗?他们也配!”

    苏乙对哲彭人的操行太了解了,这种人一手握着菊花对你顺从恭敬,一手拿着刀藏在背后,随时准备掏刀子戳你。

    他料定哲彭人不可能老老实实完成谈判时的约定,事实也正如苏乙所料。

    下午的时候,门口的守卫前来汇报,说哲彭人派人来了,说是来履行约定的。

    “耿爷,来的人是青帮的厉大森,他说他代表三同会而来。”守卫汇报道,“他还抬着一口棺材,说里面装着耿爷您要的人……”

    苏乙的表情顿时就像是吃了只死苍蝇般恶心。

    走了个吴赞彤,又来了个厉大森,哲彭人这手玩儿得溜呀。

    厉大森本身就是津门青帮辈分最高的人,手下门徒无数,是比吴赞彤更不好对付的主。他手底下原本就有青帮的势力,现在再加上三同会的一摊子……

    可以说,如果之前苏乙暂压过厉大森一头的话,那么现在,接手了三同会势力的厉大森又反超回来,成为津门第一大帮派大佬。

    苏乙的势力再大,也仅限于脚行,但青帮和三同会的势力,脚行只是他们众多产业中的一个,而且不是最起眼的。

    就说三同会,走私、军火、独品、青楼和人口买卖,他们都有所涉猎。

    青帮也是如此,要不青帮也不会是津门第一大帮了。

    现在厉大森接手了三同会,一下子成了青帮和三同会的“双龙头”,这样一个人,会把苏乙放在眼里吗?

    更别提,青帮和三同会合流后,他们在脚行的地盘加起来已经可以和苏乙一拼了。

    和知鹰二派厉大森来给苏乙“交代”,这根本不是交代,而是示威,是讽刺!

    你要吴赞彤?好,不过是一条狗而已,杀了给你,还得你埋!

    抢着给哲彭人当狗的多得是,我再派另一条狗来找你耀武扬威。

    苏乙完全可以想象,厉大森待会儿见了自己会是一副怎样的嘴脸。

    “跟我玩儿脏的?”苏乙冷笑拿起电话,“那就看看你能不能玩得起了!”

    苏乙晾了厉大森半个小时才下楼来见他。

    厉大森窝了一肚子火,在津门,很少有人能这么不给他面子。

    但见了苏乙的时候,他还是不由自主站了起来。

    他心中有些凛然,也有些恍惚。

    犹记得上次见面,还是苏乙崭露头角之时,那时他是高高在上的青帮大佬,而苏乙不过是脚行一个小小头目而已。因为苏乙不肯投靠他,于是他就痛下杀手……

    他其实无数次想过,如果那时候就杀了苏乙,会是怎样的情景?

    只可惜他也只能想想而已。

    现在的苏乙是高高在上的脚行龙头,论辈分是可以和他平起平坐的,论实力也只比他强,不比他弱。

    苏乙是可以和哲彭人直接叫板且不输阵的人物,而他厉大森,却已沦落到只能投靠哲彭人来耀武扬威了。

    所以他一见苏乙就下意识站了起来,仿佛自己低了苏乙一等。

    这种感觉让他很是羞恼。

    “耿兄弟真是让老朽好等啊。”心中无论如何动怒,表面却不露分毫,厉大森笑呵呵对从楼梯上走下来的苏乙拱拱手,“说起来,从二十年前开始,老朽就从没这么等过人了。”

    “以后你就会习惯的。”苏乙一边走过来一边说道,“就算我不让你等,哲彭人也会让你等的。毕竟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你说我这话对吗?厉老爷子?”

    “有道理啊。”厉大森尴尬一笑,他本意是想讽刺苏乙不懂得尊老爱幼,不想苏乙还真不惯着他,给怼回来了。

    “耿兄弟,真想不到,你我会以这样的身份再次见面,想想真是世事无常,物是人非啊。”厉大森很快收拾好情绪,“我今天来,既代表青帮,也代表三同会。主要是想跟耿兄弟你谈谈日租界脚行的事情。”

    “好啊,那就谈咯。”苏乙坐在沙发上,不过并没有请厉大森落座,他靠在椅背上,很随意地一扬下巴,“说吧,你想怎么谈?”

    厉大森眼中闪过一丝怒色,苏乙的无礼,深深刺痛了他的内心。

    他再次忍了下来,笑呵呵也自顾自坐了下来,说道:“耿兄弟,两百四十六个力巴,一个不少,全放了,人你也全接走了。”

    “你要吴赞彤,我也把他送来了,不过是死的,想来耿兄弟你应该不会介意吧?”

    厉大森笑眯眯盯着苏乙的眼睛:“和知太君知道就算吴赞彤活着你也会杀了他,所以干脆替你代劳了。他让我转告你,你不必谢谢他。”

    “我有个问题很好奇。”苏乙突然道,“厉老爷子,说起来,你和吴赞彤都是哲彭人的狗。只不过吴赞彤是老狗,你是新狗。现在哲彭人把老狗杀了,你就一点也不为自己以后担心?你就不怕有一天你成了老狗,也被哲彭人杀了送我?”

    厉大森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铁青。

    “耿兄弟,我对你一直都是客客气气的……”

    “好好好,当我没问。”苏乙笑嘻嘻摆摆手,“你接着说。你还想谈什么?”

    厉大森好容易咽下这口恶气,冷冷地继续道:“既然哲彭人做到了该做的事情,你也该兑现你的承诺了!你得立刻解除对日租界脚行的封锁,同时,让那些离开日租界的力巴们,怎么走的,还怎么回来!”

    “我可以宣布解除封锁。”苏乙道,“但仅限于此,那些离开日租界的力巴们,他们想回就回,不想回,我也不会强迫。”

    “你这个龙头不发话,他们当然不会回来!”厉大森道,“耿兄弟,我希望……”

    “我不要你希望。”苏乙笑呵呵打断他,“厉老爷子,你是代表哲彭人来跟我谈的,我答应哲彭人什么,就做什么,你最好不要在中间添油加醋。”

    “我说的话,就代表哲彭人的意思!”厉大森忍不住提高了音量。

    “我不信。”苏乙笑道。

    “你……”厉大森怒目而视。

    苏乙则面不改色。

    然而厉大森居然又咽下了这口气。

    “哎呀,耿兄弟,你果真是今时不同往日了。”厉大森笑呵呵道,“居然逼得哲彭人都得低头,你现在是春风得意马蹄劲啊。不过老朽活了大半辈子,痴长你几十岁,有几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不知道该不该讲,那就闭上你的嘴。”苏乙不屑一笑,“几十岁的人了,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不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你也不知道,你知道什么?你知道你来我这儿干嘛来了吗?”

    厉大森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他不敢相信,苏乙居然一点情面都不给他留,他都一而再再而三服软了,苏乙对他的言语还如此尖酸刻薄。

    他怎么也是江湖前辈,这个小混账一点礼数都不讲的吗?

    “耿良辰,我对你一再客气,不是因为我怕了你!”厉大森再遏制不住怒气,忍不住厉声呵斥道,“现在三同会和青帮都在我手,真打起来,你我势均力敌,鹿死谁手犹未可知!我只是不想闹得鱼死网破,才对你一再忍让!你若是再对我这般态度,那就别怪我不给你面子了!”

    苏乙笑眯眯道:“这就生气了?喂,被人骂两句你就受不了,你以后怎么当汉奸啊?”

    “姓耿的,嘴上积德!”厉大森气得脸通红,“你要是再这样,今天你我就没有谈下去的必要了!”

    他指向门外:“外面的棺材里,装的是吴赞彤的尸体,今天能装他的,明天也能装你的!”

    “不要觉得暂时压过哲彭人一头,你就有多了不起。也不要觉得哲彭人真怕了你!”厉大森冷笑着,“年轻人,你手底下人再多有什么用?血肉之躯,挡得住炮弹吗?你一个脚行头头,跟一个国家比起来,就犹如蝼蚁和巨象!”

    “天下不止津门一地,年轻人,走出去看看吧,哲彭人已经打过山海关了,离津门还有多远?真到了哲彭人做了津门主人的那天,你……”

    “真到了那一天,我耿良辰也是个顶天立地的华国人。”苏乙笑呵呵打断了他的话,“不过你就不一样了,厉大森,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你呀,没羞没臊,不要碧莲,其实你早已经死了。”

    眼见厉大森还要说话,苏乙摆摆手打断他:“第一,吴赞彤的尸体,哪儿来的抬哪儿去!敢留在这儿,我把你也装进棺材里去,我倒要看看,你的哲彭主子敢不敢因为你而跟我翻脸!”

    “第二,条件我跟你的主子都谈好了,我也懒得跟你废话了,你现在可以滚了!”

    厉大森怒极反笑,用怨恨无比的眼神死死盯着苏乙,他今天一张老脸算是被耿良辰踩在地上摩擦了。

    “耿良辰,你别狂,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厉大森咬牙切齿地道。

    说罢,转身就往外走去。

    “对了。”苏乙突然叫住他。

    厉大森回过身怨毒看向苏乙。

    苏乙对他呲牙一笑:“忘了告诉你了,你既然缩进日租界了,那外面的地盘,就不必再留了。”

    “从今天起,青帮在脚行的势力,不准出日租界半步,回去告诉和知鹰二,这条要加在我们谈好的条件里,我说的。”

    “耿良辰,你敢!”厉大森脸色瞬间刷白,嘶声尖叫道。

    “滚。”苏乙冷冷看着他,“立刻抬着你的棺材,滚回你的日租界去!再不滚,现在老子就杀了你!”

    咔嚓!

    一边的护卫拔出枪来,子弹上膛。

    厉大森一个哆嗦,再不敢说半个字,转身就走。

    目送厉大森出去后,苏乙长长吐出一口气,转头问护卫:“我是不是火气有点大?”

    “耿爷您这不是火气,是霸气!”护卫捧哏道。

    苏乙有些惆怅,要是赵德柱在,他会说“不大不大,换了我姓厉的得死这儿,他出不去……”

    可见有个好捧哏有多重要。

    不过苏乙也觉得自己的火气的确有些大,因为和知鹰二的确恶心到他了,让他有种无处发泄的憋闷。

    现在好了,该出的气他已经出过了,舒服了。

    他刚才说青帮的势力不准出日租界,这句话可不是说说而已。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青帮在日租界外所有的势力,现在应该已经开始遭受灭顶之灾了。

    他的麾下、洪帮的麾下,忠义社的麾下再加上武行的势力,四方共同讨伐青帮在日租界以外的地盘,青帮就算再有三头六臂,也绝难阻挡!

    这是苏乙在厉大森进门前下的令,他麾下的那些把头们正愁没办法立功,力巴们也正想着多赚些钱过年,苏乙这命令可谓是正中他们下怀,两万多人嗷嗷叫着就冲出去了。

    至于洪帮、忠义社和武行,苏乙不吃独食,邀请他们瓜分利益,他们当然一百个愿意!

    总之一句话,除了日租界,青帮在其他地方的势力,可以提前宣告灭亡了。

    还有贾长青,苏乙悬赏了一万大洋,买他的人头。

0718、薛定谔的道义和良心

    在今天以前,没人会觉得脚行还会这么快就发生如此大规模的械斗。

    自耿良辰成为脚行龙头之后,所有人都觉得以他的威信和能力,必能力压群雄,震慑众帮派,平定街面动乱,斩盘外后台之手,横扫三街六巷。脚行称尊。

    人们都觉得,耿良辰来了,脚行就太平了。耿良辰来了,好日子就有了。

    但人们万万没想到,“战争”发生得这么快,而且这场“战争”根本就是耿良辰自己发起的。

    四方势力,围剿青帮,贾长青根本毫无招架之力,几乎所有的地盘,都在瞬间易手,手下的帮众纷纷丢盔弃甲,落荒而逃。

    兵败如山倒!

    之前苏乙上位,用的是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法子,这让相当一部分人质疑苏乙作为龙头真正的号召力和战斗力。

    然而今天这一战,绝对可以让所有质疑的人都统统闭嘴了。

    脚行争斗百年,从没有一场“战争”会如此摧枯拉朽,呈一边倒地碾压局势。

    号称第一大帮的青帮在苏乙的手下,都非一合之敌,何况是其他?

    贾长青也算是很谨慎的人了,第一时间就要往日租界里逃。

    但奈何财帛动人心,他的人头被苏乙悬赏一万大洋,他就是行走的财富。

    根本不用脚行的人动手,他手下三个保镖一合计,一人分三千大洋远走高飞,这买卖也不是不能做……

    于是这三人真就直接把车子开到了苏乙的家门口来了。

    车子直接被手枪队的包围了,还吓了刚出门的厉大森一跳。以为苏乙不讲武德,要对他一个老人家赶尽杀绝。

    仔细一看,原来不是对付自己,是对付自己的徒弟贾长青。

    哦,那就没事——

    个屁呀!

    厉大森心惊肉跳,惊怒交加。

    他很怀疑,这出戏就是苏乙故意演给他看得,否则怎么可能会这么巧?

    然而这还真是个巧合,否则手枪队也不会做出这么大的反应。

    “别开枪!我们是接了耿爷悬赏的,自己人啊大哥……”车里的保镖队长颤声叫道,“津门谁不知道耿爷仁义千秋,一言九鼎?哥儿几个,耿爷的名声,可不能毁在我们几个小人物身上……不值当啊……”

    他是真怕被这些手枪队的乱枪打死。

    一个手枪队成员透过车窗往里看了眼,一眼就看到坐在副驾上面如死灰,生无可恋的贾长青,忍不住乐了。

    “哟,这不是贾老大吗?看你这气色,最近是不是有点积食啊?多吃点素,听我的准没错,你这就是大鱼大肉吃……哎呦!”

    话音未落,屁股上就挨了一脚。

    “瞎贫什么呢?”手枪队长骂道,“进去给耿爷汇报去!”

    “嘿嘿,这就去,这就去!”前者一溜烟跑进门了。

    此刻,厉大森和车里的贾长青隔着车挡风玻璃对视,贾长青的眼神动了动,似乎恢复了几分生气。

    厉大森面无血色,哆嗦着嘴唇:“过分,太过分了!欺人太甚!”

    他突然扭头,就要回院子里去,却被门卫给拦住。

    “让开,我要见耿良辰!”厉大森厉声喝道,“他答应过哲彭人不乱来的,他答应过的!”

    “嚷嚷什么呀嚷嚷!”门卫不耐呵斥,“我就是个看大门儿的,你跟我说得着这些吗?我又不是津门市长!”

    厉大森气得直哆嗦,耿良辰就是个津门的街溜子!连他家看大门的都这么贫,尼玛呀!

    “让开!”厉大森怒吼。

    “等着!”门卫也吼,“声音大也得等着!”

    说完气冲冲走了。

    “我特么……”厉大森真的弄死这门卫的心都有了,你特么你还生上气了,你个看大门的气性这么大,你特么凭什么啊?你知道我是谁吗你?

    厉大森没等多久,门卫连同之前进去的那个手枪队成员一块儿出来了。前者脸色臭臭的,后者拿着一沓美金。

    门卫没好气地对厉大森道:“耿爷说了,不见你,他跟你没什么好说的,你要是真想聊天儿,就让你跟我聊——好么,我跟你有嘛可聊的……”

    厉大森气得直发抖。

    另一边,那手枪队成员拿着那沓美金到了汽车跟前,冲着里面的人道:“一万美金!耿爷说了,最后一步做完,钱你们拿走,屁股也自己去擦。明白什么意思了吗?”

    三个保镖沉默,突然后座的一人从后面用力卡住贾长青的脖子,嘶声大叫:“动手!”

    司机一咬牙,摸出一把刀来,狠狠扎向贾长青的心脏。

    一下、两下、三下……

    一连扎了十来下。

    贾长青既无挣扎,也无惨叫,自始至终都面无表情看着不远处的厉大森,直到眼神逐渐涣散,失去意识。

    “可以了可以了,尼玛,跑这儿剁馅儿来了。”手枪队成员一边吐槽,一边把钱扔进车里,“走吧,赶紧走!”

    “谢谢耿爷!谢谢耿爷!”司机哆嗦着收起钱,仍十分亢奋的样子,发动汽车,调头向远处飞速离去。

    “长青啊……”厉大森嗷呜一嗓子跪坐在地上,老泪纵横。

    门卫和手枪队的看看不远处装吴赞彤的棺材,又看看厉大森,觉得说不出的晦气。

    然后就把厉大森轰走了。

    “耿良辰,我跟你势不两立!”临走前,厉大森撂下了狠话。

    江湖风云激荡,但也很快尘埃落定。

    除了日租界,青帮在脚行的所有地盘,全被苏乙和他的盟友们瓜分干净了。

    上一次,有很多官面上的人,甚至是租界里的洋人都在替青帮说话,导致苏乙明明占有极大优势也不能把青帮怎么样。

    但这一次,没人替青帮说话。

    厉大森认为自己抱上了大腿,从此就能安枕无忧。但一个人得到什么,就得失去点什么,这是天道。

    是日,耿良辰名声大噪,仁义之名传遍津门。

    而作为能力压哲彭人低头放人的江湖大佬,他的名声从这一刻起几乎达到了巅峰。

    郑山傲的府邸。

    宫家父女、老姜听到郑山傲说的这个消息,都有些恍惚。

    事态的发展出乎了他们的意料之外,原本在他们看来,一场泼天的祸事,但最终的结果却是耿良辰赢家通吃。

    哲彭人为什么会服软?

    他们都是从东北来的,很清楚哲彭人是什么操行,所以对这个问题是百思不得其解。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啊。”郑山傲有些如释重负,“这个孙猴子,从来都不让人省心,不过每次也都能让人放心。”

    宫宝森突然道:“山傲,给我找部电台。我也该联系联系几个老哥们儿了。另外,我要给远在金陵的张紫珉打个电话……”

    “华夏国术馆馆长?”郑山傲有些动容,“要惊动到这个层次吗?”

    “不搞出大动静,怎么请得动高人?”宫宝森道,“你告诉耿良辰,让他做好上擂台的准备,最多一个月时间,这场专门为他而搭建的舞台,就会正式面世了。”

    郑山傲微微犹豫,道:“师叔,您不见见他了吗?”

    “不见啦。”宫宝森笑了笑,“他的最后一个对手,会是我。见得多了,见出感情来,我怕我会不忍。”

    “师叔一番良苦用心,耿良辰若是知道,定会十分感动。”郑山傲感叹道。

    宫宝森笑了笑,却没有再说话。

    “师叔,那我去准备了。”郑山傲识趣提出告辞。

    等他离开后,宫二对父亲说:“父亲,有件事,我得告诉您。”

    宫宝森瞥了自己的女儿一眼,道:“是不是你偷偷去找耿良辰的麻烦了?”

    宫二顿时一怔,然后看向老姜。

    “别看福星,不是他告诉我的。”宫宝森冷哼一声,“我自己的女儿是个什么样的人,我还需要别人来告诉我吗?”

    宫二有些无奈,但嘴里却道:“爹,这事儿您甭劝我。”

    “我不劝你,我也不打算劝你。”宫宝森道,“人在世上,活的就是情义二字。你为你师兄去求战,我只会欣慰,我宫羽田,生了个有情有义的好女儿!”

    “但你不该在人家有难的时候找上门去。这叫落井下石,是小人行径!更别说,耿良辰是为了国人性命,和哲彭人斗,他为大义,为家国而舍身忘死,我宫家的人在这个时候去找人家的麻烦,这叫什么话?这是不仁不义、不忠不孝的畜生行径!”

    这话极重,说得宫二脸色煞白,眼中含泪。

    一边的老姜也变了脸色,急忙道:“老爷,这事儿怪我,姑娘还小,她不懂事儿,我应该懂事儿,但我一把年纪活狗身上了,居然没想到这一层,这都是我的错……”

    “你当然有错。”宫宝森道,“福星啊,我知道你拿若梅当自己的亲生女儿一样宠爱,但你不能无条件地惯她,这样只会是害了她。我这女儿性子倔,有时候说话不听,不听你就打!你老姜的刀,已经拔不动了吗?”

    “我怎么舍得跟姑娘拔刀?”老姜苦笑。

    “爹,这事儿不怪姜叔,错在我。”宫二突然扬起脑袋道,“错我认,宫家的人,做错事自己能扛,待会儿我就找耿良辰道歉去。但和耿良辰这一战,我还是要打的,这是我答应师兄的。”

    宫宝森道:“不准强逼!”

    “好。”宫二想也不想答应下来。

    “说吧,你刚才想跟我说什么?”宫宝森问道。

    “我想说,我被耿良辰拒之门外,于是我偷偷溜了进去,但我发现耿良辰并不在。”宫二道,“他明明不在家,却伪装成在家的样子,也许这跟哲彭人莫名其妙服软有关。”

    “你想说什么?”宫宝森问道。

    宫二微微犹豫,道:“耿良辰……会不会暗中投靠了哲彭人,明面儿上却跟哲彭人做戏?”

    “爹,您要捧耿良辰,但这个人到底是忠是奸,您得看清楚了。您搭上一辈子的关系和名声给他搭了个通天的台子,万一到最后捧出个大奸大恶、假仁假义之辈,那就成了笑话了!”

    “姑娘,你是不是想多了?”老姜道,“耿良辰杀张敬尧可不是假的,他要是真是汉奸,这可说不过去。”

    “这个人身上说不过去的地方太多了。”宫二道,“师兄的死,我心里总有疑虑,觉得跟他脱不了干系。”

    “但耿良辰实在没理由对三儿痛下杀手。”老姜皱起了眉头。

    “好了,这件事就此打住,不要再说了!”宫宝森突然道,“耿良辰这个人,我会好好看看他的。日子还长,咱们慢慢来,不急,不急……”

    数小时后,耿公馆。

    宽哥向苏乙汇报着那两百四十六个获救力巴们的情况,表情凝重。

    “刚开始他们还不承认,最后我使了手段,他们才肯说。那些身上有伤的,基本上全投靠了哲彭人,答应做哲彭人的眼线。还有几个没伤的也被我诈出来了,这几个软骨头,哲彭人只是吓唬吓唬他们,都没动手,他们就答应哲彭人出卖您了。”

    “耿爷,这两百多人里,一定还有没被挖出来的,您再给我点时间,我保证……”

    苏乙伸手,止住他继续说下去。

    “那些招供的,按家法处置。”苏乙道,“剩下的,不管还有没有投靠哲彭人的,我都当没有了,你也不必去挖了。”

    两百多人里,到底有多少人成了哲彭人的内鬼,苏乙都不敢肯定。

    也许全都是?

    不是没这种可能!

    宽哥不是专业的,随便搞出第一步甄别,就甄别出来了三十多个。

    那没甄别出来的,还有多少?

    这些人瞒过了第一波,再想揪出他们,只怕就不容易了。

    而且就算再甄别一波,哪怕再甄别三波,就能保证全都甄别干净了吗?

    谁也不敢保证。

    所以苏乙干脆不甄别了。

    “这些人,我以后一个都不用。”苏乙道,“一人发一千大洋,把话给他们说清楚,跟他们好聚好散。”

    苏乙救了他们,但不一定非得重用他们。

    说句冷血的,如果不是为了自己的名声,为了自己的以后,只是为了道义和良心,苏乙还真不见得会出手救他们。

    因为苏乙的道义和良心是薛定谔的。

0719、叶底藏花

    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人,还不多的是?

    脚行七万多力巴,这两百多人撂进去连水花都溅不出来。既然他们中间被人掺了沙子,那就都不用就完事儿了。

    费劲巴拉去搞甄别,就算最后挑出来一百多个干净的,又能怎样?

    哦,恭喜耿爷多了一百多个干净力巴!

    就这事儿,有意义吗?

    所以,一杆子打翻,都不用,最简单省事儿。

    现在都知道冤假错案怎么来的了吧?

    这两百多人里肯定有冤枉的,但甄别他们的成本太高,效益太低了,所以冤枉就冤枉了。

    也就耿爷看在津门大侠的面子上良心这会儿还在,给他们一千大洋。要是换个心狠手辣的,这两百多人全都得沉海。

    这事儿交给宽哥去办了,苏乙再不操心。

    不得不说,跟着苏乙这么个大佬,手底下人办事儿都变得讲究和敞亮了许多,能掏钱解决的事儿,都掏钱解决,很少有人婆婆妈妈瞎计较。而且绝大多数人也都自觉维护津门大侠的牌面和名声,很少做给苏乙招黑的事情。

    他们身为底层,活在这世上很没面子,但从今往后,苏乙,就是他们的面子。

    日租界,和知鹰二对苏乙的反应十分欣赏。

    “不愧是耿桑,不愧是津门大侠。”和知鹰二笑呵呵道,“这个人的能力太强了,头脑太聪明了,如果真的能策反他为大哲彭帝国效力,那将是多么美妙的事情?”

    “和知太君,我的爱徒死啦,他被耿良辰杀啦!”厉大森带着哭腔喊道。

    和知鹰二笑呵呵看向他:“历桑,我很理解你此刻的心情,但这对你来说,未尝不是件好事。”

    “对我最孝顺的徒弟死了,那么多的地盘丢了,您还说这是好事?”厉大森悲愤不已。

    “不要生气,也许我该说得更明白些。”和知鹰二很有耐心地笑道,“你现在除了效忠大哲彭黄军,没有第二条路走了,所以,我决定给你更多信任。福田街的烟馆,你不是一直都想要吗?哦对了,以前吴桑活着的时候,他也想要,但始终未能如愿,现在,它们是你的了。”

    厉大森呆了半响,擦掉了眼泪,恭敬地一低头:“多谢太君栽培!”

    次日一早,苏乙收到好消息,陈识重新手术后恢复得很好,已经可以出院了。

    苏乙很高兴,拒绝了一线天要开车回来的提议。

    “你们不要动,我让海清给你们安排军车专列!”苏乙道,“平津每天都有往返军列,海清现在在五十一军督察,车上塞两个人对他来说就是一句话的事情。别小看哲彭人,他们不一定就放弃了。所以咱们还是得万事小心,你们在军队的护送下回来,我也放心。”

    “耿爷,你能护陈师傅一时,总不能护他一辈子吧?”一线天道,“到了津门怎么办?哲彭人只要还想动手,他们有的是机会。”

    苏乙笑容微敛,但很快就晒然一笑道:“我可不是吃素的,放心,师兄师嫂我护定了,哲彭人拿他们没辙的。”

    挂了电话,苏乙又给刘海清打过去,说了这事儿,刘海清自然一口应下。

    “喂,那么贵重的金佛,你怎么跟送糕点似的就让柱子送给我了?”刘海清笑道,“这要是放在别人家里,是要当传家宝的。”

    “那就当你老刘家的传家宝喽。”苏乙开玩笑,“不过前提是你得有个儿子。哦对了,我差点忘了,你连老婆都没有……”

    “你有吗?”刘海清声音提高,“你也没有好吗!你还说我?”

    “我还年轻,我不急。”苏乙笑呵呵道。

    刘海清道:“知道你视钱财如粪土,但你还是吓着我了,这金佛,我拿着烫手。”

    “那就送出去,换个官帽子。”苏乙笑道,“你要是喜欢,还可以给金佛镶一个玉座,再送一辆斯蒂庞克。”

    “为什么?”刘海清当然不懂这个梗,感觉莫名其妙。

    “耿爷,有人拜访,这是拜帖。”

    苏乙诧异接过,这年头儿,还有人投帖拜访?

    不过看到拜帖上娟秀的字他就不意外了——宫若梅。

    这女人性子轴,干出什么事儿苏乙都不觉得稀奇。

    “我这儿来且了,不说了。”苏乙道。

    “跟谁学的东北话?”刘海清无语吐槽,“于司令昨儿夸你来着,说你这事儿办的漂亮。我看他很欣赏你。”

    “那你替我谢谢他。”苏乙笑呵呵道。

    “陈师兄的事儿你别操心了,你先忙吧。”刘海清最后道。

    挂了电话,苏乙打开拜帖看了起来。

    文绉绉的,大意是跟苏乙道歉,还要登门拜访,写得十分真挚诚恳,洋洋洒洒一大篇,字数都够高考作文了。

    这女人还挺有文化,反正这拜帖内容苏乙写不出来。

    态度这么真诚,苏乙没有拒绝的理由,于是让手下把人请进来。

    宫二今天穿着利落的长裤和绣花短衫,尽显高挑身材。

    见了苏乙,一抱拳,一躬身:“耿先生,宫若梅给您赔不是了!昨儿我实在不该来,是我一时糊涂,您大人大量,不要跟我一个不识大体的小女子计较。”

    “无妨,姑娘不必多礼。”苏乙虚扶一下,“其实你不说,我根本没有在意此事。”

    “那是您耿先生明月入怀,幕天席地,”宫二正色道,“但错就是错,我明知是错还不认,就是错上加错。我不想让先生看轻了我,看轻了宫家。”

    “言重了,”苏乙道,“我一直都很尊重令尊,尊重宫家。”

    “耿先生,除了道歉赔礼,您应该猜到了我的来意。”宫二看着苏乙道,“师兄之败,败于轻敌,败于无知,并非他技不如人。可惜他没能证明自己,就遭逢不幸了。我身为师妹,一直都没为他做过什么,所以我想为师兄弥补败于您手的遗憾,请耿先生成全。”

    “如果你也败了呢?”苏乙问道,“岂不是憾上加憾?”

    “如果果真是我技不如人,也无话可说。”宫二道,“耿先生不必担心我纠缠不休,我做不出这样的事情,宫家也不出这样的人。”

    苏乙看着宫二,他从宫二这话里听出了绝对的自信。

    她自信自己能胜过苏乙。

    而且是理所当然地自信。

    仿佛打败苏乙,只是一件还没来得及发生的事实。

    老实讲,这让苏乙有些不舒服,不服气。

    盛气凌人,以自我为中心,胜负心重……

    这些标签绝对可以贴在宫二的身上。

    苏乙微微沉吟,点头道:“好,我跟你打。”

    身为习武之人,苏乙也不是胆怯之辈。他也很好奇,宫二的底气来自何处,宫二的武功,有何高明。

    宫二语气轻快了不少:“耿先生,时间地点由你来定。”谷

    “择日不如撞日,就现在吧,我们去院子里。”苏乙站起身来,“姑娘请在院子里稍候,容我上楼换身衣服。”

    “耿先生请便!”

    苏乙换好了较为宽松的练功服,然后来到了院子里。

    他心中有些郑重。

    他虽然对自己也很有信心,但老实讲,这一战是胜是败,他并无把握。

    就像是宫二不了解他的武功一样,他也对宫二的武功一无所知。

    郑山傲可不会宫家的六十四手。

    而且,和宫二打,苏乙还有个很大的限制——他所有的地面寝技都不能用。

    这年头儿的风气虽然已经开始开放了,而且宫若梅是习武之人,不拘小节。

    但要她跟苏乙两人像是两只肉虫一样在地上扭来扭去——

    宫宝森提着砍刀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

    除掉寝技,不说苏乙没了一半实力,但至少没了三分之一的实力。

    然后打的时候苏乙还不能冲人家胸、屁股、裤裆上招呼,这又有所限制。

    说句装逼的话,苏乙跟宫二打,只用五成功力。

    两人抱拳为礼,宫二双臂交错于胸前,左脚向前虚点,摆出起手式。

    苏乙则握拳晃动身子,开始逼近。

    眼看苏乙到了跟前,宫二依然一动不动,她很沉得住气,似乎笃定要后发制人。

    于是苏乙便不客气了。

    他一边战术性晃动,一边打出凌厉的组合。

    较之以前,苏乙现在的功夫更加多变和灵活,也更富于韵味。

    可能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他的组合里多了咏春的凌厉简洁,也融入了八卦的阴柔和复杂。

    这种融合绝非郑山傲那种强行糅合,而是一种“化用”。

    这种变化当然是积极的,短期来说对苏乙的战力并无明显提升,但一定会丰富他的攻击手段和武学底蕴,为他的以后奠定了基础。

    上次和马三一战,苏乙前期一直中规中矩用八卦掌和其对战,直到最后才用了寝技的十字固,一招定胜负。

    所以苏乙的组合拳绝对是宫二前所未见的。

    宫二以为苏乙的“新武”是郑山傲那种,但现在她真正上手后立马就知道了,郑山傲的“新武”,不过是照猫画虎,两者不可同日而语。

    苏乙组合的多变、凌厉以及迅猛,都要强出郑山傲许多。

    这种宫二完全不熟悉的搏击手段,让她防守起来十分吃力。

    不像是别的传统武术,打小就有人给她喂招,什么形意、太极、八极、燕青、通背……

    各门各派的武学,宫二基本都见过,感受过,所以她的对手一抬手,有时候甚至是一个眼神,宫二就知道对手要出什么招,然后在对手出招的同时,甚至是在对手出招之前,就把对手完全封堵住。

    这就是宫二的能力,不能说回回如此,但八九不离十,所以她能常胜。

    可现在,苏乙的招是什么?

    没招。

    完全无迹可寻。

    因为苏乙打的不是招,是节奏,是毫无规律的节奏,是属于苏乙自己独特多变的节奏。

    宫二只要跟不上苏乙的节奏,摸不准苏乙的节奏特点,她被动挨打,就是必须的。

    所以,宫二也许能跟郑山傲打得有声有色不落下风,但对上苏乙,她只有招架之力,且渐渐不支。

    因为苏乙的攻击如雨打芭蕉,越来越快,越来越多变,快、慢、停,完全没有任何规律可言,眨眼间,宫二的手臂、肩膀、背部甚至是腹部,就挨了好几下狠的。

    这还是苏乙已经避开宫二的隐私和要害了,否则宫二此刻已经躺在地上了。

    但这能说苏乙已经胜了吗?

    自然不能,因为宫二还有战力。

    宫二显然已经意识到她的被动,她突然如游鱼般后窜,顿时脱离了苏乙的攻击范围。

    苏乙毫不犹豫追了上去,但这一追,便打乱了苏乙的节奏,眼看苏乙即将追上,前面的宫二突然急停后退一步,一个反背劈锤,势大力沉!

    这是八卦掌里难得刚猛的招式,宫二打得绝决无比,不留余地。

    这一招极为突兀和迅速,前一秒苏乙还在追击,但后一秒攻击已到了眼前,苏乙躲无可躲,只好被动防御。

    深知此招凶猛的苏乙不敢有半分怠慢,双臂交错底盘下沉,几乎是全力以赴去接这一招。

    但下一刻——

    眼看两人的手臂就要碰撞在一起,宫二如霸王盖顶的气势瞬间化为清风拂动,一招缠手摆莲直攻向苏乙的眼睛。

    这刚柔的变化突兀到了极致,就像是眼看就要撞到身上的大卡车,突然变成了超市门口那种“爸爸的爸爸是爷爷”的摇摇车!

    这种极限的落差感,让苏乙几乎五脏六腑都仿佛拧在了一起,极度地不舒服。

    但他毕竟是高手,瞬间反应过来战术后仰。

    苏乙一向谨慎,为了以防万一,他干脆向后倾倒下去。

    几乎是下一秒,一只手掌无声无息地印在了苏乙的胸膛上。

    砰!

    苏乙五脏震动,被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叶底藏花!

    这一招,苏乙完全没有防备!

    他根本没有看清宫二出手!

    若非他谨慎后倾,歪打正着,这一掌,他必定挨个结实!

    如果是那样,苏乙当时就会失去战斗力,被KO了!

    但苏乙的谨慎救了他,让这场战斗,还将继续下去!

0720、平手

    如果有人问苏乙,功夫是什么?

    苏乙的答案是——功夫是暴力,是为了控制、打倒或者杀死敌人的技术,是一种用来毁灭和破坏的艺术理念。

    换了叶问,他会说功夫是道理,一横一竖的道理。对的人站着,错的人躺下。他认为功夫是“纤毫之争”,觉得功夫应该是精致的,是细腻的。

    宫二的武学理念和叶问比较接近,因为他们都是传统武术的传承和修习者。传统武术融入了太多哲学和道理在里面,让原本粗鄙的功夫变得可以登堂入室,称宗道祖。

    但宫二一定不会认同叶问的是——在宫二的眼中,好的功夫就是胜利,就是赢;而叶问可以接受失败。

    在宫二的眼里,功夫,就是力争,就是拼搏,就是绝不退让。

    所以哪怕叶底藏花的关窍在一个“藏”字,她的“藏”依旧极具侵略性,她的“藏”不是为了“藏”,不是为了赋予这一招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哲理和理念,她只是为了“赢”,为了打倒对手。

    从这一点来看,宫二的武学理念,既有传统武学的精致,又有现代搏击的功利,算是身兼二者所长了。

    在苏乙的认知里,功夫从来不是精致的,也绝不是用来“藏”的。

    偷袭就是偷袭,说什么藏花?

    装逼!

    但真正碰上了叶底藏花这一招,他被震撼了。

    他突然理解了,“藏”不是偷袭,“藏”就是“藏”。

    这不是装逼,这是再贴切不过的命名。

    叶底藏花的目的不是为了偷袭,真的就是为了“藏”。

    宫二藏起来的不光是她的招数,还有她进攻的意图,她的锋芒,她的一切。

    所以苏乙才会对这一招叶底藏花毫无防备,因为直到宫二的手掌打在他胸膛的那一刻,宫二藏着的一切才暴露在苏乙的眼里。

    这还是宫二的功夫没练到家,如果练到家,哪怕苏乙被打飞出去,苏乙可能都不会知道自己这一掌是怎么挨的。

    苏乙向后翻滚迅速爬了起来,揉着胸脯大口呼吸。

    这一掌,让他“五内剧震”,字面意思,并非形容。

    他警惕地看着宫二,调整自己的身体状态。

    而对面的宫二也有些出神,似乎没想到她势在必得的一招,居然就这么被苏乙化解了。

    其实也不算化解,只能说是躲掉了一半。

    但这也不容易。这世上的武人,有几个能躲过叶底藏花的?

    宫二可不知道苏乙躲过这一招有运气成分,她只以为苏乙就是靠本事躲过去的,所以她有些不敢置信。

    因为这是她胜苏乙的最大底牌。

    “这是叶底藏花?”虽然早知道答案,但苏乙还是忍不住问了句。

    “是。”宫二回过神来,看向苏乙。

    “真高级。”苏乙由衷地赞道。

    是的,他对这招的评价,就是高级。

    这样的绝招,一定很难练,想要练成,不知要苦练多少寒冬酷暑。

    但耗费那么大精力,花那么多时间练成这么一手绝活,值得吗?

    这个问题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起码苏乙是觉得不值得的。

    所以他说这一招高级,太高级了,高级到他也只能望而却步。

    苏乙这一辈子都练不出这么高级的武功,因为他没有这个耐心。

    但苏乙仔细想想,他觉得自己也没办法破解这一招。

    因为他根本防不住。

    这一招毫无预兆,毫无先机,他根本不知道宫二什么时候会用,从哪里用,怎么用。

    他就算时时刻刻留着小心都没用,因为再小心,他也只能在这一招落在身上的时候才能察觉到,那时一切都晚了。

    别觉得这不可思议,很多技艺就是这么神奇。

    就像是一种叫做“三仙归洞”的杂耍,艺人练了一辈子练就这么一种手艺,你清楚地知道这是障眼法,你也能大概猜到他是怎么骗你的,但你就是看不出来他这个戏法是怎么变的。

    他练了一辈子的手艺,怎么可能被你简简单单看破?

    同样的道理,宫二练了十多年的叶底藏花,怎么可能被苏乙一个门外汉简简单单防住?

    况且宫二又不是只会叶底藏花,叶底藏花之前那招“缠手摆莲”,不也让苏乙十分狼狈吗?

    原剧情中,再过几年宫二和叶问大战于金楼,刚胜了宫宝森的叶问意气风发,小看宫二,觉得宫二像是闹脾气的小姑娘。面对宫二的邀战,他随性而轻松,甚至说出“打坏了东西就算我输”这种自大的话。

    结果他连宫二的叶底藏花都没见着,就踩坏了地板。

    虽然叶问一定很不服气,但输就是输,叶底是否能藏花,自此成为叶问至死也印证不了的谜题。

    “再来!”苏乙调整好自己的心态,心如止水,重新进步向前。

    这次宫二不敢让苏乙先出手,她眼中精光迸射,脚下一蹬,整个人向苏乙激射而来,一招风轮劈掌,打得当真是掌影重重,让苏乙分辨不出真假。

    这是八卦中的双换掌,简直被宫二玩儿出花儿来了,技艺高超到了极点!

    高到了什么程度?大概两个半郑山傲那么多吧。

    郑山傲的双换掌和宫二的比起来,就像是扁担靠在了电杆上——差了那么一截。

    苏乙耍不出这么精致的功夫,但不代表他破解不了。

    如果你不懂机关,破解不了机关盒怎么办?

    把它砸烂!

    苏乙侧身下潜,同时右臂横档于额前。

    就是这么一个动作,任你宫二百般变化,我都封死了你所有进攻的角度。你想要打到我身上,要么绕路,要么就只能打在这条胳膊上。

    当然,只这么做是破不了宫二的招的,人家也会变化,见招拆招。

    所以在下潜的同时苏乙脚下步法变化,迅速调整好发力角度,一记左勾拳痛击宫二小腹!

    这一击当真势大力沉,打得虎虎生风,就像是横冲直撞的卡车,没有半点道理可讲。

    管你玩儿得多精致,就是撞你,撞死你!

    你宫二俩手掌抡得再快有什么用?就问这一拳你吃不吃得住吧。

    挨结实了,屎都给你打出来!

    宫二面色一变,双掌变招下沉,拍在苏乙的拳头上,身子借力一个鹞子翻身轻飘飘后翻回去。

    不等苏乙追击,人家一个蝎子摆尾,脚尖倒钩苏乙的下巴,苏乙堪堪躲过,却也失去了追击的机会。

    不过宫二刚才的攻势,也就此破了。

    虽然有牛嚼牡丹之嫌,但破了就是破了。

    这次苏乙发动抢攻,一套凌厉组合如疾风骤雨般打得停不下来。

    宫二被动应付得很辛苦,被苏乙步步紧逼于院落一角,突然拼着挨了两拳,一招进步团撞欺身入怀,苏乙几乎下意识就想来一记抱摔却最终忍住,急忙后仰倾倒。

    宫二提膝就顶,苏乙左臂横于下巴上挡住这一击,同时右拳一拳砸在宫二的右腿小腿上,让她这一脚偏离了方向。

    眼看宫二从他身上掠过,苏乙用倒挂金钩的方式一脚踢在了宫二的左腿腿弯处。

    砰!

    宫二也几乎同时一脚踩在苏乙的胸口,如马踏飞燕般掠过,却终是失去平衡,踉跄几步才勉强站稳。

    苏乙被踩得重重摔在地上,但也很快打滚起身。

    两人几乎都没受什么损伤,不约而同齐齐大喝一声,扑向对方。

    两人你来我往,又打了好几回合,却是打了个势均力敌。

    宫二再次施展出叶底藏花,苏乙依然是没防住,被打得当场把胃里的东西吐了出来。

    但因为没有打中要害,苏乙依然有再战之力。

    这回他毫不怜香惜玉,也顾不得什么男女有别了,直接创造出机会一记背摔,差点把宫二摔个结实。不等宫二彻底逃脱,他发狠从后面给宫二上了裸绞。

    这种绞杀的招数,基本四肢都要缠绕在对手身上的。所以场面可想而知。

    宫二一个不慎被苏乙从后背挂在身上,脸贴着脸差点被勒死,最终用了金丝抹眉的杀招才迫使苏乙松手,挣脱后的宫二有些恼羞成怒,向苏乙发动疾风骤雨般的攻击。

    放飞自我的苏乙破罐子破摔,下潜抱腰直接放翻宫二,就要使用寝技。

    宫二如惊弓之鸟,疯了般摆脱苏乙逃离。

    等苏乙再起身时,她脸红得像猴子屁股。

    “卑鄙,无耻!”宫二咬牙道。

    就刚刚这么两回合,苏乙几乎把她全身上下都碰遍了。

    “没办法,不用这些招式,打不过你。”苏乙很坦然道。

    他破不了宫二的叶底藏花,要是还像之前那么打,迟早落败。

    再说他都被打吐了,还管得了那么多吗?

    “用了这些下三滥的招,你照样不是我对手!”宫二也发了狠,凌空一脚踢来。

    八卦掌虽然最出名的是掌法,但腿法也不容小觑,七十二暗脚、七十二截腿,只听名字,就知道多么阴毒了。

    接下来宫二以腿法猛攻,目的就是为了不近身,不给苏乙抱摔放倒她的机会。

    但她还要防着苏乙抱腿,她很清楚,一旦被苏乙抓住她的腿,那么下一刻,这个不要脸的家伙就会把她压在身子底下……

    宫二就像是一只永不降落的蝴蝶围着苏乙这朵花朵转悠。

    打得时间久了,宫二气力不济,只好退下。

    气喘吁吁,胸膛剧烈起伏。

    她咬着唇,瞪着苏乙,满脸的不服气。

    苏乙忍不住笑了:“平手?”

    宫二不敢近身,他短时间也奈何不得宫二,倒是能消耗掉宫二的力气再动手,就比如现在就是个好时机。

    但有这个必要吗?

    只是切磋而已,不必非分个胜负。

    宫二倒是有心再打,但她很清楚,她心已乱,力已竭,不能冷静,再打下去必输无疑。

    严格来说,她算输了。

    但她不服,因为她觉得苏乙耍流氓。

    “这一战不算结束,今日算作平手,改天再分胜负。”宫二冷冷道。

    “好。”苏乙痛快应下,“跟你一战,我受益良多,等下次比,想必我会进步不少,到时候再试试看,能不能接你的叶底藏花。”

    宫二傲然道:“让你再练十年,你也接不住我的叶底藏花。”

    “那可未必。”苏乙笑了笑。

    话锋一转:“打了这么久,要不进屋里喝杯茶再走?或者我请你去小白楼喝咖啡?”

    “不如等分出胜负那天,谁输谁请。”宫二道。

    “一言为定。”苏乙道。

    宫二对苏乙嘴角勾了勾,一抱拳,转身就走。

    走得那叫一个干脆利落。

    苏乙等她的背影消失,倒吸着凉气捂住了胸口,痛得呲牙咧嘴。

    两掌叶底藏花没有挨结实,但也打得他稍一用力就针扎般疼痛,这女人手真黑。

    “来人!来人!给我请秦大夫!”

    得检查检查有没内伤,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另一边,宫二回到家后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好几个时辰,出来的时候一身红花油味儿。

    老姜抱着刀站在门口,上下一打量,问道:“看着怎么不高兴?输了?”

    “没输!”宫二一扬脖子。

    老姜呵呵一笑:“那就好,老爷找你,在演武堂。”

    “好。”

    宫二离去,老姜却没跟上。

    很快,宫二来到了演武堂,宫宝森穿着练功服正在等她,背对着她负手而立。

    宫二走到跟前,轻轻叫了声“爹”。

    宫宝森没有回头,悠悠问道:“如何?”

    “没赢。”宫二闷声道。

    宫宝森回过头来,有些惊讶,也有些理所当然。

    “来来来,你跟爹搭把手,告诉爹,你们是怎么打的。”他招招手。

    宫二咬了咬嘴唇,忿忿道:“姓耿的招式下流,否则他赢不了!”

    “他的武功有东瀛柔术,有摔跤,他练的就是这个。”宫宝森道,“你郑师兄这儿有护具铠甲,你去穿上。”

    “是。”

    宫二依言去一边穿上铠甲护具,开始和宫宝森复盘她和苏乙这一战的细节。

    每复盘一个回合,宫宝森都要停下来,分析两人为什么会这么拆招,为什么会这么打。

    若是苏乙在场一定会十分惊奇,因为宫宝森将他当时的应对分析得八九不离十。

    这就是一代大家的底蕴积累。

0721、开挂

    当晚,陈识回到了津门。

    苏乙亲自去车站接的人,陈识虽然还坐在轮椅上,但无论是气色还是精神状况,都比之前好了许多。

    “师兄,听说手术非常成功,真是可喜可贺啊。”苏乙很高兴地说道。

    “洋人医生说我的体质很好,最快三个月,就能像正常人一样活动,只是不能太卖力气。”陈识笑道,“要是恢复得好,一年后,我就又能练武授徒了。”

    “良辰,这次真的多亏了你,你师兄才能重新有了心气儿。”赵国卉感激道。

    “师嫂别这么说,师兄是因为我受到牵连的,我这么做,也不过是补偿万一罢了。”苏乙道。

    “都说了别把错揽你身上,这是我收了逆徒,识人不明。”陈识对苏乙道。

    苏乙咧嘴一笑:“走,回家!”

    不管怎么说,苏乙对陈识都心存愧疚,所以这次陈识回来,苏乙为他安排得妥妥当当。

    陈识原来和赵国卉两人住在华界,这回苏乙给他们在法租界新找了住所。这段日子他们俩人没在,苏乙做主,直接让手下帮他们把家搬过来了。

    “法租界里,哲彭人不敢闹太大,我再安排几个保镖给师兄,安全方面我就放心了。”苏乙道,“师兄,哲彭人亡我之心不死,这也是为了以防万一。”

    陈识叹了口气,倒也没拒绝苏乙的好意,只是道:“其实在北平的这段日子,我和你师嫂商量过了。在津门待三年,教出一百个能拿得出手的徒弟,再从里面挑出两个当做真传,然后把武馆传给他们,我们就回粤省去了。”

    “三年……”苏乙微微沉吟,缓缓点头道:“也好,时局艰辛叵测,我们走一步看一步。不过一旦打仗,平津首当其冲,提早想好后路是好事。”

    他没搞什么未卜先知,让师兄搬到山城去住。不过忙过这段,倒是不妨在山城购置些产业,算是未雨绸缪。

    “徒弟的事儿,等师兄再休息些时日,就可以去挑了。”苏乙笑道。

    是的,挑。

    苏乙现在贵为脚行龙头,放出话说自己的师兄武馆要招徒弟,整个脚行的力巴们还不疯了把自家的子弟往武馆里送?

    哪怕不学武,只要跟耿爷搭上关系就赚到了。

    安顿好了陈识,苏乙又见了郑山傲。

    学校选址的事情定好了,建校的事情也确定了近期就会动工。

    但无论是师资力量还是招生的事情都还没头绪,苏乙一直告诉郑山傲这些不必担心,可现在项目已经启动了,不担心都不成了。

    “我会以脚行龙头的身份招生。”苏乙给郑山傲透了个底,“前一千个入学的学员,头一年免学费,管吃住,你说,会不会有人打破头也要来?”

    郑山傲瞪大了眼睛:“你有多少钱这么糟践?”

    “我这个脚行龙头赚的钱全贴进来够不够?”苏乙问道。

    郑山傲神色复杂:“你是真不把钱当回事儿……那你费这么大劲当这脚行龙头干嘛?”

    苏乙笑道:“实不相瞒,就是为了赚养这一千个学生的钱,我才做的这个脚行龙头。”

    苏乙当然是开玩笑的,但郑山傲还真仔细想了想,最后深深叹了口气,神色更复杂了。

    “宫师叔有个想法,让我跟你说说。”很快,郑山傲收拾好情绪,对苏乙讲道,“他打算邀请各门各派的高手来津门,办一场国术精英大赛,他希望你到时候也上擂台。”

    苏乙并不意外,因为他已经接到这个任务了。

    “那太好了,我们的新武也正好需要这样一个平台来面世。”苏乙道,“我也很想领教领教各门各派高手的高招。”

    “你以为你能赢几场?”郑山傲泼冷水道,“哪门哪派没有一招压箱底的绝活儿?你敢保证你都能接得住吗?高手争斗,决胜只在一招之间。”

    “良辰,不要以为你能跟我打个你来我往,就敢小觑了天下高手。这二十多年来,我才动过几次手?虽然武林同道给我面子,叫我一声宗师,但我心里清楚,这世上能胜我的人太多了。”

    “一旦你上了擂台,败了还好说,若是连胜,呵呵,那你就是一步一重天,一场一生死。因为没有哪个门派愿意被你这么个野路子踩在脚底下,到时候他们会想尽一切办法阻止你胜利。他们会一步一步拆解你的武功,破解你的招,分析你的打法,你在他们眼里一点秘密都将不会再有……”

    苏乙听着听着,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收敛了起来。

    郑山傲说的这些,他何尝不知?

    他之前和宫二说自己和她一战受益匪浅,这话不是客气,而是真的。

    经过这场比斗,苏乙不但察觉到了自己武学上的短板以及进步的空间,也对传统武学有了更深的了解和认识。

    他深刻意识到,传统武学绝对有其独到、高深之处,若是自己还抱着“综合格斗才是最高级的搏击术”这种高傲的态度不放,那他一定会败于自己的高傲。

    “老爷子,你说的这些我何尝不懂?”苏乙对郑山傲道,“但新武想出头,我只有一场场去打,而且必须要一场场赢下去。如果输了,新武就必然不能出头,办武校的事情,也必将事倍功半,甚至还有夭折的可能。”

    “想要成事,其实我根本别无选择。”苏乙眼露坚定,“老爷子你说一步一登天,一场一生死。其实细数我耿良辰过往种种,哪一步不是登天之难?哪一场又不是生死之危呢?”

    郑山傲沉默良久,然后深深叹了口气:“宫师叔说了,如果你能赢到最后,你最后一场的对手,会是他。”

    “那我就更多了一个必须要赢下去的理由。”苏乙认真地道。

    郑山傲离开后,苏乙再不纠结和犹豫,直接花了一百万巨额粉丝值,购买了《咏春大师级意识流教学》。

    他一直在纠结是按部就班修习咏春,还是耗费巨资开挂提升。

    现在他不用纠结了,他迫切需要提升自己,开挂已经成了他的必选项。

    陈识的咏春重技不重意,杀伐力十足,但意境不深,这也和他十多年南洋跑船生死厮杀的经历有关。苏乙得了他的“形”,再跟着陈识学,就只能靠时间堆砌来磨砺自己的技艺,最终量变引发质变,达到脱胎换骨的地步。

    现在苏乙最缺时间,所以他只能开挂。

    为什么选咏春,不选八卦掌,也不选综合格斗的大师级教学?

    苏乙对此是有考量的。

    现代综合格斗技术,苏乙的水平就算达不到大师级,但自问也相差不远了,花费巨额来提升这方面,性价比太低。

    再者,综合格斗再好,也是以西洋武术为核心的。越是和这个时代的武人交手,苏乙越是意识到,西洋武术因现代科学而早早发展到了天花板,再想进一步除非嗑药打针才行;但这个时代的传武却正百花齐放,虽有糟粕,但其精华的发展潜力却远远没有达到上限。

    比如咏春,一手听桥的功夫练到极致,身体的感知可以替代甚至超越你的眼睛,让你“看”事情看得更清楚。

    技近乎于神。

    八卦掌里当然也有类似的功夫,就比如“叶底藏花”,这一个“藏”字若是悟到一定境界,可以让对手变成睁眼儿瞎,可以让自己成为“隐武者”。

    但八卦掌太吃经验和身体记忆了,就是简简单单的蹚泥步和换掌的基础,不下个几年苦功,绝对达不到炉火纯青的地步。

    这方面咏春就好很多,咏春比较吃天赋。

    综合格斗就是个瓶,既然去芜存菁的现代武术已经装到了瓶颈,那么剩下的空间,不妨留给目前还能打能杀的传武。

    好在这一百万粉丝值花得物有所值。

    当苏乙开始想要进入教学流程时,他的精神直接沉浸入一个虚拟的空间。

    一个身穿黑色长袍的中年笑吟吟转过身来,对苏乙一抱拳:“你来了?”

    “你是……”苏乙有些迟疑。

    “佛山,叶问。”中年人道。

    苏乙就有些惊着了,这玩意儿还可以对话的?

    “我是苏乙,演员苏乙。”苏乙道。

    “接下来我来教你咏春拳,能来我的面前,想必你的咏春拳练得有些火候了,不如咱们搭把手再说?”叶问笑着做出邀请。

    “……”

    事实证明苏乙想多了,人家说的话只是既定流程,苏乙属于强行搭茬捧哏。

    于是话不多说,苏乙开始和叶问对打。

    这应该是十多年后武功大成,身体和技艺都处于巅峰期的叶问,一出手,就给了苏乙下马威。

    因为要学咏春,所以苏乙就只用咏春。

    他学咏春才多久?

    不用别的武功,只用咏春,对上浸淫了一辈子咏春的叶问,苏乙的下场可想而知。

    一招败北。

    “再来!”叶问笑呵呵对苏乙招招手,“这次我慢点。”

    “……”苏乙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

    他大喝一声,再次攻了上去。

    几个回合后,苏乙又被打退。

    这意识流教学空间里,一切都闲得很真实,包括痛感。

    苏乙呲牙咧嘴直吸凉气的时候,叶问又笑道:“我还可以再慢点……这样,我用一只手跟你打,看看你的咏春,到底练到了什么火候。”

    “欺人太甚,玛德!”苏乙骂了一句,扑了上去。

    这回他没管那么多,直接用了全力。

    三分钟后,叶问被苏乙的裸绞勒得额头青筋暴起,面目狰狞。

    但他极力挣扎,没让苏乙的裸绞成型。

    五分钟后,叶问成功挣脱。

    七分钟后,苏乙被踢出了教学意识空间,呆呆站在原地怀疑人生。

    这次他尽全力了,出手没有任何顾忌,什么杀招狠招都用了,但却还是输给了叶问。

    苏乙一向以高手自居,他对战郑山傲,对战陈识,甚至是对战宫二,哪怕留有余地地打,哪怕自觉只发挥出一部分的实力,他也有绝对的自信,如果真打,自己绝对可以战胜甚至杀死他们。

    可面对叶问这样的高手,他突然变得不那么自信了。

    他刚才手段频出,的确一度让叶问十分狼狈,但从叶问挣脱他的裸绞后,叶问一阵疾风骤雨的抢攻下他没能防住,最终被叶问打断了双臂,一拳轰碎了胸骨,惨死当场。

    他一死,就立刻从意识流教学空间里下线了。

    但那百分百的痛感却如跗骨之蛆,折磨了他好一阵子才缓缓消退。

    自己败在哪儿了呢?

    苏乙有些不甘心,他感觉自己并非没有机会杀死叶问,但若是搞不清楚这个问题,哪怕再打一场,他还是个死。

    稍稍缓和一会儿,苏乙再次进入了教学空间。

    “你来了?”叶问笑着缓缓转过身来,“咏春很简单,三趟拳,小念头、寻桥还有标指。三板斧,摊、膀、伏……”

    “先打一场再说!”苏乙看着对方略带自矜的笑容,又有些按捺不住,直接扑了上去。

    十分钟后,苏乙死亡下线。

    演员终端不提倡不劳而获的东西,比如给演员灌顶,让演员获得某种技能。但它会提供最有效率的学习途径,让演员快速成材。

    就比如现在,有宗师叶问手把手教你咏春拳,亲自跟你对练拆招,一对一沉浸式教学,这样的机会,李小龙都未必享受得到。

    最关键的是,只要你不怕痛,教学空间里可以毫无任何顾忌地实战,也许这是意识流教学空间的另一个隐形的好处。

    苏乙死了几次后,终于不再做飞蛾扑火的蠢事,哪怕他觉得自己就差一点点就能杀死叶问。

    但就差那么一步,就是寻常武人到宗师的距离,这是天堑。

    他开始老老实实听讲教学,学习咏春。

    哲彭人在耿良辰面前服软,释放了被捕的力巴,这件事的影响力依然在津门持续发酵。

    而贾长青的死,让苏乙本就如日中天的威势,再攀高峰。

    这些日子来,津门舆论沸沸扬扬,说的全是耿良辰三个字,从未有一个脚行龙头,能像是苏乙这样没有恶名,只有美名,威名。

0722、替身到位

    津门大侠、少年宗师、仁义无双小孟尝……

    苏乙硬是把自己活成了一块声名远播的活招牌。

    以至于厉大森死亡的消息一传出来,大家就自然而然把这笔账算在了苏乙的头上,觉得杀汉奸、快意恩仇,这是苏乙该干的事儿,也是苏乙能干的事儿。

    厉大森是死在自家床上的,他在睡梦中被他的管家活活勒死。

    管家连夜就跑了,自此消失不见;厉大森的尸体到第二天早晨九点多才被去喊他起床的佣人发现。

    厉大森一直都住在日租界,因为昨天的事情,和知鹰二也有点担心苏乙会搞暗杀,干掉厉大森,所以还特意派了特务来保护他。

    可千防万防,家贼难防,谁能想到,跟了厉大森二十多年的管家会突然对他痛下杀手?

    和知鹰二派去的人防备的是外来杀手,却防不住家贼。

    甚至管家离开的时候他们也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眼睁睁看着管家大摇大摆离去。

    直到佣人撕心裂肺的尖叫惊动了他们,他们冲进去一看,才知道自己保护了个寂寞。

    啪!啪!

    和知鹰二赶来后,二话不说先打了这两个特务一人一个耳光。

    “嗨!”

    两人立正低头。

    “蠢货,废物,混账!”和知鹰二骂道,“你们坏了我的大事!”

    厉大森是津门青帮辈分最高的人,此人投靠哲彭,意味着掌握着数万帮众的津门第一大黑帮,自此就彻底沦为了哲彭人的爪牙。

    和知鹰二手里握着这样一股力量,可想而知,对他的特务事业会起到多么大的助力。

    和知鹰二已经准备开始围绕厉大森制定一系列方案和计划了,哪知出师未捷,厉大森就身先死了。

    他怎能不火冒三丈。

    厉大森的死因没什么可疑的,就是被管家用裤腰带给勒死的。

    但问题是,为什么为厉大森服务了二十多年的管家,会突然勒死自己的东家?

    “一定有人逼他这么做!”和知鹰二不假思索地做出断定,“他一定被人抓住了什么把柄。”

    “如果我们调查管家最近一段时日的行踪,和他接触过的人,也许会有收获。”龟田一郎建议道。

    “不,没这个必要。”和知鹰二冷笑,“厉大森活着的时候,他会是一条好狗,但他死了,对我们来说一点价值都没了,我们为什么要为他调查真凶?知道是谁杀了他,真的很重要吗?”

    “但是厉大森毕竟是我们的狗,如果不找出真凶,任由凶手嚣张,对我们来说,会不会太……”龟田一郎没有说完。

    “这对我们来说,当然是一种打击,无论是从名誉上,还是现实中。”和知鹰二道,“我们毫无疑问会受到耻笑,而且会让那些原本可能投靠我们的人,更加谨慎。”

    “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和知鹰二轻蔑地道,“当我们英勇的哲彭战士进入这座城市,这里的一切都会臣服在我们脚下,所有人的生死,我们都予取予夺,那些懦弱的至那人根本不会反抗我们,他们今天的耻笑到时候也根本毫无意义!”

    龟田一郎若有所思。

    和知鹰二拍拍他的肩膀:“做任何事情,一定要问问自己,这件事会影响你的目标吗?如果不是,那就不要去管它,不要管别人怎么批评你。当你成功的时候,你所有的做法都是对的。如果你失败了,你做的再好,也都是错的。”

    “我明白了,和知桑,多谢您的教导。”龟田一郎恭敬地道。

    和知鹰二欣然点头,自己心里的火气也消除了许多。

    他微微沉吟,道:“耿良辰……其实我根本不用查,就知道厉大森的死跟他脱不了干系。不过没关系,既然他杀死了厉大森,那就由他接替厉大森的位置吧!”

    龟田一郎道:“和知桑,您之前交代我查耿良辰的一切,我查到他的义父郑山傲正协助宫宝森举办一场武术比赛。”

    “武术比赛?”和知鹰二眉毛一挑,“没错,我差点忘了,耿良辰还是以为出色的武术家。这场武术比赛,和郑山傲即将开班的武术学校应该有关,如果我没猜错,耿良辰一定会上场。”

    “我们应该怎么做?”龟田一郎问道。

    “要想征服一个人,就要全方位地打击他,让他感到绝望。”和知鹰二道,“然后在他最绝望的时候,给他一条生路,那时候他会奉你为神!”

    “既然是武术比赛,怎么能没有我们哲彭武术家的参与?”和知鹰二笑呵呵道,“太田德三郎不是一直想见我吗?让他来吧。”

    “嗨!”

    太田德三郎知道和知鹰二召见他的消息后,简直喜出望外。

    自从三野百吉死后,太田德三郎便失去了靠山,利欲熏心的他迫切需要心的靠山来实现自己的野心和欲望。

    松室孝良不搭理他,但好在松室孝良也很快就死了。

    于是和知鹰二上任后,太田德三郎立刻又盯上了他。

    两人以前就相识,而且关系不差,这让太田德三郎觉得自己又要发达了。

    见了和知鹰二后,太田德三郎迫切地表现自己,演示自己的武功,展示自己的优势。

    为了达到“震撼”的效果,太田德三郎还请了“演员”和他对练,双方斗得是眼花缭乱,险象环出,最终太田德三郎以酷炫吊炸天的“斋藤一刀流”获胜。

    众所周知,一刀流是一种剑术。

    和知鹰二是武术门外汉,根本看不出双方排练过的痕迹,他真以为自己遇到了武术界的高人,顿时对太田德三郎惊为天人,引起了浓浓的重视。

    太田德三郎为了进一步巩固自己武术高手的人设,不惜大肆吹嘘自己的武林地位,并吹嘘自己神道无念流剑派有多牛逼,自己还精通多种华国武术,最近还从武当剑道大师孙瑞林那里学了武当派的绝世剑法“太乙玄门剑”,其中“寒梅吐玉”这一招绝活,杀人于无形,世间无人能挡。

    见和知鹰二有些不信,太田德三郎当场演示,让和知鹰二做裁判,龟田一郎拔枪的同时,他出剑。

    双方比斗时,太田德三郎特意转过身去背对着龟田一郎,还让龟田一郎在胸口位置垫了厚厚的两本书。

    等和知鹰二数到三时,龟田一郎的手刚伸进枪套里,只听“仓啷”一声,随之寒光一闪,龟田一郎踉跄倒退几步,等回过神时,太田德三郎的剑尖已经指在了龟田一郎的脖子上。

    而龟田一郎的胸前,两道剑痕格外明显。

    就在刚才那一瞬间,龟田一郎的枪没拔出来,太田德三郎却已经出了三剑。

    速度之快,肉眼根本难以捕捉。

    如果苏乙在场,定会察觉这太田德三郎比起当日登瀛楼,武功进步了太多。

    原因是此人除了学了武当太乙门的镇门绝学,还学了很多门派的武功。

    他在日租界打着以武会友的幌子,以大烟、美女引诱了许多知名的武人堕落,然后巧取豪夺,得到对方的武功和绝学,进步飞快。

    而且他本身的剑法也是有一定水平的,因此才能短短十多天就把这招没有三年火候练不出模样的寒梅吐玉,施展出三分威力。

    是的,这招寒梅吐玉要是练至大成,要瞬间笼罩对方七大要害,中剑之人十死无生,神仙难救。

    而太田德三郎最多刺出三剑,严格来说,其实是“两剑半”。

    但已足够让外行人惊为天人了。

    他故意让龟田一郎在他出招的同时拔枪,制造出“剑比枪快”的场面,形成冷兵器战胜热兵器的惊世骇俗的鲜明对比,对和知鹰二形成震撼力。

    但事实上根本没这么夸张,若是刚才龟田一郎再退后两米,除非太田德三郎“飞剑”,否则他必输无疑。

    太田德三郎剑道高手的人设立住了,和知鹰二看着他,突然有了更好的主意。

    几天后,赵德柱带来了一个人。

    这是个身材、样貌都和苏乙有几分相似的年轻人,气质略显忧郁,看起来不太爱说话的样子。

    “耿爷,这是王二牛,也是咱们脚行的兄弟。”

    赵德柱一回头,看到王二牛还傻呆呆站着,“啧”了一声叱道:“叫人啊!傻站着干嘛?”

    “耿、耿爷。”王二牛很紧张地鞠了个躬。

    苏乙笑呵呵对他摆摆手,目光落在赵德柱身上。

    赵德柱会意,介绍道:“是咱们津门本地的,家就在同益源那一片儿,去年刚和家里俩老人分家,家里有个弟弟,本来还有两个妹妹……”

    说到这儿赵德柱顿了顿,看了王二牛一眼,又对苏乙道:“半年前,大妹被百家帮的人掳走了,耿爷您破了志工码头后,他大妹也回来了,不过人疯了……大妹被抓走没过多久,二妹被袁文辉的人抓去了日租界,最后听说进了厉大森的宅子当了丫鬟,没过多久就死了。”

    王二牛更忧郁了几分,眼眶有些湿润。

    “耿爷你灭了百家帮,现在厉大森也死了,算是给他两个妹妹报了仇,”赵德柱接着道,“他拿你当恩人看,我跟他说了这事情,他很乐意。”

    苏乙点点头,表示了解。

    “知道要你来干什么吗?”苏乙问道。

    “知道,耿爷。”王二牛道,“柱子哥说了,我来是给您当替身的。”

    “知道替身是做什么的吗?”苏乙笑了笑。

    王二牛怔了怔,摇摇头。

    “就是替我挡子弹,”苏乙淡淡道,“如果没事,我可能养你一辈子你都平平安安;但如果有人要杀我,可能明天你就死了。”

    王二牛不但没被吓到,反而神色坚定道:“耿爷,我这条命,是您的了!”

    “不怕死?”苏乙问道。

    “怕!但是为了耿爷你死,死就死了!反正我家里还有个弟弟,我们老王家也不算绝后。”王二牛道。

    苏乙拍拍他的肩膀:“好小子,冲你这句话,我也不能让你轻易死了。有危险是真的,但你放心,平时我手底下几十杆枪怎么保护我,他们就会怎么保护你,你就算想死也没那么容易。”

    顿了顿,又对赵德柱笑道:“二牛不错,我很满意,就他了。”

    “耿爷能看上就好。”赵德柱开心咧嘴一笑,“二牛,还不谢谢耿爷?”

    “谢谢耿爷……”王二牛急忙道。

    “是我谢谢你才对。”苏乙摆摆手,“柱子,二牛的家里,你来安顿,无论二牛有什么想法,都尽量满足,如果觉得为难,就找我说,但不要直接拒绝他。他是来替我卖命的,家里没个难处,不会出来卖命。咱们能帮就帮,明白吗?”

    “明白。”赵德柱点头。

    “耿爷,我给您磕头了。”王二牛眼泪当场就下来了。

    二话不说跪地上“咚咚咚”磕了三个头。

    苏乙上前扶起他,拍拍他的肩膀:“好好做事,以后就是自家兄弟。”

    “走吧,耿爷还要练武,我先带你熟悉熟悉环境。”赵德柱拉着抹着眼泪的王二牛离开了。

    苏乙收回目光,意识沉浸在脑海里。

    终端发来两条信息,一条任务完成的提醒,另一条是又有新的任务发布了。

    “演员苏乙你好,第三单元第一幕演出任务——替身已完成,演出评价:出色;获得奖励:20导演分。”

    “演员你好,第三单元《暗杀之王》第二幕演出已发布,演出任务为——风起热河。

    任务说明:你已经证明了自己是一个合格的刺客,但这是不是一条适合你的路呢?也许应该还要印证。哲彭人已经做好了全面进攻热河的准备,你很清楚这一战的结果,那么,你可以用一个刺客的方式,改变战局吗?任务期限——热河战役结束之前。”

    以刺客的方式,改变一场战争的结局?

    这可能吗?

    也许有可能,但可能性无限接近于零。

    别的不说,就说潜入日军司令部,不用热武器杀死对方的指挥官,然后再全身而退的难度有多大?

    而且杀了指挥官就能改变战局吗?

    只怕未必。

0723、六十三手

    “知道替身是做什么的吗?”苏乙笑了笑。

    王二牛怔了怔,摇摇头。

    “就是替我挡子弹,”苏乙淡淡道,“如果没事,我可能养你一辈子你都平平安安;但如果有人要杀我,可能明天你就死了。”

    王二牛不但没被吓到,反而神色坚定道:“耿爷,我这条命,是您的了!”

    “不怕死?”苏乙问道。

    “怕!但是为了耿爷你死,死就死了!反正我家里还有个弟弟,我们老王家也不算绝后。”王二牛道。

    苏乙拍拍他的肩膀:“好小子,冲你这句话,我也不能让你轻易死了。有危险是真的,但你放心,平时我手底下几十杆枪怎么保护我,他们就会怎么保护你,你就算想死也没那么容易。”

    顿了顿,又对赵德柱笑道:“二牛不错,我很满意,就他了。”

    “耿爷能看上就好。”赵德柱开心咧嘴一笑,“二牛,还不谢谢耿爷?”

    “谢谢耿爷……”王二牛急忙道。

    “是我谢谢你才对。”苏乙摆摆手,“柱子,二牛的家里,你来安顿,无论二牛有什么想法,都尽量满足,如果觉得为难,就找我说,但不要直接拒绝他。他是来替我卖命的,家里没个难处,不会出来卖命。咱们能帮就帮,明白吗?”

    “明白。”赵德柱点头。

    “耿爷,我给您磕头了。”王二牛眼泪当场就下来了。

    二话不说跪地上“咚咚咚”磕了三个头。

    苏乙上前扶起他,拍拍他的肩膀:“好好做事,以后就是自家兄弟。”

    “走吧,耿爷还要练武,我先带你熟悉熟悉环境。”赵德柱拉着抹着眼泪的王二牛离开了。

    苏乙收回目光,意识沉浸在脑海里。

    终端发来两条信息,一条任务完成的提醒,另一条是又有新的任务发布了。

    “演员苏乙你好,第三单元第一幕演出任务——替身已完成,演出评价:出色;获得奖励:20导演分。”

    “演员你好,第三单元《暗杀之王》第二幕演出已发布,演出任务为——风起热河。

    任务说明:你已经证明了自己是一个合格的刺客,但这是不是一条适合你的路呢?也许应该还要印证。哲彭人已经做好了全面进攻热河的准备,你很清楚这一战的结果,那么,你可以用一个刺客的方式,改变战局吗?任务期限——热河战役结束之前。”

    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步子太大了,咔,容易扯着淡。

    不管以一人之力改变一场战争走向的任务有多离谱,那都是以后的事情,现在的哲彭人还在榆关外和果军对峙,偷偷摸摸调兵遣将,为即将发动的战争做准备。

    按照原剧情,热河战争要到来年才会打起来,现在还在腊月,距离战争开始,起码有一个多月的时间。

    当务之急,苏乙觉得还是闭关苦修,增强自身为妙。

    宫宝森已经为他准备好了展示的舞台,郑山傲也已经开始操办建设武校的事情了。

    成为津门第一,然后再成为现代综合格斗教父。才是他现在就应该为之努力去奋斗的目标。

    接下来的几天,苏乙在家通过意识流教学,一遍遍和教学空间里的叶问过招。

    他只用咏春,打一次败一次,没有任何意外,但他对咏春这门功夫的熟练度和了解程度,却呈质般跳跃。

    某日清晨,苏乙正在院中习武,却看到一个高挑的身影翻墙进来了。

    警报被触动,手枪队的人立刻有所反应,全冲了过来。

    “没事了,都回去吧。”苏乙看着向他走来的宫二,头也不回地对自己的保镖们道。

    保镖们面面相觑,赶来的赵德柱看清楚宫二,撇撇嘴,回头摆手道:“走了走了,没事了!”

    保镖们呈鸟兽散。

    “不请自来,是为上次未完一战。”宫二对苏乙一拱手,“耿先生,请!”

    苏乙叹了口气:“今天你就不怕男女授受不亲了?”

    宫二脸微红,瞪了苏乙一眼道:“习武之人不拘小节。”

    “我拘,我这人最拘小节。”苏乙道,“不瞒你说,跟你打过之后,我做了好几宿的梦,那内容,啧啧……”

    “登徒子,看打!”宫二羞红了脸,垫步上前,冲上来就打。

    苏乙无奈只好应战。

    经过这些日子在意识空间和叶问的对练,虽然只是练咏春,但对苏乙的武功也有很大启发和帮助,他的武功有了明显的进步,再加上对宫家六十四手有过一次接触,不是那么生疏,所以这次苏乙几乎全程压着宫二打。

    原本苏乙是想直接赢了宫二,让宫二彻底死心,别再来纠缠他。

    但苏乙没想到的是,几天没见,宫二的武功居然也进步不小。好几次他认为必中的攻击,居然都被宫二轻松化解掉了。

    宫二今天的招式运用巧妙了太多,而且凡事苏乙用过的组合,她居然都能轻松破解。

    显然,宫二这些日子没少针对苏乙下苦功。她不但想出了如此老道缜密的拆招破解之法,还能够这么快就熟练运用道了实战之中,可见其天赋。

    除此之外,哪怕宫二一直都没用叶底藏花,苏乙打到后来居然也有些渐渐吃力了。

    他惊讶地发现,宫二在展示更多六十四手的招式,并将它们精妙地组合变化,发挥出更大的威力。

    厉害厉害……

    站立技能奈何不了宫二,苏乙果断上寝技。

    宫二这次精明了,一见苏乙要抱摔,立刻开始游身远攻,不肯轻易近身来。

    但久守必失,她还是被苏乙抓住机会,抓住左腿一个鳄鱼翻滚将其放倒,准备做膝十字固。

    感受到自己修长的腿被苏乙牢牢夹在裤裆里,还有那一嘟噜东西隐隐的触感和热度……

    宫二奋力挣脱,红着脸狠狠瞪着苏乙,咬着唇也不说话。

    “还打吗?”苏乙问道,“今天还没见你的叶底藏花呢。”

    “你接得住吗?”宫二不屑,“若非我手下留情,你有十条命也该死了。”

    “我接不住叶底藏花。”苏乙笑呵呵道,“但若非我手下留情,你死都没机会用出这一招。”

    宫二狠狠瞪了苏乙一眼:“今日还是平手,改日再战!”

    说罢后退两步,然后快步助跑,翻上墙头消失不见了。

    宫二走后,苏乙不禁微微一笑,和宫二打这一场,也算是印证了这几天苦修的成果。

    不但如此,他发现自己对咏春的运用更熟练了,刚才的比斗中,他好几次都情不自禁用上了咏春的武学,他对八卦掌的了解也更深了几分。

    和宫二打得颇有些意犹未尽,且不能全力出手,十分不尽兴。

    苏乙迫不及待沉浸入意识流空间里。

    “叶问,今天我要你屁滚尿流!!”苏乙大喝一声。

    叶问缓缓转身微笑:“佛山,叶问,领教高招。”

    然后厕所蹲。

    “……”

    回到郑宅的宫二径直去了演武场,那里,宫宝森正在站桩。

    虽然一把年纪了,但数十年如一日,宫宝森每天都会站桩,短则两三小时,长则五六小时,刮风下雨,从不间断。

    这和郑山傲完全是两种极端,郑山傲已经二十多年都没站过桩了。

    “爹。”谷

    “如何?”

    “没赢。”

    宫宝森收功转过身来,笑着向宫二道:“去穿铠甲护具,和那天一样,你照着他的招,向爹出手,”

    “是,爹。”

    五天后,苏乙在院中练武的时候,宫二又来了。

    她还是翻墙进来的,径直走向苏乙。

    苏乙笑吟吟看着她。

    虽然对宫二的不请自来和纠缠不休还是很不感冒,但苏乙其实并没那么反感了。

    就当是每隔几天的一次实战演习了,反正打一场对他也破有好处。

    手枪队被惊动跑了过来,但看清楚是宫二后,为首的队长一愣后立刻转身摆手:“散了散了,没事了。”

    宫二对苏乙一拱手,二话不说摆出起手式。

    苏乙做黄飞鸿状,气度俨然。

    “哈!”

    下一刻,两人几乎齐齐冲向对方。

    苏乙的武功又进步了,宫二的招式组合也更玄妙了,两人依然打得有声有色,不分上下。

    但这次苏乙的进步似乎更大一些,到最后宫二不得不用了叶底藏花轰了苏乙一掌,才阻止了苏乙如潮水般一浪高过一浪的攻势。

    见宫二玩狠的,苏乙二话不说直接上寝技。

    这回苏乙用的是断头台,两条腿从宫二的腋下穿过,死死绞住宫二的躯体,左手抓住右手腕勒住宫二的脖子,使她的脑袋贴在自己的腰部。

    这姿势……

    宫二急了,直接张口就咬。

    “啊……”

    苏乙一声惨叫松开她翻滚逃远。

    “你属狗的啊!”他没好气叫道。

    宫二脸看都不看苏乙,“嗖”地一声就窜了出去,灵巧翻过墙头跑了。

    苏乙瞠目结舌,满腔热血无处发泄,回到意识流教学空间。

    “叶问,我要一个打十个!”

    “叶文只有一个,”叶问缓缓转身笑着道,“打你足矣。”

    “玛德!”

    苏乙冲了上去。

    叶问没有说大话。

    五天后,宫二又来。

    这次手枪队长只派了一个人来查探情况:“你去,看看是不是宫家小姐来了,如果是的话就回来,别扰了耿爷的雅兴。”

    之后基本每隔五六天宫二都要来找苏乙打一场,她每来一次,她的武功都会多出一些新的招数和变化。

    一开始苏乙只道是宫二天赋高,悟性好,所以回回都有进步。

    但几次后苏乙琢磨出不对劲了。

    宫二又没有像他一样开挂,却每天都有看得见的进步。

    如果宫二真有这般才情天赋,她也不会练了十多年八卦掌,到今天还称不上一声宗师。

    刚开始苏乙还反应不过来是怎么回事,但现在他要是还不知道这是为什么,那他就是傻子了!

    宫宝森在用这样的方式给他喂招,传他宫家的六十四手。

    讲真,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苏乙吓了一跳,第一反应就是自己肯定猜错了。

    他觉得怎么可能?

    宫宝森不弄死他已经算是刚正大度了,怎么可能还会用这种处心积虑的方式传他宫家的不传之秘?

    每招每式,各种变化,拆开了揉碎了掩饰给苏乙看,哪怕苏乙是个傻子,宫家的六十四手也都学会了。

    不,还没彻底学会,还有一招叶底藏花除外。

    宫二每次施展这一招,依然是属于神不知鬼不觉,让苏乙无从抵挡。

    这一招的关隘到底在哪儿,苏乙还是琢磨不出。

    但,为什么?

    宫宝森为什么要传苏乙宫家的六十四手?

    苏乙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唯一的解释就是,宫宝森觉得苏乙骨骼惊奇,是万中无一的武学高手,所以惜才?

    会是这样吗?

    苏乙试探着想要去拜访宫宝森,面见宫宝森,但却被拒之门外。

    宫宝森还是不愿意见他。

    为什么?

    你如果不是看好我,为什么要通过宫二传我宫家六十四手的武功?

    你如果真的看好我,为什么又不见我?

    苏乙隐隐猜测,可能宫宝森看好自己,但马三又是他心里过不去的一个梗……

    苏乙能猜到的事情,宫二自然也猜到了。

    刚开始她还以为父亲只是为了能让她打败苏乙,所以才每次都让她展示苏乙的武功,然后再逐一破解。

    但后来,父亲通过她传功的意图已经十分明显了。

    “爹,我不懂。”

    宫二直接发问。

    事到如今,宫二已经不再怀疑苏乙和马三的死有关了。

    正所谓不打不相识,有时候武功也是人品,和苏乙每隔五六天就交一次手,她和苏乙也算打出了交情。

    她不相信苏乙会是因一言不合就暗中杀人的暴戾小人。如果苏乙真是这种人,也练不出那一身武功。

    因此,父亲看好苏乙,她不但不反对,反而十分欣慰,觉得宫家又得了一位大才。

    可父亲明显没有打算收苏乙为徒的意思,又通过她来悄悄传苏乙武功。

    宫家的六十四手,父亲只传了她,但现在,这世上又多一个人会了。

    “不懂就对了。”宫宝森没有提女儿解答疑问的意思,“这世上的事情,没必要事事都计较,也没必要事事都弄懂。有些事情,知道就好。为什么,其实不重要。”

0724、擂台

    津门喝咖啡的地方不算少,但最好的咖啡馆一定是在小白楼。

    明明是白天,老板却非要把窗帘拉一半,营造出昏暗交替的光线来。

    舒缓低回的音乐在散发着复合香气的空间里回荡着,让气氛变得慵懒而暧昧。

    所以情人总喜欢到这种地方来约会,因为饮食男女到了这种地方,哪怕不想发生点什么,但脑子里一定会克制不住地“想歪”。

    比如现在的苏乙和宫二。

    带着光晕的光线撒在彼此身上,让坐在对面的人看起来显得神秘而棱角分明。两杯咖啡冒着的白色雾气偶尔遮挡住两人的视线,他们试图在这交替的瞬间遮掩自己眼中的情感。

    但效果不太好。

    “我记得第一次喝咖啡,是在我十四岁的时候。”宫二突然笑笑开口,“那一年哲彭人在皇姑屯炸死了张大帅,我爹知道这消息后,笑了三声,大哭一场。他笑,是因为若非张大帅,我大师伯也不会被逼得远走他乡,有家不能回;他哭,是因为若无张大帅,哲彭人还有谁能挡得住?”

    话题略显沉重,之前旖旎的氛围荡然无存,苏乙眼中的柔和逐渐转化为肃然。

    然而这本就是宫二有意的。

    “一片丹心图报国,两行清泪为思亲。”宫二幽幽地说道,“我知道我爹的苦,明白他的两难。所以一直以来,我都很听他的话,任何事从来不让他为我操心。”

    苏乙静静听着,没有说话。

    “爹难受了好长一日子,有一天突然说要带我去喝咖啡。他说去,我便陪他去了。哪知去了以后才发现,原来一起喝咖啡的不止是我和爹两个人。还有一对父子。”

    说到这里,宫二突然顿住,目光有些闪烁。

    苏乙便明白了她要说什么,也明白了她为什么在气氛刚刚好的时候,要“不识风情”。

    “他们家有权有势,在金陵有大背景。”宫二自嘲笑笑,“我一直以为,我爹就是我的天,有他在,我一辈子喜乐安康。”

    “可那一天我才明白过来,天外有天。乱世要来了,我爹怕他这片天遮不住我,所以他给我找了一片更高、更大的天。”

    苏乙依然不语,他仍在听。

    “我许了人家,跟那家的公子订了婚约。”宫二看着苏乙,“其实那天爹问我的时候,我只要说个‘不’字,我爹一定会顺着我,因为他从来都没有逼我做任何事。耿先生,你知道为什么我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就答应了我爹吗?”

    苏乙看着她,缓缓说道:“也许,你想做他的天。”

    宫二的眼中突然多了一些光彩。

    她说:“我其实是有些后悔的,所以这些年我拼命练武,我觉得做天也许不用靠别人,靠我自己就可以。也许是我自不量力了,从那天开始,我就再没有开心过。”

    苏乙道,“人有时候之所以不开心,是因为背负太多不该背负的东西,想放,又觉得不该放,不能放。”

    “你也是这样吗?耿先生?”宫二问道。

    “我也是。”苏乙道。

    “所以你也不开心?”宫二再问。

    “有时候会,但更多时候我会苦中作乐。”苏乙笑道,“其实哪个人生没有痛苦?”

    “宫姑娘,其实人该痛苦的时候就痛苦,该开心的时候就开心。痛苦的时候你不会开心,那为什么开心的时候,你要回忆痛苦的事情呢?”

    宫二看着苏乙,突然笑了笑道:“耿先生是怨我煞了风景?”

    “不是,”苏乙道,“我只是在想办法让你开心。”

    宫二的眼中似有水波,她轻轻说:“很多人都告诉我别不开心。但他们从来不知道我为什么不开心,也从来没有想办法让我开心。”

    苏乙笑了笑,没有说话。

    “说说你吧,耿先生。”宫二道,“我想听。”

    苏乙看着她,半响才缓缓道:“我和你一样,背负了太多放不下的事情,所以我有很多非做不可的事情要去做,就比如这次的擂台,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其实没人喜欢打擂台,但如果你想做事,这个世界就需要你去和别人拼命。”

    “这次的擂台打过,一定还会有下一个擂台等着我,我也还要再打下去,不管我愿不愿意,我都得一次次站在擂台上,用我的拳头,用我的刀,去打败对手,甚至杀死对手。”

    顿了顿,苏乙看着宫二接着道:“所以我这一生注定要错过很多风景,也注定要留下很多遗憾。”

    “比如现在?”宫二突然问道。

    “是的。”苏乙说。

    两人对视着,宫二眼眶有些雾气,她笑了笑,似是说笑:“如果有机会的话,买一张不问去处的火车票,你愿意放下一切随我走么?”

    “你能放下吗?”苏乙问道。

    宫二深深看着苏乙,缓缓摇头。

    这一刻,苏乙心底突然松了一口气。

    他突然想到,也许当年宫宝森问宫二愿不愿意许给那个公子哥的时候,也是自己刚才这般的心情。

    那么宫二刚才摇头的时候,是不是也是如同当年一样的原因?

    “耿先生,认识你,我很开心。”宫二道。

    “我也是。”苏乙道。

    宫二笑了笑,站起身来:“其实咖啡也没什么好喝的,太苦。耿先生,这杯咖啡,我请了。”

    她转身离去,没有再回过头。

    苏乙把自己死死按在沙发上良久,直到确定自己再也追不上宫二。

    宫二说过,她性子倔,喜争强,这一辈子都没跟谁认过输。

    但刚才她还是认了。

    苏乙跟她说过的,这场决斗,谁输,谁请客。

    这杯咖啡,最终还是宫二付的账。

    自这天后,宫二就再也没有来过。

    其实从小白楼回去后,宫宝森照例在郑宅的演武场等着女儿,但他没等来宫二,只等来了老姜。

    “老爷,姑娘说她不来了。”老姜道,“以后她也不去了。”

    老姜欲言又止。

    “你想说什么?”宫宝森问道。

    “姑娘和耿良辰好像有些不对……”老姜犹豫着道。

    宫宝森脸色变了变,眼神阴晴不定良久,才沉声问道:“确准吗?”

    “五年了,我从来没见姑娘像是这段时日这么高兴过。”老姜道,“但今天,以前的姑娘又回来了。”

    宫宝森沉默良久,长长叹了口气:“津门的事,该了了,让山傲发函登报吧。”

    “是,老爷。”

    次日,津门各大报纸头版头条纷纷刊登了一条消息——中华武士会举办将于十天后在津门国术馆举办华国精英武士赛,旨在从各门各派中挑选出国术精英来,组成国术精英会,弘扬国术,发扬尚武精神。

    精英武士赛分为四个阶段。

    第一阶段的赛制为“擂主挑战赛”,凡是受到邀请的门派和个人,需按照抽签随机捉对比斗,连胜三场者可以成为擂主,擂主需连胜十场,视为守擂成功,便可进入第二阶段的比赛。

    擂主挑战赛为期十天,未完成场次的擂主每天至少须战两场,或者接受别人挑战,或者随机抽取对手。

    有一次败绩者仍有一次继续参加擂主挑战赛的的机会,但如果累计两场战败,则失去晋级第二轮的机会。

    十天内完成连胜场次守擂成功的擂主晋级下一轮比赛,第二阶段的赛制为“擂主争霸赛”。

    所有擂主抽签分组后捉对厮杀,每组四人,每人需打三场,采取积分制,胜一分,负零分。

    每组只取第一名晋级第三轮。

    第三阶段的赛制叫“国士争夺赛”,第二轮每组第一名的擂主,需轮番捉对厮杀,依然根据积分制度,决出前三名。由中华国术馆分别赐予“国士、侠士和武士”称号。

    到了这里,这次的国术精英挑战赛正赛部分,就算彻底结束了。

    但比赛还有第四个阶段,那就是“传承表演赛”。

    在这一阶段的比赛里,宫宝森、李书文、尚云翔、孙露堂、臂圣张策,杨成普、马应涂、马良共计八位武林名宿,会挑选前三名精英武者进行武学传承表演赛。

    他们会随意挑选自己心仪的弟子,和其进行传承表演赛,并在挑战者达成他们预设的合理条件后,奖励一手他们的看家本领、拿手绝活给挑战者。

    除此之外,只要晋级第二轮,就有一千大洋的丰厚奖励可以拿。

    晋级第三轮,就有一万大洋的奖励。

    第三轮的前三名,又有十万、五万和二万大洋的奖励。

    此次比赛的所有奖金,都由刘海清的“三青团”赞助。

    看这熟悉的赛制,显然是有苏乙的一份功劳。

    无论是新奇的赛制还是丰厚的奖励,都噱头十足。消息公布后,迅速引起全民热议。

    而且消息不光在津门发酵,很快就向全国范围扩散。

    这次的比赛制度非常先进、完善和公平,且奖励力度非常大,可以说是史无前例了。

    几乎全国的习武之人都被吸引了,有条件赶来的人,已经迅速开始动身,往这边赶了。

    十天的时间,足够全国大部分地区的人赶至津门了,但由于种种原因,南方的武人还是少有人来,尤其是两广以南。

    饶是如此,十天后,在津门聚集的武人已多达数千人,给津门的治安状况造成了巨大压力。

    津门的街面上近期热闹极了,无论走到哪里,到处都有人在谈论这次的武学盛会。

    人多到远远出乎了宫宝森的意料之外,在宫宝森原本的预想中,有数百人参加比赛,已经算是人多的盛会了。

    可现在,足足数千人!

    数千人的赛事,绝对算是超大型赛事了,也是这个时代第一回举办这么隆重,参赛人数有史以来最多的大赛。

    宫宝森和郑山傲都有些麻爪了,他们对此毫无经验。

    这件事甚至都引起了于学忠乃至金陵方面的注意,因为聚集的人数太多,金陵方面已经有了叫停这次比武大赛的声音,一时间,风声鹤唳,到处都有不好的消息传来。

    好在苏乙及时出手,当仁不让接了“组织顾问”的差事,派出手底下的力巴们当“志愿者”,并由刘海清说动了军方出面,才让秩序回到了正轨。

    于是,第一轮的“擂主挑战赛”赛制随着人数的增加开始产生了一些变动,数千参赛者被按照报名登记时间的先后,分成了八个赛区,八个赛区的参赛者不得“跨区”参赛,八个赛场的比赛也将同时进行。而比赛的时长,被严格控制在了五分钟内。

    如此一来,参赛人数虽比预料中多了近十倍,但赛制其实并没有发生多大变化,更是没受到太大影响。

    这种成熟的赛制让所有人都惊为天人,觉得能设计出如此赛制的人绝对是天才。

    甚至有关注此事的军阀开出丰厚条件来“挖角”,希望苏乙跳槽去他们麾下,做“更有意义的工作”。

    苏乙当然是置之不理,充耳不闻。这让知道他存在的人,都对他的“淡泊名利”赞不绝口。

    比赛的日子终于到了!

    这一日,整个津门万人空巷,人们全部都涌入津门的八个比赛现场,去参观这次史无前例的比武大会了。

    苏乙没有搞什么特殊化,因为这场比赛当真做到了无视背景,一视同仁,大家都必须从第一轮开始打起。

    当然,即使这样也不可能做到完全公平。名利二字,最是能让人绞尽脑汁,前仆后继,再完美的规则,也有人能找出其中的漏洞,

    比如有人很可能为了晋级,买通十个对手来挑战自己,并在擂台上故意输给自己,从而让自己拥有晋级第二轮的资格。

    这样的情况,即使是苏乙也没有太好的办法解决掉,只能通过事后惩戒来达成自己的目的。

    好在这种通过作弊上去的擂主也决计走不远,因为到了第二轮,大家就又站在同一起跑线上了。

    苏乙作为参赛选手,被分到了第一赛区,这一赛区的人最多,足有八百多个来自各地的武人参赛。赛场就在法租界,是一个灯塔人开的赛马场里。

    这里早早就搭建好了五个擂台,每个擂台各设两个裁判。

0725、首胜

    自古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其实这话不光是说武术这东西谁高谁低一比就明了,也是说习武的人总是技高不让人,骨子里是不懂谦虚的。

    嘴里说着“承让”,但没有谁出手真的是承让。

    上了擂台,各个都憋足了劲要赢。

    八米见方的擂台,只要武人双脚离开擂台落地,无论是主动还是被动,都会被判负。

    五分钟时长的限制,如果比赛还未分胜负,则由裁判根据武人在比赛中的表现,判主动进攻者为胜方。

    其余的胜负判定标准,基本照搬了MMA的规则。

    比如KO胜,击晕对手,在这里被称作完胜;

    TKO胜,双方实力相差悬殊,一方失去抵抗能力,场上裁判员判定如果比赛继续进行占劣势的武人将会有被击昏的危险,裁判员会终止比赛,判其对手获胜。在这里,被称作优胜。

    如何胜利不重要,因为不会额外加分。

    重要的是,这样在有限的空间里,极短时间内要求比斗双方确定优势并分出胜负的规则,无疑让这场盛大赛事变得前所未有地激烈和热血。

    打的人觉得刺激,看的人也觉得精彩,这绝对是一场无与伦比的视觉感官盛宴。

    哪怕只是第一轮的“海选”,也让很多人意识到,这注定是一场会被载入史册的盛大武术赛事!

    八个赛区,每个赛区都有五六个擂台同时进行比赛,而每个擂台边上,都围满了观看比赛的民众。

    所有的赛场都是人头攒动,喧嚣鼎沸,时不时传出的喝彩和叫好,让这里的气氛变得无比热烈。

    “四号擂台,精武谭腿派张麒麟完胜!”

    “二号擂台,铁砂掌韩庆堂优胜!”

    “五号擂台,鲁地四路查拳张本源胜!”

    裁判不时便唱名,喊得嗓子都嘶哑了。

    每位胜者在接受了观众的喝彩和欢呼后,裁判都会提醒他,每日至少战两场,是要连战还是稍事歇息再战?

    赢的轻松的基本都会选择接着打,而那些第一场就险胜的,或者对自己没多大信心的,则多半会谨慎表示先下台歇息。

    如果赢了第二场,裁判会告诉连胜者今天的基本对战局次已完成,胜者可以选择明日再战,也可以选择今日接着再战。如果再胜一场,就会获得擂主资格。

    有不少武人被“擂主”的名头所吸引,再被台下的观众起哄刺激,选择了接着打。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连打两场还要接着打,除非是真有本事的或者运气好的,但大多数人都会受到体能影响,从而落败。

    第一个擂主很快诞生,恰好就在苏乙这个赛区,是一个叫李元智的八极拳高手,出身自武术之乡沧州。他的三个对手都非他一合之敌,他取胜都格外轻松。

    李元智的名字瞬间传遍全场,引得众人齐齐高呼他的名字,这让在场每个人都心潮澎湃,恨不能取而代之。

    若能如此风光一场,当真也就不枉此生了。

    在不远处,一群老者也正看着这一幕,宫宝森赫然在列。

    他正陪在一个颇具威严的中年人身边,为他介绍着赛制情况。

    这时全场高呼李元智的名字,这群老者都忍不住看了过去,见那擂台上的李元智意气风发四下拱手,风光无限,都不禁有些出神。

    “真好啊。”威严中年叹道,“我们搞了两届武考,但这两届比赛加起来,都比不上这一次比赛的万分之一。羽田,你做到了我们都没有做到的事情,有生之年能看到国术有如此盛况,我该替全国的武人,替咱们的子孙后辈感谢你啊。”

    这话一出,宫宝森立刻脸色一变,急忙拱手道:“馆长,当着这么多老哥们儿的面,您可不能捧杀我,您这不是把我架在火上烤吗?宝森只是做了力所能及的事情,可当不得如此赞誉。”

    这威严中年,便是中华国术馆的馆长,同时也是果军中将,张紫珉。

    此人在武术界身份地位极高,武术之所以被称为国术,便是他一手倡导。

    武术界今日的繁荣,可以说是他一手造就的,中华国术馆,也是他创办的。可以说他是民国武术的奠基人。若没有张紫珉,今日武人的地位绝不会有这么高。

    张紫珉笑着指指宫宝森道:“好你个宫猴子,以前你可是当仁不让,现在怎么也学别人假谦虚起来了?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怎么,你还怕我们这帮老兄弟嫉贤妒能,给你小鞋穿?”

    “就是,宝森,咱们可不是见不得别人好的小人。”另一个白须老者道。

    众老人纷纷开口打趣他,宫宝森急忙笑着告饶:“各位老哥哥,宝森说错话,放我一次可好?”

    “说归说,笑归笑。”一个精神矍铄的老者道,“宝森,这次的擂台规则可真是让人耳目一新,所有门派武学都放在一种规则里比试,大家都在一个框框里竞技,这不就是咱们一直追求的统一大同吗?”

    “福全兄说的是,”另一个瘦高老者道,“咱们一直提倡摒弃门派之见,交流融合各派武学,促进国术发展,我觉得羽田这次走在了咱们前面,这次的比赛若能成功,至少让国术腾跃二十年!”

    “哟,同臣老哥这赞誉不小。”他旁边的白须老者道,“你该不会是看台上你们八极拳的后辈除了风头,所以故意捧宫猴子的臭脚吧?”

    “马良,你不会说话就闭嘴,没人把你当哑巴!”瘦高老者还没发话,他一边的矮胖老者就忍不住喝骂起来,“神枪李书文是什么人,你就算不知道也该听过,你说他捧臭脚?你瞎了你的狗眼!再说羽田做了功在当下利在千秋的好事,我们夸他怎么了?这就叫捧臭脚吗?”

    “杨成普,我就是开玩笑,你急什么急?”马良脸上挂不住,忍不住黑脸道。

    “一把年纪了什么玩笑能开,什么玩笑不能开都不知道,岁数都活到狗身上啦?”一边面色阴鸷的老人道。

    “张策,关你鸟事!”马良大骂。

    “行啦,都少说两句吧,马良只是嘴臭,心不坏,你们又不是不知道,跟他计较什么?”一个看起来较为年轻的老人说道。

    “马应涂,你可不能因为你们都是回民,就是非不分啊……”

    众老人炒作一团。

    宫宝森苦笑连连,也不阻止。

    都是习武之人,性子火爆,聚到一块儿吵两句太正常了,没打起来就不错了,他已经习惯了。

    张紫珉显然也对这一幕习以为常,招呼宫宝森道:“羽田,咱们去那边走走,你再跟我多说说这次的比赛。”

    “馆长有命,羽田岂敢不从?”宫宝森笑着道。

    他刚要解说,一边二号擂台的裁判突然大声叫道:“二号擂台擂主,李元智选择继续守擂,有人要挑战吗?”

    裁判连问三声,都无人上台。

    李元智刚才三场胜得轻松,显然是个高手,且体能没怎么消耗,这种情况自然没人愿意上台去触霉头。

    且此人师出名门,很多人都认得他,所以现场能跟他斗一斗的武林同道,也会给他面子,不主动砸他的台子。

    “既无人主动挑战,那边随意抽签了!”主持人招手让助理抱着箱子上台,伸手在里面随意一搅和,摸出一个纸团来。谷

    看了看名字,他一怔,大声念道:“挑战者,耿良辰!”

    此言一出,现场为之一静,下一刻,一片哗然!

    耿良辰?

    这个名字绝对全国闻名,在场哪个不是如雷贯耳?

    此耿良辰,是彼耿良辰吗?

    所有人都惊疑不已,激动莫名。

    很快,东北一脚爆发出一阵欢呼声,哪里人潮涌动,自动让出一条路来,簇拥着一个身穿中山装的魁梧青年往擂台这边走来。这人一边笑着四下拱手,一边往台上走来,所过之处,人们争先恐后相迎。

    不是苏乙是谁?

    “津门大侠耿良辰!津门大侠耿良辰……”不知谁起了个头,所有人都呼喊起来,不一会儿,齐刷刷的声浪就盖过了一切,全场只剩下这一个声音,让人震撼、动容。

    其他的四个擂台原本围满了人,但这一刻,所有人都齐刷刷围到了这边,那边的擂台周边瞬间变空,搞得台上正在比斗的双方和裁判都有些不知所措。

    “耿良辰在哪儿?”

    “津门大侠真的来了吗?”

    “我看见了我看见了,他长得真壮啊……”

    众百姓非常激动,场面无亚于后世的应援追星。

    可见耿良辰这个名字人气之高。

    不光是别人,苏乙自己都低估了自己的声望和名气。

    好容易挤到了台上,又引发一阵山呼海啸。苏乙四下拱手为礼,最后又对裁判和对手也拱手打了招呼。

    李元智的笑容有些勉强,也许是被抢了风头而不爽,也许是面对津门大侠心中有了压力。

    裁判似乎也是苏乙的簇拥者,看向苏乙的眼神十分炙热。

    台下有几个记者大声询问着能否接受采访,他犹豫了下,居然询问起苏乙的意思。

    “耿爷——耿良辰,你看是不是先接受采访?”

    苏乙摇头拒绝:“上了擂台,我只是比赛选手,除了比赛,做任何事都是违规,裁判先生,请对我一视同仁。”

    裁判面色一肃:“好,不愧是耿良辰!”

    对面的李元智脸色也好看了几分,对苏乙一抱拳。

    “演员苏乙你好,第二单元《一代宗师》第五幕演出任务为——十连胜。

    任务说明:如此炙手可热的津门大侠,怎能辜负大家的期待?是男人就要不下擂台,豪取十连胜!”

    MMP。

    苏乙笑呵呵对裁判点头示意自己已经准备好了,心里毫无波动。

    不就是连打十场吗?

    小场面,用不着慌。

    另一边,宫宝森看着这一幕,对张紫珉道:“馆长,不如我们看完这场再说其他?”

    “好。”张紫珉从善如流,“早听说这个津门大侠耿良辰是刺杀汉奸的义士,还是津门脚行的龙头,没想到连他也来参加这次的比武盛会,羽田啊,仅凭此事,就足见你这次举办赛事之成功。”

    要是没他,还没这场赛事呢……

    宫宝森眼神有些复杂,看向台上。

    此刻台上比斗双方已经见礼,随着裁判员一声令下,比斗正式开始。

    李元庆率先发动攻击,一出手就是雷霆之势。

    八极拳讲求寸截寸拿、硬打硬开,走的是刚猛无比的路子。

    李元庆一出手就是杀招阎王三点手,当真是动如绷弓,发若炸雷。

    他之前的对手,都是在第一个回合就没能抵挡得住李元庆的杀招,从而当场败北。

    但这一定不包括苏乙。

    一来苏乙注意力一直很集中,二者同样是八极拳,这样的攻击比起一线天来,可就差远了。

    这次的擂台不管被赋予了什么意义,但苏乙的目的很明确,就是为了赢,并且赢的同时展示和推广“新武”。

    眼看李元庆冲到了跟前,苏乙突然晃动下潜,打乱了李元庆的节奏,然后轻松防下他的招,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出一套凌厉的组合来,将李元庆打得毫无还手之力,踉跄着跌落下台。

    苏乙对台下一脸懵逼的李元庆一拱手:“承让。”

    战斗结束。

    轻轻松松连赢三场的八极拳李元庆,就这么被苏乙给打败了。

    快到让很多人都产生一种极度不真实的感觉。

    正所谓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

    在场的武人们都看出了苏乙刚才那套组合有多么迅猛和多变,李元庆对此完全没有任何抵抗力,就被直接打下了擂台。

    而在场的观众却只知道苏乙不到十秒就解决了对手,各个热血沸腾,欢呼喝彩声交织成一片。

    “二号擂台,耿良辰胜!”裁判激动大喊着。

    话音未落,声浪掀天。

    “耿良辰,你选择继续比赛,还是……”

    “继续比赛!”苏乙不给观众们撺掇的机会,直接道。

    此话自然又是引起一阵欢呼。

    至于失败者李元庆,前几分钟的他有多风光,现在的他就有多落魄。

    一场失败,导致现在连多看他一眼的人都没有,所有人的关注点,都在耿良辰身上。

0726、再胜

    竞技体育从来都是残忍的,你可以对败者保存恻隐,但千万不要留情。

    恻隐之心会让你始终心存敬畏,有敬畏的人才会走得更远。

    但如果你因为同情而手下留情,那么你迟早会成为被同情的那个。

    苏乙的目光很快就从李元庆的身上收了回来,微笑着四下拱手,接受众人欢呼。

    其实要说起来,苏乙站在这里打擂台是需要勇气的,因为他仍面临被暗杀的可能。

    哲彭人、青帮残余分子、野心家……

    还有苏乙的仇人们。

    不要觉得苏乙就没仇人,王士海、邹榕、胡德胜……

    一路走来,这些被苏乙本尊杀掉的人,也是有家人的。他们的家人也不见得各个都选择忍气吞声。

    如果有机会,他们绝不介意弄死苏乙。

    但苏乙能因为怕被暗杀就不上台吗?

    当然不能,所以苏乙其实在观众群里安排了很多手下巡视可疑人。

    苏乙这一眼扫过,不少人高举双手鼓掌,这些人排除掉一部分跟着凑趣的,基本都是苏乙的手下。

    高举双手鼓掌,证明无异常。

    如果有用手背鼓掌的,那就代表有鬼。

    然后苏乙也看到了不远处的宫宝森和张紫珉,他微微一怔,向那边遥遥一抱拳。

    “他认得你?”之前看得目瞪口呆的张紫珉见状,诧异看向宫宝森。

    随即不等宫宝森回话他便恍然道:“我说他的功夫里怎么看着有八卦步的影子,他是你徒弟?”

    “我教不出这样的徒弟。”宫宝森摇头,“馆长,实不相瞒,我这次执意要你从魔都赶来,主持比赛、考察武校都是其次,我主要就是为了让你看一个人,现在,你看到了。”

    张紫珉脸色凝重看着台上的苏乙,深吸一口气,眼中隐含着激动和不信,道:“这个人,我是得好好看看。”

    便在此时,其他几位老人也都赶了过来,性子最急的张策急匆匆问道:“这个耿良辰的武功是怎么回事?怎么看着什么武功招式的影子都有,但使出来的却是谁都不像?”

    “这是哪家的子弟?”

    “宫猴子,他刚有一掌像是你六十四手的玩意儿,是你徒弟吗?”

    老人们急切发问,宫宝森却摆摆手道:“他不是我徒弟,不过我带你们来这儿,就是为了让你们看他的。既然大家伙儿都还没看真,不妨接着看下去。”

    “好,再看看,都再看看……”杨成普激动喃喃,满怀期待看着擂台之上。

    宗师们都看出苏乙刚才简短精炼的一套组合拳里所蕴含的东西,所以才如此激动。

    当今站在武术界巅峰的宗师们,哪个不是身兼数门功夫?

    他们一直在试图给武术找出路,试图让武术发挥更大的作用和威力,但他们徒劳奔波了半辈子,却也只能眼看着武术在飞机大炮的时代潮流下日趋没落。

    如果真体会过这种感觉,就会知道这有多绝望了。

    就像是九十年代,你花了十年时间耗费巨资制造出了最牛逼的BB机,但不好意思,手机时代来临了。

    宗师们一致认为,国术要传承、要发展,重在交流,摒弃门户之见。

    宫宝森合并了形意八卦,孙露堂更是通透形意、八卦、太极三门拳术之真谛。

    李书文精通八极、大枪的同时,对少林的几门内功也颇有研究。

    尚云祥是尚氏形意拳的创始人,但实际上他的武功却以大杆子、半步崩拳和丹田气打见长。

    几乎所有国术大师都不止单独练一门武艺,但他们练了一辈子,为什么太极还是太极,形意还是形意,八极也仍是八极呢?

    为什么门派可以合并,但功夫却不能合并呢?

    比如太极形意和八卦掌合成一门太形卦,又如八极、劈挂和通背合并为八劈背?

    如果你能理解为什么这些武功不能合而为一,那么你就能明白,这些大师看到苏乙将近十种功夫融为一炉,信手挥洒时的震撼和激动了。

    毫不夸张地说,这就是新世界的大门!

    所以他们患得患失,生怕这是错觉或骗局。

    所以他们不敢置信,因为这是他们寻了一辈子也没有找到的路。

    擂台之上。

    随着苏乙表明要继续打擂,下面的观众们顿时爆发出阵阵欢呼声。

    某种程度上来说,耿良辰的横空出世,满足了相当一部分底层民众对自己人生的幻想和YY。

    有钱、有权,有情、有义,有名,五有青年。

    力巴出身的津门孩子,现如今成了闻名全国的大人物,如果这不叫传奇,什么叫传奇?

    现在在场的所有人,都有种见证传奇的爽感。

    当然,也有人对耿良辰并不感冒,甚至幻想着踩着他的名声上位。

    这种人还不少。

    “有没有要主动挑战耿良辰的?”裁判问道。

    “有!”

    “我来!”

    “燕青门孙琨领教耿大侠高招!”

    “平江胡家拳胡炯想耿大侠挑战!”

    “太乙门曹沿海……”

    裁判话音落下,下面顿时上百人争相报名挑战。

    而且挑战人数在持续增加!

    这下裁判都傻眼了。

    这该怎么选?

    他还没碰到过这样的情况。

    苏乙冷眼旁观,心里门儿清。之所以这么多人挑战自己,不是因为自己多遭恨,也不是因为自己是软柿子,只是为了一个“名”字。

    毫不夸张的说,苏乙绝对是这次比赛最具人气的选手,他的每一场比斗,甚至是打斗的每一个细节,都会被报纸大书特书,被民众争相传颂。

    这样的情况下,哪怕只是作为一个失败的背景板,挑战者的名字也会被世人熟知。

    而且输给津门大侠丢人吗?

    不丢人!

    万一要是侥幸赢个一招半式……

    那就海内扬名了!

    够吹一辈子的美事!

    失败了有什么损失吗?

    最大的损失,就是耗费了一次失败的机会而已。但得到的,却远远不止这些。

    没人是傻子,想通了这些,还不想挑战耿良辰的才是傻子。

    不一会儿,场中的武者几乎各个都举手要挑战耿良辰。

    这样的盛况,不知道的还以为台上的人犯了什么天怒人怨的罪呢。

    眼看裁判有些麻爪,苏乙开口建议道:“裁判先生,既然挑战者众多,公平起见,不如直接抽签?”

    “对对对,直接抽签。”裁判如释重负,有些懊恼一拍脑门,然后赶紧安排。

    其实比赛规程里有应对这种情况的条款规定,只是裁判被这大场面镇住了,一时没反应过来而已。

    既然是抽签,下面人就不闹腾了。

    很快,裁判抽出了苏乙的第二个对手——

    “李春年,杨氏太极拳传人。”

    众人一片哗然,随即都激动起来。

    李春年可是名门子弟,在国术界也算是赫赫有名了。

    另一边,宗师们的目光齐刷刷看向杨成普。

    杨成普是杨露禅的嫡孙,也是当时最有威望的太极宗师,而台上的李春年,便是他的弟子。

    “我这弟子不成器,只得我五分真传。”杨成普摇头道,“正所谓一瓶子不响,半瓶子晃荡,且看他能打个什么样吧。”

    他虽说如此,但口气却蕴含着矜持和自信。

    “春年这孩子我知道,比刚才的李元庆要强不少,耿良辰这回绝对碰上劲敌了。”张策道。

    “我估计双方能打个势均力敌。”马应涂也点头认可。

    众人纷纷应和,一是给杨成普面子,总不好说你徒弟不行吧?

    二也是他们心里的确这么认为。

    唯有宫宝森面无表情,也不言语。

    张紫珉见宫宝森如此,眼神一动,问道:“羽田,你觉得孰强孰弱?谁输谁赢?”

    宫宝森笑了笑,道:“如果春年打得谨慎,当能撑过三个回合。”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不禁一愣。

    这话把耿良辰捧得太高了吧?

    不过除了杨成普晒然一笑以外,其他宗师们倒也没什么反应。

    到底情况如何,马上就见分晓,根本没必要争论。

    李春年在众目睽睽下昂首上了台。

    这是个气度略显儒雅,有书生气的中年,看起来四十出头的样子,蓄着短须,显得成熟稳重。

    面对众人起哄欢呼,他也不怯场,环顾四周抱拳回礼,引得众人纷纷叫好。

    最后,他走到苏乙面前,笑呵呵行礼道:“耿大侠,杨氏太极李春年,我可是久仰你大名了,今日能和你同台竞技,是我天大的荣幸。”

    “李师傅哪里话?”苏乙回礼,“您是前辈,能向您讨教,是我的福气。”

    “两位,请准备。”裁判打断两人寒暄。

    “耿大侠,请!”

    “请!”

    两人各自摆出架势。

    “开始!”

    裁判一声令下,比斗开始。

    别以为太极就是以柔克刚,是慢吞吞的摆姿势。那只是现代各种简化太极以及表演套路。

    传统太极拳之真貌,在现代几乎无再现。老话说“猛太极、贼八卦,最毒不过心意把”。

    真正打人的太极是很猛的,无论是大架还是长拳,打起人来那叫一个虎虎生风。

    杨氏太极有四路炮锤,施展出来比八极也不逞多让。

    别的武功练起来都是要放,唯有太极,越往后练却越要收,所以真正的太极宗师练到最后反而把功夫练的越来越“圆”,练得收放自如。

    因此,又有“太极奸、八卦滑”的说法。

    李春年显然还没有把太极练到需要“收”的境界,他现在还是在放。

    比赛一开始,李春年就发动攻势,左右野马分鬃迅速贴身上前,十字手直取苏乙中门。

    人还未到,恶风扑面,刚猛得一批。

    苏乙以咏春圈镰手三式回应,连消带打,化解李春年攻势,下一刻佯装侧身左铲颈手,引得李春年矮身格挡,但招在中途便转为肘击左脸。

    李春年反应极快,迅速变招挡住肘击,同时便要以伏虎式反攻。

    哪知肘击依然是假!

    肘击不过是为了掩饰真正的攻击,苏乙一记左勾拳从右臂弯下鬼探头般伸出,痛击李春年右颈!

    这一招李春年完全没防住,也亏得他非庸手,关键时刻向后倾了寸余,才避免了直接被KO的命运。

    但这一圈依然扫中了李春年的下巴,只听“咯嘣”一声,他的下巴当场就脱臼了。

    中了这一招,比赛便进入了苏乙时间。

    不等李春年反应,甚至不等他下巴的疼痛传到大脑,苏乙便摆身进步,一套迅猛变幻的组合,打得李春年再没缓过劲,跟不上半点节奏,等反应过来时,苏乙一掌拍在其小腹上,他人已轻飘飘落在了台下,踉跄几步,才没跌倒。

    苏乙站在台上收拳就势一抱:“李师傅,承让。”

    李春年茫然,连下巴剧痛都忘了。

    他被打懵了,完全没明白自己是怎么败的。

    只知道自己一招用老,被对方抓住机会,然后局面就彻底失控了。

    他还有一身的本事都没使出来,但他却没有机会了。

    惨败!

    场面片刻寂静。

    随即裁判率先反应过来,激动大声叫道:“耿良辰胜!”

    哗!

    瞬间点燃满场激情!

    一个回合!

    又是一个回合败敌!

    如果对手是没有名气的路人甲也就算了,关键是苏乙的对手都非寻常人!

    八极拳李元庆,杨氏太极李春年,全是名门之后,全是小有名气的青年武人!

    但却都非耿良辰一合之敌。

    整个现场,已成了喧嚣的海洋,所有人都激动地叫着、喊着,或者说些什么。

    他们宣泄着自己的热血,表达着自己的震惊。

    不知谁想到了苏乙之前踢馆时的旧事,大声喊了出来:“少年宗师!少年宗师……”

    片刻后,万千嘈杂融为这一股声浪,如雷奔涌。

    气氛几乎快被拉满了,感染着在场的每一个人。

    另一边,真正的国术宗师们也都被这个结果镇住了。

    陆春年连一个回合都没撑住,这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的。

    按理说,根本不该是这样的。

    没人觉得这是李春年的真正水平,但李春年也没有轻敌,为什么他就败得这么快呢?

    是耿良辰的水平真高到这个地步了吗?

    还是李春年对对手的武功完全不了解,才导致这样的结果?

    其实宗师们心中都有了答案。

    而这个答案,让他们每个人都心情沉重。

0727、国术论

    “少年宗师?这名头是怎么来的?”

    满场都在喊着“少年宗师”四个字,这让真正的宗师们很诧异,在他们看来,苏乙的武功可远远没有达到宗师的地步。

    宗师的境界是什么?

    是蝇虫不能落,一羽不加身。

    是拳无意,意无意,无意之中见真意。

    是玉树挂宝衣。

    也是阴阳混成,刚柔并济。

    各门各派的拳谱,都有对武艺大成的宗师境界描写,虽形容不同,侧重不同,但其实都是大同小异,追求的是对人体极致的掌控。大到四肢关节,小到肌肤毛孔,随心而控制。

    武术的理想境界,是连五脏六腑和脑袋都要控制自如,不过这是神明的境界,是一个幻想理论,既没有进阶的方法,也没有理论依据。

    当下被认为是宗师的武术家,公认的标准只有两个,一是全身之力,化合归一;二是人器合一。

    通常来说,这两个标准能达到第一个,就能达到第二个,因为它们的道理是相通的,都需要把武功练到内外六合,挥洒自如的地步,才有达到的希望。

    苏乙的功夫虽新奇富有变化,有无招胜有招的韵味,但他本身对力量的运用并没有化合归一,也就是说,苏乙身体各部分发力虽然协调,但还远远没打到形成一个整体的地步。

    蝇虫落在苏乙身上,苏乙是感知不到的。

    羽毛落在苏乙身上,也是能停得住的。

    他所有的拳脚功夫都是有意而发,还达不到无意而动。

    阴阳刚柔之道,苏乙也是一知半解。

    当然,境界高不高和能不能打不成正比。

    论境界,郑山傲应该比苏乙高,但论战力1苏乙=2.5郑山傲。

    “应该是外人不明所以,乱喊的吧。”马良道。

    “耿良辰胜在一个奇字,他的武功无招,却有章法。”臂圣张策缓缓说道,“不了解他的章法,寻常武人,就不会是他的对手。但若说宗师——他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我不同意张老弟的说法,”李书文摇头,“我认为耿良辰的武功,重点在韵律上,而不在章法上。”

    “我赞成同臣老哥的看法,”尚云祥道,“论章法,耿良辰的武功就是一锅儿炖,我看还是西洋武功的底子,西洋武功能有什么章法?洋鬼子的功夫粗浅得很,唉,但现在,人家走在我们前头了……”

    此话一出,在场的宗师们都表情黯然。

    在他们看来,苏乙的武功以西洋拳为根基,定是得了某个洋人武师的传授。

    洋人已经找到了一条将武学融会贯通的康庄大道,而国人的武术家却还在黑暗中绝望地苦苦摸索。

    “时至今日,要还看不起洋人的武功,觉得人家的武功粗浅,不值一提,那就是国术的罪人!”张紫珉神色凝重道,“我们这么多年来为国术奔波劳苦,不可否认做出了一些成绩,但国术的没落却依然成了煌煌大势。这固然有时代潮流的不可逆,但我们这些人就没有责任吗?”

    “摒弃门户之见,交流有无的口号喊了这么多年,但我们都是关上门自己交流,到头来,国术依然是个封闭的圈子,陈腐落后,不知变通。依然是内行看门道,外行瞧个热闹。等什么时候热闹散了,我看,国术也就彻底完了!”

    “馆长说得对啊。”宫宝森叹了口气,“我们这些年改来改去,说是交流,其实依然是故步自封。李元庆、李春年为什么输?我看不止是耿良辰的奇特,而是我们的国术,还是个关上门来自己跟自己玩儿的玩意儿!”

    “八卦打太极,通背打形意,都能打个你来我往,这是因为我们打的就是接招拆招,我出什么招,你用什么招接,再如何反击,比斗双方都心里有数。为什么到了耿良辰就不行了呢?这是因为耿良辰不是咱们国术界的人,他没有李元庆和李春年熟悉的招,所以他们就打不过了!”

    “那么我们是不是可以这么说,李元庆和李春年只是接招拆招厉害,其实并不能打?”

    说到这里,宫宝森顿了顿,环顾一周。

    所有宗师们的脸色都不好看,因为宫宝森这话算是扯下了国术最后一层遮羞布。

    “老话说,乱拳打死老师傅。”宫宝森接着道,“老师傅练了一辈子的拳,为什么会被乱拳打死?因为老师傅其实不能打,只是接招拆招厉害。这个道理我和馆长曾经讨论过,就是在两年前。”

    “前两年,国术馆组织国术访问暹罗,挑战暹罗拳师。去的人全是咱们国术界公认的高手,大家都觉得他们技艺精湛,德高望重,必能为国争光,结果呢?”张紫珉沉声道,“无一胜绩,大败而回!耻辱啊,这件事,至今是我张紫珉最难以启齿的耻辱!”

    1930年,中华国术馆组织武术大师前往暹罗武术界挑战,结果在国内享誉武术界的大师们,到了那里全部都熄了火,大败而回。

    闻名大江南北的鹰爪名师陈子正出战暹罗拳师乃央,三招即被乃央踢中下巴昏倒。

    苦练太极拳十五年的大师胡胜出场不到一分钟,就被暹罗拳手巴越一记右肘击中太阳穴,倒地昏倒……

    种种惨状,说出来真是男人听了沉默,女人听了流泪,凄惨到不忍卒视。

    当时国内舆论一片哗然,痛斥这些出访的大师们全是骗子。

    但他们真的是骗子吗?

    他们不是,只是他们是接招拆招的大师,他们不是格斗的大师。

    而且真给他们时间了解了暹罗拳,他们不见得会输,至少不会输得那么惨。

    可惜没有如果,当时的大师们怎么会屑于去了解一个撮尔小邦的武术?

    “还有五年前在金陵第一次国术国考,”张紫珉道,“我本想让国术露脸,但没想到,却丢了大脸!”

    那一届国术考试办得极为失败,考生们上场后接招拆招,打得你来我往,非常精彩。但在外人看来,就是你推我搡,跳来跳去,像是耍猴戏,毫无观赏性,且枯燥乏味。

    通常一场比斗打个十多分钟,甚至是几十分钟也分不出胜负,然后握手言和。

    观众们看得昏昏欲睡,大师们看得津津有味。

    而且看了这些东西观众们都很怀疑,这些跳来跳去的东西真的能打人吗?

    能打是能打,但只能打学了国术的行内人,要么就是没有武力值的普通人,其他人,暂时是打不了的。

    当时一位冯姓的军阀本来十分推崇国术,可看了这场国术国考,他看得差点怀疑人生了。

    “国术真是打破了我的幻想。”他这样失望地评价。谷

    也正是因为那次的国术国考,才让这些国术宗师们痛定思痛,决定为国术找一条出路。

    他们做了许多努力,比如促进武术交流,举办各种比赛,让武术走进军队等等。

    但其实国术的根子没变,依然是陈旧的老一套。

    当然,也不能全怪国术陈旧。

    国术再陈旧,宫宝森、李书文这样的高手的存在,也证明了国术的价值。

    而且除了宗师们,国术界也是存在很多能打的高手的,只是这些高手毕竟只是少数,大部分人,都是见招拆招的“高手”,是圈子里自嗨的高手。

    为什么会这样?

    原因很多,但最重要的,是一个“懒”字。

    凡是能打的武人,哪个不是勤练不惰,夏练三伏、冬练三九?

    李书文年少时练武,每天半夜就要一路马步顶肘打去拳场,练完拳后再从拳场打回家里。一趟来回十几公里路程,练完拳还要干农活。

    宫宝森每天站桩、打拳,每天都至少耗费六个小时在上面,数十年如一日,从不间断。

    哪怕是后世最著名的李小龙,他为了练出惊人的手抓力,无时无刻手里都抓着一些捏碎的报纸。

    对这些真心热爱武术的宗师前辈们来说,每天最快乐的事情就是练拳,他们干什么都在练功,走路、扫地、干活儿,都在想方设法练功,这一点即使是现代的职业拳手都很难做到。

    所以这些宗师们能不厉害吗?

    但这么热爱武术,又能耐得住寂寞的武术家有多少?

    大多数武人都是急功近利,站桩静不下心,练了套路对拆就急着实战,学会了接招拆招,就觉得自己能打了。

    他们也就能和同样会出招拆招的人打一打,要是对方没招,他们就抓瞎了。

    他们永远都不会知道,他们这种程度的“高手”,在后世混得好的基本都进了娱乐圈,混得不好的都成了马保国。

    但造成这样的现状,能把所有的错都算在这些半瓶子晃荡的武人身上吗?

    还真不能,错不在他们,错在宫宝森这些大师,错在那些提出要发扬国术、要以国术救国的官员们。

    国术最大的错,就是不该这么红火,不该这么繁荣。

    因为习武,尤其是传统武术,本就该是个小众的东西,不应该成为大众主流。

    武人每天平均至少耗费四五个小时在练武上面,在这个寻常百姓都吃不饱饭的时代里,谁能做到每天花这么多时间练武?

    传统武术若想有所成就,最短也要三五年起步,甚至还有“太极十年不出门”的说法。

    这个时间,谁耗得起?

    大家都是要吃饭赚钱的,为了练武,耗费精力人力财力,每天练四五个小时,再学个三五年甚至是十几年,有这时间和精力,我多赚点钱不好吗?我把时间用在更有意义的事情上不好吗?

    再者说,学武学出来了又能如何?

    给别人当保镖?去参军?还是做个武术大师?

    这三种前途真的值得付出那么多吗?

    所以为什么要学武?

    唯一的理由,也只剩下“强国强种”了。

    为了强国强种一头扑进武行的年轻人在枯燥的站桩和打磨身体的过程中被磨灭了热血和激情,再迫于现实的因素,最后不得不随大流走了捷径,变成了所谓的“大师高手”。

    大师高手们为了证明自己的价值,开始商业互捧,开始忽悠韭菜们入场。

    于是武行更繁荣了,但真正能打的人,还是那么几个,没什么变化。

    假大师们多了难免会被人拆穿,于是他们找出了借口——国术是杀人术,只杀人,不表演。因为不能杀人,所以只能演示练法,不能演示打法。

    这是个好借口,但问题来了——你家酱缸里酱了多少个死人头?

    不然的话,要是不杀几个人,你只杀人的打法是怎么练出来的?

    按照他们的说话,但凡声称国术只杀人的大师们全都得按杀人罪抓起来。

    但事实是没有一个假大师会因为练功杀人而被抓,倒是真能打的真武人时有因杀人被通缉的。

    这就是民国武术界的现状。

    宗师们虽致力于改革,但如果真要改革,他们最首先要革的,就是要革国术本身的命,从传承理论上革命,推翻祖师传下的绝大多数理论体系,从根本上上否定各门各派的传承理论。

    什么阴阳五行八卦金丹,全部要撇清,告诉世人之前就是在瞎扯淡,其实武功没那么玄乎。

    什么岳飞李逵杨家将的祖师,全部都要扔掉,告诉大家自己的武功跟这些历史名人完全没关系,以前就是为了给自己脸上贴金……

    革完祖宗的命,再革武行的命。

    一要解散大部分武馆,告诉世人开武馆就是为了骗钱,真想强身健体,不用练武,努力赚钱吃好喝好就行。

    二要告诉世人,习武之人不需要那么多,因为大部分人习武是练不出来的。各门各派的真传弟子也就两三人,其余徒弟养着都是为了钱。

    这个勇气,谁有?

    面对这么庞大的既得利益团体,甚至宗师们本身就是既得利益者,他们真能改得了吗?他们真有本事砸了这么多人的饭碗吗?

    所以他们口号喊得震天响,改来改去国术还是在原地踏步,甚至处境越来越糟糕。

    究其根本,那就是如今的武术已经被做成了生意,而且还是夕阳产业。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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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32540/ 第一时间欣赏影帝的诸天轮回最新章节! 作者:惠鹏鹏所写的《影帝的诸天轮回》为转载作品,影帝的诸天轮回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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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帝的诸天轮回介绍:
缺钱的苏乙找了个临时演员的兼职,没想到竟意外开启了诸天轮回之旅。
缝纫机乐队中,他带领乐队逆袭一线,成为新一代摇滚暴烈鼓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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