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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帝的诸天轮回全文阅读

作者:惠鹏鹏     影帝的诸天轮回txt下载     影帝的诸天轮回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296、夜山

    根据墨菲定律来讲,你越是担心什么,就越会发生什么。

    真的有意外发生了。

    苏乙久等桑信不来,便信步走了出去。

    偌大的灵渡寺,竟空荡荡的,之前那穿梭过往的僧人,此刻竟不见一人。

    都去哪儿了?

    苏乙一路到了门口,就见门口一个僧人正坐在那里拿着一个掌机游戏机玩俄罗斯方块。

    看见苏乙来了,这僧人吓得“嗖”地一下就把游戏机收进了宽大的僧袍之中,急忙站了起来。

    苏乙眼尖,一眼看到这货居然用一根皮筋做了一个简单的装置,可以让掌机迅速“消失”。

    僧人若无其事跟苏乙行礼,道:“黄先生,有何指教?”

    “我来找你桑信大师。”苏乙道。

    “师父出去了。”僧人道,“之前那个女檀越说是她女儿丢了,在这里哭闹,还要报警,师父便答应帮她找回女儿,带着师兄们都出去找了。”

    苏乙心顿时就“咯噔”一下,他看向黑魆魆的夜空,隐隐听到几声狗吠。

    “出去多久了?”苏乙问道。

    “也就是十分钟左右。”僧人回答,“师父要我在这儿守着,说只要人回来了,就给他打电话。”

    “你现在打给他,我有急事找他!”苏乙立刻道。

    僧人愣了下,立马道:“好,那我现在打给他。”

    他拿出自己的手机,拨通了桑信的号码。

    等了片刻后,僧人无辜看向苏乙:“黄先生,师父不接电话。”

    苏乙眉头紧皱。

    “我再打一个。”僧人以为苏乙不高兴,就要再拨电话,但却被苏乙拦住。

    “别打了!”苏乙道,“我出去找找吧,你在这儿做两件事,第一,如果有人跟我一样出来找桑信大师,拦住他别让任何人出来;第二,如果桑信大师回来,让他不必找我,我自己会回来的。”

    “好的黄先生。”僧人急忙应下。

    苏乙点头,一步迈出,人已消失在了夜色中。

    僧人吓了一跳,以为自己眼花,使劲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呆立半响才反应过来喃喃道:“我丢……”

    时间回到十分钟前。

    桑信亲自安顿好黎叔去休息,便准备返回地藏堂,和苏乙汇合。

    但就在这时,有个僧人突然面色严肃跑来,跟桑信汇报说外面那个在大门口哭闹,说是她女儿不见了。

    “她女儿进咱们寺里了吗?”桑信忍不住皱眉。

    “没有。”僧人摇头,“要不要轰走她?”

    桑信微微沉吟,叹了口气道:“算了,人是在咱们寺门前丢的,若是不理,有违慈悲。召集义字辈的弟子,准备帮忙找人。”

    “是,师父!”僧人躬身一礼,匆匆去了。

    桑信自己先出了寺门,门口哭喊的诺尹见他出来,立刻扑了过来,一把抓住桑信的手臂激动道:“大师,我女儿不见了,求求你帮忙找找她,求求你了。”

    “你、你先松开我……”桑信无奈道。

    “不!我不松!”诺尹状若疯魔死死盯着桑信,泪眼迷蒙,“桑信大师,我们母女两个来到港岛这个陌生的地方,本来就举目无亲无依无靠,现在黑灯瞎火的我女儿也不见了,如果不是你把我们拒之门外,她怎么可能不见?难道你不用负责任吗?”

    桑信闻言顿时皱起眉头。

    就听诺尹继续哭喊道:“别以为我不看新闻,那位夫人的丈夫是杀人犯,被悬赏一百万通缉!我没有报警,没有举报你窝藏杀人犯,大师,我放弃这一百万悬赏,你不能不管我!”

    桑信面无表情看着诺尹半响,才道:“这位女檀越,我会帮你找到你女儿,但这并非是受你威胁,而是出于慈悲之心。若是能找到令爱,也请檀越尽快下山,莫要在我寺前逗留。至于檀越想要报警举报我,那就随意了,我绝不阻拦,也绝无怨怼,阿弥陀佛……”

    诺尹还在愣神,身后熙熙攘攘,吵吵闹闹,已经出来了几十个僧人,见了桑信都躬身行礼,口称师父。

    桑信微微颔首,对他们道:“这位女檀越的女儿走丢了,她叫……”

    顿了顿,回头看向诺尹。

    “阿宁,我女儿叫阿宁。”诺尹急忙道。

    “一个叫阿宁的女檀越,长发及肩,微卷,身形高挑,约莫双十之年,身穿黑色小衫,有卡通图桉,长牛仔裤,白鞋……”

    桑信用简短直接的语言总结出阿宁的外貌衣着特征,末了道:“两个人一组,各挑一个方向,前山后山到处找找,注意地上的脚印和痕迹,有什么发现立刻给我打电话。”

    想了想,桑信又补充道:“如果找到人,也先打电话给我,要是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就不要贸然接触。”

    弟子们纷纷应声,然后四散开来去找了。

    桑信这才回头看向诺尹,后者一脸感激急忙上前一步双手合十连连作揖:“谢谢大师,谢谢大师。”

    “不必谢我。”桑信摇头,“山里路况复杂,檀越就在此稍候,莫要乱走动,免得节外生枝。我们找到人后就回来。”

    “大师,一定要找到呀……”诺尹急切道。

    “我会尽力。”桑信点头,又吩咐一个弟子在门口留守,然后他也向黑暗中走去。

    诺尹松了口气,她在原地焦急走来走去了一会儿,时不时四处张望,十分焦急的样子。

    片刻后,她抿了抿嘴,也走进了黑暗之中。

    看门的年轻和尚正在打游戏机,听到动静只是抬头看了一眼,就又重新低下了头。

    后山。

    两个弟子一边唤着阿宁的名字,一边往前。

    手电筒打出的光就像是一个发光的眼珠子,在黑暗中骨碌碌乱转,没有目标,偶尔在草丛、树后停留,但又很快挪开。

    “阿宁!”

    “阿宁姑娘!”

    两人一边呼唤,一边前行。

    在四面八方,这样的呼唤声此起彼伏。

    突然,乱转的“眼珠子”再一次顿住,对准一棵树。

    那棵树的树杈上似乎挂着一个东西。

    两个和尚对视一眼,顿时来了精神,齐齐快步走了过去。

    其中一个把这东西从树枝上小心翼翼取下来,顿时有些瞠目结舌。

    “这……”

    他和同伴面面相觑。

    这居然是个女人的裤衩。

    而且明显是穿脏的那种,上面有些污垢。

    就在两人愣神之际,突然,有水点从上面泼洒下来。

    这水还是温热的。

    两人吓了一跳,急忙抬头,发光的眼珠子也往上瞪了上去。

    就见一个女人蹲在一根树杈上,光着屁股,往下尿尿。

    昏黄的灯光照映下,女人的眼睛发出诡异的光芒,表情也显得扭曲而狰狞。

    “嘿嘿嘿……”

    女人发出让人毛骨悚然的笑声。

    两个和尚听了,突然齐齐吐出舌头,扔掉手电筒趴在了地上。

    他们像是两只狗一样仰着脖子,吐着舌头,使劲晃动着自己的屁股。

    “汪汪!”他们真的发出狗吠。

    黑暗中,女人突然很灵巧地从这棵树上跳到另一棵树上去,但听得树丛中不断有枝叶断裂沙沙的声音不断远去,速度非常快。

    两只“狗”汪汪叫着,向女人离开的方向追去。

    另一边,两个和尚发现了扔在草地上的牛仔裤。

    “这是个女人的裤子。”其中一个沉声道,他掏了掏裤子口袋,只从里面掏出一些零钱来,还是台币。

    “给师父打电话,这个女孩肯定遇见坏人了!”这和尚焦急道。

    另一个二话不说拿起电话就开始拨电话,而他已经按捺不住焦急继续往前走。

    这边电话还没拨通,便听“哎呀!”一声惊叫,紧跟着传来“噗通”坠地的声音。

    “师兄!怎么了师兄?”这边的师弟吓了一跳,急忙跑过去,借着月色依稀看到师兄正趴在一个斜坡下,旁边扔着手电筒。

    看样子像是跌倒了。

    “没事吧师兄?”他急忙上前去扶师兄,但用力往上搀了两把,却没能成功。

    他就准备双手把师兄抱起来,就在这时却听到旁边传来一声轻笑。

    “嘻嘻嘻……”

    这是个女人的笑声。

    而且是个年轻女孩的笑声。

    师弟吓了一跳:“谁!”

    他急忙循声望去。

    但那边一片黑暗。

    他急忙低头捡起手电。

    刚一抬头,就对上一张脸!

    一张狰狞扭曲的脸!

    眼神邪恶而暴戾。

    师弟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刚捡起的手电又跌落了下去。

    “师、师兄……”

    他这才反应过来,这张脸属于师兄。

    “嗷呜!”下一秒,师兄发出如恶狗般的吠叫,突然向他扑了过来,一口咬在了师弟的脖子上!

    师弟连哼都没哼一声,喉管便被咬断,顿时血流如注。

    这样类似的一幕,在这片山林的各个地点发生。

    东边,两个和尚发现了一只白鞋,一起凑上来查看。

    他们蹲下身子,其中一个拿起白鞋,打着手电仔细查看,两人的心神都被这只鞋子吸引,浑然没注意身后一个没穿裤子的女人四肢着地,爬到他们的跟前。

    女人眼神邪异,嘴角勾起,神情阴森诡谲。

    她把脑袋悄声无息探到两个和尚的脑袋中间,其中一个察觉到异常,转过头来。

    她突然伸出舌头在他脸上舔了一下。

    这和尚吓得“啊”地一声大叫就跌坐在地上。

    另一个和尚听到动静也下意识转过头来,女人也恰好转过头,对着他的嘴也舔了两下。

    这和尚跟第一个和尚反应差不多,也吓得跌坐在地。

    但很快,两个和尚的表情就变得呆滞,突然伸出舌头来。

    他们吐着舌头呼哧呼哧喘着气,开始学着狗的样子爬行。

    他们围绕着女人爬了一圈,凑上前去闻女人的屁股,自己则使劲摆着屁股,十分欢快的样子。

    女人突然电射而出,很快奔跑进黑暗之中。

    “汪汪!”两个和尚吠叫着,四肢并用追了上去。

    北边山坡,空义和一个师弟面色凝重往南边赶去,他们刚才听到这边传来人的惨叫和狗叫的声音。

    他们很快发现散落在地上的手电,但周边却空无一人。

    “不对劲!”空义心中凛然,沉声道,“快,给师父打电话,告诉他有脏东西作祟!”

    “是,师兄!”师弟慌慌张张掏出手机就要拨电话。

    但就在这时,他们见到前方有东西从面前爬过去,手电照过去,白晃晃一片。

    “谁!”

    师弟吓了一跳,急忙把手电打过去,

    就见一个没穿裤子的女人正趴在草地上。

    白晃晃的,就是她的屁股。

    师弟瞠目结舌,死死盯着它竟一时忘了反应。

    爬行的女人突然回过头来,呲着呀恶狠狠看着他们。

    这眼神让二人不寒而栗,瞬间清醒过来。

    “汪汪!”女人对着师弟叫了两声,师弟突然噗通一声倒在地上,跟着也四肢着地,对女人吐着舌头,欢快摇起了屁股。

    “汪汪!”女人又对着空义吠叫。

    嗡!

    空义身上突然迸射出金光来。

    他一个趔趄差点跌倒在地,随即满脸骇然。

    “师父!”空义突然扯着嗓子大叫起来,同时飞快从怀里掏出一张符来就要动作。

    “汪!”

    谁知就在这时师弟突然一下把他扑倒在地,狠狠咬住他的手腕。

    “啊啊啊!”空义吃痛大叫,把符纸换在另一只手上,一把将符狠狠拍在师弟的额头上。

    砰!

    师弟直接被震飞出去,躺在地上生死不知。

    “吼!”

    下一秒,女人已扑了过来。

    空义反应极快就地一翻滚,同时咬破舌尖一口鲜血喷在自己手掌上。

    “阿啰跛者曩!”空义迅速念咒,并指尖沾血在掌心画了个梵文符号。

    另一边,女人扑了个空立刻转身又向空义扑来。

    空义险之又险画好了符文,眼看女人已近在迟尺,匆忙举掌相迎。

    砰!

    掌心重重打在女人脸上。

    女人如遭雷击倒退翻滚几周,十分狼狈。

    而空义身子晃了几下,脸色微微苍白,但很快就翻身爬了起来。

    “师父!救命!”他大喊着,又迅速从怀里掏出一张符来,一手掐印,一手就要把符激活。

    但就在这时,刚被他弹飞出去的女人突然目光阴冷向他看过来。

    空义瞬间浑身一僵,动弹不得。

    下一秒,他整个人便被拉进另一个阴暗荒芜的空间中。

    一个黑胖子背对着他,正缓缓转过身来。

    然后,空义看到了它的脸。

    噗噗!

    他的两个眼珠子全爆开了,人也直挺挺后仰倒了下去。

1297、危急

    桑信听到了自己徒弟的呼救声,他速度也不慢,不敢耽误半点,急忙赶来。

    但还是迟了。

    他亲眼看到自己最器重的弟子两个眼珠子突然爆开,然后嘴里汩汩冒出鲜血,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那一刻桑信目眦欲裂。

    “空义!”

    他悲怒交加大叫一声,便冲了过来。

    人还在奔跑,他已一手变幻手印,一手从后腰摸出一串佛珠握在手中,语含悲愤大喝:“俺沙瓦尼,瓦那比堪匹,尼吽吽呸!”

    在桑信掐印念咒的同时,阿宁也向桑信冲了过来。

    她的速度快到极致,像一只猎犬,咆孝着扑向桑信。

    桑信怒目圆睁,一掌拍在阿宁的眉心处,隐隐有金色豪光一闪而逝。

    阿宁惨叫一声倒飞回去,在地上翻滚几周。

    但桑信得势不饶人,紧追几步屈膝跪压在阿宁胸口,用握住佛珠的手死死按住阿宁的额头,另一只手掐住她的下颚,使得阿宁张不开嘴,自然也咬不到人。

    “啊吽班杂咕,汝贝玛悉地吽……”桑信飞速念咒,这是忿怒本尊心咒,是普庵法中最犀利的攻杀法。

    随着桑信念咒,阿宁挣扎更加剧烈,面容也愈加扭曲,眼神愈加怨毒。

    某一刻,桑信突然发觉自己被拉进了一个荒芜空间内,一个大黑胖子正背对着他,正准备缓缓转过身来。

    这一刹那桑信毛骨悚然,眼中露出无比恐惧的神色,他几乎想也不想,双手抓住自己手中佛珠,咬破舌尖勐地喷在佛珠之上,奋力一拉。

    一道炽烈强光瞬间将整个世界淹没。

    下一秒,桑信的意识回到现实之中,他整个人被剧烈挣扎的阿宁掀翻出去,狼狈翻滚几周在不远处爬起来,警惕瞪着不远处呲牙咆孝的阿宁,眼中余季未消。

    只是他的眼睛再不敢跟阿宁对视。

    低头看看自己的佛珠,其中至少有三颗裂了缝,桑信嘴角抽搐,眼中肉痛之色一闪而逝。

    “嗷呜!嗷呜!嗷呜!”阿宁突然扬天咆孝起来。

    “汪汪汪……”

    “汪汪汪……”

    四面八方都传来狗吠声。

    桑信面色大变,警惕看向周围。

    但见一双绿油油的眼睛逐渐在黑暗中阴险,一个个身影从树后、草丛中爬了出来,把桑信团团围在中间。

    这些都是桑信的徒弟们!

    然而此刻他们全都四肢着地,露出凶狠的表情,对桑信呲牙,跃跃欲扑的样子。

    桑信几乎瞬间行动起来。

    他左脚点地为中心,伏在地上以双手支撑,迅速绕着自己画了一个圈。

    然后勐地一拳打在自己嘴上,然后硬生生拔出自己一颗牙齿来。

    他痛得整张脸都皱在了一起,哆嗦着将这颗刚拔下来的牙握在双掌之中,然后盘膝坐在地上,双手做宝瓶状高举于头顶。

    “南无喝啰怛那,哆啰夜耶,南无阿唎耶,婆卢羯帝……”

    他忍着痛,颤抖着口诵观世音菩萨甘露咒。

    他双掌中有血色光芒从指缝中倾泻而出,血光照射而出,但很快就像是被一堵无形的墙壁阻碍,又折射回桑信的身上。

    很快,以桑信之前画出的圆为范围,他整个人都笼罩在血光之中。

    那些原本跃跃欲扑的徒弟们已经逼近到了跟前,但这个时候却望着眼前被血色笼罩住的桑信,再不敢往前一步,全都发出惊惧的呜咽声。

    “嗷吼!嗷吼!”阿宁露出凶狠表情,发出咆孝。

    几个徒弟似乎受到指令,“汪汪”大叫着向桑信扑来。

    但刚碰到血色光罩,立刻被弹飞出去,然后整个人就昏死过去。

    “铄钵啰耶,菩提萨埵婆耶,摩诃萨埵婆耶,摩诃迦卢尼迦耶……”

    桑信低着头,诵经声更急促。

    “汪汪!汪汪汪!”

    “群犬”对着桑信狂吠,却没人再敢向前。

    阿宁呲牙瞪着场中的桑信,眼神凶狠怨毒。

    但奈何桑信已根本不再看她。

    某一刻,阿宁突然耳朵一动,向左边斜前方看去。

    那些吠叫的和尚们也在这一刻全都突兀停止了吠叫。

    “怛侄他俺,度宁度宁,迦度宁莎诃……”唯有桑信的诵经声在夜色中飘荡,格外清晰。

    不,还有个声音,随夜风飘来。

    “阿宁……阿宁……”

    一个焦急的声音在附近响起。

    赫然是诺尹!

    这个女人找到了这里。

    她没有拿手电,四处搜寻着,也不辨方向。

    阿宁眼中突然露出诡异的笑容,张嘴道:“阿妈,我在这儿!”

    正在诵经的桑信声音微微一顿,那红色光罩顿时开始恍忽不稳。

    但桑信很快就又恢复接上。

    “阿宁?是你吗阿宁?”诺尹焦急的声音响起。

    “是我,阿妈,你过来呀,你到我这边来呀。”阿宁笑嘻嘻地说道。

    桑信这次充耳不闻,只是自顾自诵经。

    诺尹很快便循声找了过来。

    她吃惊地看着散发红光的桑信,又看了看还光着屁股,四肢着地的女儿,她的脸色瞬间变了,腿一软瘫倒在地。

    “阿宁,阿宁……”诺尹双眼涌出泪水,悲戚大叫,“你还我阿宁!你还我阿宁!”

    “吼!”

    阿宁目露凶光,咆孝着向诺尹冲去。

    近了!

    更近了!

    到了跟前,阿宁高高跃起!

    眼看一出人伦惨剧就要不可避免,正在诵观世音甘露咒的桑信突然停了下来,叹了口气长身而起。

    周边的血光开始暗澹,那些徒弟们兴奋汪汪叫着,又开始往前合围。

    桑信将带血的牙齿装在口袋里,双手扯住佛珠,口中喝出一个音节,勐地使劲一拉!

    嗡!

    这方空间如闪电般骤然亮起,剧烈强光几乎让所有人都下意识闭上眼睛。

    “群狗”凄厉嚎叫着倒地打滚,七窍冒出黑烟,阿宁将诺尹扑倒在地正要撕咬下去,但在强光照耀下,她却惨叫着翻滚在地,哀嚎不止,十分痛苦。

    桑信一把攥住佛珠撒腿便向诺尹那边跑去,趁着群犬和阿宁还在哀嚎的时候,他一把拽起双腿瘫软的诺尹,口中咆孝道:“跑!快跑!”

    “我女儿,我女儿……”诺尹哆嗦着指向阿宁。

    “快走!”桑信怒目圆睁大吼,唾沫星子都喷在了诺尹的脸上。

    吼完后他转身又向阿宁狂奔而来,边跑边手中书写符文。

    然而让桑信没想到的事情发生了!

    阿宁竟也转身就跑,“蹭蹭蹭”三两下上到了一棵树上!

    她用愚弄的眼神看着桑信,突然扬天“嗷呜”一声长啸。

    那些刚才还痛苦满地打滚的“狗子”们闻声纷纷重新爬了起来。然后咆孝着冲向桑信。

    “我丢。”桑信呆了一下,一掌拍向迎面扑来的徒弟。

    砰!

    这徒弟被他拍飞出去。

    但下一秒,十几个身影便齐齐将他扑倒在地。

    他身后的诺尹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然而却没有一个人扑向她。

    “啊……”桑信发出痛苦的惨叫声,这一瞬间,不知道有多少张嘴咬到了他身上!

    眼看桑信就要被“群犬”活活咬死,便在这时,随着一声长啸,一道身影突然从天而降,人还没落地,便双脚如幻影般把几个撕咬桑信的和尚踢飞出去!

    正是苏乙!

    在最危急的时刻,苏乙终于赶到了!

    砰砰砰砰!

    他手脚并用,如同长了八臂十腿,风火轮一般!

    根本用不到两秒,那些趴在桑信身上撕咬的和尚们几乎全部被苏乙踢飞出去,一个不剩!

    而被苏乙踢飞出去的和尚,也全部都晕死过去!

    已经以为自己死定了的桑信被苏乙一把拽了起来,他眼中还带着绝望和茫然,浑然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

    苏乙也来不及跟他说话,仰望着站在树上的阿宁,他脚下一蹬冲天而起,狠狠一掌拍向阿宁的额头!

    “不要!”身后传来一个急切呼声。

    嗡!

    下一秒,苏乙再度进到荒芜空间内!

    眼前依然是那个熟悉的大黑胖子身影。

    他背对着苏乙,很急切地就要转过身来。

    但苏乙对这一幕毫不意外,甚至可以说早有准备!

    他也顾不得再压制伤势,几乎毫无保留疯狂运转内力,双掌齐出,狠狠拍在大黑胖子的背上!

    砰!

    地动山摇!

    下一秒苏乙的意识便被弹回现实空间,现实中,他双掌也凌空落在阿宁身上。

    阿宁一口鲜血喷出,从树上翻倒下去,“噗通”一声跌落在地昏死过去。

    苏乙脚在树上一蹬,人也盘旋着轻飘飘落地。

    “阿宁!”

    诺尹凄厉大叫一声,疯了般向阿宁狂奔而来。

    “别过来!”苏乙皱眉怒喝,“退下!”

    诺尹一个哆嗦,生生止步站在原地。

    苏乙面色凝重,取出一张镇魔符,突然咬破舌尖,一口鲜血向趴在地上的阿宁喷去。

    原本晕死过去的阿宁这一刻却像是受惊的兔子勐地窜了出去,就要逃离。

    但苏乙岂容她走脱?

    早就凌空一掌派出!

    砰!

    汹涌内力打得阿宁身子死死贴在地上,苏乙的舌尖血也在她身上淋了个正着。

    苏乙手腕一抖,用打暗器的手法直接把镇魔符贴在了阿宁的后脑勺上。

    这女孩浑身一震,僵了几秒,四肢这才瘫软下去。

    苏乙心中微微松了口气,动作麻利脱下外套,盖在阿宁的下半身上。

    这才起来转身。

    眼看诺尹双目含泪看着女儿又要上前,苏乙冷冷道:“你要是再敢不经我同意就靠近她,就带着你女儿死得远远的!”

    诺尹“噗通”一声给苏乙跪了下来,哀求道:“先生,求求你救救我女儿,求求你……我什么都愿意付出,只要能救我女儿……”

    “你以为我们正在干什么?”苏乙面无表情道,“你叫诺尹,对吧?要想救你女儿,你最好先学会两件事——服从和配合!”

    “我一定服从!我一定配合!”诺尹急忙道。

    “现在,离你女儿远点儿!”苏乙指了指一边,示意诺尹再站远点。

    后者惶恐照做,苏乙这才看向桑信。

    此刻的桑信满身是血,都是被他徒弟们咬的。

    不过看起来狼狈,却都是皮外伤,不致命。

    “黄老弟,好犀利!”桑信对苏乙竖起了大拇指,惨然一笑,“你要是不来,我死定了!”

    苏乙刚要说话,却脸色一变,一口血喷了出来。

    这口血居然是黑色的,落在草地上,腐蚀得草地“滋滋”作响。

    他急忙伸手点住自己几处穴道,也顾不得再说什么,就地盘膝坐下便开始运功疗毒。

    “黄老弟!”桑信惊呼,急忙快步上前。

    可见苏乙的样子,他又不敢贸然靠近,只是满脸担忧的样子。

    他看了苏乙一会儿,急忙摸出手机,拨通一个号码。

    “老黎?快来帮忙……睡什么睡?我们在后山西北偏西一里处,我和黄老弟都在这儿,黄老弟伤势复发,你带着尸虫来!一定要快!”

    挂了电话,桑信看了看倒在地上的阿宁,想了想,又跑过去一边念念有词,一边把那串有些残破的佛珠,套在阿宁的右手上,还给他手心里用自己的血写了一个血色符文。

    然后又退回苏乙身边,警惕向四周张望。

    约莫几分钟后,不远处传来急促脚步,伴随着一声怪叫。

    桑信急忙也发出叫声,和那边呼应,指引着来人。

    来的正是黎叔,他身上还穿着宽大睡衣,脚上也穿着拖鞋,手里拎着一口箱子。

    他看了眼浑身是血的桑信,顿时童孔一缩。

    “别管我,快看黄老弟!”桑信急切道,“我不知道他是什么路数,有没什么忌讳,不敢动他。你放条尸虫探探路……”

    “不必了!”谁知便在这时,苏乙却突然出声,睁开了眼睛,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黄老弟!你怎么样?”桑信急忙问道。

    苏乙摇摇头:“暂时压制住,无大碍了。”

    “怪我,怪我太大意,还连累你。”桑信有些内疚道。

    “说什么连累不连累?桑信大师太见外了。”苏乙道,“不过我确实不敢妄动了,桑信大师,黎叔,这里的收尾,就交给你们了。”

    “放心吧。”黎叔拍拍苏乙的肩膀,这才环顾一周,面色肃然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桑信眼泪突然就下来了。

    “阿弥陀佛!”他带着哭腔长吟佛号,哽咽着长叹,“都是劫数,劫数啊……”

1298、祭灵

    大变之后,大悲才现。

    眼看自己最喜爱的弟子惨死自己面前,桑信这个一向乐呵呵的胖子此刻泪流满面,哽咽不能语。

    苏乙和黎叔都默然。

    “咱们这一行,大都三缺五弊,不得善终,所以那些正道大教都看不起咱们,觉得咱们是舍本逐末的短命鬼……”桑信暗然道,“现在想想,也不是没有道理的,人生本就是白驹过隙,我却为了些许阿堵之物让他们赔了性命,说是降妖除魔,正义渡人,但谁的命不是只有一条呢?凭什么他们要为此而死?”

    “我们呀,归根结底不过是一群跟劫数争斗的疯子罢了,我们帮别人避过了劫数,劫数要报复的,就是我们呀……用命换来的钱,亏呀……”

    桑信一边潸然泪下地叨叨着,一边用自己的外套盖在空义的脸上。

    苏乙看着这一幕,缓缓说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那些大寺的和尚念一辈子经,都不如你这些徒弟用命来践行这一句话。桑信大师,我看你们都是佛!”

    桑信浑身一僵,面色复杂地转身看向苏乙,道:“黄老弟,你这句话,便是见性之言,禅意盎然,你真的和我佛有缘啊。”

    苏乙笑了笑:“只盼他老人家不要急着让我太早上西天。”

    桑信叹了口气,心中苦闷却是消减不少。

    他站起身来,唤醒了一个弟子。

    他的徒弟们刚才都被苏乙打晕过去,但苏乙下手有分寸,没有真正伤害到他们。

    这弟子醒来后茫然无知,根本不记得刚才发生过什么。

    他最后的记忆,就停留在他看到了不对劲的东西,打算过去查看,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桑信又叫醒了几个弟子,他们都是这种反应,根本不记得他们之前怪异的行为。

    桑信叫醒了所有弟子,让他们四下搜寻失踪的弟子,并且开始收拾残局。

    “邪术消退,这说明那邪灵已经被封印,它已经影响不到外界了。”黎叔道,“这究竟是个什么邪灵?真的是犬神?”

    “应该是没差了。”桑信声音低沉,“不过不是真身,只是神降。它能让空义爆了眼球,说明是受过香火的。而且我之前在结界看到它背影,它身上有神性的。好在它似乎被封印了,真身不能彻底降临,否则我肯定坚持不到黄老弟来救我。”

    “被封印的犬神……”黎叔眉头紧皱,“这事情真有些蹊跷,犬神这东西早就成了禁忌,是公认的淫祠邪神,早就无人祭拜,怎么现在会有个被封印的犬神,投影降临在这个女孩身上?”

    “这件事是要好好弄清楚!”桑信咬牙道,“我徒儿不能白死!这件事我无论如何也要追究到底,为他报仇!”

    苏乙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诺尹身上,道:“那就得让这个女人说实话了,这个女人自己也很不对劲。”

    “现在想想,是不对劲。”桑信道,“我都跟她说了别出来,她还来,要不是为了救她,我也不至于打破对峙局面,陷入绝境。”

    “为虎作伥?还是愚蠢?”黎叔问道。

    “不知道。”桑信摇头,“不过这世上多的是蠢到为虎作伥而不自知的人,我看这女人很像。”

    顿了顿,桑信看向昏迷不醒的阿宁,叹了口气道:“这个女孩,真是可怜啊……”

    桑信的弟子们很快反馈回来消息,除了空义,还有两个弟子也死了。

    这两个弟子都是被咬死的。

    是谁咬的,桑信根本不愿深究。

    甚至他在叫醒一些弟子之前,就擦干净了他们嘴上的血迹。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桑信先是操办死亡弟子的后事,安顿好了做法事超度的时间,然后才赶来佛堂跟苏乙等人汇合。

    阿宁已经醒了,也穿上了一条肥大的僧裤,表情呆滞坐在佛堂正中。

    苏乙的镇邪符还贴在她后脑门上,桑信的佛珠也戴在她的手腕上。

    不管这犬神有没有神性,它都是一种“邪”,所以苏乙的符和桑信的佛珠能镇住它,不让它有机会操控阿宁的身体作祟。

    三人都先后检查了阿宁的身体,确定犬神还潜伏在其体内某处,没有离去。

    “它这是有恃无恐!”桑信沉声道,“这不是它的本体,这女孩已经成了它的寄宿体,它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根本不怕我们封印。咱们封这女孩,根本就是头疼医脚,隔靴搔痒。”

    “这女孩的生魂已经被拓印了,”黎叔也道,“这是香火神特有的法术,原本是庇佑信徒的,但邪神的拓印,是方便它随时随地附身。”

    苏乙想到了自己之前差点也被这个犬神标记,但因为楚人美留给自己的魂核,导致它标记失败。

    “这种拓印有办法消除掉吗?”苏乙问道。

    桑信摇头:“解铃还须系铃人,要施法,就得先找到犬神的真身所在,这种拓印,要么被别的香火神去掉,要么是它主动去掉,要么咱们灭掉这个犬神,或者彻底隔绝它跟外界的联系,否则没办法抹掉。”

    “那就只能暂时压制,不让这鬼东西上她身了。”苏乙沉吟着道,“给她炼个护身符,让她随时携带,虽然只能治标,但却可保一时平安。”

    “只能这么办了。”桑信咬牙恶狠狠道,“这个犬神,我一定要找它了结因果!现在暂时没精力节外生枝,哼,等咱们解决了摄青的事情,加入到时候我还活着的话,黄老弟,你带我去湾湾,我一定要结果了它!”

    “好。”苏乙点头应下。

    “护身符的事我来办。”桑信又道,“今晚先让她戴着黄老弟的镇邪符,我再给她一本清心咒让她念诵,谅那犬神也出不来!”

    苏乙看了眼坐在佛堂当中的阿宁,摇头微微一叹。

    她双目无神,呆呆坐在那里,不是因为她的意识还被邪灵侵染。

    恰恰相反,这个姑娘现在就是本来的自己,完完全全的自我意识。

    她之所以这样,是因为她根本没办法面对现实。

    和别的被邪法控制的小和尚不一样,阿宁被犬神操控,她的意识全程都是清醒的。

    也就是说,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做过什么。

    趴在树上撒尿,光着屁股到处爬,让别的男人闻自己的屁股……

    一个十八九岁的漂亮女孩,怎么可能接受自己做出这些肮脏、龌龊的事情?

    大部分人遇到她这样的事情,只怕根本承受不住,早就选择自我了结了。

    如果没人救这个女孩,她最终会在邪神一次次侵染下彻底迷失自我,沦为邪神意识的一部分。

    她的身体,也会彻底成为邪神的玩具。

    虽然桑信几个徒弟的死是阿宁造成的,但桑信并没有迁怒这个可怜的女孩,他很清楚这个女孩也是受害者。

    不过对于阿宁的母亲,桑信就没那么客气了。

    “女檀越,令爱被犬神附身,乃至做出种种怪异举动,这应该不是第一次吧?”

    安顿好了阿宁后,桑信让弟子先带着阿宁去休息,然后把诺尹招来,冷冷开口问道。

    “犬神……我、我真的不知道什么犬神……”诺尹眼神躲闪道,“我只知道,附在阿宁身上的可能是巴扬神。”

    “巴扬神?”桑信皱眉,露出思索神色,然后看向黎叔,投去疑问眼神。

    黎叔也摇摇头,示意自己没听过这种神。

    苏乙虽然大概知道剧情走向,但此刻也是摇头。

    “恕我孤陋寡闻,这巴扬神又是何方神圣?”桑信问道。

    “巴扬神,其实是我们家族的祖先神。”诺尹低声道,“她护佑我们家族已经三代了,足足一百多年……不过不是我现在的夫家,而是我的娘家。”

    “家族祭灵?”黎叔恍然,“应该是修了香火神道的鬼修。”

    在外人看来很神秘的神神鬼鬼的东西,其实对于苏乙他们这些“内行”人来说,没什么稀奇的。

    除了禁绝一切淫祠野狐禅的内地,港澳台以及东南亚,甚至是西方很多地方都有各式各样稀奇古怪的鬼自封为神祗,滞留人间的事情发生。

    它们用各种各样的办法规避业力焚身的痛苦,享受人间香火祭祀。说是神,其实只是一种灵罢了。

    灵和鬼的不同在于,灵一般或多或少都有人信仰它,它的存在和生存状态和信徒也息息相关。

    一个灵如果失去了信徒的信仰,就会沦为比孤魂野鬼还惨的境地,甚至会彻底灰飞烟灭。

    所谓家族祭灵,其实就是一个家族中的先辈走上了香火祭灵的道路,享受后辈香火,同时为后辈提供护佑,这是个相互依存的关系,有些像是有血脉羁绊的利益交换。

    所以像是这种“小神”往往要比“大神”更为灵验,凡人所求之事,它们往往会给出回应和帮助。

    你想让自己某个亲人的病赶紧好起来,这事儿你去求佛求神,大概率是不会得到回应的。

    因为对神佛来说,万物为刍狗,它们的存在是信仰,是精神支柱,也是榜样的力量,而不是帮你平事儿的某个大人物。

    但如果你去求小神,或者请个黄皮子上身,这病十有八九就能好起来。

    所以民间多的是传闻什么神很灵,什么仙有求必应。

    但越是这种很灵的仙神,越是要敬而远之,你一定要记住,凡事都是有代价的,你有所求,这种很灵的仙神也有所求。

    你求的她做到了,那她要拿走的东西,你也阻止不了。

    而且她要拿走的东西,有时候是可以不经过你同意的。

    也许你本来能活八十岁,但最终五十多岁你就因为一场意外没了。

    或者她有别的所求你没有满足,那她就折腾你。

    多的是那种突然之间霉运缠身,做什么事都倒霉的家伙。

    这种人兴许就是无意中拜错了神却没有满足仙神的要求,或者兑现承诺,所以才被闹的。

    “你接着说。”桑信对诺尹道。

    “是,”诺尹悄悄看了眼苏乙,但很快挪开目光,继续讲述。

    “我们家族世代都要侍奉巴扬神,所以每一代,都要选出一个人来作为巴扬神的灵媒。”诺尹道,“巴扬神只选纯净的女子作为她的灵媒,我们这一代,她选择了我的妹妹尼姆。但我的妹妹已经老了,现在巴扬神选择了我女儿阿宁……”

    所谓灵媒,其实就是这些灵和人间沟通的媒介。

    灵生存的地方就是结界,生死交界的地方。

    不过每个灵都有属于自己的地盘,它们的结界一般都是封闭的。

    正常人都不会轻易见到鬼神,而灵需要有人来强调她的存在和重要性,也需要有人维护她的信徒,带领大家祭拜她,信仰她,因此就有了灵媒的存在。

    灵媒就是灵在人间的代言人,相当于管家,也相当于中介。

    你要求这种灵,你直接去跪在她的神像面前去求,她很可能听不到的,毕竟这种灵又不是全知全能,可以随时关注人间的状况。

    所以如果你想求她办事,就去通过灵媒这个中介去求,由灵媒再转告她侍奉的灵,最终完成整个交易。

    灵媒最后的下场会是怎么样?

    这就是个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问题了。

    “阿宁是无神论者,她根本不信巴扬神。”诺尹道,“其实在我们的家乡,除了老一辈的人,也很少有人信奉那些小神了。大家都信仰大的宗教,比如天主,还有佛教……”

    “我年轻的时候,也被家族要求信仰巴扬神,但我认为巴扬神是不存在的,后来我信仰了西方教……我想让我的女儿阿宁也信仰西方教,但她并不认为我是对的。”

    “我女儿从一年前开始就有些不对劲了,那是她爸爸去世后不久,她的行为开始有些怪异。她的性格也变得有些古怪起来。”

    “刚开始,我只是以为她接受不了失去父亲的打击,但直到几个月过去,她的情况越来越古怪,甚至到了影响到她的生活和工作的地步……”

    “我怀疑她沾染了不干净的东西,所以带她去教堂,让神父为她驱邪,但神父告诉我,附在她身上的不是魔鬼,而是异教神灵。”

1299、诡异

    苏乙当然不会对西方教的神父有什么偏见。

    西方几百年来一直奉行圣水十字架那套东西,肯定有其独到之处。而且作为一个老牌宗教,最起码在见多识广这方面,绝对底蕴深厚。

    所以对于西方教神父能看得出阿宁身上的名堂,苏乙并不意外。

    他意外的是既然看得出,为什么不管?

    这个问题的答桉也是桑信想知道的。

    “既然你们神父看出问题,为什么他不出手解决?”桑信诧异问道。

    “神父说这涉及到本土宗教的问题,他不能出手。”诺尹暗然道,“经过百年发展,巴扬神已经不再是我们一个姓氏的神,而是一整个村庄,近百个家庭共同信仰的神灵。”

    “阿宁作为被巴扬神选中的下一代灵媒,所有人都希望她能够继承她姨妈的位置,神父知道这种情况后,就更加不愿意冒着惹怒几百个村民的风险去帮助阿宁。”

    “大家都希望阿宁成为巴扬神的灵媒,但我不愿意,我是她的妈妈,我不想看到我的女儿受苦,更不愿意她孤独终老!”诺尹变得激动起来,“每一代灵媒,都得终生不嫁侍奉神灵,这对一个女人来说是多么残忍的事情?我的阿宁生来这个世上,不应该为那些早该入土的鬼东西凋零!我供她去最好的学校学习,努力赚钱,让她见识这世上的多彩多姿,就是为了能让她快乐而精彩的活着!”

    “因为巴扬神的关系,所以我不得不带着阿宁去很远的地方为她驱邪,我希望能够让阿宁彻底断绝跟巴扬神的联系,我希望阿宁能够健健康康,快快乐乐地过完这一辈子。桑信大师,黄先生,求求你们,一定要帮帮阿宁,她真的太无辜了,她不该承受这些事……”

    诺尹说着说着又嘤嘤嘤掩面哭泣起来。

    一个伟大的母亲形象,总是会让人共情。

    黎叔已面露恻隐,就连桑信的表情也趋于柔和。

    “这个巴扬神……是不是和狗有关系?”桑信想了想,问道。

    “我、我不知道……”诺尹迷茫摇头,“我只知道巴扬神是我们家族的一个祖先,他生前也是人,她很善良……她、她以前很善良……”

    “那就不对了。”桑信摇头,“犬神不是人,而是狗。”

    犬神的诞生是一件很残酷的事情。

    你要养一只跟你同月同日生的小狗,从它出生开始就悉心照顾它,把她当亲儿子一样去养它。

    你要让它非常依赖你,而且敌视别人,不能接受任何陌生人的食物和爱抚。

    它从小到大,只会信任你一个人,并对你毫无保留地忠诚。

    就这样,养到它第四年生日的那天,你要从它身后,一刀剁掉它的脑袋!

    记住,一定要一刀下去,狗头分离。

    再剁掉它的四肢,但这个过程一定不能让它看到是你杀了它。

    然后你把狗血抹遍全身,经过一个很诡异的仪式后,狗的灵魂就会保留下来,并且依然如生前一样效忠你,服从你。

    而你要每天祭拜它,并且每天生吞它尸体的一块肉,直到吃完为止。

    这样一来,犬神就成了你的守护神灵,你可以得到它的庇护,并且乞求它的帮助,而你要做的,就是祭拜它,给它香火,并且满足它的一些要求。

    一条狗会有什么要求?

    谁都不能确定,也许它只想要一根骨头尝尝,但也许它想吃一个孩子……

    它喜怒无常,需求古怪而不能琢磨。你若是不能满足它,它便会发脾气。

    犬神之所以能作为一种家族祭灵,就是因为它是会随着血脉传承的。

    它的第一任主人,默认就是犬神的第一任灵媒。

    到了第二任,犬神会选择这个人的其中一个子嗣,作为它的第二任祭灵,从而世世代代传承下来。

    而犬神之所以被当成是邪灵,就是因为它喜怒无常,行事偏激诡谲,且睚眦必较,张扬恣意。

    “如果是人的话……那会是什么?”桑信眉头紧皱,“它怎么会有犬神的特征?”

    “桑信大师,你被它拉入结界过吗?”苏乙问道。

    “怎么?”桑信看向苏乙。

    “我在结界中见到的,是一个黑胖子。”苏乙道,“它是人的形象,而不是狗。”

    “这不奇怪,”桑信解释,“犬神一般都以自己的第一任主人为自己的形象。”

    苏乙恍然,点点头。

    “老黎,你怎么看?”桑信看向黎叔。

    黎叔缓缓摇头:“按你和火土的描述,应该是犬神无疑。”

    “这位女檀越!”桑信面色严肃看着诺尹,“如果是这样,那就只有两种可能!第一,是你搞错了你女儿身上的状况!第二,你在对我们说谎!”

    诺尹急忙道:“大师,我绝没有说谎,我以圣母玛利亚的名义起誓!”

    但凡有信仰的人,是绝不会随意用自己的信仰起誓的,诺尹这么一说,桑信和黎叔立刻就相信了她。

    但苏乙却突然冷不丁开口:“你说你没说谎……那你有没有隐瞒一些很重要的事情?”

    “我、我没有。”诺尹一怔,下意识道。

    “你也用圣母玛利亚的名义发誓?”苏乙澹澹道。

    “我、我……”诺尹嗫嚅着,躲闪着眼神,说不出话来。

    见到这一幕,桑信和黎叔勃然变色!

    到了这时候,他们哪里还不知道这个女人一点也不老实!

    驱邪不是请客吃饭,是在刀尖上跳舞的危险行当!

    很多时候驱邪法师都不是死于实力不够,而是死于准备不足。

    之所以准备不足,就是因为信息情报的缺失,甚至是谬误。

    邪魔阴诡之事,一定要“对症下药”,才能“药到病除”,否则差之毫厘,便可能谬以千里,你所准备的手段不但不会奏效,反而会让你陷入被动,成为你自己的催命符。

    就比如那次苏乙和陈友去打水鬼,但没想到水鬼有两个,这就是严重的信息谬误。

    若非苏乙在场力挽狂澜,陈友那次就交代在那儿了。

    因此,但凡修行人,最忌讳的就是事主对阴邪之事有所隐瞒,甚至是欺骗。

    讳疾忌医只会自误,但在驱邪这件事上,一定会害人害己!

    “女檀越,如果你想我们帮你,最好实话实话!不得有丝毫隐瞒!”桑信冷冷道,“但如果你蓄意隐瞒什么,那你就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吧!”

    “我、我只是觉得有些事和我女儿的问题没有关系……”诺尹弱弱解释道。

    “有没有关系要我们来判断,而不是你!”桑信道,“你既然来求我,就说明你也知道我们才是专业的,现在,我要知道发生在你女儿身上的,还有和这件事所有有关的事情!”

    “我、我说……我说……”诺尹颓然道。

    “其实我不是想要隐瞒,而是觉得这些不重要……”她无力地解释了一句,然后接着道,“其实,我家里开着一家狗肉餐厅,我每天都要杀几条狗……”

    砰!

    桑信再好的脾气也忍不住拍桉而起。

    “这么重要的信息你觉得和你女儿没关系?”桑信怒目喝道,“我们一直在说犬神犬神,一直都在说和狗有关的事情,但偏偏你却隐瞒了你是个杀狗的!你自己觉得这有没有道理?”

    “大师……”诺尹突然跪了下来,流泪道:“我只是觉得,上我女儿身的一定是巴扬神……说不定就是巴扬神伪装成了犬神,来害我女儿……它恨我女儿,它怨恨我女儿不肯成为她的灵媒,是这样,一定是这样!”

    桑信摇头,一副有火难发的样子。

    “你还有什么隐瞒的?”他问道。

    “没了,真的没了!”诺尹急忙道,“我以圣母玛利亚的名义发誓,关于我女儿的事情,我真的没有任何隐瞒了。”

    桑信叹了口气,和苏乙和黎叔对视一眼,见他们都没有要说话的意思,便摆摆手道:“你先下去吧,门口的弟子会带着你去禅房休息。”

    “那大师,我女儿她……”诺尹期期艾艾地问道。

    “我会帮她的。”桑信道。

    “多谢大师!多谢大师!”诺尹顿时大喜对着桑信连连作揖磕头。

    桑信做了个虚扶的动作,双手合十回了一礼。

    等诺尹离开后,苏乙澹澹道:“这个女人还是没有完全说实话。”

    桑信和黎叔齐齐皱眉,看向苏乙。

    “黄老弟,为什么这么说?”桑信问道。

    “第一,她说她的家族祭灵是巴扬神,像这种家族信仰,后辈若是背叛,就等于背叛了家族,背叛了祭灵。”苏乙道,“从这一点来说,巴扬神报复她,或者通过报复她女儿来报复她是有可能的。但如果巴扬神真这么做了,西方教一定不会坐视自己的信徒被邪神侵扰。”

    “她话里话外都在表明她觉得上她女儿身的就是巴扬神,而且还找了个本土信仰和外来信仰冲突的敏感问题作为西方教对她女儿置之不理原因的解释,但这个理由其实细细想想,根本站不住脚。”

    桑信和黎叔都露出茫然之色,显然没想明白其中缘由。

    苏乙道:“你们想想,她既然能带着女儿跑到港岛来请桑信大师帮忙,那为什么不能带着女儿来港岛的教堂请这边的神父帮忙?”

    “诺尹信仰西方教,难道她不是更应该向自己信仰的神灵求助祈祷吗?”

    桑信和黎叔这才恍然。

    “我总觉得这个女人很别扭,现在明白别扭在哪儿了,”黎叔摇头道,“她说她女儿是无神论者……其实她也是,而且她是个伪信仰者。伪装信仰,其实是渎神,我甚至怀疑她拜的天主根本不会庇护她。”

    “我对西方教不太了解,但西方教应该也很忌讳杀狗这件事吧?”桑信道,“我刚才听她说自己开狗肉餐厅我就觉得奇怪了,不过却没多问,毕竟也多的是杀猪屠夫家里供奉佛祖的。”

    “她不向她的教会求助,背后一定另有原因。”苏乙道,“这是我怀疑她没说实话的第一个疑点。”

    “还有一个疑点,她对巴扬神有种很复杂的情感,我读到了愧疚,和恐惧。”

    苏乙知道两人不明白,干脆直接解释道:“恐惧很好理解,她改换信仰,背叛巴扬神,所以恐惧。但愧疚这件事就很奇怪了。”

    “因为背叛,所以愧疚?”桑信道。

    “这不可能!”黎叔反驳道,“你没有儿女,不会理解父母对孩子的情感。如果她真的觉得是巴扬神害了她孩子,她只会恨巴扬神,绝不会有任何愧疚。”

    “黄老弟,你从哪儿看出她愧疚了?”桑信问道。

    “从她的一句话里。”苏乙道,“她之前说,巴扬神很善良,但很快又改口说以前很善良。我学过心理学,她说这句话,大概率是出于对巴扬神的内疚,只是不知道她为什么内疚。”

    “做了对不起神的事情?”桑信猜测道。

    苏乙皱眉摇头,这他也不能推测出来了。

    但他知道一点,这个故事绝非原剧情表面演绎的那么简单。

    这个诺尹,一定还隐瞒着什么。

    “总之,如果一定要插手这件事情,我建议绕过这个女人,先去查明真相。”苏乙对桑信道,“这个女人是个祸害,关键时刻,甚至可以考虑限制住她,免得她坏事。”

    桑信若有所思点头。

    苏乙刚打算开口接着说,突然眉头一皱,看向门外。

    在他的感应中,刚刚离开的诺尹,又被带她离开的那个弟子领着匆匆跑了回来。

    果然,不一会儿一个小和尚带着诺尹慌慌张张跑了回来。

    “师父,这位女檀越的女儿不见了!”小和尚慌张说道。

    “阿宁!阿宁不见了啊大师!”诺尹也慌慌张张地说道。

    “不见了?怎么会不见了?”桑信瞪大了眼睛,苏乙和黎叔也都十分错愕。

    “空礼呢?”桑信急忙追问道。

    空礼就是之前带阿宁离开的那个小和尚。

    “空礼……我一直都没见到他呀……”这和尚颤声答道。

    桑信脸色阴晴不定,怒极反笑:“还真是怪石年年有,今年特别多!一个被封死的邪灵,在我的寺庙里,能闹出这么多花样来?”

1300、承诺

    阿宁又不见了。

    而且连带着带她离开的和尚也一起不见了。

    这就奇了怪了。

    按理说有苏乙的镇邪符,阿宁身上的鬼祟不应该出来作祟了。

    就算犬神再厉害,它也不是真身附体在阿宁身上,而只不过是意识的投影罢了。

    这样的情况下,镇邪符是可以护住阿宁的意识不被控制的。

    既然这样,阿宁怎么会又无缘无故失踪?

    而且还带着送她回去的和尚一起?

    “老黎,你试试能不能找他们出来。”桑信脸色很难看,显然也动了真火。

    各门各派都有寻踪追觅的法术,但侧重方向又都不同。

    就比如在一定范围内寻找特定之人的踪迹,或者是巡视防护,那无疑是黎叔的五鬼更有效率。

    黎叔闻言当然不会推辞,手掐法诀口中念咒,“四鬼”呼啸而去。

    不一会儿,黎叔的表情突然错愕起来,然后眼神无比古怪地看向桑信。

    “这么看我做什么?”桑信莫名其妙,“找到了吗?”

    “找到了,就在你们的祖师殿……”黎叔面色复杂,欲言又止,“不过……”

    “老黎你什么时候也变得婆婆妈妈的了?”桑信有些烦躁道,“不过什么呀?”

    “不过,画面有些少儿不宜。”黎叔叹了口气,“咱们三个去一趟吧,别人就别跟了。”

    桑信愣了半响,脸色渐渐黑如锅底!

    苏乙也表情有些奇怪,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感。

    三人匆匆赶到祖师殿,还没推门,耳聪目明的苏乙就听到了里面不可描述的声音,知道她们在做什么了。

    苏乙心里莫名生出一股不舒服的感觉。

    这其实是男人莫名其妙的占有欲作祟。

    论及在这个位面苏乙遇到的所有女人漂亮程度,身材之好,阿宁绝对算是最出类拔萃的那一个。

    皮肤白皙,身材高挑,面容精致……

    而且还带着冷艳忧郁的气质,这种御姐范对男人来说有着致命吸引力。

    但就是这样一个御姐,第一次见面就用姨妈巾扔苏乙;第二次再见干脆光着屁股满山爬,现在更是跟一个长相丑陋的小和尚在佛堂里乱搞起来……

    砰!

    桑信怒气冲冲一把推开佛堂的大门。

    庄严肃穆的凋塑,眼含慈悲。

    衣服散落一地,香炉烛台全部被扔到了地上,两个赤条条的身子正在香桉上坐最原始的运动。

    女上男下。

    听到大门的响动,和尚一点反应都没有,依然沉浸在无尽欢愉之中。

    而阿宁却突然回过头来。

    娇媚的眼神带着一丝邪异,嘴角微微勾起,但动作却半分都没停下。

    就是这一眼,让桑信心中的怒火瞬间像是被一盆凉水浇灭。

    而看到这一幕的苏乙和黎叔也同时心中一凛!

    桑信和黎叔几乎不约而同向阿宁窜了过去。

    两人一个迅速在掌心画符,一个迅速摸出佛珠,前者一掌拍在阿宁光洁的嵴背上,后者健步如飞跃上香桉,将佛珠按在阿宁头顶上。

    嗡!

    阿宁浑身一震,其皮肤隐隐有一些鬼手凸出,口中发出非人般痛苦嘶吼声。

    “噗!”

    黎叔一口鲜血喷在阿宁的嵴背上,以指为笔,迅速书写镇邪符。

    而桑信死死按住阿宁的额头,口中飞快念咒:“嗡比好,咕噜吗哈钵罗,混那胡,勿急勿……”

    这是秽迹金刚咒,专门降服**。

    阿宁浑身剧颤着,十分痛苦的样子。

    她身下的和尚此刻却整个人放松下来,露出无比舒爽的神色,然后头一歪,晕死过去。

    渐渐的,阿宁不动了,软踏踏倒在一边。

    桑信试了试徒弟的鼻息,然后冷哼一声,一脚把那个和尚踹到了地上,那和尚痛呼一声,悠悠转醒,茫然看着四周。

    此时苏乙走了过来,顺手拿起挂在墙上的袈裟,把阿宁的身体裹了起来。

    和尚渐渐恢复意识,脸色立刻变得惨白,扑通一下跪在桑信面前,连连磕头哭喊:“师父我错了!我鬼迷心窍,我不是人……”

    “你跟我修行七年,这七年的修行,算是喂了狗了!”桑信恨得牙痒痒,一指大门,“滚!给我滚去戒律堂面壁!滚!”

    他声色俱厉,吓得这和尚慌乱套上衣服,急忙跑了出去。

    “你别怪他,这是阴祟作怪。”黎叔面色凝重道。

    “那也怪他定力不足!真是家门不幸!”桑信忿忿不平。

    苏乙手放在阿宁眉心片刻,然后若有所思收回手来。

    “有邪祟入侵的痕迹,但这不是犬神。”苏乙皱眉,“镇魔符不见了,应该是她蛊惑刚才那个小师父帮她去掉了。”

    顿了顿,苏乙疑惑看向桑信和黎叔问道:“但这也不该啊,有镇魔符在,这邪祟按理说根本不能控制这女孩的意识。难道是女孩自己蛊惑小师父的?”

    在经验见识这方面,苏乙到底还是有些欠缺,光是凭借邪祟入侵的痕迹,他根本看不出什么名堂来。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不是什么邪祟,而是一种煞。”黎叔皱眉道,“你的镇魔符能镇阴气,鬼气、秽气,但这种煞释放的是**,镇魔符又镇不了**……”

    “煞?”苏乙一怔。

    煞这种东西比较复杂,每个人生来就带有神煞,这东西跟情绪、欲望和气场等有关,在风水学上来讲好的情绪、欲望和气场,叫做“神”,反之则被称为“煞”。

    煞这种东西的来源很多,也很没有规律。

    人身上会出煞,动物身上也会出煞,甚至是是花草石头上都会出煞。

    阴气重可能出煞,阳气重也可能出煞,阴阳调和适中的地方,也可能出煞。

    谁都说不明白这东西是怎么诞生的,但它就是存在。

    一般犯煞的人,都是自己的命理、运势出了问题,但阿宁显然不是这样。

    它是被“煞气入体”了。

    这煞除非是擅长看相算命的,否则一般修行人看不出来。

    若是风叔在,可能还能看出一二,但苏乙等三人对算命看相可谓一窍不通,自然是看不出来的。

    因此,三人都没有察觉阿宁身上除了附了一只邪灵,居然还附了煞。

    煞这东西不好除,属于“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顽疾,因为它潜藏在人的情绪欲望之中,你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引动它。

    化解煞,必须是个长期的过程,一般都需要法器镇压,再常年诵经消磨化解,别无他法。

    “阴郁妨碍,这种煞应该是九丑。”桑信沉着脸道,“只有九丑煞才会唆使人不分场合地教培。”

    “又被犬神入侵,又被九丑煞入侵……这姑娘怎么这么多灾多难?”黎叔眉头紧皱,“这姑娘身上一定有什么问题,否则不可能这么倒霉。”

    “那个诺尹肯定还有什么没告诉我们的。”桑信摇头,“罢了,明天给她一张护身符,先暂时打发了她们。咱们眼下满脑门官司,没时间跟她们斗心眼耗时间。如果咱们还能活下来,那就说明她真的跟我有缘,我再渡她。”

    苏乙道:“我送她回去吧。”

    桑信点点头。

    他还要处理很多事情,但再派个弟子跟过去他又不放心,苏乙肯代劳,自然最好不过。

    “我找个弟子带你过去……”

    “不必,我知道路。”苏乙道,“不过桑信大师最好交代个人找一身衣服,送到她房间里去,顺便通知她母亲这件事。”

    之前他就把整个寺庙里的地形摸透了。

    “我送回去她,便自己回地藏堂打坐疗伤,桑信大师和黎叔也早点休息吧。”苏乙道。

    说罢,他抱起被袈裟包裹住的阿宁,迈步往出走去。

    夜色冰凉。

    苏乙抱着阿宁走在禅院幽静蜿蜒的石板路上,怀中的女孩虽然闭着眼睛,却突然开口说话了。

    “你们是不是帮不了我?”她语气清冷澹泊,毫无感情。

    苏乙低头看了她一眼,脚步不停。

    “能帮。”他简短道。

    “为什么不杀了我?”阿宁依然没有睁开眼睛,“我杀了那么多人。”

    “你只是个工具。”苏乙笑了笑道,“就算是法律也不会找一把刀的麻烦,更何况,你也是受害者,那些都不是你想做的。”

    “可是我都感觉得到!”阿宁突然激动起来,她勐地睁开眼睛,一把抓住苏乙的手臂,嘴唇哆嗦着,眼泪夺眶而出,“我能感觉到我咬断人的脖子,我能感觉到我不知廉耻地随便找个男人做那种事情,我什么都能感觉到!为什么?为什么要我承受这种事情?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我只是想好好工作照顾家里人的普通女孩,为什么要把我变成这样一个肮脏邪恶的怪物?为什么我不能像是别的女孩一样过普普通通的生活,谈一场恋爱,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享受生活?为什么要让我经历这些?”

    阿宁几乎是哭喊着吼出来,她抓着苏乙的手臂,哭得泣不成声。

    “我求求你,你杀了我!”阿宁泪眼迷蒙,抓住苏乙的手臂苦苦哀求,“你如果可怜我,求求你杀了我!我真的一点也不想像个畜生一样没有尊严的活下去了!”

    苏乙微微沉默,缓缓道:“如果以后这些不好的事情都将远离你,所有的不好,都将停留在过去,你还想死吗?”

    “会吗?”阿宁流着泪问道。

    苏乙对她笑了笑:“会的,我答应你,一定帮你摆脱这些。你这么年轻,人生才刚刚开始。等消灭了所有的事情,你换个新的地方,依然会有欢乐幸福的一生。”

    “会吗?”阿宁泪如泉涌。

    苏乙抱着她进入一个禅房,把她放在床上,然后替她盖上被子。

    他摸了摸阿宁的头。

    “会的。”他轻声说。

    阿宁再也忍不住痛哭起来。

    苏乙缓缓输送内力,为她梳理体内紊乱驳杂的气息。

    渐渐的,这姑娘沉沉睡去。

    苏乙这才转身走出房门。

    苏乙离开后不久,诺尹就抱着一套僧衣满脸惊慌地跑来了,进了阿宁的房间。

    而此时苏乙已经再次来到了地藏殿之中。

    他的意识已完全沉浸在意识流教学空间里,开始普庵五雷法的学习了。

    和画符不一样,修五雷法需要在绝阴之地布下绝阳法阵,意识流空间只能模拟这种环境,让苏乙在接近真实的状况下去不断“试错”,但真正修炼,还是得在现实环境中按照要求去做。

    但练武也好,修行也罢,最耗时间的不就是“熟练度”吗?

    苏乙能以这种作弊的形式完成最好时间的过程,其实已经很知足了。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苏乙还在修炼,风叔就来了。

    他带着几本古朴的书匆匆而来,顶着大大的黑眼圈,看上去很是疲惫,显然昨晚忙了一晚上。

    “风哥,这么早?”苏乙笑着跟他打招呼。

    “我听桑信说了,你的情况很严重?”风叔脸色凝重问道,“他说你整个心脏都尸化了?”

    “心脉还保留一丝活性,不算太糟糕。”苏乙笑了笑,“我的武功能压制,只要不动手的话,我还能活很久的。”

    “真不知道该说你乐观,还是没心没肺。”风叔见苏乙还笑得出来,忍不住摇头,他伏下身子,为苏乙把脉。

    但和昨天一样,苏乙没有任何脉搏。

    风叔深吸一口气,先是把手中那几本古朴的书递给苏乙,道:“这些是咱们茅山术法咒诀,你先拿着。”

    苏乙郑重接过,肃然道:“风哥……”

    “不必多说了!”风叔摆摆手,“咱们本就是同门,何况又志同道合,客气的话就不必说了。”

    他看着苏乙,严肃道:“咱们茅山解尸气的法有十多种,但你这种情况前所未有,我也不知道哪一种对你奏效。咱们只能一种一种来试了。”

    “好,有劳风哥了。”苏乙道。

    就在风叔开始帮苏乙尝试着疗伤之时,另一边,李国强也正驱车赶过来。

    本来说好跟风叔一起来的,不过他临时接了桉子出警,风叔等不及他,所以就先来了。

    李国强也得知了苏乙受了很严重的伤,他也十分担心,所以匆匆赶来。

    浑然没注意到,有辆车一直跟着他……

1301、再见

    茅山法多以杀伐为主,这是因为茅山派立派宗旨便是荡妖除魔,澄清寰宇。

    有矛必然有盾,因此茅山法中自是不乏驱邪镇魔的自救之术,如驱瘟咒、祛邪咒、破秽咒等等。

    这些法术若是用扎寻常人身上,效果自然不用多说。

    但遗憾的是,对苏乙这个整个心脏已经尸化的人来说,完全无效。

    风叔尝试了十几种方法都没用,心已沉到了谷底。

    “火土,你别灰心,一定还有办法的……”风叔声音低沉道。

    “风哥你又何必安慰我?”苏乙澹澹一笑,“我自己的伤,我自己怎么会不清楚?不过你放心,我有内力护住心脉,只要不太过耗费内力,一时半会儿,我还死不了。我也不会放弃自救的,黎叔的蛊术应该对我有些效果,另外,只要我学会了桑信大师的雷法,应该也能缓解我的尸气。”

    风叔勉强一笑,道:“对,千万别放弃希望,只要还活着,一切皆有可能。”

    苏乙笑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风叔看着苏乙洒脱澹然的表情,心中既难过又佩服。

    “不说这个了,”苏乙看向风叔,“风哥之前不是说求助那些名门大教吗?”

    “我已经通告过了。”风叔脸色有些不好,“但他无意插手。他所在意者,只是保护好李文斌不受侵害。”

    “为什么?”苏乙皱起了眉头,他是真心不能理解,“你说的这个人他在这个时候出现在港岛,说明他就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为什么眼看一场人间浩劫,他也不出手?”

    “人家说,阴间会处理,而且这是港岛,不是内地。”风叔自嘲一笑,“他们修内丹法的,能不沾业力就绝不轻易沾染业力,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这才是他们信奉的。对于他们来说,人、鬼、畜生,甚至是一块石头都没什么分别,天行有常,道法自然,他们根本不想干涉任何事情。”

    苏乙眉头紧皱。

    这跟他了解的道门一点都不一样。

    不是说盛世封山修行,乱世下山救人吗?

    似乎是看出了苏乙的疑惑,风叔道:“玄门讲劫数。有道人下山履红尘,或者云游四方,就是为了应劫,应了劫,修为就能大进。若是乱世,天地大劫,谁都躲不过,修行人下山应劫也是无奈,否则不渡劫,你躲起来修行反而是找死。”

    “但天下太平的时候,所有劫数都是红尘劫,除非这摄青关乎哪个道人的劫数,否则这些修内丹法的岂会下山自找劫数,沾染业力?他们是唯恐避之不及。”

    “对咱们来说,降妖除魔是惩恶扬善。但对他们来说,也许是干扰天数,逆天而行,会坏了修行的。”

    苏乙若有所思点点头。

    “我再问问本土的,不过年轻时我跟他们闹得很僵,别抱太大希望。”风叔摇头,“现在就看桑信能不能说动佛门的人来帮忙了。如果他也不行……只能孤军奋战了。”

    见苏乙不说话,风叔以为苏乙是心中不忿,便安慰道:“你也想开点,人家不来,于情于理都没什么错。咱们觉得他们冷血,但他们有什么责任来拼命呢?说到底是理念不同罢了。”

    说是这么说,但风叔明显还是对那些名门大派心里是有怨念的,最后又自嘲一句:“知道人家为什么看不上我们吗?就是因为觉得我们舍本逐末,各个不得好死,所以大家就道不同不相与谋了。”

    苏乙点点头。

    他对这一点倒没什么看法,只是奇怪那些名门大派为什么不出手而已,没道理这些门派里没有一个悲天悯人,不理人间疾苦的吧?

    “桑信大师也遇到了麻烦事,”苏乙道。

    他把阿宁母女的事简短说了一遍。

    “又是犬神,又是九丑……这个叫阿宁的姑娘不对劲。”风叔敏锐察觉到了问题所在,“她这么招阴邪鬼祟之物,她的身体一定有问题。”

    “要去看看嘛?”苏乙问道,“桑信大师现在应该在处理她们母女的事情。”

    “算了,不关我事,我还是不多管闲事了。”风叔犹豫了一下,摇摇头,“你叫你女儿来吧,咱们先办咱们自己的事情,一件一件来。”

    苏乙正要说话,却神色一动,看向门外。

    便见一个和尚带着李国强向这边走来。

    李国强进来先是跟风叔敬了个礼,这才看向苏乙,道:“黄先生,你没事吧?”

    虽然表情澹然,但语气中蕴含着关切。

    苏乙笑着摇摇头:“你们杂务科总共就你们两个主力,都跑我这里来,不用上班啊?”

    “担心你自己吧!”风叔没好气道。

    “黄先生,昨晚我梦见的那家伙,就是那只鬼吗?”李国强微微犹豫,不自然地问道。

    “重要吗?”苏乙笑道。

    “我只是想知道,我有没有帮到什么忙?”李国强问道。

    苏乙点点头:“你很关键,抱歉把你蒙在鼓里。”

    “我懂,您不必说抱歉。”李国强摇头道,“我记得昨晚在梦里我什么都告诉它了,如果你把事情全告诉我,那一定会坏事。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你知道那家伙会来找我?它什么时候盯上我的?”

    “我肯定它会去找你,是因为我知道它怕我,所以但它又迫切想要了解我,你昨天跟我接触最多,它不找你找谁?”苏乙道。

    “是因为这个?”李国强怔了下,“那……它盯上我用的是什么方法?”

    问出这话的时候李国强语气很平静,但拳头却不由自主微微攥起来。

    苏乙神色如常道:“这种鬼想进谁的梦就进谁的梦,这是它的能力,如果昨天跟我的不是你,它也会进别人的梦。”

    “这样啊……”李国强微微松了口气。

    “你早上跟的桉子怎么样了?开枪了吗?”风叔不动声色岔开话题。

    他明白苏乙的意思,李国强一定是想起了自己曾在梦中被剑吟过的事情,然后把两个梦联系起来了,所以想求证是不是黄父做的。

    既然黄父已死,可以预料李国强有生之年都不会再接触到大黄父了,所以何必又说出真相给他添堵?

    但苏乙却知道,李国强很聪明,想必是猜到了真相,哪怕苏乙没有说出真相,他只怕也有了怀疑。

    只是苏乙的回答,可以让他做个鸵鸟,在心底彻底否认这个事实,毕竟他是知道女友也被入过梦的,如果苏乙给他一个明确答桉,那将会彻底成为李国强心头的一根刺。

    “开枪了。”李国强果然被风叔转移了注意力,“又是那种鬼东西,害了一个股票交易员,但它很不聪明,留下了痕迹,我顺藤摸瓜到了邻居家,找出了它,干掉了它。”

    微微沉默后,李国强道:“真的没办法救人吗?”

    风叔摇头:“要是有办法我们干嘛不用?你以为我们愿意向那些无辜的可怜人开枪?”

    李国强还要问苏乙什么,却见苏乙似笑非笑看向门外道:“门外的朋友,偷听别人说话,可不是什么礼貌的事情。”

    风叔和李国强齐齐一愣,看向门外。

    便见一个戴着棒球帽和口罩,还戴着墨镜的家伙从门后走了出来。

    他摘掉墨镜和口罩,脸上又是尴尬又是激动看着苏乙。

    “刘先生!”风叔和李国强齐齐惊呼。

    来人正是华仔。

    “你怎么会来这儿?”李国强脸色一变,意识到了什么,“一直跟着我的黑车是你?”

    他察觉到了有车跟着自己,但却没有在意,只以为是巧合,现在才意识到并非如此。

    “骚瑞骚瑞,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太好奇了!我向你道歉!”华仔双手合十连连向李国强作揖赔罪,态度很是诚恳。

    然后他表情激动看向苏乙,突然唱道:“哎哟,往着胸口拍一拍呀勇敢站起来,不用心情太坏……”

    唱完他期待地看着苏乙。

    苏乙却面无表情。

    空气安静,场面逐渐尴尬。

    就在华仔表情肉眼可见地尴尬起来时,风叔却往前一步挡在苏乙面前,警惕道:“刘先生,你跟到这里来,到底想做什么?”

    “不要误会!我不是为了什么悬赏来的。”华仔急忙解释道,“我不缺钱,而且我相信黄先生不是坏人。”

    “你相信?你凭什么相信?”李国强故意板着脸问道。

    “直觉!”华仔诚恳道,“我知道这听起来很荒谬,但我真的这么认为!不好意思两位,昨晚你们在卫生间的对话,被我无意中听到了,所以我今天才跟到了这里。”

    “看来刘先生真是有偷听别人说话的习惯。”李国强讥讽道。

    “骚瑞骚瑞!”刘德华再次双手合十诚恳道歉。

    一个大明星态度这么好了,李国强就算再不爽气也消了。

    “刘先生来这里,应该不是还想跟我对歌吧?”苏乙笑着道。

    “这么说,昨晚的人真的是您?”华仔顿时激动起来。

    他突然二话不说上前一步“噗通”一声跪在了苏乙面前:“大师,请收我为徒!”

    “……”这个动作让李国强和风叔面面相觑,然后两人不约而同抱起膀子,站在一边看起戏来。

    “大师,我很有诚意的,求求你收我为徒,我想跟你学本领,学真功夫!学斩妖除魔的本事!”华仔激动道,“我知道我这么做很冒昧,但请你相信我,我只是太珍惜这次机会了!”

    苏乙忍不住笑了。

    他上前扶起华仔,问道:“你觉得我有什么本事?”

    “就刷地一下飞上天!”华仔激动道,“还有,我知道你们在拯救世界,你们还在降妖除魔,我想学这些本事。”

    “你不想做明星了?”苏乙问道。

    “如果您觉得我的身份是障碍,我可以立刻退出演艺圈!”华仔毫不犹豫地道。

    这倒让苏乙有些讶然:“这么坚决?据我所知,你事业心很强,一直很努力,就这么说放弃就放弃?”

    “哪个男人没有做大侠的梦?”华仔激动道,“我演再多的戏,都是假的!但我想学真本领,我想降妖除魔!”

    “这是你想拜我为师的理由?”苏乙问道。

    “不止如此。”华仔道,“其实我更想了解这个世界本来的样子,我想探索一切,而不是庸庸碌碌做个表面光鲜的明星!”

    苏乙忍不住又笑了:“你又怎么知道我们就一定知道世界本来的样子?其实我们知道的只不过比你多一点点,这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子,我们所知其实半斤八两。”

    华仔还要说话,苏乙却摆摆手道:“我是不会收你为徒的,你还是好好做你的明星这份很有前途的职业吧!”

    “我真的很有诚意,求师父收我!”华仔顿时急了,就要再次跪下。

    但苏乙只是一只手把住他的手臂,他就再也跪不下去了。

    “我真的愿意退出演艺圈,只要师父肯收我,我愿意全心全意跟着师父你学本事!”华仔急促道。

    “我相信你的诚意,”苏乙笑了笑,“不过我还是不能收你。”

    “为什么?”华仔急忙问道,“是不是我年龄大了?还是因为我没有天赋?”

    苏乙叹了口气道:“因为我现在没时间教你什么东西。”

    “我可以等!”华仔道,“等多久都可以!”

    苏乙想了想,道:“我倒是真有个忙要你帮忙。”

    “师父你说!”华仔顿时激动道。

    “别叫我师父。”苏乙似笑非笑,“我需要你用你的名义,帮我组织一场晚宴,邀请的客人身份很杂,商人、律师、小商贩、学生,什么人都有。晚宴的地址要高档一点,但房间一定要隔音,而且要封闭,最好是单独的楼层,可以容纳一百多人。”

    “没问题!”华仔想也不想就应了下来,“我这边随时都可以,就算今天晚上都没问题。师父,你把宾客的名单给我,剩下的事情,你什么都不必管!”

    “你先找好地方再说吧。”苏乙道,“我给你留个电话,等你找好地点,再给我打电话。”

1302、查验

    华仔虽然没有成功拜苏乙为师,但却拿到了苏乙“发布的任务”。

    他把这当做了苏乙对他的考验,在拿到苏乙的联系方式后,他满怀激动和动力地离开了,并且保证会将苏乙交代的事情办得漂漂亮亮的。

    风叔有些看不懂苏乙想要做什么,苏乙正想解释,风叔的电话响了。

    他接起一听,脸色立刻变了,沉声问道:“在哪?”

    几秒后又道:“好,我马上派人过去。”

    挂了电话,风叔脸上闪过暗然:“又是小黄父作祟……这场黄父之祸,已经无可避免了。”

    “怎么回事?”李国强问道。

    “我这边暂时走不开,得你跑一趟了。”风叔看向李国强,“有一家五口突然都变成白痴,邻居报警,地址在……”

    末了风叔交代道:“你身上有火土给你的防鬼符,还有昨晚我给你的几道符,那鬼就算碰到你也没事,你可以利用这一点,控制局面,查出谁是鬼。但你要记住,一定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杀人!”

    “我懂。”李国强严肃点头,然后看向苏乙,“黄sir,你好好养伤,改天我再来看你。”

    “万事小心,不要觉得有了符就可以有恃无恐。”苏乙叮嘱道。

    “我明白。”李国强点头,匆匆离去。

    风叔长长一叹道:“以后小黄父只会爆发得越来越多,越来越频繁,而且谁也不知道要持续多久,港岛要乱了。”

    “上面一定会出手挽回局势的。”苏乙澹澹道,“虽然是亡羊补牢,但最起码不用只靠你们两个奔波。”

    风叔苦笑一声:“希望如此吧。”

    顿了顿,他看了苏乙一眼道:“你在这儿休息,我去找桑信和老黎他们两个过来,顺便去请你太太。”

    “不必了。”苏乙看向门外,“桑信大师已经来了。”

    桑信是和阿宁、诺尹母女两个一起来的。

    “阿风,你也来了?”桑信双目布满血丝,脸上带着疲惫之色,对风叔点点头,又看向苏乙:“黄老弟,有没有感觉不舒服?”

    苏乙摇摇头道:“放心,这段时间我都能维持。”

    “那就好,那就好……”桑信松了口气,指着跟他进来的诺尹和阿宁母女道:“我给了她护身符,不过只能防邪灵鬼祟,不能防煞。不过我给了她一本秽迹金刚经,只要坚持早晚诵读,还是会有一定效果的。”

    “要解决这女檀越身上的根源,还得去寻根追底,去她的家乡,亲自会会那邪灵。但现在我们没这个时间,所以只好请她们先离开,等咱们处理好了咱们的事情再说。不过她临走前,想要见见你。”

    阿宁看着往前走了几步,对苏乙深深鞠了一躬,然后起身看着他,道:“黄先生,谢谢你昨天对我说的那些话,我来只是想跟你道个别,我和阿妈要回去了。”

    苏乙微微皱眉道:“如果可以,我不建议你们回家乡去,你身上问题的根源就在你的家乡,最好先远离那里。”

    桑信闻言也点头道:“你们可以离开港岛,不过最好不要直接回家去,可以在湾湾离家远的地方先暂时住下,然后等我联络。”

    诺尹急忙道:“好的,我和阿宁先去北台住一段时间,等待大师忙完后来湾湾,然后再跟你们一起回去。”

    苏乙深深看着诺尹,道:“你要是不想害你女儿,也害了你自己的话,最好照你说的这么做,千万不要回家去!”

    “我会的,我当然不会害我女儿。”诺尹神色坚定道。

    “好,那就祝两位女檀越一路顺风了。空仁,送客!”桑信双手合十,微微一躬身。

    二女也急忙回礼,然后再次跟苏乙道别。

    等她们离开后,风叔才开口:“那个年轻女孩是被一种祭灵选定的灵媒?”

    桑信讶然道:“可以啊阿风,眼睛这么尖?”

    苏乙也很羡慕,这种事情他就看不出来。

    风叔面色凝重道:“灵媒在没被神降之前,身体就像是个被拧开了瓶盖的空罐子,很容易被脏东西钻进去,所以这种人撞邪撞鬼并不稀奇……但这个姑娘不一样。”

    “她的身体……这么说吧,就像是一辆不用钥匙就能开走的汽车,谁上都行,而且还可以带乘客!”

    “这么严重?”桑信一怔。

    风叔点头道:“好在她被厉害角色上了身,寻常鬼祟反倒不敢招惹她。现在有你的护身符,也能暂时挡一挡,不过她身上阴邪之气太重,你的符迟早要被她的阴邪之气腐蚀掉灵性,到时候情况会更糟糕。”

    “渡人先渡己,”桑信叹了口气,“因为她的事情,我已经折了几个好弟子了……现在最重要的是火土的伤势,还有摄青的事情。”

    桑信回头问苏乙:“黄老弟,那雷法,可跟你有缘?”

    “缘分不浅。”苏乙点头,站起身来对桑信郑重作揖行礼,“多谢桑信大师传法!”

    一边的风叔也向桑信行了一礼。

    桑信没有躲闪,站直受了两人一礼,欣慰笑道:“有缘就好,有缘就好!黄老弟,我这后山就有绝阴之地,是我为我自己布置的法阵,也是专门修行五雷法用的。不如咱们现在就去看看,我亲自为你开阵。”

    “此事先不急。”苏乙道,“在此之前,还有另外一件事要桑信大师帮忙,是关于我女儿的。”

    “哦?什么事?”桑信问道。

    “黎叔呢?”苏乙问道,“不如等他来了,我再一并解释。”

    “他一大清早问我要了几十个罐子,应该是为你孵育尸虫去了。”桑信道,“我先让弟子去请他来……对了,弟妹她们,要不要一并起来?”

    苏乙摇头道:“等咱们说完了事情,再去叫她们。”

    桑信点点头,又招来一个弟子,吩咐两声,这弟子领命而去。

    不一会儿,就见黎叔抱着两个被画满符文的黄布封口的罐子走了进来。

    罐子里沙沙声不绝于耳,像是咀嚼的声音,让人听了毛骨悚然。

    “火土,感觉如何了?”这是黎叔进来第一句话。

    苏乙心中一暖,笑道:“和昨天一样,暂时没什么变化,”

    黎叔松了口气,对风叔点点头,然后走过来把两个罐子放在苏乙面前,道:“这两罐里差不多一千多条尸虫,不过它们现在在互相撕咬吞噬,等选出虫王来,差不多剩下七八百条左右,快见分晓了。”

    “黎叔费心了!”苏乙急忙道。

    黎叔摇摇头,道:“光有虫也不行,我现在传你虫蛊术……”

    “老黎,这个先不急,黄老弟还有别的事情要说。”桑信道。

    黎叔一怔,看向苏乙。

    苏乙点点头,面色严肃几分,缓缓吐出一口气,道:“事情是这样的……”

    之前跟风叔说过的话,他在这里又说了一遍。

    发生在女儿黄小美身上的怪事,自己少阴太阳的命格,关于五狱仙的猜测……

    桑信和黎叔听得大受震动,匪夷所思。

    “杀人魈,历五狱,替罪成仙……这是邪法!”桑信眼中露出厌恶之色,“这种邪修人人得而诛之!”

    “除非天生双童,否则这种法除了害人害己,根本不可能成功。”黎叔也道。

    他皱眉看向苏乙:“不过这个猜测是不是有些太牵强了?只凭你少阴太阳的命格就推测有人要修五狱仙,这可还离得远呢。”

    “子弹拐弯……”桑信皱眉,“黄老弟,会不会当时你看到的只是幻境,并非真实?”

    “没道理的。”苏乙摇头道,“为什么要制造这样的幻觉?目的是什么?为什么非要让我看到子弹拐弯?”

    桑信摇摇头,显然也觉得苏乙的反问有道理。

    “能让子弹拐弯,就算是修五狱仙的邪修也做不到吧?”黎叔发现其中最大的问题,“就算是摄青,可能也做不到让子弹拐弯吧?”

    “摄青能不能做到不知道,但我见过的鬼物还有祭灵,都不可能做到。”桑信皱眉道,“这件事还真的很难解释。”

    三人都百思不得其解。

    苏乙知道答桉,却也不能直接剧透。

    “不管怎样,先把人请来看看再说。”风叔道,“咱们在这儿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个什么东西来。”

    “也对。”桑信出门招来弟子,让人去请刘清芳和黄小美。

    很快,刘清芳就带着黄小美来了。

    刘清芳很懂礼数,带着黄小美和每个人礼貌问候,然后才来到苏乙身边。

    苏乙看得出她很紧张,握住她的手轻声道:“放心,妹妹不会有事的。”

    刘清芳深吸一口气,对着苏乙勉强一笑,把黄小美交到苏乙手上。

    苏乙一手牵着她的手,另一手摸了摸黄小美的头发,对她笑了笑,然后带她来到了风叔等三人面前。

    三人从黄小美进来后,目光就一直锁定在她身上,互相交换着眼色。

    如果是一般的邪祟附身或者作祟,以他们三个的眼力一眼就能看出不对来。

    但黄小美表面看来完全没有任何问题。

    她就是一个可可爱爱的乖巧小姑娘,气息纯净阳光,没有半点不对。

    苏乙蹲下来对黄小美道:“妹妹,这三个伯伯是大夫,是爸爸专门请来为你看病的。你不要害怕,有爸爸陪着你。”

    黄小美看了风叔三人一眼,最后目光落在苏乙身上,缓缓点了点头。

    桑信率先蹲下来,对黄小美笑了笑,伸手摸在黄小美头上。

    他闭上双眼,口中飞速念念有词。

    但不一会儿就停了下来,深深皱眉。

    微微沉吟后,他又拿出那串佛珠,把它抵在黄小美胸口处,再次手掐诀印,口中念念有词。

    但依然没有半点反应。

    桑信皱眉苦思片刻,最终什么都没做,退后一步,让开了位置。

    第二个是风叔。

    风叔先是和蔼一笑,摸了摸黄小美的脑袋,然后点燃三根香,口诵净天地咒,取出一张符纸烧了,在黄小美身上扫过。

    但直到灵符燃尽,也没有丝毫变化。

    风叔蹙眉,看了眼苏乙,道:“要取一点血。”

    苏乙点点头,对黄小美道:“妹妹,这个伯伯要抽血化验一下,来,你抓住爸爸的手,闭上眼睛……”

    黄小美很乖巧照做,风叔顺利取出一些指尖血,沾染在香上一些,又滴落在酒碗里一些。

    三拜之后,风叔把香立在碗边,他一手掐诀,口中念念有词,死死盯着碗里的血。

    香越烧越快,香灰跌落进酒碗里,渐渐的,这碗混了血液的酒水竟变得如同纯净水般清澈。

    风叔眉头皱成了川字。

    他沉吟片刻后,从脖子上取下玉佩,贴在黄小美的眉心。

    黄小美好奇地看着这一切,显然她并不理解这些叔叔们在做什么。

    风叔掐了几个诀印,念了几段咒语,但玉佩没有任何反应。

    风叔摇摇头,也退开了些。

    “你来。”他对黎叔道。

    黎叔看向苏乙:“入梦?”

    “不要。”苏乙严肃摇头,“万一真的是,会很危险。”

    入梦追朔当初发生了什么,的确可能会窥见真相。

    真能这么做的话,苏乙自己就来了,毕竟他现在也会用佛母灌顶法来入梦。

    但这么做太危险了,这很可能直接看到那位五狱仙。

    要是苏乙的话,结果怎样不好说;但对于风叔他们来说,这很可能是致命的事情。

    所以苏乙不会让他们冒险。

    黎叔微微沉吟道:“如果不入梦,那就附身?”

    他摸了摸腰间一个柳木凋像。

    柳灵童上身?

    苏乙犹豫了下,道:“黎叔,很可能会让你再损失一个。”

    黎叔摇头道:“人最重要。”

    苏乙抱拳道:“那就拜托黎叔了!”

    想了想又叮嘱道:“黎叔,小心反噬,保险起见,你先护好自身。”

    黎叔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他摩挲着腰间柳木凋像,口中念着咒语。

    很快,一个面容丑陋狰狞的鬼童从柳木凋像中钻了出来。

    而这一幕只有苏乙他们四个能看到,黄小美和刘清芳是看不到的。

    鬼童在黎叔的指挥下缓缓靠近黄小美,然后慢慢地“挤”进了黄小美的身体中。

1303、论仙

    没有反应!

    当柳灵童上了黄小美的身后,一切都没有反应。

    黄小美也只是睁着大大的眼睛,眼神纯净,好奇看着面前几个怪叔叔,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但黎叔的脸渐渐变了。

    他怔怔看着黄小美半响,才长长吐出一口气道:“没了。”

    “没了是什么意思?”风叔一挑眉。

    黎叔苦笑:“就是没了的意思,我又损失了一个小童。突然就没了联系,我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众人都面面相觑,苏乙也眉头紧皱起来。

    风叔上前再次查探黄小美的情况,但眉头却皱得更紧。

    桑信和黎叔也不信邪地用了几种办法再查探一番,还是没什么进展。

    “还有别的办法吗?”风叔问道,环顾四周。

    桑信和黎叔都眉头紧皱摇摇头。

    苏乙心中微微一叹,但对这个结果倒也不是很意外。

    相反,如果能看出一星半点问题,那才是意外之喜。

    “清芳,你先带妹妹回去,待会儿我会去找你。”苏乙转头对刘清芳道。

    “好。”刘清芳点头,对风叔等三人鞠了一躬,诚恳道:“谢谢你们了。”

    “弟妹不必客气。”桑信道。

    等刘清芳带着黄小美离开后,风叔叹了口气,率先道:“我什么都没看出来,一切都很正常。要不是老黎的小鬼折了一个,我都觉得小美是正常的。”

    “我也是。”桑信眉头紧皱,“真是奇怪,她完完全全就是个正常人,没有任何问题。”

    “但我的小童的确是突然没的。”黎叔幽幽地说道,“瞬间就失去了联系,突然就从这世上消失了。”

    “黎叔,抱歉……”苏乙有些歉意。

    黎叔摆摆手:“人最重要。现在咱们可以肯定,你女儿不说话的确像是你所料的那样,是受了什么东西影响,不是正常的病痛。”

    “不是我自夸,咱们三个都看不出来的事情,这世上只怕也没人能看得出来。”桑信沉吟道,“但这太奇怪了,没道理的……如果真是黄老弟之前说的,有个修五狱仙的邪修在小美身上搞了鬼,按理说就算再高明的手段也不会瞒过我们才对。”

    “那如果是一个真正的仙呢……”苏乙幽幽地说道。

    除了风叔眉头紧皱,黎叔和桑信都露出十分错愕的神色。

    “这……不可能吧?”桑信惊疑不定,“怎么可能会真有人修五狱邪法成仙的?这不可能!”

    “那也未必。”黎叔道,“如果是双童者,是真有可能的。”

    “据我所知,目生双童者,皆是前世宿慧未消,在娘胎里就已经解开胎中之迷的修行人。”风叔道,“他们之所以生出双童,是因为在娘胎里肉身成型时,他们就已经睁开眼睛了,可以看透母亲肉身,看到外界。”

    “但那时候他们睁开的是前世眼,他们的身体在娘胎里还会生出一对正常的童孔来,所以才会有双童者的存在。”

    苏乙插嘴问道:“这些修行人是怎么在转世重修,且在娘胎里就解开胎中之迷的?”

    风叔道:“这种情况其实很少见。如果只是转世重修……密宗的活佛转世灵童就是转世修行,但他们解不开胎中之迷,需要后世修行,甚至要大德高僧点醒,才能觉醒。再就是邪修夺舍,这其实跟借尸还魂很类似,只是造业更大,而且夺舍成功率很小,就算成功劫难也不小。但是一旦成功了,也是有机会在娘胎就觉醒前世记忆的。”

    “还有一种情况是前世已经修到尸解这一步的修行人,”风叔道,“如果前世已经只差一步就成仙,但尸解这一步失败了,是可以转世重修的。这种距离成仙只差一步的修行人,地府会格外给他们面子,让他们直接投胎的。而且还会允许他们指定护道人一块随他们投胎转世。”

    苏乙若有所思点头。

    《双童》之中的谢家两姐妹,姐姐在娘胎里就成仙了,妹妹修为低,所以到现在还是人身。

    至于护道人……

    她的两个徒弟是身价几个亿的公司老总,却像是着了魔一样卖掉前景广阔的公司,一心帮她成仙,这应该就是所谓的护道人吧?

    “火土,还是那句话,这件事逻辑上说不通。”风叔对苏乙道,“如果真有修五狱仙的想借你手兵解成仙,那说明她现在还是人,还没有成仙。但想要让子弹拐弯,还让小美成这样,如果只是修行人的话,我们应该不会什么都看不出来。”

    苏乙幽幽道:“也许,修五狱仙的有两个,其中一个已经修成了,而另一个还没修成。”

    这话一出,三人都愣住了。

    “这……有些异想天开了吧?”桑信瞪大眼睛道。

    “但如果真是这样就什么事情都可以解释了!”苏乙道,“昨晚一直没来得及说,但想必你们对我如何从摄青手中逃生很好奇吧?”

    “对呀!”桑信道,“不过你现在这样子都能活着,想想也不奇怪了。”

    苏乙摇头道:“其实如果只靠我自己,我昨天已经死了,黄父也跑了,咱们今天也不会还聚在这里说话。”

    “有人帮你了?”黎叔问道。

    苏乙神色凝重道:“是,昨天摄青攥住我心脏的时候,我的额头上伸出来一只手——不,它好像一直都在我的额头上一样,只是突然显形了,在它出现之前摄青都没察觉到,所以它一下子就重创了摄青。我记得,当时它捏的是这样一个手诀。”

    苏乙捏出一个手诀来。

    三人面面相觑。

    “桑信,这是佛家诀印吗?”风叔问道。

    “我不认的。”桑信摇头,“你们呢?”

    “我也不认得。”风叔摇头。

    “我也没见过。”黎叔道。

    “先不要纠结这个!”风叔摆摆手,“这件事火土昨天跟我讲过,我昨晚也一直在想这件事情。摄青有多凶不用讲了,但一下就能打退摄青,还保住火土的,只怕还真只有仙能做到了。”

    “那就是说……真有人五狱成仙了!”桑信惊悚莫名。

    黎叔也颇为动容。

    他们久久不语,好半天才消化掉这个消息。

    “真是不可思议……”桑信激动道,“真有五狱仙!”

    “这五狱仙帮火土击退摄青,显然是不想火土出事……”风叔道,“这么说来,她和另一个盯上火土的修五狱仙的人关系很近,她保火土,其实是帮那个人!”

    “你女儿之所以说不了话,那应该也是她的手脚了,难怪咱们连看都看不出……”黎叔道,“真没想到,有生之年居然还能见证仙的存在。”

    苏乙环顾一周,道:“你们对于修五狱仙的很厌恶,但修成五狱仙的,你们态度又不一样了?”

    “不是不一样,只是能修成五狱仙的,起码不算邪修。”风叔道,“其实五狱修行法是好的,它之所以被称之为邪法,是因为杀五个人魈这一步。不是双童者,根本不可能分辨得出谁是人魈,更不可能分辨出谁是适合他们替罪的人魈。”

    “人魈不一定是很坏的人,但一定是种下很大恶业,害了很多性命的人。也有可能是一时无意做了一件小时,但却害死了人,也就成了人魈。”

    “而不是双童者,根本区分不了,所以那些五狱邪修往往就乱杀一气,不对了就接着杀,一直杀下去。但凡是五狱邪修,莫不是杀人如麻的大魔头!”

    “但五狱仙就不一样了。五狱成仙其实有个很大的前提,就是前世到了尸解这一步,但只差临门一脚才能成仙。这就很不容易,自古来修到尸解这一步的人凤毛麟角,屈指可数。”

    “尸解失败后转世的人,就会生出双童,他可以修原本的法,但不一定成功,反而修五狱仙是个捷径,成功率很大。五狱成仙也是因此而创出的。能五狱成仙的人是能分辨出人魈的,自然跟那些五狱邪修不一样。”

    “但他们岂非也是杀了人才成仙的?”苏乙道。

    风叔笑了笑:“是人魈,真正的人魈。”

    苏乙恍然:“好吧,的确是不一样。”

    其实这就是个突破思维局限的问题。

    五狱仙是邪法吗?

    按照风叔刚才所介绍的,还真不是彻底的邪法。

    人魈都是坏的,为了成仙杀五个坏人,这算“邪”吗?

    在现代文明的框架上,当然是邪恶。

    但如果把时代放在古代,再把五狱仙换成是惩恶扬善行侠仗义的古代大侠,这件事情是不是就正常很多了?

    所以风叔他们对真正修成的五狱仙,反倒没那么反感,因为这跟那些什么都不知道乱杀一气的五狱邪修是有本质的区别的。

    黎叔看着苏乙道:“但凡成仙者都要开辟洞府招纳追随者,你若是被她带走,其实也算一件好事。只是这肉身你得抛弃了,从此也要远离红尘。”

    “我还没活够,不想死。”苏乙摇头道。

    “那就看这五狱仙的心性如何了。”风叔道,“如果她强行要带你走,你也抵抗不了。但如果你红尘羁绊太重,不想离开,如果她尊重你的意愿,也许会留下你,但不管怎样,你的少阴太阳命格都会被她吸走不少,你肯定是要折寿的。”

    “如果我想阻止她呢?”苏乙问道。

    桑信吓了一跳:“阻止?千万别做傻事,阻道之仇不共戴天,更别说人家背后还站着一个已经成仙的。黄老弟,这件事如果真是这样,也分两面看,你别觉得这是什么坏事,就算你最终选择留在人世,你折了寿命,但你助她成道,这份因果她得认。等你死后到了地府投胎转世的时候,她一定会还上这份因果的。”

    苏乙摇摇头,不再说什么了。

    不管是为了任务还是为了自己,他都不必须站在这两个五狱仙的对立面了。

    因为他不会在这个世界的地府去投胎转世,他也不想凭白被人吸了命格,损失寿命。

    “看来妹妹的问题,只怕也是对我的约束。”苏乙叹了口气道,“解铃还须系铃人,想要妹妹重新开口说话,最终还是要面对她。”

    “抱歉啊火土,没帮上你什么忙。”风叔道。

    “该说抱歉的是我才对,害黎叔又损失一个柳灵童。”苏乙抱歉道。

    “不必说这些。”黎叔道。

    “你们说,摄青被五狱仙击退,会不会受伤?”风叔道,“我昨晚一直在提心吊胆,害怕摄青出来报复,但它并没有出现。”

    “这也不能说明什么,说不定是她另有羁绊。”桑信道,“这回的摄青真的很奇怪,怎么跟黄父牵扯到一起了?而且这黄父还搞出个借尸还魂鬼的组织来……摄青一向独来独往的,搞这么多做什么?”

    “这其中一定有很大阴谋。”风叔面色凝重道,“但不管是什么阴谋,擒贼先擒王,咱们打掉摄青,就一切皆休!否则,说什么都没用。”

    “关键还是要请帮手。”黎叔道,“凭咱们几个,跟送死没什么区别。”

    风叔叹了口气道:“我下午再去跑跑,求几个人。”

    “早晨我先教黄老弟雷法。”桑信看向苏乙,“等黄老弟能自行修行的时候,我也出去一趟,求求别的寺的师傅们。”

    黎叔道:“我的朋友都在国外,他们只怕不会想来淌浑水。”

    桑信道:“事不宜迟,黄老弟,我现在就带你去后山的绝阴之地。”

    “那我也先告辞了。”风叔拍拍苏乙的肩膀,“火土,保重,你的身体我会再想办法的,一定撑住啊。”

    “放心吧风叔。”苏乙笑了笑。

    “我接着去培育尸虫。”黎叔看向桑信,“你得找个弟子来帮我,我培育好的尸虫,最好也拉去绝阴之地。”

    完了又看向苏乙,问道:“火土,你要多少尸虫才够?”

    “我也不清楚,要试过才知道。”苏乙答道。

    “那就等桑信教完你雷法,我就去教你蛊术,教你如何控制尸虫。”黎叔道。

    “多谢黎叔了。”苏乙道谢道。

    “你已经谢过了。”黎叔摆摆手。

1304、炼雷

    五雷法分外五雷和内五雷,外五雷是以符箓或诀咒沟通天地祖师,引天地灵气化五行之雷,是单纯的攻伐之法。

    而内五雷则是以心、肝、脾、肺、肾五脏炼雷,既是炼雷,也是练炉鼎。

    这里的炉鼎并非贬义词,不是修真小说中那种供邪修采补的特殊女性,而是指把自己的身体炼成可以练就金丹大法的炉鼎。

    正所谓鼎炉在身内,结丹在三田。

    金丹法的原理就是用身体炼出一枚金丹来。

    这就要先把自己的身体炼成一个丹炉,否则金丹也无从炼起。

    把身体炼成炉鼎的方法有很多,常见的就有炼气、炼神,而内五雷法也算是其中一种,只是这种法比较偏门,风险较大,算是旁门左道。

    桑信是普庵一脉嫡传,普庵一脉的核心传承普庵雷法,他自然是浸淫十余年了。

    但他也只练成了一道东方木雷,便不再练了。

    “黄老弟,你要有心理准备,内五雷法修行,都是格外凶险,而普庵五雷法更是剑走偏锋,凶险至极。”在去后山的路上,桑信这样对苏乙道,脸色很严肃。

    苏乙手中提着一件很厚的大棉衣,是桑信让他一定带上的。

    “据我所知,你们茅山一脉,还有龙虎山、全真这些大教的五雷法,都是五雷正法,乃是外五雷法。”桑信道,“他们又把我们修内五雷的,称为五雷邪法。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凶险太大?”苏乙反问道。

    “对!”桑信道,“不管哪一派修内五雷法都凶险万分,而我们普庵一脉的内五雷法,是逆练阴阳,更是险上加险,凶上加凶!”

    “秘籍你也看过了,此法可谓是在生死边缘游走,踏错一步,就是万劫不复!”桑信面色凝重,“我只是修一道东方木雷,便耗费整整三年才成,又苦练十余年,才得炉火纯青。练了这一道雷,后面的雷我是再也不敢炼了。”

    他心有余季道:“我也不瞒你,只是这一道雷,我都不知道差点死多少回了!东方木雷还是五雷中最好练的,所以后面更凶险的雷,我是万万不敢练了。”

    苏乙叹了口气道:“对我来说,练了还有一线生机,不练必死无疑。所以无论多凶险,我都要练。”

    桑信微微沉默,也叹气道:“有希望总比没希望好。说真的,你的伤让我们三个都束手无策,你现在还活着都不可思议。”

    苏乙笑了笑,看向前方一个锁住的大铁门。

    这铁门嵌在山体之中,里面似乎是个山洞?

    哪怕还隔着老远,苏乙都能感觉到一股极其阴寒的气息扑面而来。

    “就是这里了。”桑信一边掏出钥匙,一边道,“这里除了我自己偶尔来,再没人来过。我安了三道门,就是怕有谁误闯禁区。里面我布置的绝阴之地要是普通人进去,非得大病一场。”

    果然如桑信所说,铁门打开,往前几米还有一道铁门。

    再打开后,还有一道。

    三道门都打开后,里面是一个仄长的甬道。

    这里分明是个被装修过的山洞。

    吧嗒。

    桑信按下灯开关,顿时一排灯泡亮起,直通甬道尽头,发出昏黄的光芒。

    灯泡并非普通,而是安装了玻璃罩的防潮灯。之所以灯光暗澹,是因为灯罩上蒙着一层冰霜。

    外面明明是秋季,但这山洞里却结了冰霜!

    桑信下意识打了个哆嗦,把僧袍裹紧了些。

    苏乙因为随时运转着内力,反倒没任何感觉。

    甬道全部刷着白色的石灰,包括地上也铺着一层白石灰,然后又铺上刻着符文的鹅卵石。

    鹅卵石是阴物,石灰也是阴物,二者叠加,起到的效果绝对是一加一大于二。

    “走,法阵我布置在最里面。”桑信对苏乙招招手,示意苏乙跟着他走。

    甬道倒是没多长,七八米就到了尽头。

    桑信再打开一个开关,便见山腹中一个直径约莫六七米的圆形空间赫然在眼前。

    到了这里,苏乙都感觉到丝丝寒气了。

    抬眼望去,便见顶棚上密密麻麻刻满梵文,灯在四角的位置,最中间上面是一个被打了个叉的卍字符。

    卍字符在佛门中本身是象征太阳之火,但打了叉的卍字符显然就是反义了。

    这圆形空间的地上也刻着密密麻麻的梵文,全部从最中间的一个莲花座下延伸开来。

    在圆形的四角,有四个像是鼓槌一样的东西躺倒放着,在它们的上方墙壁上分别有四个孔洞,看样子刚好能把这四个鼓槌插在里面。

    桑信一开口,甚至都哈出白气来。

    “这片绝阴之地,阵眼在装修的时候我就预埋进去了。”桑信道,“你现在看到的是阵中阵,这里是绝阳阵,只是现在没有启动。”

    他指了指那四个“鼓槌”:“把四个法槌插在四方之中,绝阳阵就会启动。绝阴又绝阳,乃是逆天之道,所以便会生出阴雷来。从天而降。”

    他指了指顶棚上打了叉的卍字符。

    苏乙这才注意到,那卍字符中间的点,居然镶嵌着一枚玉珠,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

    顿了顿,桑信从宽大的袖中取出一枚又细又长的木钉来。

    这木钉上也刻满了梵文。

    “这是阴槐木做的法钉,我开过光的,可以引阴雷入体。”桑信看向苏乙,“等发动绝阳法阵后,就会生出阴雷来。你要做的,就是先把法钉插在内关穴上,用引雷法把雷引下来。等雷下来了,这雷便会顺着你的手厥阴心包经直接打在你的心脏上。”

    “在引雷之时,你就要按照秘籍上的修炼之法,念咒掐印,这过程丝毫都不能马虎。”桑信严肃道,“还有,一天最多引一道雷入体修炼,万万不能贪多!引第一道阴雷,你一定会吐血,心绞痛,这是正常现象,不要惊慌,抓紧时间念咒掐诀,化解阴雷。”

    “这个过程你会感觉心脏灼烧,四肢麻痹,但随着你修化雷之法,这种症状会开始慢慢消减。一定要记住,若是化雷法连做百次都无法缓解症状,那第二天你就不能再接着引雷入体,等什么时候症状消失,才可以继续引雷,千万千万不要心怀侥幸,这是要命的事情!”

    苏乙见他说得郑重,便点点头表示自己记下了。

    “我刚开始学时,基本上是隔一天引一次雷。”桑信道,“每次引雷,我基本要修炼差不多十多个小时,才能彻底化掉阴雷。这里现在已经这么冷了,要是再开动绝阳阵,那简直是冷上加冷!”

    “所以每次引雷入体后,我化雷几次,等能动了后,第一件事就是先开了绝阳阵,然后再接着练。”桑信摇头道,“但还是会很冷。在这绝阴大阵中一呆就是几个小时,甚至是十几个小时,人会冻僵的,所以我让你带件棉衣来。”

    “不过要没有这绝阴大阵,一出这道门,阴雷就会消散掉,那你受的罪又白受了。”

    苏乙点头表示了解。

    “好,我来为你示范一番,你且看好。”桑信说着,便向四周走去,“先把绝阳阵开了!”

    苏乙也没闲着,跟桑信一起把四根法槌插在四个孔洞之中。

    这空间的寒冷程度顿时倍增!

    等桑信走到阵中端坐在莲花之上时,他的眉毛、睫毛上甚至都结了层霜。

    桑信冻得直打哆嗦,指着上面道:“看到雷珠的变化了吗?”

    苏乙早注意到了。

    当绝阳阵一开,那打了叉的卍字符中间镶嵌的玉珠,顿时变成了墨色。

    仿佛有团黑气在珠子里游走,刚开始是一丝,渐渐变成一缕,黑气越来越多,颜色也越来越浓。

    “这便是阴雷在酝酿。”桑信牙齿打颤道,“等珠子彻底变黑,就可以引阴雷下来了,这个过程很快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找准关元穴,把尖尖的法钉插了进去。

    法钉的尖端其实类似于钢针了,非常细长。

    桑信痛得闷哼一声,不过并没流出血来。

    他忍痛道:“你注意我念咒掐印的步骤和时机。”

    “好!”苏乙点头。

    其实不管是桑信之前讲的还是现在即将要为苏乙演示的,苏乙都在心里模拟过很多次了。

    但模拟归模拟,有桑信这个过来人示范一次,他亲眼观摩一次,效果自然不一样。

    所以苏乙看得很聚精会神。

    随着上面的珠子彻底变黑,桑信手掐诀印,口中念道:“嗡切也杂惹!”

    刷!

    只见一道黑色霹雳顿时从天而降,落在引雷法钉之上,又瞬间没入桑信身体之中。

    桑信浑身一震,整张脸瞬间都变得乌青,他急忙变幻诀印,同时口中念念有词:“拿摩惹纳达,拉雅雅纳摩,阿里雅,佳纳萨嘎拉贝勒……”

    他不断念咒,同时手上诀印也不断变化。

    一连念了十多遍,他脸上的乌青才渐渐散去。

    这个过程差不多持续了半个小时左右。

    在这个过程中,头顶上那颗雷珠又“充满”了,变得漆黑如墨。

    不过没有受到法诀牵引,它悬而不下。

    在桑信念到第二遍的时候,苏乙就发现他眉毛、眼睫毛、头发都成了白的,念咒的声音也变得哆嗦起来。

    苏乙直接去拔掉了一枚法槌,解开了绝阳阵。

    这绝阳阵布在绝阴之地,目的就是为了诞生阴雷,去掉它对修炼五雷法没什么影响,只要人还在绝阴之地就行。

    而随着苏乙拔掉法槌开了绝阳阵,那雷珠顿时肉眼可见地恢复本来颜色,里面酝酿的阴雷很快便消散了。

    苏乙仔细观察着桑信念咒掐诀的韵律和节奏,记下这种感觉。

    这普庵五雷法五道雷的修炼方法都不一样,所以桑信特意为苏乙演示的是南方火雷的修法,这法他也是第一次修,不可谓不尽心了。

    不过他是有雷法底子的,所以没有像他之前说的吐血。半个小时后,他便暂时化解了阴雷的麻痹,长长吐出一口气箭来,收功睁眼。

    他拔掉手上引雷法钉,脸上显出痛苦之色,倒吸凉气揉着心脏部位,道:“这炼心雷果然是更凶险,我的肺雷已快大成了,但是炼这心雷居然还这么痛苦……要是完全化了这道雷,只怕也要十多个小时。”

    他倒吸着凉气站了起来,一边取出一个洁白的帕子擦了擦法钉,把它递给苏乙,一边问道:“可有拿不准的地方?”

    苏乙接过,摇摇头道:“我先试一次,劳请大师为我把关。”

    “要不先别引雷,模拟一次?”桑信建议道。

    “不必了。”苏乙摇头,“昨晚我已经模拟过很多次了,应是无碍。”

    “好。”桑信见他信心很足的样子,也不强求,主动上去帮苏乙重新把绝阳阵布起,“那你就直接开始,放心,我盯着你,有什么不对,我会第一时间出手的。”

    苏乙按照桑信之前的样子,坐在刻在地上的莲花中心。

    他认准关元穴,把引雷法钉刺了进去。

    和桑信不同,苏乙现在只是觉得有些“凉快”,但其实并不寒冷。

    苏乙心态还好,但桑信却十分紧张,甚至摸出一张符来,死死盯着苏乙,只待一有问题就上前救援。

    “黄老弟,你心脏有尸毒,和我情况不同。”桑信不放心地再次叮嘱,“千万不要逞强,要是觉得痛楚过甚,或者不能忍受,你要立刻告诉我!”

    “好。”苏乙点点头。

    抬头看了眼重新变黑的雷珠,深吸一口气,手掐引雷印:“嗡切也杂惹!”

    刷!

    一道阴雷噼下!

    这雷瞬间顺着引雷法钉进了苏乙的心脏。

    桑信此刻浑身紧绷,眼睛都不敢眨一下,死死盯着苏乙,只等有任何不对的反应就立刻冲上去。

    但苏乙完全没有任何反应。

    他仿佛傻了一样,甚至连接下来的化雷咒都不念,只是呆呆坐在那里,眼中露出一丝茫然。

    “黄老弟?”桑信紧张叫了一声。

    苏乙看向桑信,缓缓说道:“桑信大师,这雷……我一点感觉都没有。”

    没感觉?

    桑信也茫然了。

    这可是雷啊!

    怎么会没感觉?

1305、尸蛊

    雷法之所以难练,就是因为其凶险,伤亡率极高,一个不慎就会落下终身病痛,甚至是直接死亡。

    不管是正法还是邪法,论凶险程度只有更险,没有最险。

    而内五雷法之所以让人望而却步,除了凶险程度,就是痛苦了。

    引雷锻五脏,这事儿想想就知道有多疼多险了。普庵一脉之所以很少有人能修成五雷法,其实凶险反倒是其次,跟多是因为痛苦和恐惧。

    正常人都会害怕被雷噼,正常人被雷噼也一定会痛苦得死去活来。

    但偏偏,这世上第一个异类出现了。

    阴雷入体,苏乙一点感觉都没有!

    “是因为我心脏尸化,所以我感受不到痛苦?”苏乙皱眉道。

    “应该是这个原因了。”桑信苦笑起来,“摄青是这世上尸气最重的东西,它连阳雷都不怕,何况是阴雷?这阴雷只怕不能祛除尸气……唉,这一点是我没想到,黄老弟,这雷法,你是练不成了。”

    苏乙的心微沉,问道:“如果我用阳雷炼心呢?”

    “你心脏的尸气虽然是摄青造成的,但你又不是摄青。”桑信道,“按照阴阳相克的道理,你敢让阳雷炼你的心脏吗?我预计这么做大概率会直接毁了你的心脏,风险太大,你还是别冒了。”

    苏乙有些不甘心,他微微沉吟,道:“如果我多来几道阴雷试试呢?”

    桑信皱眉想了一会儿,道:“我也不知道后果会怎样,不过你尽管试试,但是一旦发现有不对的地方,就立刻停下来!”

    顿了顿,他犹豫道:“怕就怕这阴雷干脆把你的心脏彻底锻炼成尸心了。”

    “如今我也没什么更好的办法,试试吧。”苏乙摇摇头。

    他心里其实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如果不行,就在死亡之前用掉免死卡,宣告任务失败,退出这个任务。

    这个任务进行到现在,其实比他经历的死亡任务都凶险多了。

    但苏乙不得不承认的是,他的实力也在这种生死边缘的境遇中飞速提升。

    大风险,也伴随着大机遇。

    “那你再试试,我帮你护法。”桑信帮苏乙重新布好绝阳阵,头顶的雷珠又开始变黑。

    某一刻,苏乙掐诀念咒:“嗡切也杂惹!”

    刷!

    阴雷噼下,顺着引雷法钉进入苏乙心脏之中。

    依然毫无反应。

    苏乙看了看头顶,等雷珠再次漆黑如墨,继续引雷。

    “嗡切也杂惹!”

    “……嗡切也杂惹!”

    雷珠差不多每隔数十秒就会“充满”一次,苏乙一连引了十几次雷,但这些阴雷进了心脏,就如石沉大海般,完全没有任何反应。

    半个小时后,苏乙睁开眼看着冻得直哆嗦的桑信,面无表情摇摇头:“还是没感觉。”

    桑信面露失望之色:“抱歉啊黄老弟,没帮到你。”

    苏乙笑了笑:“桑信大师的深情厚谊,已让我铭感五内了。您要是再说抱歉,那就太让我汗颜了。”

    “大师,我想继续试试,不过这绝阴绝阳之地,大师久留无益,且您还有要事要忙,不如就让我先行在此修炼,若是有什么问题,我再跟您请教。”

    “也好。”桑信点点头,“既然没反应,你就多试几次,看看如何,唉……保重啊黄老弟!”

    桑信忧心忡忡离开了。

    苏乙此刻却没了得失心,心如止水。

    横竖是没办法,那就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了。

    “嗡切也杂惹……”

    接下来,苏乙不断在绝阳阵中引雷入体,差不多每两分钟引雷三次。

    这样坚持了三个多小时后,心脏依然没有任何反应和变化。

    因为心脏不能被阴雷锻炼,苏乙也练不成这南方火雷。

    既不能疗伤,也不能修炼,他甚至怀疑自己根本就是在做无用功,在白白耗费时间。

    这种完全看不到任何希望和前景的枯燥工作,真的很考验人的毅力和心态。

    好在苏乙铁打的神经倒是能坚持下来。

    不管怎么说,至少这是目前唯一自救的办法……

    不,也许是唯二。

    下午的时候,黎叔来了,他带来了孵育好的两罐尸虫。

    黎叔看向苏乙的眼神带着几分沉重,看来他应该从桑信口中得知了普庵雷法对苏乙无用的事情。

    “还是没用吗?”

    果然,黎叔第一句话问的就是这个。

    苏乙摇摇头。

    毫无反应。

    “那就莫强求了。”黎叔叹了口气,走进阵中,却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无论是黎叔还是桑信,他们跟苏乙不一样,这样的酷寒对他们来说是很难忍受的。

    苏乙干脆拔掉引雷法钉,又依次拆除绝阳阵的法槌,对黎叔道:“咱们去外面吧黎叔。”

    “也好。”黎叔点点头。

    绝阳之地,生人不宜久留。

    两人到了洞外,干脆就在门口找了块平整的地方坐下。

    黎叔从怀里掏出一本很破旧的书本递给苏乙,一脸严肃道:“这是尸蛊术,你先看看,后面的对你无用,主要看前面第一部分和第二部分。有什么不懂的先记下,看完了一起问我。”

    苏乙没有伸手去接,而是退后一步郑重对黎叔作揖行礼,这才接过书本,对黎叔道:“劳烦黎叔稍候了。”

    黎叔摆摆手没说什么,只是转身一屁股坐在地上。

    苏乙也不再客套,拿起书本翻看起来。

    蛊术,其实是一种巫术,起源于滇南一代。

    但鬼王宗的蛊术又融合了道家理念,还和湘西派的一些术法结合。

    到了东南亚一代,鬼王宗的蛊术又被称为降头,风格也融合了当地的术法,形成了那一代独有的降头师。

    所谓尸蛊术,其实是一种控尸法,是一种利用尸虫来控制尸体的方法。

    同时它也是一种把活人变成行尸走肉的害人法。

    苏乙要学的当然不是如何控制尸体,他也不想把自己变成尸体,他要学的是这尸蛊术的第一步,如何控制尸虫。

    黎叔给他的书本上,第一部分记载的是如何培育尸虫。

    尸虫这种东西不是凭空而来的,它也是要从尸体里培育出来的,然后形成虫卵,被术士收集起来。

    当需要用到尸虫的时候,用特定的孵育方法,只需要半个小时的时间,就能让虫卵变成尸虫。

    黎叔积攒了几万只虫卵,这次批量孵育出很多来。

    当尸虫超过两只以上时,这种生物就会互相撕咬争斗,直到最后选出一条虫王来,虫王会用这个物种独有的传递信息方式指挥它的“小弟”们去做任何事情。

    这一部分的内容苏乙只是浏览一遍,记下了其中内容,他着重看的是第二部分。

    想要控制尸虫,办法其实并不复杂。

    这种尸虫出生后,尾巴顶着一个像是脓包一样的东西,里面包裹着黑色的汁水。

    这玩意儿叫做“尸脑”,但其实它并不是脑子,只是这种叫法而已。

    把尸虫的尸脑摘下来,吞进肚子里去,然后让尸虫吸自己的血,吸血的时候要念尸蛊咒,这样一来,就和蛊虫建立了联系,可以控制蛊虫行动,对它发号施令了。

    苏乙也是这时才知道,尸虫刚出生不是红色,而是半透明颜色的。

    苏乙之前见到的那只之所以是红色,其实是吸了黎叔的血,跟黎叔建立了联系的尸虫。

    至于如何控制尸虫,也有一套单独的对应咒语,可以让它钻入人身体、大脑以及各个器官中。

    如果是控制一群尸虫,其实只需要控制虫王,方法大同小异,不过添加了虫王指挥“小弟”们的咒语。

    苏乙仔细阅读了这第二部分两遍,这才合上书本,准备把它递还给黎叔。

    但黎叔却摆摆手:“送你了,你就收着吧。”

    不等苏乙说什么,他话锋一转问道:“有没有拿不准的?”

    还真有。

    苏乙便问了几个自己搞不懂的问题,黎叔一一耐心解答。

    直到苏乙吃透了这部分内容,黎叔便让苏乙尝试开始操控蛊虫。

    苏乙打开其中一个罐子,但见里面密密麻麻爬满了长腿尸虫。

    它们全是半透明的颜色,似乎浸泡在黏湖湖的像是鼻涕一样的液体中。

    苏乙现在知道了,这是刚从虫卵中出来的蛊虫身上本身就带着的黏液。

    这些半透明的虫子有些像蚰蜒,但脚比蚰蜒更长也更密集,触须也更长。

    苏乙打开罐子盖后,很快有一只体长明显大于其它尸虫的家伙爬到最高处,头部高高翘起,触须都快伸到罐口处了,和别的尸虫不同,它的尾部长着一个黑色的不规则圆形黑球,高高翘起。

    这只尸虫,便是这只虫罐中的虫王了。

    它尾巴上的黑色圆球就是尸脑。

    至于为什么其它尸虫没有,只有它有?

    这是因为它们在互相撕咬争夺虫王位置的时候,别的尸虫的尸脑,都被这只虫王给吃了。

    “开始吧。”黎叔对苏乙点点头。

    苏乙面色严肃,把右手食指伸向罐子里。

    当他的手触碰到那虫王的触须时,后者突然一跃而起,狠狠咬在苏乙的食指指肚上。

    只可惜它咬了个寂寞。

    苏乙的皮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咬破的。

    苏乙收回手指,这虫王还抱着苏乙的手指胡乱撕咬,只可惜它根本做不到。

    虫罐中的尸虫发生“暴动”,似乎是得到虫王的指令,疯狂想要冲出罐子来帮助虫王,但罐子光滑的内壁让它们无法做到这一点。

    苏乙不慌不忙伸手掐掉虫王的“尸脑”,毫不犹豫一把丢进嘴里。

    这玩意儿居然入口即化。

    味道怎么说呢?

    一股子腐肉味,也就是苏乙自我控制能力强,换个人非得呕出来不可。

    关于这一点黎叔也警告过苏乙,还教了苏乙一个小技巧,那就是给舌头上裹上一层保鲜膜,然后快速漱口把水喝下去。

    这都是黎叔自身宝贵经验。

    保鲜膜和水黎叔也都带来了。

    不过苏乙觉得第一次自己还是尝试一下的好,尝试的结果就是——下一次他绝不会再尝试了。

    吞下尸脑后,苏乙主动挤破手指。

    那尸虫顿时像是闻到荤腥的猫一样,趴在苏乙挤破的伤口处大口吸噬起来。

    苏乙急忙口中念咒。

    渐渐地,那尸虫身体变得通红!

    当它的整个身躯都变得血红后,这尸虫便停了下来,在苏乙的手上爬来爬去,不时挥舞着它长长的触须。

    苏乙手掐诀印,对它发出钻入身体的秘咒。

    这尸虫立马顺着他的手臂爬了上来,从苏乙张开的嘴巴爬了进去。

    苏乙右手变幻诀印,左手放在心脏的位置,继续发号施令。

    钻进苏乙身体的尸虫像是上次那只一样,钻破苏乙的食管,直奔心脏而去。

    苏乙继续念动秘咒,把右手伸进罐子里,立刻有几十只透明尸虫从罐子里顺着苏乙的手指爬上来,一样爬进苏乙的口中,沿着之前虫王“开拓”出来的路,来到了苏乙的心脏处。

    随着苏乙一声令下,这些尸虫齐齐咬在苏乙的心脏上。

    苏乙微微皱眉。

    “怎么样?”黎叔立刻问道。

    他随时都关注着苏乙的状况。

    “没感觉。”苏乙摇头。

    他继续把手伸进罐子里,念动咒语。

    罐子里的尸虫一只一只争先恐后顺着苏乙的手指往上爬,密密麻麻一片,沿着他的身体爬进他的嘴里,顺着那条路爬到了苏乙的心脏里。

    这一幕看起来格外渗人,几百只虫子爬进苏乙的嘴里,最多的时候因为“交通阻塞”,苏乙满嘴都是这玩意儿,光是看看就让人头皮发麻。

    苏乙心里也有些膈应,但为了治病,他只能克服。

    此时若能看到苏乙胸腔里的情况,就会发现密密麻麻的尸虫爬满了苏乙的心脏,把苏乙的心脏围了个水泄不通,它们都用自己的嘴巴咬在苏乙的心脏上,渐渐地,它们的身躯全都变成了漆黑如墨的颜色。

    而这个过程,苏乙依然毫无反应。

    它一点也不觉得痛苦。心脏也依然是漆黑颜色,没有半点动静。

    渐渐的,那些吸足了尸气的尸虫松开了嘴巴,开始在苏乙身体里乱爬。

    苏乙立刻念动咒语,让虫王命令那些吸饱了尸气的尸虫先沿着“原路”返回,离开自己的身体,回到虫罐之中。

再请个假

    ……

1306、绝望

    时间推移,苏乙心脏上叮咬的几百只尸虫都“吃饱喝足”,松开了嘴。

    苏乙心念微动间,那些尸虫在虫王的带领下,从苏乙口中爬出,重新回到了罐子里。

    这些尸虫一个个吸得浑身漆黑如墨,肥肥大大,尤其是那虫王,身子明显大了一圈,看起来更加狰狞威武。

    但让苏乙失望的是他心脏的尸气没有半分减弱。

    跟原先比起来,完全没有任何变化。

    “怎么样?”黎叔问道。

    见苏乙摇头,黎叔也没有意外,叹了口气道:“你心脏的尸气,就像是一块浓缩上佳的墨锭;而尸虫吸出来的尸气,只是墨锭散发出来的一点点味道而已。这要吸到猴年马月,才能把你心脏里的尸气吸出来?”

    比起桑信,黎叔更清楚苏乙心脏的状况,其实他对苏乙还能活下去,已经不报什么希望了。

    他拍拍苏乙的肩膀,道:“不管怎么说,别放弃。我回去把所有尸虫全孵育出来,再炮制些虫卵。你看你身体状况而定,每天让尸虫吸些尸气;再加上桑信传你的普庵雷法,双管齐下,时间久了,也许会有变化说不定。”

    顿了顿,黎叔又道:“试着吃点东西,看能不能吃下去。”

    苏乙点点头,对黎叔笑了笑:“好,谢谢黎叔。”

    “我会让桑信的徒弟把别的尸虫都帮你搬过来,吸过尸气的尸虫你封好后,我也会教他们一并处理掉。”黎叔摇摇头离开了。

    苏乙目送黎叔离开,深吸一口气,目光落在另一罐尸虫上。

    他面无表情,开始重复之前的步骤。

    但吸完了这一罐尸虫,结果依然没什么变化。

    一罐尸虫大约三四百只左右,也就是说苏乙喂饱了七八百条尸虫,但心脏的尸气没有丝毫变化。

    按照黎叔的说法,苏乙心脏的尸气类似于固态,而尸虫吸掉的只是这固态尸气飘散的味道……

    这种说法还真是让人绝望啊……

    苏乙微微沉默,起身布置好绝阳阵,继续引阴雷入体,以阴雷锻炼心脏。

    苏乙毫无“节制”地引阴雷入体,击打心脏。

    他机械化重复着这样的流程步骤,直到经脉传来撕裂般胀痛,他才不得不停下来。

    这里布置的绝阳阵极为巧妙,引下来的阴雷也是被弱化到正常人能承受住的程度。但饶是如此,自古来也从没有像是苏乙这般,不间断引阴雷入体连噼一个多小时的。

    普通人挨上一下就得耗费十几个小时甚至是两三天来化解掉这一道阴雷。

    而苏乙挨了几百道阴雷。

    抛开心脏承受力不说,就算是桑信也绝不敢连挨十道雷以上,因为阴雷是要通过经脉入体的。就算心脏能承受得住,经脉也承受不住连续阴雷的冲击。

    偏偏苏乙是武学宗师,经脉经过内力的千锤百炼,又有易经洗髓经随时滋养恢复经脉,这才能坚持这么久。

    但一个多小时的阴雷冲击,已经让苏乙的经脉到了一个临界点,如果再噼下去,就会对苏乙的经脉造成不可逆的伤害,所以苏乙只好无奈停了下来。

    一个多小时的雷噼,依然没有给苏乙的心脏带来任何改变。

    苏乙满心凝重,他觉得自己不得不做最坏的打算了。

    如果这伤势注定不能治愈,那他绝不能把时间全耗费在疗伤上面。

    就算一定要失败离开,他也不希望自己是在苟延残喘后绝望离开。

    他希望自己走也走得轰轰烈烈。

    但同时,他对自己能够治愈也保留希望,他不能也不愿就这样放弃自己,破罐子破摔。

    在疗伤和完成任务之间,他需要找到一种平衡。

    快中午的时候,几个和尚搬来了十几个罐子,里面全部装着黎叔孵育出来的尸虫。

    这和尚告诉苏乙,他的夫人正在找他,并且饭堂斋菜已经准备好了。

    苏乙此刻正运功恢复经脉,索性起来跟随这和尚去了饭堂。

    他到饭堂的时候,黎叔正匆匆从里面出来,两人碰了个对面。

    “黎叔?已经吃过了吗?”苏乙打招呼道。

    “我在寺外不远的村子里找了个地方培育尸虫卵。”黎叔道,“这里是和尚庙,不好杀生,这两天我可能都不会回来了,另外,孵育好的虫子我都让小和尚们帮你送去后山了。”

    “我已经看到了。”苏乙感激道。

    “阿风和桑信去找人了。”黎叔道,“我们得找更多人对付摄青。他们这几天也不一定会不会回来。你有什么事,可以直接给我打电话。”

    “好。”苏乙点头应下。

    黎叔拍拍苏乙的肩膀,匆匆离去。

    苏乙进了斋饭堂,刘清芳和黄小美还有阿莲都已经坐在那里等他了。

    “火土,这里!”刘清芳看到苏乙顿时眼睛一亮,急忙屈伸招呼。

    阿莲也对苏乙招了招手,不过看起来兴致不高的样子。

    “我听桑信大师说,你受了点伤?伤到哪里了?要不要紧?”刘清芳凑上来紧张地观察苏乙的身上,想要找到苏乙的伤势。

    “不打紧的,只是扭了手臂,已经好很多了。”苏乙假装活动活动手臂,笑了笑道。

    他看了看兴致不高的阿莲,问道:“阿莲怎么不高兴?”

    “还不是叔叔,非要人家自己回东坪洲去!”阿莲撅着嘴说道。

    苏乙微微沉吟,看向刘清芳道:“清芳,要不,你跟着阿莲一起去东坪洲住一段日子?”

    “真的可以吗?”刘清芳还没说什么,阿莲已经惊喜不已。

    刘清芳看着苏乙,道:“咱们是不是回不去湾湾了?”

    声音蕴含着忐忑和担忧。

    苏乙摇头道:“放心,只是暂时的。我没有杀人,很快就能洗刷冤屈,到时候咱们就可以大摇大摆地回去。”

    之所以要让刘清芳离开去东坪洲,也是为安全考虑。

    东坪洲偏僻安详,是一座海岛渔村,那里除了当地的几十户居民,外人罕至。

    刘清芳和黄小美住在那里,肯定比住在这里更安全,也能让苏乙更心无旁骛应付接下来的事情。

    而之所以不让刘清芳回湾湾,是因为苏乙现在还是通缉犯。

    谁知道湾湾那边会不会有心术不正的家伙通过逼迫刘清芳来拷问自己的下落。

    苏乙又交代刘清芳几句,然后悄悄把一把枪塞给她,告诉她必要的时候可以开枪防身。

    其实这只是以防万一,苏乙对她们母女的安全大致上是放心的,毕竟有那位保护着她们。

    “快吃饭吧,菜都凉了。”说完事情,苏乙催促妻女和阿莲先吃饭。

    他也尝试着夹起一口菜放在嘴里,忍着恶心和难受,硬撑着咽下去。

    但胃里翻江倒海,很快就顶着这口菜重新通过食道返回了嘴里。

    苏乙扯了张纸不动声色把这口菜吐到纸上包了起来,扔到一边的垃圾桶里。

    他拿起一边的水杯抿了一小口,照样吐出来了。

    苏乙再无任何侥幸,认清了现实。

    他已经失去了吃饭喝水的能力。

    苏乙不是神仙,达不到辟谷的境界。而他凭着内力,可以强撑十多天不吃不喝,便是极限了。

    所以他现在只能寄希望于可以通过营养针来维持身体机能了。

    “火土,你怎么不吃饭?”刘清芳问道。

    “我之前才吃过,我专门来陪你们的。”苏乙笑着道,“你好好吃,我去跟他们交代一声,看有没有车直接送你们去码头。”

    说罢又摸摸黄小美的头发道:“妹妹,好好吃饭哦。”

    黄小美乖巧点头。

    苏乙笑了笑起身,向外走去。

    桑信有跟弟子们交代过,满足苏乙的所有请求。

    苏乙给刘清芳要了一部手机,也找好了送她们去码头的车子,还让一个沙弥专门替他去医院开营养针了。

    半个小时后,苏乙在寺门口和刘清芳她们挥手道别,目送载着她们的车子离去。

    又过了一会儿,沙弥带回来了营养针。

    苏乙自己给自己注射。

    他的血液其实是不循环的,所以他只能通过内力来“消化”营养液,让它们顺着血肉经脉运转,滋养身体。

    但效果甚微,可以忽略不计。

    苏乙估计了一下,要想维持自己每天身体机能的消耗,他每天至少要耗费十二个小时以上来分解消化营养液。

    但这么做又很耗损内力,他的内力现在只出不进,还要耗费大量内力维持心脏尸气不继续恶化,要是再耗费大量内力来滋养身体,维护身体机能的话,那他的内力很快就会捉襟见肘,反倒会大大缩短他存活的时间,得不偿失。

    营养针这一招行不通了。

    苏乙只好放弃这条路。

    不过他还有备用方案。

    在倚天世界,他通过张无忌得了胡青牛的医书,虽然没有吃透上面的内容,但里面所记载的东西都囫囵吞枣看过,也勉强算是个蒙古大夫。

    他给自己开了个药浴滋补的方子,让寺里的和尚帮自己去抓药熬药。

    这副药里不乏名贵中草药,所以苏乙把袁晓敏父母给的那张卡给了帮他去买药的和尚,让其代自己采买。

    接下来的煎药、熬制浴汤的事情也不用苏乙管了,桑信的徒弟们“一条龙服务”。

    苏乙运转内力恢复了经脉损伤后,继续回到后山的绝阳阵中,开始引阴雷入体,锻炼心脏。

    做了一个多小时“无用功”后,苏乙又开始引尸虫入体。

    尸虫入体也不是毫无限制,想来几次来几次。

    这东西阴性很大,而且成百上千只密密麻麻的凿开食道进入心脏,吸满尸气又原路返回,这过程会沾染苏乙别的脏器、食管等也沾染阴气和尸气,也需要苏乙运转内力来化解。

    所以它也有个临界点,要是次数多了,也会对苏乙别的脏器和食管造成不可逆伤害。

    苏乙发现自己每天最多用两千只尸虫,便是极限。

    而引阴雷入体,极限是四百七十道左右。

    这一天时间,便在这似乎毫无意义的努力自救中过去。

    晚上苏乙和刘清芳通了电话,了解到妻女平安抵达东坪洲,并且安然住下的消息。

    然后又接到了风叔、桑信等人的电话,知道他们还在为找帮手而努力。

    好的一点是,风叔和桑信那边都有了好消息,他们都成功说服了一些人的加入,但这还不够。

    李国强也打来电话,希望苏乙为他提供更多的“护身符”。

    其实是防鬼符。

    他今天处理了四起小黄父附身的桉子,被小黄父偷袭了三次,报废掉了一张符。

    好在之前还有苏乙留给他备用的,不然李国强说不定还真得交代了。

    苏乙自无不可,约好让李国强明天自己来拿。

    “黄先生,这种符……能不能量产?”李国强犹豫了下,忍不住问道。

    “怎么?你想给港岛七百多万人每个人都发一张吗?”苏乙笑了。

    李国强还真有这种想法,如果真能做到这一点,黄父之祸自然迎刃而解了。

    只可惜这是不可能的,就算集齐天下所有修行人来画符,都不可能画出七百多万张符来。

    别看苏乙可以随时随地画这么多符,但他是仗着自己精气神充足。画符除了要引天地灵气,也要耗费自身精力的,并非是提笔就来。

    换了一般修行人,一天画十几道符,就得休息两三天才能缓过劲来。

    七百万张?

    把世上所有修行人都抽成人干都画不出。

    那能不能用机器代替人画呢?

    加入机器也有精气神,而且也会念咒掐诀祭拜烧香的话,倒也不是不行。

    问题是世上哪儿有这样的机器?

    所以这肯定是不现实的。

    “别想这种不切实际的事情了。”苏乙道,“你还不如申请多给你补充些人手来得实惠。”

    “我亲自去找过李文斌副处长,他已经同意了。”李国强叹了口气,“只是还需要时间。黄先生,短短一天,二十三个人变成了行尸走肉,但我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帮不到他们……”

    李国强的声音带着沮丧和迷茫。

    苏乙微微沉默,道:“别抱怨,做事就对了。这是场战争,才刚刚开始的战争。”

    黄父之祸还没全面爆发,现在也不过是初见端倪罢了。等再过些时日,也许每天都有几百个受害者,甚至是上千个受害者,那时候才会引起广泛恐慌,让这座城市剧烈震荡起来。

1307、破釜

    面对一场注定会爆发的灾难,这种无能为力的绝望,让李国强十分无力。

    这样的重担和压力压在他身上,显然也会压垮他的。

    苏乙不知道他能在这样的重压下走多远,走多久,他可以帮李国强的生存几率大幅度提升,但关键还是得靠这个年轻人自己。

    李国强还说了一件预料中的事情。

    “你留在学校天台的那个死人头不见了。”李国强道,“之前按照你的吩咐,我们锁死了天台大门,还留了监控。但监控显示,那鬼东西突然就消失了。前一秒它还在,后一秒就不见了,但没有任何人动它……”

    “不必管它了。”苏乙道。

    挂掉李国强的电话,苏乙想了想,又去了后山的绝阳阵中。

    他运转内力恢复了片刻,便又投入“被雷噼”、“被虫咬”的流程之中。

    第二日、第三日,接连两日,诸事均无明显进展变化。

    至于苏乙的伤势,更是雷打不动、虫咬不变,没有任何变化。

    好的一点是,苏乙的药浴计划比打营养针稍微效果好一点,但也好得有限,身体依然是消耗大于进步,身体机能日渐缓慢退化。

    但无论怎样,对苏乙来说消耗金钱总比消耗内力更“划算”。

    如果事态继续这样发展,对苏乙来说结果依然是注定悲剧。

    一时间苏乙也没好的办法,他只能每天持续被雷击,被虫咬,希望量变引发质变,出现奇迹。

    外界,黄父之祸爆发已如星星之火。

    刚到每天被小黄父附体成为白痴的人已上升到五十人以上,甚至开始向着“破百”的迹象发展。

    被小黄父祸害过的人并没有死,光是处理这些人,也要耗费大量社会资源。

    从功利现实的角度来讲,这样的结果还不如死了好。

    港岛当局已经充分意识到这件事的严重性,港府开始评估这件事可能会带来的严重后果。

    外界媒体将这次黄父之祸描述为一种脑神经病毒感染,不列颠派来大量医学专家,对受害人进行研究。

    据李国强跟苏乙透漏,暗地里不列颠那边已派来西方教廷的人来处理这些事情了。

    李国强亲眼见到这些人用十字架和圣水来甄别小黄父,然后用银子弹来消灭“恶魔”。

    效果很显着。

    但这些教廷的“老爷”们效率极慢,各个高傲得像公鸡,出警速度慢,处理事情不顾及伤亡,导致总体效果来看,还不如李国强带着手下弟兄们出警的效率。

    因为黄父之祸的爆发,风叔也被这件事牵扯了一部分精力。他打电话告诉苏乙,内地派来了一些修行人,以“民间爱心人士”的名义也开始消除黄父之祸。

    他跟其中一些人联系过,得知港岛居然还有摄青,这些人十分震惊,甚至表示怀疑。

    不过有一部分人选择相信,并且答应一起对付摄青,和大家并肩作战。

    不过更多的修行人是拒绝的态度,他们只愿意对付小黄父。

    这也是人之常情,每个答应对付摄青的人,其实都做好了牺牲的准备。

    末法时代的修行人已经不像是古时候那样,义之所在,虽九死而不悔了。

    凡是能答应一同对付摄青的修行人,都是大无畏的勇士。

    桑信那边也颇有进展,他说服了十几个佛门和尚加入。

    这期间,风叔和桑信还带来了一些修行界的高手,来看苏乙的伤势。

    但所有看过苏乙伤势的人,都大摇其头,表示无能为力,断言苏乙必死无疑。

    他们都觉得苏乙能活下来都是奇迹,甚至有人表示苏乙现在其实已经是尸鬼,而不是人了。

    黄父之祸的爆发,给港岛带来一定震荡,只是在港府压制下,没有形成太大的动荡。

    虽然大的新闻媒体都配合港府压制消息,有意把被黄父祸害的受害人描述为受到未知脑神经病毒感染的病人,但一些狗仔周刊小报却不管不顾,炮制出一篇篇骇人听闻的新闻,甚至有的还拍到了西方教廷用十字架消灭小黄父的画面,让港府发言人不得不以拍电影的借口来“辟谣”。

    外界的局面风云变幻,但苏乙的伤势不但没有丝毫好转,反而开始趋于恶化!

    这是五天后,苏乙和华仔再次见面后发现的。

    他像是往常一样,在绝阳阵中继续“被雷噼”、“被虫吸”的流程。

    但尸化的心脏不但没有丝毫反应,反而尸气开始顺着心脉血管开始往别的脏器蔓延。

    这过程尽管极为缓慢,苏乙也能勉强引导内力阻止,但苏乙的心还是沉到了谷底!

    这意味着,伤势开始恶化了!

    苏乙的身躯有了全面尸化的趋势。

    更可怕的是,在苏乙晚上药浴的时候,发现药浴对他已经完全没有效果了。

    他尝试加大药量,但依然无济于事。

    也就是说,苏乙已经不能再维持自己的身体机能,只能眼睁睁看着它继续恶化下去了!

    按照预计,苏乙最多撑二十三天左右,这具躯体就会彻底干涸,油尽灯枯!

    而这二十三天内,苏乙的状况会一天不如一天,每况愈下!

    差不多到第十五天左右的时候,苏乙基本上就退化得像是普通人一样了。

    到二十天的时候,他连下床都难。

    剩下三天,就是苟延残喘,命悬一线,直到最后彻底一命呜呼。

    然而这还不是最惨的。

    最惨的事情发生在第六天早晨。

    苏乙依然没有放弃挣扎,并且不顾经脉损伤,加大了被雷噼的力度。

    可当经过两个多小时的狂轰乱炸之后,让苏乙惊骇的事情发生了!

    他突然感应到心脏里有近百个条尸虫破卵而出,而每条虫子都跟苏乙建立了某种精神上的联系!

    苏乙意识到,他经历过近万条尸虫吸心脏尸气,不但是杯水车薪,还让这些爬进他身体里的虫子,在心脏里留下了虫卵!

    现在他的心脏不知道有多少虫卵,而这次孵育出的近百条尸虫,连其中百分之一都不到!

    原本这些虫卵需要特殊手段才能孵育而出,但尸化的心脏给它们了绝佳的生长环境,持续的阴雷轰击使得它们有了破卵而出的生机,在这独特的生态环境下,它们便就这样出生了!

    也许是因为苏乙跟它们血脉相连的关系,也许是因为这些尸虫全部都吸噬了苏乙的鲜血,使得苏乙可以感应到每一只尸虫。

    但却无法控制!

    这些尸虫出生后,像是外界的尸虫一样,开始相互撕咬争斗,到最后一条虫王诞生了!

    它吃掉了所有尸虫的“虫脑”,而惊骇万分的苏乙感应到这一点,急忙想用控虫法和这个尸虫建立联系,控制它带领它的小弟们爬出自己的身体。

    但控制失败了!

    苏乙只能感应到它们,尤其是对虫王的感应更加清晰,但却无法控制它们!

    苏乙念咒掐诀的控制手法,对体内的尸虫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

    不但不能控制,这些尸虫在苏乙的体内,还踏上了新的征程!

    它们离开了苏乙的心脏,钻进苏乙的肺中!

    它们开始开始在苏乙的肺叶中,吸噬苏乙的气血。

    不同于心脏,苏乙的肺部是感受得到痛苦的。

    这种被近百条虫子撕咬的痛苦使得苏乙面容扭曲,浑身冒冷汗!

    若是换了普通人,只怕早满地打滚哀嚎惨叫了。

    苏乙以极大毅力抑制病痛,开始尝试以内力驱赶这些虫子。

    这起到了效果,在内力的作用下,这些虫子纷纷被汹涌内气催得爆体而亡,仅仅剩下虫王带着少部分小弟仓皇逃进了苏乙的心脏之中。

    宜将剩勇追穷寇,苏乙穷追勐打,用尽心思再干掉一些虫子,而且还把虫王也爆掉了半只。

    虫王拖着残躯钻进苏乙的心脏中再也不肯出来。

    而苏乙尝试以汹涌内力轰击心脏,想要震死那只虫王,但剧烈的绞痛和瞬间扩散的尸气让他立刻停止了这种“作死”行为。

    他意识到,只要虫王不出来,一直藏在他的心脏里,他将永远奈何不了那只虫王。

    这一番操作对苏乙来说也是两败俱伤的局面,毕竟战场在他的身体里。

    苏乙耗费大量内力修复他的身躯,让本就不富裕的他状况更加雪上加霜。

    接下来苏乙百般尝试勾引出虫王,均未奏效。

    他又尝试消灭心脏上的虫卵,但这么做既让内力消耗甚大,又让身体内脏器的尸化开始加速。

    他只好放弃,另想它法。

    他再次尝试引阴雷入体,想要轰击心脏,逼出尸虫。

    但没想到这么做反倒让那虫王伤势加速恢复,而且又催生孵育出近百只尸虫来。

    苏乙急忙消灭了一些爬出心脏的尸虫,但对于躲在心脏里不出来的尸虫,苏乙却没有任何办法了。

    现在他的心脏,根本成了一个虫巢!

    而且别的脏器的尸化也开始了。

    要是苏乙现在什么都不做,只用内力维持生机,也许还能多活些时日,但如果他再继续折腾,他内力提前耗尽,只会死得更快更惨。

    再引阴雷,会催生尸虫。

    苏乙也不敢再以尸虫引入躯体了,这么做只会留下更多虫卵。

    他拿自己的身体状况似乎毫无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不断往死亡边缘滑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躯体变成一具尸体。

    这样的局面,哪怕苏乙铁打的神经都感到绝望了。

    “放弃”这个念头,已在苏乙脑海中愈演愈烈,他几乎遏制不住地想要使用免死卡退出这个世界。

    但一股强烈的不甘,却阻止他这么做。

    他不甘心就这么失败!

    他不甘心这么狼狈地退出,不甘心半途而废!

    更不甘心那害他成这样的摄青还逍遥在这世上,而自己却什么都不做!

    死也要咬它一口肉下来!

    苏乙的意志逐渐变得坚定而疯狂。

    这些时日来,他每天尝试以扶乩追踪法感应他留在学校的尸魔人头的存在,但始终没能成功。

    但这一日苏乙再次尝试时,扶乩追踪法却起了反应!

    这一点,更让苏乙坚定了自己破釜沉舟,拼死一击的信念!

    他先是给华仔打了个电话,告诉他晚宴可以预定到明晚。

    然后他分别联系风叔、桑信和黎叔,让他们回来和自己见面。

    打“摄青”的敢死队已经确定了,人数是二十多人,其中大部分是港岛本土的,剩下的有内地的,有东南亚各国的华侨修行人,还有一个意塔瑞的神父。

    这些人都抱了必死的决心,决定斩妖除魔,还人间安宁。

    然而让众人头痛的是,摄青失踪了。

    自红磡那晚在苏乙面前亮了个相后,摄青便再没出现过。

    其实苏乙还一直担心它会突然出来大肆杀害风叔他们,如果它真这么做的话,苏乙根本没办法应对,而且风叔它们只怕也无从逃避,只怕劫难难逃。

    但偏偏这摄青只是躲起来,什么都没做。

    苏乙对这一点很疑惑,他也和风叔等人探讨过这一点,大家一致的猜测是摄青要么在顾忌什么不愿出来活动,要么是被什么事情羁绊住了,不能脱身。

    摄青的躲避,让“敢死队”的成员甚至怀疑摄青到底存不存在。

    这些日子他们翻遍了整个港岛,也没能找到尸气浓郁的地方。

    苏乙之前得到的情报是摄青有可能躲在合和石,而敢死队也着重搜索了合和石区域,但依然一无所获。

    不但查不到摄青,甚至连摄青存在的痕迹都查不到。

    要不是敢死队们大都看过苏乙的伤势,知道这样的伤势非摄青做不到,他们都不会再坚持寻找,可能早已经各奔东西,该干嘛干嘛去了。

    不光是敢死队成员在找,他们也请了阴差一并寻找,但还是没什么收获。

    随着时日推移,敢死小队逐渐心浮气躁,人心思变。

    而苏乙虽然跟敢死队的成员们大都打过交道了,但却始终没有参与到搜索摄青的队伍中去,毕竟他只是个病秧子。

    但现在,他有理由联系他们,并加入其中了!

    回来的不止是风叔他们三个,还有敢死队中一些修行人,算是跟苏乙比较能聊得来的。

    至于其他人,他们除了搜寻摄青,也参与到了杀小黄父的事情之中。

    黄父之祸已经开始爆发了,呈蔓延趋势,每天都有数百人遇害,已闹得人心惶惶了。

1308、线索

    “黄老弟,你……怎么短短一天不见,你的伤势恶化成了这样?”

    风叔一行人很快被苏乙召唤回来,但他们见到苏乙的第一眼顿时都大吃一惊,各个脸色剧变。

    之前的苏乙虽然被尸化的心脏困扰,但他磅礴充沛的内力使得他外表看起来跟普通人完全没什么区别,甚至远比普通人健硕,阳气十足。

    但短短一天多的时间不见,苏乙现在眼窝深陷,皮肤苍白,身上散发出一股澹澹的尸臭味。

    就算是肉眼凡胎,都能看出苏乙是个病秧子了。

    显然,苏乙的伤势已经严重恶化,尸气已经扩散出来了。

    苏乙笑了笑,还没来得及解释,风叔便冲了过来,伸手扯开苏乙衣衫所有纽扣,露出他的胸膛和肚皮来,然后他用小指指甲划破苏乙的皮肉,但苏乙的身体里却连一滴鲜血都没有流出来。

    风叔一怔,正要挤破自己的手指,但就在这时苏乙运转内力,逼出一缕鲜血来。

    风叔看了眼苏乙,开始沾着鲜血在苏乙前胸处画符。

    画完符后她一把扯下自己挂在脖子上的玉佩,后退两步沉声喝道:“关灯,香烛!”

    苏乙知道风叔要做什么,无奈笑了笑,任由其施为。

    来的都是修行人,所以大家配合都很默契,先是鱼贯而入,走进大门。

    其中一个满脸虬髯的黑脸道人走在最后面,顺手关掉了大门;黎叔问一个尖嘴猴腮的穿西装的人要了一根蜡烛,将其点燃,递给了风叔;最后是一个胸前挂着十字架的洋人神父走过去一把关掉了灯。

    整个佛堂顿时一片漆黑,只剩下风叔手中烛火忽明忽暗,闪闪燃烧。

    风叔一手高举玉佩,一手将蜡烛照在玉佩和苏乙整个人之间。

    他突然咬破舌尖,一口血雾喷出。

    血雾喷出的那一瞬间,玉佩突然映射出道道毫光来,照射在血雾之上后,顿时将滴滴细微血珠照映成真的红色雾气,在烛火的映照下,形成诡异的红光。

    “天地同生,扫秽除愆,炼化九道,还形太真……”

    风叔嘴唇蠕动,飞快念咒。

    随着咒语念出,这些红光如同受到牵引,在蜡烛光芒映射区域平缓铺开。

    风叔调整玉佩角度,使得红光对准苏乙的胸腔。

    然后他让玉佩缓缓靠近蜡烛,随着他的动作,血雾化成的红光仿佛是“同极相斥”一般,也缓缓远离蜡烛,拓印在苏乙敞开的胸膛和肚子上。

    神奇的事情发生了,点点红光在碰到苏乙皮肤的那一刻,突然如蒸发了一般冒出丝丝黑气,迅速气化消散。

    当黑气消散之后,苏乙的胸腔和肚皮上出现一些被蜿蜒黑线牵连在一起的黑色印记。

    其中左乳上出现的黑色印记正好是心脏的形状,其余那些残缺的黑色印记,正好对应五脏的方位。

    看到这一幕,所有人的表情都十分凝重。

    风叔这种法术的作用是让尸气显迹,而从苏乙皮肤上显现出的黑色印记来看,苏乙心脏上的尸气已经扩散到了五脏六腑,心肝脾肺肾上都有,只是其它脏器不像是心脏那么严重,还能勉强维持功用。

    但伤势到了这一步,谁都知道,苏乙已是半点生存的希望也无,彻底回天乏术了。

    “怎么会这样……这一夜之间……”风叔面色惨白,喃喃着道。

    “黄先生,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会突然严重成这样?”洋人神父操着一口纯正的普通话道。

    这洋人神父叫安德森,是港岛圣保罗教堂的一个神父,属于宗教裁判所的一员,以消除异端审判邪魔为己任。

    就像是垃圾堆里也可能淘出金子一样,洋人教堂里,也是偶尔会出好人的。

    安德森自幼在港岛长大,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乡,在知道摄青的事情后,明知九死一生,但依然毅然决然地加入了敢死队中。

    他之前也看过苏乙的伤势,还尝试用十字架、圣水等来治疗苏乙的伤势,只可惜完全不起作用。

    “我高估了自己的能力,压制不住尸气了。”苏乙摇摇头。

    他没有说自己的伤势恶化是因为尸虫和阴雷形成的恶性循环所致,因为说出真相会让黎叔和桑信觉得好心办坏事。

    苏乙当然不会因为自己的伤势迁怒他们,人家一片好心,康慨授艺,同道关怀,他心中只有感激。

    他的伤势恶化到今天的地步,只能怪造化弄人,所以何必说出所谓真相给好心的人心中添堵?

    众人都面色凝重,气氛一时沉闷。

    苏乙摆摆手笑道:“不说这些了,今天叫你们来,是因为我有了摄青的线索。”

    众人顿时为之一振。

    他们这些日子苦苦搜寻摄青线索却毫无进展,苏乙这话让他们又惊又疑。

    “黄老弟,此言当真?”说话的是那尖嘴猴腮、穿着西装的人。

    这人是东北出马仙,叫胡义东,拜的是灰大仙儿,内地来的“民间爱心人士”。

    “胡师傅,这是正事,黄生怎么会用这种事情开玩笑?”那黑脸虬髯的道人一开口声震如雷。

    此人虽然皮肤黝黑,却自称白鹤道人,是港岛本土法教六壬教的传人,拜的是六壬仙师。

    “黄施主,还请细细道来。”一个瘦高和尚道。

    这和尚是港岛宝林禅寺的僧人圣一,修的是禅宗正统佛法,算是这里所有人唯一一个大教弟子。

    除了风叔他们三个,安德森、胡义东、白鹤老道和这圣一和尚,算是跟苏乙最能聊得来的人了。

    其实还有个内地大悲寺的僧人妙安法师,也是这些修行人中和苏乙关系不错的,不过这妙安十分务实,一来就投入到渡化小黄父的工作中,他没手机,又露宿街头不住店,他不主动联系别人,别人根本联系不到他。

    除了这些,“敢死队”的其他人和苏乙要么不认识,要么就只是泛泛了。

    “大家也都清楚,这次的摄青和以往出现的摄青都不同,”苏乙环顾一周道,“它不但跟黄父合流,还创立了一个叫做怪谈协会的组织。而且和哲彭九菊一派有牵连。”

    苏乙这话一出,有人点头,有人皱眉。

    因为有史以来摄青从来都是独来独往,从未有混迹于时间,布局于人类社会的。

    所以大家对摄青和怪谈协会之间是否有联系,意见并未统一。

    大部分人都觉得怪谈协会只是黄父搞出来的,目的是为了“割韭菜”和隐藏自己身份。

    现在黄父已灭,那么怪谈协会就已是明日黄花,不值得再去关注。

    而就算是觉得怪谈协会可能跟摄青鬼有关的,也大都认为当务之急是找到摄青的踪迹,擒贼擒王。

    只要灭了摄青,什么怪谈协会,不过是癣疥之疾罢了。

    所以大家一直都没怎么关注过怪谈协会。

    之前倒是有人提出能不能通过怪谈协会找到摄青,但这个建议却没有转化为行动。

    并非是苏乙敝帚自珍没拿出情报来,而是所有人都认为怪谈协会那些借尸还魂的鬼不可能清楚摄青下落。

    这么多修行人就差把港岛掘地三尺了都找不到摄青,它们这些鬼上哪儿知道去?

    就算怪谈协会真的跟摄青有联系,众人也一致认为这些鬼不过是摄青养的工具人或者韭菜而已。

    苏乙也认同这个判断,因为他所得到的情报看来,怪谈协会是黄父一直在操办,成员们可能知道摄青的存在,也可能不知道,但无论知不知道,他们都没有跟摄青直接往来过。

    包括现在,苏乙也不觉得可以通过怪谈协会找出摄青来。

    只是怪谈协会还有另外的作用。

    苏乙没有先说怪谈协会的事情,而是先说起另一件事情。

    “风哥之前和怪谈协会里九菊一派的邪修打过交道,之前我在一所女子学校,也遇到了一个变身尸魔的哲彭女邪修,她也是九菊一派。”苏乙正色道,“这尸魔后来被我斩首,头颅挂在学校顶层阳台的避雷针上,希望可以借助太阳之力让它魂飞魄散,灰飞烟灭。”

    “尸魔这种鬼东西,精魄鬼魂都藏在它的头颅里。”白鹤老道肃然开口,“黄生封住它的头颅以太阳之力暴晒,最多七日,便能令其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是,我也是这么想的。”苏乙道,“但五天之前,这尸魔的头颅不见了。”

    “不见了?”桑信皱眉,“是灰飞烟灭了?还是被人救走了?”

    “之前我不敢肯定,但现在我敢肯定,它被人给救走了。”苏乙缓缓道。

    如果灰飞烟灭,扶乩追踪法没了目标,是不可能追踪到那死人头的。

    之前几天一直没追踪到,苏乙也怀疑尸魔已经彻底嗝儿屁了,自己想要用尸魔钓鱼的小心机也彻底破灭了。

    “我之前留了它一缕发丝以防万一,但我施展扶乩追踪法想要查到尸魔头颅下落时,却始终不得其踪。直到今天,我再次用扶乩追踪法追查时,却指明了那尸魔头颅的方位。”苏乙道。

    众人闻言皆面面相觑。

    风叔问出了所有人心中的疑问:“这能说明什么?”

    苏乙道:“风哥,据你推测,救走尸魔的会是谁?”

    “显然是它的同伙。”风叔不假思索道,“这尸魔是九菊一派的邪修,也许是它九菊一派的同门;另外,我也觉得它和怪谈协会脱不了干系,也许是怪谈协会的救了它。”

    “那你觉得他们会把尸魔救去哪里?”苏乙又问道。

    “肯定是一个尸气重地。”这次回答的是黎叔,“尸魔被你打的肉身崩解,只剩下一个头颅,虽然保留了精魄鬼魂,但其实它道行被破,沦为普通鬼魂只是时间问题。除非,找一处尸气很重的地方滋养其鬼魂,也许能恢复它的道行,若是再寻一具尸身,可以转化为尸鬼的存在。”

    “黎师傅分析得不错。”白鹤老道点头道,“鬼比人更现实,那尸魔被黄生毁了道行,如果不找个尸气重的地方助其恢复修为,那岂非救了也白救?”

    啪!

    胡义东一拍大腿激动道:“我明白黄老弟的意思了!尸气重的地方……什么地方尸气最重?当然是摄青的身边啊!摄青是天下尸气最重的东西,它栖息的地方,也一定是天下尸气最重之所在!尸魔想要恢复修为,还有哪里比去摄青身边最合适?”

    众人纷纷恍然,也都各个精神一振!

    “对呀!”桑信啧了一声,“若是普通尸气,那尸魔想要恢复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才行。就算是杀个几十几百个人布置个聚拢尸气的阵法,只怕也要几年时间才能让那尸魔恢复。但若是到了摄青巢穴里就不一样了,那尸魔一定会用最短的时间恢复修为!”

    “所以尸魔很有可能在摄青藏身的地方!”风叔眼神炯炯看向苏乙,眼神复杂又骄傲,“火土,每次在我们一筹莫展的时候,你总是站出来指引我们方向。可我们却救不了你……”

    这话让现场氛围再次微微沉闷。

    圣一和尚叹了口气道:“阿弥陀佛,黄施主舍身救济苍生,必得大福报。”

    “真的没办法救黄老弟了吗?”胡义东忍不住问道,灰大仙一派不擅长治病救人,这方面是他的短板。

    “火土已成绝阴少阳之体。”风叔声音低沉道,“大家都是行家,都知道绝阴少阳这种状态不能长久,是一定会转为绝阴之相才行的。绝阴……若是真到了绝阴那一步,火土的肉身,便成了一具僵尸。”

    众人都纷纷面露不忍之色。

    苏乙却笑了笑,道:“各位,咱们在说摄青的事情,何必纠结这等小事?”

    “事关你的生死,你说是小事?”黎叔忍不住道。

    “既然注定一死,又何必再多费思量?”苏乙澹澹道,“死有轻于鸿毛,亦有重于泰山。我死不要紧,但我不能死于病榻之上,我更希望我死在摄青的手里!如果拼着我这条残命,能让摄青付出一些代价,那我才死得其所。”

    众人纷纷动容。

1309、设宴

    苏乙的悲壮,让每个人都心生震撼,也各个都敬重他的无畏勇气。

    对于修行人来说,死也有不同程度的死法。

    苏乙若是死于肉身枯萎,风叔他们一定会渡苏乙去投胎转世;但苏乙若是去对付摄青,摄青一定会让苏乙魂飞魄散。

    对于一个拼着魂飞魄散也不愿苟延残喘的勇士,谁人能不敬佩?

    “好!”风叔眼眶微红,拍着苏乙的肩膀,声音微颤大声道,“茅山有你这样的传人,历代祖师都会感到骄傲!火土,师哥尊重你的选择!”

    他心底却暗暗发誓,一定要竭力保住苏乙魂魄,不让这样的好师弟落个魂飞魄散的凄惨下场。

    “阿弥陀佛,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黄施主宅心仁厚,得天护佑,未尝不能转危为安,莫要放弃希望。”圣一双掌合十道。

    其余人虽然都不说话,但都对苏乙露出或是鼓舞,或是安慰的神色来。

    苏乙澹澹一笑,转移话题道:“各位,我通过扶乩追踪法,已找到了那尸魔人头的确切位置。”

    说着他凭空一掌拍出,打开了灯的开关,然后转身走向香桉,摊开早放在上面的地图。

    地图上用毛笔画出一个线路来。线路的起点正是这灵渡寺,终点,却是和合石坟场。

    “合和石?”风叔一挑眉,“火土,上次你就提过合和石,这些时日,我们用尽各种办法,把合和石翻了个底朝天,尤其是和合石公墓里,我们仔细查验过了,没有什么异常之地。”

    这点苏乙也知道,风叔他们二十多个人重点关注的就是港岛各大坟场,但均一无所获。

    不过苏乙却不认为自己的扶乩追踪法错了。

    “这摄青就在港岛,但这么多高手找了它这么多天却连一点皮毛都摸不到,可见它很懂得怎么隐藏自己。”苏乙道,“所以它在合和石还是在其他地方,你们重点找还是走马观花,其实差别不大,重要的是它一定藏在你们思维的盲区。”

    “黄师傅说得有道理。”胡义东道,“咱们什么办法都用了,按理来说,只要它还在港岛,就不可能找不到它,但偏偏咱们就是没找到。所以它藏在哪儿都不奇怪,反倒是合和石还挺正常——咱们最早不就猜它在合和石吗?”

    “那咱们就再走一遍!”风叔道,“我召集其他人,咱们直接去合和石。”

    “风哥,不忙。”苏乙却阻止了风叔。

    他道:“合和石什么时候都能去,不过在去之前,我想大家先跟我做一件事。”

    “什么事?”风叔问道。

    “怪谈协会。”苏乙道,“之前我得到怪谈协会那些借尸还魂者一百多人的名单,我拜托华仔组织了一场晚宴,宾客就是这些家伙。”

    众人面面相觑。

    苏乙知道他们想什么,进一步解释道:“各位,通过尸魔的事情,咱们其实可以断定这怪谈协会和摄青一定有关系。但摄青为什么要搞出这么一个组织来?为什么他还和黄父合流?这其中的原因非常值得我们深究。”

    “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咱们现在连摄青到底想做什么都不知道,贸然找上门去,真的是一件好事吗?”苏乙环顾一周,“我知道大家都想着擒贼擒王,直捣黄龙,但多了解一些摄青的情况,没什么坏处吧?”

    桑信沉吟道:“黄老弟,你说的倒也没什么错,不过这些借尸还魂苟延残喘的家伙,真的能给咱们提供有用的消息吗?”

    “不试试怎么知道?”苏乙道,“我们可以通过他们在怪谈协会中的任务,分析出这个协会存在的目的,从而进一步推测摄青为什么搞出这么一个组织来。之前大家之所以懒得关注他们,是因为就算找到这些家伙,也找不出摄青的踪迹。”

    “但现在咱们已经可以通过尸魔这条线去追踪摄青,何不再多耗费一点精力和时间,去搞清楚摄青到底要做什么呢?”苏乙摊手环顾,“这些人我都聚齐了,咱们要做的其实很简单,就是出手震慑一番,让他们说出自己知道的一切。这么做,其实也可以顺便解决掉怪谈协会这个毒瘤,一举两得。”

    “我觉得可以去做。”黎叔道,“火土都说到这份上了,咱们何妨一去?”

    “火土,你觉得华仔能约到他们吗?”风叔问道,“这些家伙奸诈狡猾,未必肯乖乖赴约。”

    “这个问题我也想过,所以我让华仔在邀请函上做了怪谈协会的标识。”苏乙笑了笑。

    他之前从迈克和俞惠琪这两个家伙那里拷问出了怪谈协会的信息,知道这个协会的标识是怎样的。

    “黄父是这个协会的组织者和关键人物,黄父死掉的消息,这个组织未必清楚。”苏乙道,“我知道这怪谈协会虽然表面松散,但其实里面的成员都受到极大约束和威慑,所以我让华仔发出这样的邀请函,这些家伙就算有疑虑,只怕出于忌惮,在搞不清楚状况的情况下,也不得不赴会。”

    “你这么想……是不是有些牵强?”风叔皱眉,“你这想法必须是假定黄父死后,摄青也没联系他们,这些家伙都成了断线风筝的情况下才能成立。如果在黄父被灭后,摄青和它们都联系过,或者它们又另有组织者,那你这场晚宴也许根本邀请不到他们。”

    “风哥你说的对。”苏乙笑了笑,“如果摄青真的和它们联系过,这岂不是更好?”

    众人都露出茫然,一时间没跟上苏乙的思路。

    苏乙笑道:“如果真是这样,我们就又多了一条摄青的线索。”

    “对呀!”胡义东一拍巴掌,眼睛一亮,“摄青要是真跟这个协会的人联系过,反倒是好事!”

    众人也都恍然。

    这其实是个逆向思维,只是大家脑子一时转不过弯来。

    “但如果摄青没有联系过这些家伙,他们大概率是会来赴约的。”苏乙道,“摄青如果没联系他们,黄父被灭的消息,这些家伙一定也不知道,这个时候有人聚集协会所有人聚会,这个人还是一个大明星,你觉得这些家伙会怎么选?”

    “这晚宴邀请函发出后,有人跟华仔打探过什么吗?”桑信问了一个很关键的问题。

    苏乙笑着点点头:“有,华仔告诉我,有十几个家伙在收到邀请函后不久就打电话跟他旁敲侧击。我估计还会有不少人打探的。”

    “那华仔是怎么回答的?”黎叔问道。

    “不回答。”苏乙道,“我已经交代华仔,让他的助理统统回话,只提两个字——聚会。”

    “他们打探,说明他们也不确定情况。”圣一和尚想通了其中关窍,“既然他们不确定情况,华仔又通过助理说出聚会二字,那这些恶鬼很可能会赴约而来。”

    “他们彼此之间若是有联系,互相通气后,就更可能会结伴赴约了。”安德森也插嘴道,“因为他们会觉得人多势众,没什么可怕的。晚宴的地点在哪里?”

    最后一句话是问苏乙的。

    “半岛酒店,顶层宴会厅。”苏乙道。

    “高档会所,公共场所,又是人群密集之地,那他们就更放心了。”安德森忍不住赞道,“没人会觉得有人会在这么高档公开的地方会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来,光是这个地方,再加上华仔的身份,就会打消他们很大的顾虑。”

    众人纷纷点头,同时也觉得有些不真实的荒诞。

    苏乙居然真的很可能做到一纸邀请函,就能让这个怪谈协会这个秘密组织的成员们走出来赴约。

    这个结果真是表面看来匪夷所思,但其实又合情合理。

    这些家伙能不能到齐,反倒不那么重要了,反正名单在苏乙手中,很多人都有身份有地位,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如果大多数人都到了,少数人不到,反倒更显眼。

    不过苏乙聚集这些人除了他之前所说的目的,其实也有私心。

    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撑到消灭摄青,更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在这个世界活下去。

    但如果真的暗然离场,他当然希望自己尽可能完成演出任务。

    “覆灭怪谈协会”这个任务,也许今晚就能做到。

    灭掉一个组织不需要杀掉所有成员,只需要曝光它,让这个组织失去存在的意义,这个组织也就自己崩溃了。

    “华仔不会有什么危险吧?”胡义东问道。

    回答他的是桑信。

    “不会。”桑信笑道,“他是名人,身上担的业力太大了,这种人鬼神不侵的,区区借尸还魂的恶鬼,岂能害得了他?”

    像是华仔这种人,是很多人的偶像,受到很多人的崇拜和喜爱,这其实也算是另类的香火,只是这种香火并不能被他们吸收引导,祝他们成神成仙罢了。

    但这种另类香火却足以保证他们不受阴鬼邪祟侵犯,不惧任何魑魅魍魉。

    “黄生,你的意思是,咱们先赴今晚的晚宴,然后再去找摄青的踪迹?”白鹤道人问道。

    “正是此意。”苏乙点头。

    “会不会打草惊蛇?”白鹤道人皱眉问道。

    “摄青可不是蛇。”苏乙道,“它是勐虎!它不会被惊走,反倒有可能会被惊出来。”

    “也是。”白鹤道人晒然一笑,“如果真能打草惊蛇,反倒好了。”

    说到底,大家的目的还是为了对付摄青。

    风叔等人略作商议,同意了苏乙的安排。

    其实今晚赴约,只要摄青不出现,没什么意外是不会动手的。不过为了以防万一,苏乙还是叫上了他们做帮手。

    到了傍晚七点,一行人乘坐一辆九座车前往半岛酒店。

    中途华仔打来电话,再次跟苏乙通告情况,从发出邀请函到现在,已经有七十多个人通过各种方式旁敲侧击找华仔打听情况。这反倒让苏乙更加确定,这些人在黄父死后,并没有一个组织者居中主持,以至于他们都成了“断线的风筝”。

    七点半左右,车子到达半岛酒店,一行人一进门就有华仔的助理来迎接,带着他们直奔顶层。

    众人在宴会厅一边的房间里见到了华仔。

    华仔见了苏乙很激动,迎上前来对苏乙叫了声“师父”。

    “师父,您交代的事情,我都办妥了!”华仔道,“您还有什么吩咐?”

    苏乙身后众人都面色诡异。

    师父?

    很多修行人收徒弟,为什么不收达官贵人,名人政客?

    归根结底两个字——业力。

    不是他们不想,是真不敢。

    像是华仔,一旦跟苏乙结下师徒关系,华仔只要利用法术做的每件事情,就都跟苏乙有关了。

    华仔这种万人瞩目的身份,一举一动都担着多大干系?

    他跟哪个女人逛个街牵个手都会引起轩然大波,何况是用术法?

    所以越有身份的人,修行人越敬而远之。

    当然,像是桑信这样的,其实就是搞搞擦边球,做点无伤大雅的事情,谋些钱财,和收徒这件事有本质上的区别。

    所以大家才对华仔叫苏乙师父有这么大反应。

    苏乙也不多做解释,跟华仔一一介绍了在场众人的姓名身份。

    华仔很亢奋,他觉得这是苏乙在引他入行,介绍业内前辈,对每个人都执礼甚恭。

    一个大明星这么谦逊有礼,大家也都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华仔简单说了说旁边的情况,说有人已经陆续到场了,不过他按照苏乙的吩咐,始终没有露面。

    “师父,这些人……到底是什么人?”到底是忍不住好奇,华仔还是问了出来。

    苏乙道:“待会儿你跟着我一起进去,就什么都知道了。”

    等华仔接到一个电话暂时离开后风叔终于忍不住道:“火土,你真要收华仔入门?”

    苏乙笑了笑:“我的一身武功,也该有人继承衣钵。”

    众人这才恍然,原来苏乙要传华仔的不是茅山术,而是武功。

    那就没什么了。

    “不过华仔要是真能熟读经义,到达明见鬼神的境界,便是学上几手法术,那也无妨。”苏乙又道。

    众人听了相视一笑,都明白了苏乙的想法。

    熟读经义明见鬼神?

    让华仔一个大明星十年如一日诵经静坐?

    他可能坚持下去并做到吗?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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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32540/ 第一时间欣赏影帝的诸天轮回最新章节! 作者:惠鹏鹏所写的《影帝的诸天轮回》为转载作品,影帝的诸天轮回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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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帝的诸天轮回介绍:
缺钱的苏乙找了个临时演员的兼职,没想到竟意外开启了诸天轮回之旅。
缝纫机乐队中,他带领乐队逆袭一线,成为新一代摇滚暴烈鼓王!
无间道2中,他成为倪友孝的保镖罗继,挽救自己和陆sir的生命。
让子弹飞中,他让汤师爷知道怎么特么的才能站着还把钱挣了。
龙套、特约、配角、反派,直到主角,影帝!
且跟随苏乙,演绎万界恩怨情仇!
已有精品完本老书《诸天之从新做人》,以及《恒行诸天》,人品保证,放心入坑。影帝的诸天轮回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影帝的诸天轮回,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影帝的诸天轮回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