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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六如和尚     夫人们的香裙txt下载     夫人们的香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847章 不堪回首

    张三笑呵呵地说道:“金刚门身处西域,而侠客岛在南海之中,相隔何止万里,就算我们请了,门主又哪里去的了。”

    “是么?”金刚门主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你们如今不也不远万里来西域了?”

    张三答道:“我们兄弟二人平日里本就在满天下游历,见善赏,见恶罚,最近正好到了西域附近,听闻灵鹫宫这边出了热闹,便过来瞧一瞧。”

    金刚门主哼了一声:“懒得和你废话,最后问你们一次,蒙古的事情你们也敢管么?”

    这时候他身旁的雪山派众人神色复杂,投靠蒙古之前,他们还日夜担心侠客岛来请人,可有了蒙古这大靠山,哪怕直接面对让武林人人色变的赏善罚恶二使似乎也没那么可怕了。

    这时候李四神情冷峻回道:“蒙古再强,也管不到南海的侠客岛。”

    金刚门主哈哈大笑:“说这么多最后还不是要打一场才算数,废那么多话干嘛。”

    张三微微笑道:“久闻金刚门主一身金刚不坏体刀枪不入水火不侵,我们兄弟还真有些不信,正想见识一下。”

    金刚门主哼了一声:“你们赏善罚恶二使虽然让其他人闻风丧胆,但在我看来,也不过蝼蚁尔。”

    张三闻言笑道:“没想到门主将金刚不坏神功都练到嘴皮子上了,佩服,佩服!”

    “找死!”金刚门主大怒,直接挥动着蒲扇般的大手打了过来。

    张三李四嘴上虽然轻松,行动上却丝毫不敢轻视,急忙一左一右迎了上去,合力接了他一掌。

    之前不管是范瑶,还是韦一笑的寒冰绵掌,与金刚门主正面对掌可谓是一触即崩,大力金刚掌本就是其看家本领,浸淫了几十年的功力,一般人哪里受得起。

    不过张三李四与其对了一掌,三人一起身形晃了晃,张三神色如常,笑呵呵说道:“世人都说门主大力金刚掌开山裂石,今日一见,也不过如此嘛。”

    “原来那次破庙那些黑衣人,是你们侠客岛的人!”金刚门主面色铁青,原来刚刚那一次对掌,他不小心吃了暗亏,在他看来,张三李四武功再高,也不会比得上他近百年的功力,正打算以刚猛至极的大力金刚掌折断二人手臂,以此震慑全场,免得等会儿这群人还起别的什么心思。

    谁知道对方二人内力极为诡异,一阴一阳,以一种极为古怪的方式化解掉了他的掌力,他反倒被对方掌心的阴阳两种真气侵入体内,弄得体内真气激荡无比。

    这倒也就罢了,除了阴阳属性之外,他们掌心还传来了两种极为厉害的毒药,想必是平日里服食毒药练功导致真气也带了毒。

    这样的感受他以前有过一次,那就是当年和玄冥二老护送赵敏,却在破庙之中遇到了十八个神秘的蒙面人,那群蒙面人不知道来历,可一个个功力高得下人,再加上十八个人一起攻击,他和玄冥二老顿时懵了,胆寒之下瞬间被打成了狗,还害得赵敏被擒。

    幸好没过多久宋青书出现,然后虽然是偷袭,却一瞬间秒掉了十八个高手。

    这一役让金刚门主胆寒,不过他时候回忆起来,那些黑衣人功力虽高,但似乎尽是蛮力,自己一开始只是被吓蒙了,仗着金刚不坏神功和他们硬碰硬,方才落得那么狼狈,如果给他重来一次的机会,加上玄冥二老,对上那十八个高手,虽不至于能胜,自保却不成问题。

    只不过世上没有如果,每每想起此事,他都扼腕顿首,结果刚刚和张三李四对掌,方才明白那些蒙面人原来是来自侠客岛。

    可偏偏这次他又托大,选择和对方硬碰硬,结果一开始就吃了暗亏,他见多识广,既然知道来自侠客岛,自然对侠客岛的烈火丹和九九丸有所耳闻,马上明白了毒气的来源,不过这两种毒虽然霸道,可他功力高深,同时也擅长医道,倒不至于被这两种毒毒倒。

    只不过侠客岛看家的毒药,还是让他不得不分下几分内力加以压制,另外还要几分内力化解侵入体内的阴阳二气,所以一来就陷入了被动。

    张三李四经验何等丰富,营造了震慑众人的景象后,就马不停蹄攻了过去,金刚门主要专注身体里的乱串真气与毒性,只能凭借金刚不坏体被动防守,也不知多少次被击中。

    场中众人果然纷纷色变,刚刚金刚门主举手投足重创明教光明右使与护教法王的英姿还历历在目,没想到如今面对张三李四居然被打得如此狼狈。

    慕容复也是大骇,刚刚他还估计自己比起金刚门主差远了,没想到转眼之间对方被张三李四打得落尽下风,他身处江南,不是没听过张三李四的名头,不过一直以来都以为是江湖上的以讹传讹,并没有太当一回事;再加上他名头虽大,却并非一派掌门,是以张三李四也不会找上他,所以直到现在方才明白自己一直以来是多么的井底之蛙。

    一旁的卓不凡同样瞠目结舌,他在长白山获得剑经苦练数年,本以为自己天下少有敌手,可回到中原以来连连受挫,如今见到这场面更是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整个人心灰意冷。

    场中只有宋青书最清楚张三李四的武功,侠客岛速成高手不少,那些赏善罚恶使者一个个功力都快赶得上裘千仞了,可那批人实战经验太差,完全是靠药物堆积起来的,在最顶尖的高手眼中,破绽极为明显——当然,不知情的情况下,冒然和他们拼内力,哪怕是五绝,也可能阴沟里翻船。

    可张三李四不同,每隔十年就横扫一次武林,虽然没有惹上真正的顶级大派,可能对剩下大半个武林形成武力压制已经足以说明问题。

    两人单论的话,稍弱于五绝,可架不住两人每次都是一起行动,两个准五绝级别(不管是功力还是战斗经验)的高手,难怪以金刚门主也要吃瘪。

    众人注意力全在三人战局之上,这时门口忽然传来轰隆隆的巨响,一群人急忙回头,方才发现出口已经被一块巨石密不透风地堵住了。

    忽听得一声娇叱,一个女子的声音说道:“你们当灵鹫宫是什么地方,容得你一个一个在此撒野,今天一个也别想活着出去。”

    群豪一见这等情景,均知已陷入了灵鹫宫的机关之中。众人一路攻战而前,将一干黄衫女子杀的杀,擒的擒,扫荡得干干净净,进入大厅之后,也曾四下察看有无伏兵,但此后有人身上生死符发作,各人触目惊心,物伤其类,再加上一连串变故接踵而来,竟没想到身处险地,危机四伏,待见得到巨岩堵死了大门,心中均是一凛:“今日要生出灵鹫宫,只怕大大的不易了。”

    只不过不管是张三李四还是金刚门主,对这个变故充耳不闻,毕竟在他们看来,只要解决了对方,己方的武力能对群雄形成绝对压制。

    至于灵鹫宫,天山童姥都不在了,一群小姑娘成得了什么气候。

第1848章 同胞姐妹

    金刚门主抵挡了张三李四几次攻击,终于缓了口气说出话来,对另一旁大骂道:“白万剑你是死人么,还不快来帮忙!”

    白万剑脸色有些不好看,要知道平日里金刚门主眼高于顶,又武功高强,人家上前帮手他不仅不会感激,反而会怒骂,觉得是瞧不起他,谁知道这次却又要让帮他?

    不过既然对方都开口了,都是同一阵营的人,白万剑也不好袖手旁观,便带着雪山派的几个师兄弟组成剑阵往那边冲了过去,替金刚门主拦下了李四。

    “滚!”李四大怒,本来他和张三联手出其不意一开始就伤了金刚门主,再隔百来招应该就能制服对方,可对方这一打岔,说不定形势就会逆转,毕竟金刚门主的金刚不坏神功还是相当难缠的。

    他心中一急,出手自然毫不留情,雪山派的剑阵中正严谨,对付一般的江湖中人倒是绰绰有余,可对上让江湖闻风丧胆的李四就未免有些不够看了。

    只见李四身形如电,不停闪转腾挪,明明是一个人,可在周围群雄眼中反倒是他包围了整个雪山派的人。

    雪山派的人相继倒下,几个呼吸的时间,很快只剩下白万剑一人。

    白万剑身为雪山派的少掌门,一身武功得到了威德先生白自在的真传,剑法-功力倒是比周边的师兄弟强一大截,可惜就算是白自在亲自面对李四也不是对手,更何况他?

    意识到危险,白万剑也不敢有丝毫保留,直接使出了雪山剑法的绝招“明月羌笛”,周围众人隐隐觉得有一轮明月升起,周围又渐渐升起了呜咽之声,仿佛羌笛一般,顿时一股肃杀的气氛四散开来。

    不过明月之中忽然出现一只黑色的大手,硬生生破月而出,狠狠地按压了下去,羌笛般的声音也消散得无影无踪。

    周围群雄这才注意到白万剑吐血后退,手中长剑已经寸寸断裂,李四则犹如跗骨之蛆一般追了上去,意图彻底解决这个祸患,再与张三联手对付金刚门主。

    “白万剑死定了!”周围的人不约而同产生了一个念头,只不过他们与白万剑非亲非故,自然不会为了他去和大魔头李四对抗;而且就算对抗,也没人有这个能力,那些岛主洞主自忖就算对上白万剑,自己也未必能胜,更别说李四了。

    “爹爹!”就在这时头顶上突然传来一个少女的惊呼,尽管声音清脆悦耳,可人人都听得到她声音中的惊慌。

    一道淡红的倩影从众人头顶扑了下来,挥剑往李四刺去,试图救下重伤的白万剑。

    李四哼了一声,直接一掌拍断了少女手中细剑,然后顺势往她额头拍了下去,若是张三在这里也许还会怜香惜玉几分,可他本就是铁石心肠,哪会有半点留情。

    “哎,可惜了一个小美人就这样香消玉殒了。”场中不乏眼力高明之辈,已经看出了那道倩影是个秀丽脱俗的美少女,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人人都有些惋惜。

    砰的一声响,众人想象中的脑浆四溅的场景并没有出现,反倒是一道黑影爆射而回,最后整个人仿佛被印在了墙上。

    “打人如挂画?”众人定睛一看,发现挂在强上的并非别人,反倒是之前威风八面的李四,一众眼珠子纷纷差点瞪出来。

    “怎么回事?”一群人马上回头望去,只见原本被反震得快要摔倒在地的红衣少女被一个年轻男子扶着腰肢好端端地站在那里。

    出手之人自然就是宋青书,他本来也觉得大厅中一团乱麻实在有些不像话,正打算出来结束这一切,刚好看到之前救下的那少女陷入危机,自然而然便出手了。

    “你之前不是说你姓史么?”宋青书望着身旁的少女,事到如今他哪还不明白,这个阿绣就是侠客行里的女主,白万剑的掌上明珠白绣。

    少女脸色一红,小声解释道:“我奶奶和我爷爷闹翻了,不许我姓白,便让我跟着姓史,我不是有意欺骗大哥哥的。”

    “是么?”宋青书淡淡地说道,“你一直坚持要跟着上灵鹫宫,恐怕是担心我来了,你父亲出事吧。”

    阿绣低着头,脸色如同白梅花瓣一般,眼泪不停地流出挂在娇娇-嫩嫩的脸蛋儿之上:“对不起,大哥哥。”

    看着少女柔柔弱弱的样子,宋青书倒还真的没法硬下心肠来怪罪。

    这时忽听得头顶一个女子的声音说道:“童姥姥座下四使婢,参见新尊主。”

    众人抬起头来,只见大厅靠近屋顶之处,有九块岩石凸了出来,似乎是九个小小的平台,其中四块岩石上各有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女,正自盈盈拜倒。

    四女一拜,随即纵身跃落,身在半空,手中已各持一柄长剑,飘飘而下。四女一穿浅红,一穿月白,一穿浅碧,一穿浅黄,同时跃下,同时着地,又向宋青书躬身拜倒,说道:“使婢迎接来迟,主人恕罪。”

    宋青书衣袖一拂,一股柔力隔空将四女扶了起来:“四位不必多礼。”他记起当初童姥为了和李秋水争斗,争相拉拢自己的时候,似乎提到她有四个美貌的小婢女,想来就是她们了。

    感受到那股柔力沛然不可挡的浩瀚,四个少女心中大惊,不过很快便被更大的喜悦所代替,新主人武功如此高强,这次灵鹫宫的劫难有救了。

    她们抬起头来,众人吃惊更甚。但见四女不但高矮胖瘦一模一样,而且相貌也没半点分别,一般的瓜子脸蛋,眼如点漆,清秀绝俗,所不同的只是衣衫颜色。

    那穿浅红衫的女子道:“婢子四姊妹一胎孪生,童姥姥给婢子取名为梅剑,这三位妹子是兰剑、竹剑、菊剑。适才遇到昊天、朱天诸部姊妹,得知诸般情由。现下婢子已将独尊厅大门关上了,这一干大胆作反的奴才如何处置,便请主人发落。”

    群豪听她自称为四姊妹一胎孪生,这才恍然,怪不得四人相貌一模一样,但见她四人容颜秀丽,语音清柔,各人心中均生好感,不料说到后来,那梅剑竟说什么“一干大胆作反的奴才”,实是无礼之极。两条汉子抢了上来,一人手持单刀,一人拿着一对判官笔,齐声喝道:“小妞儿,你口中不干不净的放……”

    突然间青光连闪,兰剑、竹剑姊妹长剑掠出,跟着当当两声响,两条汉子的手腕已被截断,手掌连着兵刃掉在地下,这一招迅捷无伦,那二人手腕已断,口中还在说道:“……什么屁!哎唷!”齐声大叫,向后跃开,只洒得满地都是鲜血。

    二女一出手便断了二人手腕,其余各人虽然颇有自忖武功比那两条大汉要高得多的,却也不敢贸然出手,何况眼见这座大厅四壁都是厚实异常的花岗岩,又不知厅中另有何等厉害机关,再加上那个高深莫测的年轻人,刚刚不知道是不是他一下子将大魔头李四打成那样,谁还敢随便出手?各人面面相觑,谁也没有作声,都在心中暗骂刚才那两鲁莽汉子活该。

    宋青书眼前一亮,果然不愧是童姥亲自调-教的贴身丫鬟,这手剑术已经超过不知道多少江湖高手。

    不过他知道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做,直接上前一步,淡淡地说道:“手上沾了灵鹫宫人性命的,以命偿命;伤了灵鹫宫人肢体的,断手断脚;没有沾染鲜血的,罚八十鞭,谁有异议?”

第1849章春来我不先开口哪个虫儿敢吱声

    此言一出,整个大厅瞬间哗然,这段时间历经千险攻上了灵鹫宫,双方都杀红了眼,谁手里没有几条人命?真要按这样执行,在场中人有多少人能幸免?

    “臭小子,大言不惭!”一条铁塔般的大汉纵跳而出,双目尽赤,直如一头受伤了的猛虎,提起铁钵般的拳头,砰的一声,将一张茶几击得粉碎,随即向宋青书冲去。

    周围早有人叫出了他的身份:“铁鳌岛岛主!铁鳌岛岛主哈大霸!”

    原来刚刚宋青书动作太快,周围都没几个人看清李四是怎么被打飞出去的,还以为是什么神秘高手躲在暗处,至于宋青书这样一个年轻人,那些岛主洞主很多根本没有将其放在心上。

    哈大霸平日里最瞧不起小白脸,而眼前这个人又符合他心中对小白脸的一切定义,再听到他口出狂言,自然按捺不住跳了出来。

    周围的岛主洞主幸灾乐祸,不过让他去试试那人的斤两也好,在场中人唯有慕容复、卓不凡等人脸色大变,因为他们认出了宋青书的身份。

    站在前面的菊剑见到哈大霸可怖的神情,忘了自己剑法高强,心中害怕,一钻头便缩入了宋青书的怀中。哈大霸张开蒲扇般的大手,向梅剑抓来。这四个孪生姊妹心意相通,菊剑吓得浑身发抖,梅剑早受感应,眼见哈大霸扑到,“啊”的一声惊呼,躲到了宋青书背后。

    宋青书神情古怪,这小妮子还真是不害臊啊,才一见面就主动投怀送抱,不过他阅人无数,很快便明白对方并非想象中那种故意勾引的妖艳贱货,而是因为年幼胆子太小自然而然的反应。

    之前实在是把天山童姥夸早了,这几个侍女虽然剑法不错,但毕竟没见过真正的风浪,遇上危机时刻根本反应不过来。

    这会儿功夫,哈大霸已经快攻到眼前,见宋青书依然没有出手的意思,后面余婆婆、石嫂、程青霜等人也忍不住紧张起来,虽然知道新尊主神功盖世,但这样站着让人打,恐怕也难免受伤吧。

    不过让所有人意外的是,哈大霸刚到宋青书身前三尺的距离,便如同撞上一道无形的墙一般,整个人惨叫一声,倒退而回,整个人摇摇晃晃走了几步,最终瘫软着倒在地上。

    众人低头望去,只见他脸上血肉模糊,仿佛是全速撞到一块巨石之上,眼看是不活了。

    “不自量力!”李四此时已经“艰难”地从墙上将身体扯了出来,正好看到这一幕,素来惜字如金的他也忍不住冒出了一句成语。

    “这是护体气墙?”场中不乏眼光高明之辈,武林高手身上往往有真气护体,修为更顶尖的甚至能让真气遍布身体周围,不过有个一两寸就顶天了,刚刚那距离差不多有三尺了吧?这年轻人打从娘胎里练武也不可能有这等恐怖的内力啊,莫说是他,就是放眼整个武林,也没听说过谁的护体真气能达三尺的距离。

    不过虽然他们没见过,可这场中有人见过啊,不管是慕容复还是卓不凡,都看过他出手;金刚门主和张三李四同样也败在过他手下,自然知道眼前这看起来温润如玉的公子根本惹不得。

    “见过金蛇王。”

    “见过齐王。”

    “见过宋兄。”

    “见过宋公子。”

    几人齐齐行礼,连刚刚还打得你死我活的张三、金刚门主也停手了。

    “哦,怎么不打了?”宋青书望了两人一眼,似笑非笑地说道。

    几人心头齐齐mmp,心想你在这儿,我们还打个屁啊。不过他们脸上却愈发恭谨:

    “在公子面前,我们又岂敢放肆?”金刚门主谄笑道,他可是数次在对方手中败北,亲眼见过他一招秒掉十八个顶尖高手,而且还服食了他的三尸脑神丹,心里哪里升得起半分敌对的勇气?

    “早知齐王成了灵鹫宫的新主人,我们兄弟俩又何苦风尘仆仆赶来。”张三依然笑呵呵地说着,可那笑容比哭还要难看。

    这一幕落在了群雄眼中,众人纷纷大骇,刚刚不管是张三还是金刚门主,是何等威风凛凛,其中任一方都足以震慑全场,可这样的人物如今却对着那个年轻人如此奴颜婢膝。

    莫说普通的岛主洞主,就连卓不凡都被吓破了胆,站在那里瑟瑟发抖,空气中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威压,所有人都心惊胆战起来,特别是那些手上沾染了灵鹫宫人性命的,更是心如死灰。

    其中唯独慕容复状态好一些,主要是他数次败在宋青书手中的关系,此时早已麻木了,特别是想到这次来灵鹫宫是此生最后一次机会,如今希望落空,他明白自己此生都复国无望了,整个人站在那里失魂落魄,反倒没怎么被宋青书影响到。

    “拜见尊主!”九天九部的宫人此刻早已里三层外三层将这里包围了起来,见状纷纷正式叩见新主人,被她们一带动,那些岛主洞主纷纷脚软,也跟着跪了下去,纷纷大呼尊主。

    感受到大厅中山呼海啸的气势,甚至连阿绣这样的局外人,也忍不住跟着跪了下去,她心中有些莫名其妙,不过寻思着跪一下大哥哥好像也没什么,就依然跪在那里了。

    “留下来也是死路一条,还不如拼死一搏,他再厉害也不过一个人,能留得下几个,大家往外冲,走得一个是一个!”三十六岛七十二洞不乏刀头舔血的人物,听到他刚刚说的话,知道自己必死无疑,索性心一横直接往外冲出去。他们打得如意算盘,此时九天九部的人都跪着,外围没了防御,自己这么多人一起往外冲,对方纵使有三头六臂,能拦得下几个?

    只要出了这独尊厅,自己便算捡得一条性命。至于生死符,至少还有几个月才发作,这样自己至少捡回了几个月的时间。

    为了生存,这些人爆发出了所有的潜力,轻功似乎都比平日里快了三分。

    看到最快的都快冲出大厅了,剩下的那些岛主洞主有些都忍不住有些蠢蠢欲动,就在这时,一个淡淡的声音响起:“没我允许,谁又走得了?”

    紧接着一大片青色的剑芒凭空出现,在场中人之前看到卓不凡一尺来长的剑芒就已经佩服不已,如今方才知道什么是井底之蛙。

    漫天璀璨的剑芒划过,有一种异样的震撼力,众人只觉得眼前发黑手脚发麻,根本不敢动一根手指,待剑芒渐渐消散,群雄终于恢复了视力,而那群仓皇而逃的人,全都身首异处,没一个例外。

    “多谢尊主替我们牺牲的姐妹报仇!”之前大厅中央那批黄衫女子纷纷激动得哭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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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50章 摇尾乞怜

    “多谢尊主替我们牺牲的姐妹报仇!”这样的声音回荡在整个大厅当中,连九天九部其他人也开始跟着喊了起来,显然对钧天部这段时间誓死守卫灵鹫宫承受的牺牲又是敬佩又是同情。

    看到她们激动的样子,宋青书暗暗感叹,这几个月钧天部一部凭借着地利死守灵鹫宫,这期间不知道多少浴血奋战,不知道牺牲了多少同袍,结果原著中虚竹就简简单单绕过那群作乱的人了,不仅如此,还替他们拔出生死符,当真是迂腐得可笑。

    当时那些岛主洞主虽然感激涕零,人人都说以后为灵鹫宫为虚竹赴汤蹈火,可没了制约之物,将来一旦有变,这些老油条又岂会真为了虚竹卖命?

    至于灵鹫宫人,最后只等来这么一个结果,肯定更是大为寒心,只不过虚竹是尊主,她们就算不满也只能压在心底。

    至于原著中个个对他心悦诚服,那就是给虚竹开主角光环了,灵鹫宫的宫人又岂会没想法?

    “还请尊主开恩!”似乎感受到了空气中隐隐聚集的杀气,那些岛主洞主纷纷磕头得如捣蒜一般,目睹了一群武功和自己差不多的人往外冲,结果轻而易举被秒杀,谁还敢升起反抗念头。

    宋青书这才说道:“既然你们刚才没跑,显然罪孽不如那些人深重,同时也有悔过之心,既然如此,就杖四十,然后给诸位牺牲的钧天部姐妹磕头谢罪。”

    “多谢尊主开恩,多谢尊主开恩!”一群人喜极而泣,他们原本以为自己此番不死也要脱层皮,没想到惩罚比想象中的要轻些,虽然给那些丫头片子磕头有些没面子,可丢面子比起性命或者断手断脚来说,又算得了什么。

    灵鹫宫的宫人倒也并无异议,刚刚杀掉那批人已经让她们报了这段时间的血海深仇。

    宋青书点点头,刚刚的杀鸡儆猴已经足够了,他也不想这些岛主洞主太过伤筋动骨,毕竟之后还需要他们出力反攻李谅祚呢。

    不过他也不会傻到再给他们解开身上的生死符,生死符的确是一个控制他们极有效的手段,只要赏罚分明不要太过喜怒无常,他们也不会升起反心,退一万步说,就算像童姥那样喜怒无常,他们也只敢在童姥练功出了问题才起异心。

    就在这时,忽然一人叫声凄厉无比,直接从人群中滚了出来:“我……我生死符发作拉!”一边说着一边往脸上抓去,很快便抓出了道道血痕,很快身上就变得鲜血淋淋。

    “是珠崖双怪中的大怪!”旁边有人喊出了他的身份。

    “大哥,大哥!”珠崖双怪的二怪在一旁急得团团转,却又无能为力,忽然看到了一旁的宋青书,如同溺水者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急忙跪下来砰砰砰地磕头,“尊主,求你救救我大哥吧。”

    宋青书暗叫一声来得正好,将怀中的菊剑扶起来站到一旁,然后走了过去,眼见珠崖大怪正拼命的往胸前抓挠,他瞬间封住对方穴道,然后取出一小药丸让其服下,接着运功助其药力散开,珠崖大怪渐渐地平复了下来。

    “是生死符的解药!”周围的人纷纷瞪直了眼,他们其实也没报太大的希望,这个新尊主高的是武功,又不是医术,他们的生死符不知道什么时候成了催命符,可如今见他居然有解药,一个个不由得重新燃起了生命的希望。

    宋青书站了起来淡淡地说道:“这只是暂时性的解药,只能压制你们体内毒性一年之内不会发作,不过你们也不必太过失望,从今以后,只要能完成我布置的任务,我就会赐予你们解药,放心,我的任务不会像童姥那般让你们很难完成。”

    “多谢尊主恩典!”一群人纷纷磕头道谢,至于他所言有些非议天山童姥,因为挟着刚刚的余威,连九天九部的人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很快有九天九部的人上前将众多岛主洞主缴了械,往牢房方向押去。

    宋青书这才回过头来望向其余众人:“现在轮到你们了。”

    金刚门主急忙谄笑道:“公子,我们此行没有伤害灵鹫宫里的姑娘一根毛发,还请公子明鉴,明鉴……”

    一旁的张三李四、慕容复等人纷纷侧目,心想你好歹是一代宗师,这样奴颜婢膝未免太过了吧。

    宋青书哼了一声:“是么,可我上山前在附近碰到你的徒子徒孙正在欺负一个小姑娘,想必这样的事情没有少干吧?”

    一边的阿绣忍不住惊呼一声,  意识到他是在替自己出头,又是高兴又是惶恐,再加上她天性害羞,当着这么多人不由得局促无比,红着脸一双手根本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白万剑见状哪还不知道怎么回事,不由大怒:“金刚门主,你竟然纵容门人欺负我女儿?”

    金刚门主心中一万个mmp奔腾而过,心想若不是你女儿找了这么大一个靠山,凭你这样和本座说话,老子一巴掌呼死你。

    不过此时他却不敢表露出丝毫情绪,脸上挤出一堆笑容:“白少掌门见谅,我手下那些人有眼不识泰山,我回去后一定把他们第三条腿给剁下来。”

    宋青书淡淡说道:“不必了,人被我顺手都解决了。”

    “是是是,他们不长眼,死得活该。”金刚门主点头哈腰道,“不知道郡主这段时间身子可好,大汗和汝阳王都对其甚是想念,都问到过几次了。”

    宋青书似笑非笑道:“怎么,怕我杀了你,特意把你们郡主搬出来?”

    “不敢不敢,”金刚门主急忙说道,“我们是郡主的手下,自然也是公子您的手下,公子要我们性命,不用自己动手,一句话的事,我们会自己献上性命的。”

    一旁的李四性格素来耿直,闻言实在受不了了:“马屁精,臭不可闻。”

    金刚门主怒视了他一眼:“哼,公子天纵英才,乃谪仙下凡,能在公子座下为犬马,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你们懂个屁!”

    这下连宋青书也受不了了,直接摆了摆手:“给我滚蛋!”

    金刚门主大喜:“是是是,小的这就滚。”

    “等等!”宋青书忽然开口喊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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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51章 逃婚

    金刚门主暗暗叫苦:“不知公子有何吩咐?”

    宋青书说道:“回去管束一下你的门人,若让我听到他们欺辱妇女的消息,我让你们金刚门从此从世上消失。”

    “是是是,绝对不会,请公子放心……”金刚门主冷汗涔涔而下,急忙许诺道。

    “走吧!”宋青书这才挥了挥手。

    金刚门主如蒙大赦,逃也似的消失在门外。

    不管是张三李四还是慕容复都有些不解,这金刚门主一身武功深不可测,就算打不赢宋青书也不必如此吧,他们当然不知道金刚门主在那次破庙之中就中了宋青书的三尸脑神丹,又被他用移魂大-法洗了脑,是以这才看到他如同老鼠见了猫儿一般。

    接着宋青书视线落在剩下几人身上:“我该如何处置你们呢”

    慕容复伸长了脖子哼了一声:“事已至此,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但想让我像金刚门主那般摇尾乞怜,绝不可能。”

    宋青书暗暗点头,慕容复虽然武功不咋地,头脑更是不怎么清楚,但这风骨还是有的,也许和他一直以复国为己任有关系,在他心中一直把自己当成皇帝,皇帝自然不会向其他人奴颜婢膝。

    他倒不是没动将对方收为己用的心思,不过最终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倒不是怕他的野心,慕容复的野心再大也大不过陈友谅,关键是他的脑子不好使,为了复国总是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主意,典型的志大才疏,这样的人用着只有风险,却很难带来收益。

    可是如果把他杀了……自己当年重续经脉他也出过一份力,虽然恩情早已还完,可亲手杀他未免有些不详,更关键的是,慕容博那疯子现在还不知道在哪儿,如果把慕容家一脉单传的独苗给杀了,他开始报复的话,自己倒是不惧,但自己手底下那么多人,还有那么多红颜知己,可没几个打得过慕容博。

    “真要走到那一步也得先把慕容博控制了再说。”宋青书打定主意,这才说道:“念着昔日的情分,我暂时也不会杀你,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话音刚落,他手中便射出几块透明之物,慕容复哪里反应得过来,感觉到身上几处穴道传来冰冰凉凉的酥麻感,不由得色变:“你对我做了什么?”

    宋青书淡淡说道:“慕容公子和这些魔头一起杀上灵鹫宫,不就是想见识天山童姥的生死符么,既然如此,我就满足你的愿望。”

    “生死符?”慕容复脸色大变,很快阵阵奇痒便从身上传了上来,他很快便站立不住,在地上哀嚎起来。

    周围灵鹫宫诸女纷纷露出喜色:“尊主神功盖世,还执掌生死符,千秋万载,一统江湖。”

    宋青书一头黑线,心想你们在哪儿学得这些口头禅,我又不是丁春秋和东方不败那种,手一挥打断了她们的奉承,顺势将一颗解药弹到了慕容复嘴里,对她说道:“如今你身上中了生死符,今后只要你不犯傻做一些不利我的事情来,每年我都会按时给你解药的。”

    慕容复浑身的麻痒终于渐渐褪去,不过那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感觉依然记忆犹新,一想到此番前来不仅没有收服灵鹫宫,反倒和那些岛主洞主一样被生死符所制,他便心如死灰,任由灵鹫宫的人将他押了下去。

    宋青书接着转向张三李四:“轮到你们了。”

    张三李四对视一眼,旋即苦笑一声:“我们生死皆操控在齐王手中,只不过还请齐王看在侠客岛与您素无什么大的冲突面子上高抬贵手。”

    “无大的冲突?”宋青书寻思着自己在破庙中杀了他们十八个顶级高手,又在侠客岛学了太玄经,特别是还和贾宝玉的死有关,如果他们知道真相,恐怕恨不得要将自己挫骨扬灰吧。

    不过现在回想起来,这几次自己好像都没泄露真实身份……

    “放了你们不是不可以,不过对我有什么好处?”宋青书淡淡地说道,张三李四代表着侠客岛的颜面,如果杀了他们,意味着和侠客岛正式开战,如今自己焦头烂额敌人一大堆,再凭空树敌实在不智。

    张三李四一听有戏,急忙说道:“从今以后,凡是齐王势力范围,我们侠客岛都退避三舍。”

    “哦?”宋青书露出一丝古怪的表情,“当年晋文公退避三舍,在城濮之战大败楚国呢。”

    张三急忙说道:“我们绝无此意!”

    “那好,”宋青书点点头,“不过我怀疑你们是否有这么大的权限,侠客岛是你们说了算么?”

    张三说道:“平日里两位岛主不在,赵大钱二又神龙见首不见尾,日常管理事务是我们兄弟操持的。”

    宋青书问道:“赵大钱二到底是何身份,感觉比岛主还要神秘些。”

    张三苦笑道:“回禀齐王,这是侠客岛的最高机密,就算你杀了我们我们也不能说的,不然就算逃得性命回去,我们下场也只会更惨。”

    “搞得这么神秘,”宋青书嗤笑一声,“也罢,就算你们不说,我其实也大致猜到几分,走吧,记住今天说的话。”

    “多谢齐王。”张三李四答谢过后急忙往外走去,走出了大殿,两人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

    “他真的知道了赵大钱二的身份?”

    “应该不至于吧,他们两人身份神秘无比,整个侠客岛知道的不超过五人。”

    “那看来是他虚张声势。”

    “回去和大岛主禀告一下此事。”

    ……

    独尊殿里,宋青书望着剩下的雪山派众人沉吟不语,阿绣急忙说道:“大哥哥,你放过我爹爹他们好不好,雪山派受蒙古控制,此次行为是汗帐发出来的,我爹他们也是身不由己。”

    白万剑急忙将女儿拉了回去:“阿绣,你爹素来顶天立地,何必求人,雪山派上下只有战死之人,没有投降之辈。”

    “爹~”阿绣急得直跺脚。

    宋青书望着快要哭出来的少女:“阿绣,为什么我碰上你的时候是单身一人?”

    阿绣脸色一红,扭扭捏捏地说道:“是爷爷想让我嫁给一个什么蒙古王子,所以我就趁机偷跑出来了,谁知道半路遇到大哥哥,见大哥哥武功这么高,我担心爹爹会出事,就和你一起回来了。”

第1852章 密室

    “蒙古王子?”宋青书眉毛挑了挑,“哪个蒙古王子?”

    阿绣小脸又红了:“我……我不知道。”

    白万剑见状答道:“其实具体人选还没定下来,只是有这个意向,谁知道这丫头不小心听到了就跑了。”

    阿绣脸色愈发红艳:“我……我不想嫁。”

    白万剑皱眉道:“蒙古如今一统天下大势已成,他们的王子何等身份,也不知道多少少女想成为他们的妻子,又岂像你这般推三阻四?”

    阿绣委屈地快哭了出来,紧咬着嘴唇在那里不说话,眼中噙着的泪水仿佛随时都要滴落下来。

    宋青书暗暗摇头,雪山派倒是打的攀龙附凤的好主意,只不过以雪山派的地位,阿绣进去能当个侧妃就不错了,这还是人家给面子的情况,他们舔着脸送,人家倒是未必收。

    “阿绣现在是我的妹妹,她不愿意,谁也不能勉强她嫁人。”看到阿绣梨花带雨的模样,宋青书心中升起一股怜惜之情。

    白万剑眉头一皱:“宋公子未免管得太宽了,这毕竟是我们雪山派的家事。”

    “是又如何?”宋青书淡淡地说道,“这乱世之中白少掌门还和我讲规矩未免太过迂腐,我之所以能管,且不说我自身实力如何,就说我和蒙古高层的交情,只要一句话,没有哪个王子会娶她,你信不信?”

    “你!”白万剑瞬间涨红了脸,可是又知道他说的是事实,世人皆知他与汝阳王府关系暧昧,之前南宋与蒙古议和他又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这样的人和他们雪山派,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蒙古高层会怎么选择。

    宋青书这才对阿绣笑了笑:“阿绣你不用怕,以后没人能勉强你嫁给不喜欢的人。”

    “谢谢大哥哥,”阿绣露出了一丝开心的神色,不过很快忧心忡忡地看了父亲一眼,“不过我爹他……”

    宋青书答道:“放心吧,你爹和金刚门主他们在后面想来个螳螂捕蝉,手里并没有伤灵鹫宫人的性命,我不会为难他的。”

    阿绣激动得跳了起来:“太好了!”

    看到她雀跃不已的样子,宋青书不禁莞尔,这种少女感随着年龄的增长会渐渐消失,如今正是她最迷人的时候。

    白万剑拱了拱手:“多谢公子高抬贵手,我们不敢再打扰,告辞。”他毕竟不是是非不分的人,虽然心中有些恼怒对方插手自己家事,但该有的礼节还是有的。

    宋青书点点头,如今灵鹫宫满目疮痍,他还需要时间来处理一下战后的种种问题。

    白万剑走了几步,见女儿在宋青书身边迟迟不动,不由恼怒不已:“阿绣,走了!”

    阿绣心中有些不情愿,却也明白自己一个姑娘家不方便跟在一个男人身边,这才有些依依不舍地对宋青书说道:“大哥哥,我走了,以后还能再见到你么?”

    宋青书微微一笑:“当然可以,灵鹫宫随时欢迎你来玩,以后我有机会也会到雪山派找你的。”

    “真的么?”阿绣有些惊喜,“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宋青书笑着点点头,雪山派虽然在西域也算个不小的门派,不过放眼天下却无足轻重,原本来说是不值得去的,但有这颗明珠,却大大的不一样了。

    一旁的白万剑脸色黑沉得要死,心想果然是女大不中留,早知道这样当年多努点力,生个儿子的。

    雪山派一行人下山途中,白万剑看着雀跃的女儿,忍不住说道:“阿绣,你不想嫁给蒙古王子,莫非是想嫁给那个姓宋的么?”

    阿绣脸色一红,娇嗔道:“哪有,爹爹你不要拿女儿开玩笑。”

    “没有就好,”白万剑哼了一声,“姓宋的是江湖中出了名的花花公子,身边不知道多少红颜知己,甚至连蒙古汝阳王府的郡主据说都是其中之一,你这样傻傻的小丫头送上去会被吞得骨头渣子都不剩。”

    “爹爹,女儿真的没有那个想法。”阿绣娇嗔一番,直接骑着骆驼到前面去了,待别人看不见她样子的时候,原本雀跃轻松的表情却忍不住黯淡下来。

    且说独尊殿中,宋青书安排人收拾残局,不过九天九部只有钧天部损失比较惨重,其他八部建制保存都很完好,再加上余婆婆、石嫂这些德高望重的存在,很快善后工作便安排得井井有条,倒也不必他亲自动手。

    看着身边叽叽喳喳的梅兰竹菊四女,宋青书不由感叹大千世界当真是无奇不有,居然有四胞胎这样的存在,而且除了衣裳颜色不同,其他完全一模一样,真是让人难以分辨。

    原本梅兰竹菊四婢服侍的是天山童姥,如今主人陡然换成了一个年轻男子,她们不由自主心跳加速呼吸急促,总觉得有些怪怪的,不过她们年纪尚小,又从小在灵鹫宫长大,不谙世事,倒也没有太多其他的想法。

    “对了,之前那些岛主洞主攻进来的时候,你们在哪儿?”宋青书好奇地问道,“当时大厅里没看到你们啊。”

    竹剑答道:“那些奴才攻进宫来,钧天部的姊姊们都给擒获,我们四姊妹眼见抵敌不住,便逃到童姥练功的密室躲避,只盼到得天黑,再设法去救人。”

    “练功的密室?”宋青书起了好奇之心,“带我去看看。”

    “是!”如今他已是灵鹫宫新主人,再加上之前震慑群雄,四婢早已对他心服口服,哪里会有半点异议。

    当下梅兰菊竹四姝引导宋青书来到后花园之中,搬开一座假山,现出地道入口,梅剑高举火把,当先领路,五人鱼贯而进。一路上梅剑在隐蔽之处不住按动机括,使预伏的暗器陷阱不致发动。那地道曲曲折折,盘旋向下,有时豁然开朗,现出一个巨大的石窟,可见地道是依着山腹中天然的洞穴而开成。

    竹剑一路上介绍她们刚刚躲藏的情况,兰剑忍不住感叹道:“其实那也只是我们报答姥姥的一番心意罢了。主人倘若不来,我们终究都不免丧生于这些奴才之手。”

    听着几个妙龄少女一口一个主人地叫着,宋青书哪怕阅历丰富,依然有些神清气爽。

    行了二里有余,梅剑伸手推开左侧一块岩石,让在一旁,说道:“主人请进,里面便是百年前此地主人留下的石室,婢子们不敢入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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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53章 贴身侍女的觉悟

    虚竹次日醒转,发觉睡在一张温软的床上,睁眼向帐外看去,见是处身于一间极大的房中,空荡荡地倒与少林寺的禅房差不多,房中陈设古雅,铜鼎陶瓶,也有些像少林寺中的铜钟香炉。这时兀自迷迷糊糊,于眼前情景,惘然不解。

    一个少女托着一只瓷盘走到床边,正是兰剑,说道:“主人醒了?请漱漱口。”

    虚竹宿酒未消,只觉口中苦涩,喉头干渴,见碗中盛着一碗黄澄澄的茶水,拿起便喝,入口甜中带苦,却无茶味,便咕嘟咕嘟的喝个清光。他一生中哪里尝过什么参汤?也不知是什么苦茶,歉然一笑,说道:“多谢姊姊!我……我想起身了,请姊姊出去罢!”

    兰剑尚未答口,房门外又走进一个少女,却是菊剑,微笑道:“咱姊妹二人服侍主人换衣。”说着从床头椅上拿起一套淡青色的内衣内裤,塞在虚竹被中。

    虚竹大窘,满脸通红,说道:“不,不,我……我不用姊姊们服侍。我又没受伤生病,只不过是喝醉了,唉,这一下连酒戒也犯了。经云:‘饮酒有三十六失’。以后最好不饮。三弟呢?段公子呢?他在哪里?”

    兰剑抿嘴笑道:“段公子已下山去了。临去时命婢子禀告主人,说道待灵鹫宫中诸事定当之后,请主人赴中原相会。”

    虚竹叫声:“啊哟!”说道:“我还有事问他呢,怎地他便走了?”心中一急,从床上跳了起来,要想去追赶段誉,问他“梦中女郎”的姓名住处,突然见自身穿着一套干干净净的月白小衣,“啊”的一声,又将被子盖在身上,惊道:“我怎地换了衣衫?”他从少林寺中穿出来的是套粗布内衣裤,芽了半年,早已破烂污秽不堪,现下身上所服,着体轻柔,也不知是绫罗还是绸缎,但总之是贵重衣衫。

    菊剑笑道:“主人昨晚醉了,咱四姊妹服侍主人洗澡更衣,主人都不知道么?”

    虚竹更是大吃一惊,一抬头见到兰剑、菊剑,人美似玉,笑靥胜花,不由得心中怦怦乱跳,一伸臂间,内衣从手臂间滑了上去,露出隐隐泛出淡红的肌肤,显然身上所积的污垢泥尘都已被洗擦得干干净净,他兀自存了一线希望,强笑道:“我真醉得胡涂了,幸好自己居然还会洗澡。”兰剑笑道:“昨晚主人一动也不会动了,是我们四姊妹替主人洗的。”虚竹“啊”的一声大叫,险些晕倒,重行卧倒,连呼:“糟糕,糟糕!”

    兰剑、菊剑给他吓了一跳,齐问:“主人,什么事不对啦?”

    虚竹苦笑道:“我是个男人,在你们四位姊妹面前……那个赤身露体,岂不……岂不是糟糕之极?何况我全身老泥,又臭又脏,怎可劳动姊姊们做这等污秽之事?”兰剑道:“咱四姊妹是主人的女奴,便为主人粉身碎骨也所应当,奴婢犯了过错,请主人责罚。”说罢,和菊剑一齐拜伏在地。

    虚竹见她二人大有畏惧之色,想起余婆、石嫂等人,也曾为自己对她们以礼相待,因而吓得全身发抖,料想兰剑、菊剑也是见惯了童姥的词色,只要言辞稍和,面色略温,立时便有杀手相继,便道:“两位姊……嗯,你们快起来,你们出去罢,我自己穿衣,不用你们服侍。”兰菊二人站起身来,泪盈于眶,倒退着出去。虚竹心中奇怪,问道:“我……是我得罪了你们么?你们为什么不高兴,眼泪汪汪的?只怕我说错了话,这个……”

    菊剑道:“主人要我姊妹出去,不许我们服侍主人穿衣盥洗,定是讨厌了我们……”话未说完,珠泪已滚滚而下。虚竹连连摇手,说道:“不,不是的。唉,我不会说话,什么也说不明白。我是男人,你们是女的,那个……那个不太方便……的的确确没有他意……我佛在上,出家人不打诳语,我决不骗你们。”

    兰剑、菊剑见他指手划脚,说得情急,其意甚诚,不由得破涕为笑,齐声道:“主人莫怪。灵鹫宫中向无男人居住,我们更从来没见过男子。主人是天,奴婢们是地,哪里有什么男女之别?”二人盈盈走近,服侍虚竹穿衣着鞋。不久梅剑与竹剑也走了进来,一个替他梳头,一个替他洗脸。虚竹吓得不敢作声,脸色惨白,心中乱跳,只好任由她四姊妹摆布,再也不敢提一句不要她们服侍的话。

    他料想段誉已经去远,追赶不上,又想洞岛群豪身上生死符未除,不能就此猝然离去,用过早点后,便到厅上和群豪相见,替两个痛得最厉害之人拔除了生死符。

    拔除生死符须以真力使动“天山六阳掌”,虚竹真力充沛,纵使连拔十余人,也不会疲累,可是童姥在每人身上所种生死符的部位各不相同,虚竹细思拔除之法,却颇感烦难。他于经脉、穴道之学所知极浅,又不敢随便动手,若有差失,不免使受治者反蒙毒害。到得午间,竟只治了四人。食过午饭后,略加休息。

    梅剑见他皱起眉头,沉思拔除生死符之法,颇为劳心,便道:“主人,灵鹫宫后殿,有数百年前旧主人遗下的石壁图像,婢子曾听姥姥言道,这些图像与生死符有关,主人何不前去一观?”虚竹喜道:“甚好!”

    当下梅兰菊竹四姝引导虚竹来到花园之中,搬开一座假山,现出地道入口,梅剑高举火把,当先领路,五人鱼贯而进。一路上梅剑在隐蔽之处不住按动机括,使预伏的暗器陷阱不致发动。那地道曲曲折折,盘旋向下,有时豁然开朗,现出一个巨大的石窟,可见地道是依着山腹中天然的洞穴而开成。

    竹剑道:“这些奴才攻进宫来,钧天部的姊姊们都给擒获,我们四姊妹眼见抵敌不住,便逃到这里躲避,只盼到得天黑,再设法去救人。”兰剑道:“其实那也只是我们报答姥姥的一番心意罢了。主人倘若不来,我们终究都不免丧生于这些奴才之手。”

    行了二里有余,梅剑伸手推开左侧一块岩石,让在一旁,说道:“主人请进,里面便是石室,婢子们不敢入内。”虚竹道:“为什么不敢?里面有危险么?”梅剑道:“不是有危险。

    这是本宫重地,婢子们不敢擅入。”虚竹道:“一起进来罢,那有什么要紧?外边地道中这么窄,站着很不舒服。”四姝相顾,均有惊喜之色。

    梅剑道:“主人,姥姥仙去之前,曾对我姊妹们说道,倘若我四姊妹忠心服侍,并无过犯,又能用心练功,那么到我们四十岁时,便许我们每年到这石室中一日,参研石壁上的武功。就算主人恩重,不废姥姥当日的许诺,那也是廿二年之后的事了。”虚竹道:“再等廿二年,岂不气闷煞人?到那时你们也老了,再学什么武功?一齐进去罢!”四姝大喜,当即伏地跪拜。虚竹道:“请起,请起。这里地方狭窄,我跪下还礼,大家挤成一团了。”

    四人走进石室,只见四壁岩石打磨得甚是光滑,石壁上刻满了无数径长尺许的圆圈,每个圈中都刻了各种各样的图形,有的是人像,有的是兽形,有的是残缺不全的文字,更有些只是记号和线条,圆圈旁注着“甲一”、“甲二”、“子一”、“子二”等数字,圆圈之数若不逾千,至少也有八九百个,一时却哪里看得周全?

    竹剑道:“咱们先看甲一之图,主人说是吗?”虚竹点头称是。当下五人举起火把,端相编号“甲一”的圆圈,虚竹一看之下,便认出圈中所绘,是天山折梅手第一招的起手式,道:“这是‘天山折梅手’。”看甲二时,果真是天山折梅手的第二招,依次看下去,天山折梅手图解完后,便是天山六阳掌的图解,童姥在西夏皇宫中所传的各种歌诀奥秘,尽皆注在圆圈之中。

    石壁上天山六阳掌之后的武功招数,虚竹就没学过。他按着图中所示,运起真气,只学得数招,身子便轻飘飘地凌虚欲起,只是似乎还在什么地方差了一点,以致无法离地。

    正在凝神运息、万虑俱绝之时,忽听得“啊、啊”两声惊呼,虚竹一惊,回过头来,但见兰剑、竹剑二姝身形晃动,跟着摔倒在地。梅菊二姝手扶石壁,脸色大变,摇摇欲坠。虚竹忙将兰竹二姝扶起,惊道:“怎么啦?”梅剑道:“主……主人,我们功力低微,不能看这里的……这里的图形……我……我们在外面伺候。”四姝扶着石壁,慢慢走出石室。

    虚竹呆了一阵,跟着走出,只见四姝在甬道中盘膝而坐,正自用功,身子颤抖,脸现痛苦神色。虚竹知道她们已受颇重的内伤,当即使出天山六阳掌,在每人背心的穴道上轻拍几下。一股阳和浑厚的力道透入各人体内,四姝脸色登时平和,不久各人额头渗出汗珠,先后睁开眼来,叫道:“多谢主人耗费功力,为婢子治伤。”翻身拜倒,叩谢恩德。虚竹忙伸手相扶,道:“那……那是怎么回事?怎么好端端地会受伤昏晕?”

    梅剑叹了口气,说道:“主人,当年姥姥要我们到四十岁之后,才能每年到这石室中来看图一日,原来大有深意。这些图谱上的武功太也深奥,婢子们不自量力,照着‘甲一’图中所示一练,真气不足,立时便走入了经脉岔道。若不是主人解救,我四姊妹只怕便永远瘫痪了。”兰剑道:“姥姥对我们期许很切,盼望我姊妹到了四十岁后,便能习练这上乘武功,可是……可是婢子们资质庸劣,便算再练二十二年,也未必敢再进这石室。”

    虚竹道:“原来如此,那却是我的不是了,我不该要你们进去。”四剑又拜伏请罪,齐道:“主人何出此言?那是主人的恩德,全怪婢子们狂妄胡为。”

    菊剑道:“主人功力深厚,练这些高深武学却是大大有益。姥姥在石室之中,往往经月不出,便是揣摩石壁上的图谱。”

    梅剑又道:“三十六洞、七十二岛那些奴才们逼问钧天部的姊妹们,要知道姥姥藏宝的所在。诸位姊姊宁死不屈。我四姊妹本想将他们引进地道,发动机关,将他们尽数聚歼在地道之中,只是深恐这些奴才中有破解机关的能手,倘若进了石室,见到石壁图解,那就遗祸无穷。早知如此,让他们进来反倒好了。”

    虚竹点头道:“确实如此,这些图解若让功力不足之人见到了,那比任何毒药利器更有祸害,幸亏他们没有进来。”兰剑微笑道:“主人真是好心,依我说啊,要是让他们一个个练功而死,那才好看呢。”

    虚竹道:“我练了几招,只觉精神勃勃,内力充沛,正好去给他们拔除一些生死符。你们上去睡一睡,休息一会。”五人从地道中出来,虚竹回入大厅,拔除了三人的生死符。

    此后虚竹每日替群豪拔除生死符,一感精神疲乏,便到石室中去练习上乘武功。四姝在石室外相候,再也不敢踏进一步。虚竹每日亦抽暇指点四姝及九部诸女的武功。

    如此直花了二十余天时光,才将群豪身上的生死符拔除干净,而虚竹每日精研石壁上的图谱,武功也是大进,比之初上缥缈峰时已大不相同。

    群豪当日臣服于童姥,是为生死符所制,不得不然,此时灵鹫宫易主,虚竹以诚相待,以礼相敬,群豪虽都是桀傲不驯的人物,却也感恩怀德,心悦诚服,一一拜谢而去。

    待得各洞主、各岛主分别下山,峰上只剩下虚竹一个男子。他暗自寻思:“我自幼便是孤儿,全仗寺中师父们抚养成人,倘若从此不回少林,太也忘恩负义。我须得回到寺中,向方丈和师父领罪,才合道理。”当下向四姝及九部诸女说明原由,即日便要下山,灵鹫宫中一应事务,吩咐由九部之首的余婆、石嫂、符敏仪等人会商处理。

    四姝意欲跟随服侍,虚竹道:“我回去少林,重做和尚。和尚有婢女相随,天下焉有是理?”说之再三,四姝总不肯信。

    虚竹拿起剃刀,将头发剃个清光,露出顶上的戒点来。四姝无奈,只得与九部诸女一齐送到山下,洒泪而别。

    虚竹换上了旧僧衣,迈开大步,东去嵩山。以他的性情,路上自然不会去招惹旁人,而他这般一个衣衫褴褛的青年和尚,盗贼歹人也决不会来打他的主意。一路无话,太太平平的回到了少林寺。

    他重见少林寺屋顶的黄瓦,心下不禁又是感慨,又是惭愧,一别数月,自己干了许许多多违反清规戒律之事,杀戒、淫戒、荤戒、酒戒,不可赦免的“波罗夷大戒”无一不犯,不知方丈和师父是否能够见恕,许自己再入佛门。

    他心下惴惴,进了山门后,便去拜见师父慧轮。慧轮见他回来,又惊又喜,问道:“方丈差你出寺下书,怎么到今天才回来?”

    虚竹俯伏在地,痛悔无已,放声大哭,说道:“师父,弟子……弟子真是该死,下山之后,把持不定,将师父……师父平素的教诲,都……都不遵守了。”慧轮脸上变色,问道:“怎……怎么?你沾了荤腥么?”虚竹道:“是,还不只沾了荤腥而已。”慧轮骂道:“该死,该死!你……喝了酒么?”虚竹道:“弟子不但喝酒,而且还喝得烂醉如泥。”慧轮叹了一口长气,两行泪水从面颊上流下来,道:“我看你从小忠厚老实,怎么一到花花世界之中,便竟堕落如此,咳,咳……”虚竹见师父伤心,更是惶恐,道:“师父在上,弟子所犯戒律,更有胜于这些的,还……还犯了……”还没说到犯了杀戒、淫戒,突然间钟声当当响起,每两下短声,便略一间断,乃是召集慧字辈诸僧的讯号。

    慧轮立即起身,擦了擦眼泪,说道:“你犯戒太多,我也无法回护于你。你……你……自行到戒律院去领罪罢!这一下连我也有大大的不是。唉,这……这……”说着匆匆奔出。

    虚竹来到戒律院前,躬身禀道:“弟子虚竹,违犯佛门戒律,恭恳掌律长老赐罚。”他说了两遍,院中走出一名中年僧人来,冷冷的道:“首座和掌律师叔有事,没空来听你的,你跪在这里等着罢!”虚竹道:“是!”这一跪自中午直跪到傍晚,竟没人过来理他。幸好虚竹内功深厚,虽不饮不食的跪了大半天,仍是浑若无事,没丝毫疲累。

    耳听得暮鼓响起,寺中晚课之时已届,虚竹低声念经忏悔过失。那中年僧人走将过来,说道:“虚竹,这几天寺中正有大事,长老们没空来处理你的事。我瞧你长跪念经,还真有虔诚悔悟之意。这样罢,你先到菜园子去挑粪浇菜,静候吩咐。等长老们空了之后,再叫你来问明实况,按情节轻重处罚。”虚竹恭恭敬敬的道:“是,多谢慈悲。”合十行礼,这才站起身来,心想:“不将我立即逐出寺门,看来事情还有指望。”心下甚慰。

    他走到菜园子中,向管菜园的僧人说道:“师兄,小僧虚竹犯了本门戒律,戒律院的师叔罚我来挑粪浇菜。”

    那僧人名叫缘根,并非从少林寺出家,因此不依“玄慧虚空”字辈排行。他资质平庸,既不能领会禅义,练武也没什么长进,平素最喜多管琐碎事务。这菜园子有两百来亩地,三四十名长工,他统率人众,倒也威风凛凛,遇到有僧人从戒律院里罚到菜园来做工,更是他大逞威风的时候。他一听虚竹之言,心下甚喜,问道:“你犯了什么戒?”虚竹道:“犯戒甚多,一言难尽。”缘根怒道:“什么一言难尽。我叫你老老实实,给我说个明白。莫说你是个没职司的小和尚,便是达摩院、罗汉堂的首座犯了戒,只要是罚到菜园子来,我一般要问个明白,谁敢不答?我瞧你啊,脸上红红白白,定是偷吃荤腥,是也不是?”

    虚竹道:“正是。”缘根道:“哼,你瞧,我一猜便着。说不定私下还偷喝酒呢,你不用赖,要想瞒我,可没这么容易。”

    虚竹道:“正是,小僧有一日喝酒喝得烂醉如泥,人事不知。”

    缘根笑道:“啧啧啧,真正大胆。嘿嘿,灌饱了黄汤,那便心猿意马,这‘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八个字,定然也置之脑后了。你心中便想女娘们,是不是?不但想一次,至少也想了七次八次,你敢不敢认?”说时声色俱厉。

    虚竹叹道:“小僧何敢在师兄面前撒谎?不但想过,而且犯过淫戒。”

    缘根又惊又喜,戟指大骂:“你这小和尚忒也大胆,竟敢败坏我少林寺的清誉。除了淫戒,还犯过什么?偷盗过没有?

    取过别人的财物没有?和人打过架、吵过嘴没有?”

    虚竹低头道:“小僧杀过人,而且杀了不止一人。”

    缘根大吃一惊,脸色大变,退了三步,听虚竹说杀过人,而且所杀的不止一人,登时心惊胆战,生怕他狂性发作动粗,自己多半不是敌手,当下定了定神,满脸堆笑,说道:“本寺武功天下第一,既然练武,难免失手伤人,师弟的功夫,当然是非常了得的啦。”

    虚竹道:“说来惭愧,小僧所学的本门功夫,已全然被废,眼下是半点也不剩了。”

    缘根大喜,连道:“那很好,那很好。好极,妙极!”听说他本门功夫已失,只道他犯戒太多,给本寺长老废去了武功,登时便换了一番脸色。但转念又想:“虽说他武功已废,但倘若尚有几分剩余,总是不易对付。”说道:“师弟,你到菜园来做工忏悔,那也极好。可是咱们这里规矩,凡是犯了戒律,手上沾过血腥的僧侣,做工时须得戴上脚镣手铐。这是列祖列宗传下来的规矩,不知师弟肯不肯戴?倘若不肯,由我去禀告戒律院便了。”虚竹道:“规矩如此,小僧自当遵从。”

    缘根心下暗喜,当下取出钢铐钢镣,给他戴上。少林寺数百年来传习武功,自难免有不肖僧人为非做歹,而这些犯戒僧人往往武功极高,不易制服,是以戒律院、忏悔堂、菜园子各地,都备得有精钢铸成的铐镣,缘根见虚竹戴上铐镣,心中大定,骂道:“贼和尚,瞧不出你小小年纪,居然如此胆大妄为,什么戒律都去犯上一犯。今日不重重惩罚,如何出得我心中恶气?”折下一根树枝,没头没脑的便向虚竹头上抽来。

    虚竹收敛真气,不敢以内力抵御,让他抽打,片刻之间,便给打得满头满脸都是鲜血。他只是念佛,脸上无丝毫不愉之色。

    缘根见他既不闪避,更不抗辩,心想:“这和尚果然武功尽失,我大可作践于他。”想到虚竹大鱼大肉、烂醉如泥的淫乐,自己空活了四十来岁,从未尝过这种滋味,妒忌之心不禁油然而生,下手更加重了,直打断了三根树枝,这才罢手,恶狠狠的道:“你每天挑一百担粪水浇菜,只消少了一担,我用硬扁担、铁棍子打断你的两腿。”

    虚竹苦受责打,心下反而平安,自忖:“我犯了这许多戒律,原该重责,责罚愈重,我身上的罪孽便化去越多。”当下恭恭敬敬的应道:“是!”走到廊下提了粪桶,便去挑粪加水,在畦间浇菜。这浇菜是一瓢一瓢的细功夫,虚竹毫不马虎,匀匀净净、仔仔细细的灌浇,直到深夜一百桶浇完,这才在柴房中倒头睡觉。

    第二日天还没亮,缘根便过来拳打脚踢,将他闹醒,骂道:“贼和尚,懒秃!青天白日的,却躲在这里睡觉,快起来劈柴去。”虚竹道:“是!”也不抗辩,便去劈柴。如此一连六七日,日间劈柴,晚上浇粪,苦受折磨,全身伤痕累累,也不知已吃了几千百鞭。

    第八日早晨,虚竹正在劈柴,缘根走近身来,笑嘻嘻的道:“师兄你辛苦啦?”取过钥匙,便给他打开了铐镣。虚竹道:“也不辛苦。”提起斧头又要劈柴,缘根道:“师兄不用劈了,师兄请到屋里用饭。小僧这几日多有得罪,当真该死,还求师兄原宥。”

    虚竹听他口气忽然大变,颇感诧异,抬起头来,只见他鼻青目肿,显是曾给人狠狠的打了一顿,更是奇怪。缘根苦着脸道:“小僧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师兄,师兄倘若不原谅,我……我……我便大祸临头了。”虚竹道:“小僧自作自受,师兄责罪得极当。”

    缘根脸色一变,举起手来,拍拍拍拍,左右开弓,在自己脸上重重打了四记巴掌,求道:“师兄,师兄,求求你行好,大人不记小人过,我……我……”说着又是拍拍连声,痛打自己的脸颊。虚竹大奇,问道:“师兄此举,却是何意?”

    缘根双膝一曲,跪倒在地,拉着虚竹的衣裾,道:“师兄若不原谅,我……我一对眼珠便不保了。”虚竹道:“我当真半点也不明白。”缘根道:“只要师兄饶恕了我,不挖去我的眼珠子,小僧来生变牛变马,报答师兄的大恩大德。”虚竹道:“师兄说哪里话来?我几时说过要挖你的眼珠?”缘根脸如土色,道:“师兄既一定不肯相饶,小僧有眼无珠,只好自求了断。”说着右手伸出两指,往自己眼中插去。

    虚竹伸手抓住他手腕,道:“是谁逼你自挖眼珠?”缘根满额是汗,颤抖道:“我……我不敢说,倘若说了,他……他们立即取我性命。”虚竹道:“是方丈么?”缘根道:“不是。”

    虚竹又问:“是达摩院首座?罗汉堂首座?戒律院首座?”缘根都说不是,并道:“师兄,我是不敢说的,只求求你饶恕了我。他们说,我想要保全这双眼珠子,只有求你亲口答应饶恕。”说着偷眼向旁一瞥。满脸都是惧色。

    虚竹顺着他眼光瞧去,只见廊下坐着四名僧人,一色灰布僧袍,灰布僧帽,脸孔朝里,瞧不见相貌。虚竹寻思:“难道是这四位师兄?想来他们必是寺中大有来头之人遣来,惩罚缘根擅自作威作福,责打犯戒的僧人。”便道:“我不怪师兄,早就原谅你了。”缘根喜从天降,当即跪下,砰砰磕头。

    虚竹忙跪下还礼,说道:“师兄快请起。”

    缘根站起身来,恭恭敬敬的将虚竹请到饭堂之中,亲自斟茶盛饭,殷勤服侍。虚竹推辞不得,眼见若不允他服侍,缘根似乎便会遭逢大祸,也就由他。

    缘根低声道:“师兄要不要喝酒?要不要吃狗肉?我去给师兄弄来。”虚竹惊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这如何使得?”缘根眨一眨眼,道:“一切罪业,全由小僧独自承当便是。我这便去设法弄来,供师兄享用。”虚竹摇手道:“不可,不可!万万不可。”

    缘根赔笑道:“师兄若嫌在寺中取乐不够痛快,不妨便下山去,戒律院中问将起来,小僧便说是派师兄出去采办菜种,一力遮掩,决无后患。”虚竹听他越说越不成话,摇头道:“小僧诚心忏悔以往过误,一应戒律,再也不敢违犯。师兄此言,不可再提。”

    缘根道:“是。”脸上满是怀疑神色,似乎在说:“你这酒肉和尚怎么假惺惺起来,到底是何用意?”但不敢多言,服侍他用过素餐,请他到自己的禅房宿息。一连数日,缘根都是竭力伺候,恭敬得无以复加。

    过了三日,这天虚竹食罢午饭,缘根泡了壶清茶,说道:“师兄,请用茶。”虚竹道:“小僧是待罪之身,师兄如此客气,教小僧如何克当?”站起身来,双手去接茶壶。

    忽听得钟声镗镗大响,连续不断,是召集全寺僧众的讯号。除了每年佛诞、达摩祖师诞辰等几日之外,寺中向来极少召集全体僧众。缘根有些奇怪,说道:“方丈鸣钟集众,咱们都到大雄宝殿去罢。”虚竹道:“正是。”随同菜园中的十来名僧人,匆匆赶到大雄宝殿。

    只见殿上已集了二百余人,其余僧众不断的进来。片刻之间,全寺千余僧人都已集在殿上,各分行辈排列,人数虽多,却静悄悄地鸦雀无声。

    虚竹排在“虚”字辈中,见各位长辈僧众都是神色郑重,心下惴惴:“莫非我所犯戒律太大,是以方丈大集寺众,要重重的惩罚?瞧这声势,似乎要破门将我逐出寺去,那便如何是好?”正栗栗危惧间,只听钟声三响,诸僧齐宣佛号:“南无释迦如来佛!”

    方丈玄慈与玄字辈的三位高僧,陪着七位僧人,从后殿缓步而出。殿上僧众一齐躬身行礼。玄慈与那七僧先参拜了殿上佛像,然后分宾主坐下。

    虚竹抬起头来,见那七僧年纪都已不轻,服色与本寺不同,是别处寺院来的客僧,其中一僧高鼻碧眼,头发鬈曲,身形甚高,是一位胡僧。坐在首位的约有七十来岁年纪,身形矮小,双目炯炯有神,顾盼之际极具威严。

    玄慈朗声向本寺僧众说道:“这位是五台山清凉寺方丈神山上人,大家参见了。”众僧听了,心中都是一凛。众僧大都知道神山上人在武林中威名极盛,与玄慈大师并称“降龙”

    “伏虎”两罗汉,以武功而论,据说神山上人还在玄慈方丈之上。只是清凉寺规模较小,在武林中的地位更远远不及少林,声望却是不如玄慈了,均想:“听说神山上人自视极高,曾说僧人而过问武林中俗务,不免落了下乘,向来不愿跟本寺打什么交道,今日亲来,不知是为了什么大事。”当下各又都躬身向神山上人行礼。

    玄慈伸手向着其余六僧,逐一引见,说道:“这位是开封府大相国寺观心大师,这位是江南普渡寺的道清大师,这位是庐山东林寺觉贤大师,这位是长安净影寺融智大师,这位是五台山清凉寺的神音大师,是神上山人的师弟。”观心大师等四僧都是来自名山古刹,只是大相国寺、普渡寺等向来重佛法而轻武功,这四僧虽然武林中大大有名,在其本寺的位份却并不高。少林寺众僧躬身行礼,观心大师等起身还礼。

    玄慈方丈伸手向着那胡僧道:“这一位大师来自我佛天竺上国,法名哲罗星。”众僧又都行礼。那哲罗星还过礼后,说道:“少林寺好大,这么多的老……老和尚、中和尚、小和尚。”

    说的华语音调不正,什么“中和尚、小和尚”,也有些不伦不类。

    玄慈说道:“七位大师都是佛门的有道大德。今日同时降临,实是本寺大大的光宠,故此召集大家出来见见。甚盼七位大师开坛说法,宏扬佛义,合寺众僧,同受教益。”

    神山上人道:“不敢当!”他身形矮小,不料话声竟然奇响,众僧不由得都是一惊,但他既不是放大了嗓门叫喊,亦非运使内力,故意要震人心魄,乃是自自然然,天生的说话高亢。他接着说道:“少林庄严宝刹,小僧心仪已久,六十年前便来投拜求戒,却被拒之于山门之外。六十年后重来,垣瓦依旧,人事已非,可叹啊可叹。”

    众僧听了,心中都是一震,他说话颇有敌意,难道竟是前来寻仇生事不成?

    玄慈说道:“原来师兄昔年曾来少林寺出家。天下寺院都是一家,师兄今日主持清凉,凡我佛门子弟,无不崇仰。当年少林寺未敢接纳,得罪了师兄,小僧恭谨谢过。但师兄因此另创天地,弘法普渡,有大功德于佛门。当年之事,也未始不是日后的因缘呢。”说着双手合十,深深行了一礼。

    神山上人合十还礼,说道:“小僧当年来到宝刹求戒,固然是仰慕少林寺数百年执武林牛耳,武学渊源,更要紧的是,天下传言少林寺戒律精严,处事平正。”突然双目一翻,精光四射,仰头瞧着佛祖的金像,冷冷的道:“岂知世上尽有名不副实之事。早知如此,小僧当年也不会有少林之行了。”

    少林寺千余僧众一起变色,只是少林寺戒律素严,虽然人人愤怒,竟无半点声息。

    玄慈方丈道:“师兄何出此言?敝寺上下,若有行为乖谬之处,还请师兄明言。有罪当罚,有过须改。师兄一句话抹煞少林寺数百年清誉,未免太过。”神山上人道:“请问方丈师兄,佛门寺院,可是官府、盗寨?”玄慈道:“小僧不解师兄言中含意,还请赐示。”神山道:“官府逮人监禁,盗寨则掳人勒赎,事属寻常。可是少林寺一非官府,二非盗寨,何以擅自扣押外人,不许离去?请问师兄,少林寺干下这等残凶霸道的行径,还能称得上‘佛门善地’四字么?”

    玄慈向那天竺胡僧哲罗星瞧了一眼,心下隐约已明七僧齐至少林的原因,说道:“上人指摘敝寺‘强凶霸道’,这四字未免言重了。”

    神山望眼如来佛像,说道:“我佛在上,‘妄语’乃是佛门重戒!”转头向玄慈方丈道:“请问方丈,贵寺可是扣押了一位天竺高僧?这位哲罗星师兄的师弟,波罗星大师,可是给少林派拘禁在寺,数年不得离去吗?”说话时神色严峻,语气更是咄咄逼人。

    玄慈转头向戒律院首座玄寂大师道:“玄寂师弟,请你向七位高僧述说其中原因。”玄寂应道:“是。”向前走上两步。

    他执掌戒律,向来铁面无私,合寺僧众见了他无不畏惧三分。

    虚竹更加不敢向他望上一眼。

    只听玄寂大师朗声道:“七年之前,天竺高僧波罗星师兄光降敝寺,合寺僧众自方丈师兄以下,皆大欢喜,恭敬接待。

    波罗星师兄言道,数百年来,天竺国外道盛行,佛法衰微,佛经大半散失,因此他师兄哲罗星大师派他到中华来求经。敝寺方丈师兄言道:敝邦佛经原是从天竺国求来,现下上国转来东土取经,那是莫大的因缘,我们得以上报佛恩,少林寺深感荣幸。方丈师兄当即亲自陪同波罗星师兄前赴藏经楼,说道本寺藏经甚是齐备,源自天竺的经律论三藏译文,以及东土支那高僧大德的撰述,不下七千余卷,梵文原本亦复不少。

    若有复本,波罗星师兄尽可取去一部,倘若只有孤本的,本寺派出三十名僧人帮同钞录副本。方丈师兄又道,此去天竺路途遥远,经卷繁多,途中恐有失散。波罗星师兄取经回国之时,敝寺当派十名僧众,随同护送,务令全部经典平安返抵佛国。”

    普渡寺道清大师合十道:“善哉,善哉!方丈师兄此举真是莫大的功德,可与当年鸠摩罗什大师、玄奘大师先后辉映。”

    玄慈欠身道:“敝寺此举是应有之义,师兄赞叹,愧不敢当。”

    玄寂续道:“这位波罗星师兄便在藏经楼翻阅经卷。本寺玄惭师兄奉方丈师兄之命,督率僧众帮同钞经,不敢稍有怠懈。岂知四个月之后,玄惭师兄竟然发觉,这位波罗星师兄每晚深夜,悄悄潜入藏经楼秘阁,偷阅本寺所藏的武功秘笈。”

    观心、道清、觉贤、融智四僧不约而同的都惊噫一声。

    玄寂续道:“玄惭师兄禀告方丈师兄。方丈师兄便向波罗星师兄劝谕,说道这些武功秘笈是本寺历代高僧所撰,既非天竺传来,亦与佛法全无干系,本寺数百年来规矩,不能泄示于外人。波罗星师兄既已看了一部分,那也罢了,此后请他不可再去秘阁。波罗星师兄一口答允,又连声致歉,说道不知少林寺的规矩,此后决不再去偷看武功秘笈。哪知道过得几个月,波罗星师兄假装生病,却偷偷挖掘地道,又去秘阁偷阅。待得玄惭师兄发觉,已是在数年之后,波罗星师兄已偷阅了不少本寺的武学珍典,玄惭师兄出手阻止,交手之下,更察觉波罗星师兄不但偷阅本寺武功秘笈,更已学了本寺七十二项绝技中的三项武功。”

    观心等四僧都是“哦”的一声,同时瞧向哲罗星,眼色中都露出责备之意。

    玄寂向神山瞧了一眼,说道:“方丈师兄当下召集玄字辈的诸位师兄会商,大家都说,我少林派武功虽然平平无奇,但列祖列宗的规矩,非本派弟子不传。武林中千百年的规矩,偷学别派武功,实是大忌。何况我中土武功传到了天竺,说不定后患无穷。这位波罗星师兄的所作所为,决非佛门弟子的清净梵行,说不定他并非释家比丘,却是外道邪徒,此举不但于我少林派不利,于中土武林不利,而且也于天竺佛门不利。当下众位师兄弟提出诸般主张。方丈师兄言道:我佛慈悲为怀,这位波罗星师兄的真正来历,咱们无法查知,就算是外道邪徒,也不便太过严厉对付,还是请他长自驻锡本寺,受佛法熏陶,一来盼望他终于能够开悟证道,二来也免得种种后患。几年来敝寺对这位波罗星师兄好好供养,除了请他不必离寺之外,不敢丝毫失了恭敬之意。”

    观心等四僧微微点头。神山却道:“这位玄寂师兄的话,只是少林寺的一面之词,真相到底如何,我们谁也不知。但少林寺将这位天竺高僧扣押在寺,七年不放,总是实情。老衲听这位哲罗星师兄言道,他在天竺数年不得师弟音讯,放心不下,派了两名弟子前来少林寺探问,少林寺却不许他们和波罗星师兄相见,此事可是有的?”

    玄慈点头道:“不错。波罗星师兄既已偷学了敝寺的武功,敝寺势不能任由他将武功转告旁人。”

    神山哈哈一笑,声震屋瓦,连殿上的大钟也嗡嗡作声,良久不绝。

    玄慈见他神色傲慢,却也不怒,说道:“师兄,老衲有一事不明,敬请师兄指教。倘若有外人来到五台山清凉寺,偷阅了贵寺的《伏虎拳拳谱》、《五十一招伏魔剑》的剑经,以及《心意气混元功》和《普门杖法》的秘奥,师兄如何处置?”

    神山上人微笑道:“武功高下,全凭各人修为,拳经剑谱之类,实属次要。要是有哪一位英雄好汉能来到清凉寺中,盗去了敝寺的拳经剑谱,老衲除了自认无能,更有什么话说?难道人家瞧一瞧你的武学法门,还能要人家性命么?还能将人家关上一世吗?嘿嘿,那也太过岂有此理了。”

    玄慈也是微微一笑,说道:“倘若这些武功典籍平平无奇,公之于世又有何碍?但贵派的拳经剑谱内容精微,武林中素所钦仰,要是给旁人盗去传之于外,辗转落入狂妄自大、心胸狭窄之辈手中,那未免贻患无穷,决非武林之福。”这几句话仍是意语平和,但“狂妄自大,心胸狭窄”八字评语,显然是指神山上人而言。各人都听了出来,玄慈简直是明斥神山居心叵测,所以来索波罗星,主旨在于自己想看看少林派的武功秘笈。

    神山一听,登时脸上变色,玄慈这几句话,正是说中了他的心事。

    当年神山上人到少林寺求师,还只一十七岁。少林寺方丈灵门禅师和他接谈之下,便觉他锋芒太露,我慢贡高之气极盛,器小易盈,不是传法之人,若在寺中做个寻常僧侣,他又必不能甘居人下,日后定生事端,是以婉言相拒。神山这才投到清凉寺中,只三十岁时便技盖全寺,做了清凉寺的方丈。神山上人天资颖悟,识见卓超,可算得是武林中的奇才,只是清凉寺的武学渊源远逊于少林,寺中所藏的拳经剑谱、内功秘要等等,不但为数有限,而且大部分粗疏简陋,不是第一流功夫。四十多年来他内功日深,早已远远超过清凉寺上代所传的武学典籍中所载,但拳剑功夫,终究有所不足,每当想起少林派的七十二项绝技,总不自禁又是艳羡,又是恼恨。

    这一日事有凑巧,他师弟神音引了一名天竺胡僧来到清凉寺,那胡僧便是哲罗星。

    哲罗星倒确是佛门弟子,在天竺算得是武学中的一流高手,与人动手,受了挫折,想起素闻东土少林寺有七十二项绝技,便心生一计,派遣记心奇佳的师弟波罗星来到少林,以求经为名,企图盗取武功绝技。不料波罗星行径为人揭破,被少林寺扣留不放。哲罗星派遣弟子前来少林探问,也不得与波罗星相见,于是哲罗星亲自东来,只盼能接回师弟,少林绝技既然盗不成,也只有罢手了。

    他来到东土后,径向少林寺进发,途中遇到一个老僧,手持精钢禅杖,不住向他打量。哲罗星不明东土武林情状,只道凡是会武功的僧人便是少林僧,一见便心中有气,便喝令老僧让道,言词极是无礼。那老僧反唇相讥,三言两语,便即斗了起来。斗了一个多时辰,兀自不分高下,两人内功各有所长,兵刃上也是互相克制,谁也胜不了谁。

    又斗良久,天已昏黑,那老僧喝令罢斗,说道:“兀那番僧,你武功甚高,只可惜脾气太也暴躁,忒少涵养。”哲罗星道:“你我半斤七两,你的脾气难道好了?”他的华语学得不甚到家,本想说“半斤八两”,却说成了“半斤七两”。那老僧甚奇,问道:“什么叫做‘半斤七两’?”哲罗星脸上一红,道:“啊,我说错了,是八斤半两。”

    那老僧哈哈大笑,道:“我教你罢,是半斤八两。这样寻常的话也说不上,我们的中国话,你还得好好学几年再说不迟。”哲罗星道:“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那老僧笑道:“嘿嘿,书袋你倒会掉,却不知半斤乃是八两。”哲罗星、波罗星师兄弟一意到中土盗取武功秘诀,读了不少中国书,所知的华语都是来自书本子的,于“半斤八两”这些俗语反而一知半解,记不清楚。

    两僧打了半天,都已有惺惺相惜之意,言笑之间,互通姓名。那老僧便是清凉寺方丈神山的师弟神音。哲罗星得知他不是少林寺的,更加全无嫌隙。神音问道他东来的原由。哲罗星便说师弟来到中土,往少林寺挂单,不知何故,竟为少林寺扣留不放。神音一来好事,二来对少林寺的威名远扬本就心中不服,三来要在这位新交的朋友之前逞逞威风,便道:“我师兄神山武功天下无敌,从来就没将少林寺瞧在眼里。我带你去见我师兄,定有法子救你师弟出来。”当下神音将哲罗星带到清凉寺去,会见了神山。

    神山心想少林寺方丈玄慈为人宽和,好端端地为什么扣留波罗星,其中定有重大缘由,当下善加款待,慢慢套问,不到半个月,便将哲罗星心中隐藏的言语套了出来,只不过他咬定说想取佛经,用以在天竺弘扬佛法。

    神山寻思:“波罗星去少林寺,志在盗经,如在刚盗到手时便被发觉,少林寺也不过将原经夺回,不致再加难为。现下将他扣留不放,定是他不但盗到了手,而且已记熟于心。再说,这番僧所盗的若是经论佛典,少林寺非但不会干预,反而会慎择善本,欣然相赠。所以将他监留于寺,七年不放,定然他所盗的不是佛经,而是武学秘笈。”一想到“少林寺的武学秘笈”,不由得心痒难搔。数日筹思,打定了主意:“我去代他出头,将波罗星索来。少林寺中高手虽多,但天下之事,抬不过一个理去。少林派是武林领袖,又是佛门弟子,难道真能逞强压人么?只要波罗星到手,不愁他不吐露少林寺的武学秘要。”

    当下派遣弟子持了自己名帖,邀请开封大相国寺观心大师、江南普渡寺道清大师、庐山东林寺觉贤大师、长安净影寺融智大师,随同神音和哲罗星,一同到少林寺来。邀请这四位武林中大有名望的高僧到场,是要少林寺碍于佛门与武林中的清议,非讲理放人不可。

    这时神山听得玄慈语带讥刺,勃然说道:“哲罗星师兄万里东来,难道方丈连他师兄弟相会一面,也是不许么?”

    玄慈心想:“倘若坚决不许波罗星出见,反而显得少林理屈了,普渡、东林诸寺高僧也必不服。”便道:“有请波罗星师兄!”

    执事僧传下话去,过不多时,四名老僧陪同波罗星走上殿来。那波罗星身形矮小,面容黝黑,他见到师兄,悲喜交集,涌身而前,抱住哲罗星,泪水潸潸而下。两人咭咭呱呱的说得又响又快,不知是天竺哪一处地方的方言土语,旁人也无法听懂,料想是波罗星述说盗经遭擒,被少林扣押不放的情由。

    哲罗星和师弟说了良久,大声用华语道:“少林寺方丈说假话,波罗星没有盗武功书,只偷看佛家书。佛家书,本来是我天竺来的,看看,又不犯戒!达摩祖师,是我天竺人,他教你们武功,你们反而关住了天竺比丘,这是忘恩负……负……那个,总之是不好!”

    他的华语虽不流畅,理由倒十分充分,少林僧众一时无言可驳,他抵死不认偷盗武学经籍,此时并无赃物在身,实难逼他招认。

    玄慈道:“出家人不打诳语。波罗星师兄,你若说谎,不怕堕阿鼻地狱么?”波罗星道:“我决不说谎!”玄慈道:“我少林派的《大金刚拳经》,你偷看过没有?”波罗星道:“没有,我只借看一部《金刚经》。”玄慈道:“我少林派的《般若掌法》,你偷看过没有?”波罗星道:“没有,我只借看过一部《小品般若经》。”玄慈道:“那么我少林派的《摩诃指诀》,难道你也没偷看么?那日我玄惭师弟在藏经楼畔遇到你之时,你不是正偷了这部指法要诀,从藏经楼的秘阁中溜出来么?”

    波罗星道:“小僧只在贵寺藏经楼借阅过一部《摩诃僧祗律》。贵国晋朝隆安三年,高僧法显来我天竺取经,得经书宝典多部,《摩诃僧祗律》即其一也。小僧借阅此书,不知犯了贵寺何等戒律?”他聪明机变,学问渊博,否则他师兄也不会派他来担任盗经的重任了,此刻侃侃道来,竟将盗阅武术秘笈之事推得干干净净,反而显得少林寺全然理亏。

    玄慈眉头一皱,口宣佛号:“阿弥陀佛!”一时倒难以和他辩驳。

    突然身旁风声微动,黄影闪处,一人呼的一拳向波罗星后心击去,这一拳迅速沉猛,凌厉之极。拳风所趋,正对准了波罗星后心的至阳穴要害。

    这一招来得太过突然;似乎已难解救。波罗星立即双手反转,左掌贴于神道穴,右掌贴于筋缩穴,掌心向外,掌力疾吐,那神道穴是在至阳穴之上,筋缩穴在至阳穴之下,双掌掌力交织成一片屏障,刚好将至阳要穴护住,手法巧妙之极。

    大雄宝殿上众高手见他这一招配合得丝丝入扣,倒似发招者故意凑合上去,要他一显身手一般,又似是同门师兄弟拆招,试演上乘掌法,忍不住都喝一声:“好掌法!”

    波罗星双掌之力将那人来拳挡过,那人跟着变拳为掌,斩向波罗星的后颈。这时众人已看清偷袭之人是少林寺中一名中年僧人。这和尚变招奇速,等波罗星回头转身,右掌跟着斩下。波罗星左指挥出,削向他掌缘。那僧人若不收招,刚好将小指旁的后豁穴送到他的指尖上去,其时波罗星全身之力聚于一指,立时便能废了那僧人的手掌。这一指看似平平无奇,但部位之准,力道之凝,的是非同凡俗。又有人叫道:“好指法!”

    那僧人立即收掌,双拳连环,瞬息间连出七拳。这七拳分击波罗星的额、颚、颈、肩、臂、胸、背七个部位,快得难以形容。波罗星无法闪避,也是连出七拳,但听得砰砰砰砰砰砰砰连响七下,每一拳都和那僧人的七拳相撞。他在这电光石火般的刹那之间,居然每一拳都刚好撞在敌人的来拳之上,要不是事先练熟,凭你武功再高,那也是决不可能之事。

    七拳一击出,波罗星蓦地想起一件事,“啊”的一声惊呼,向后跃开。那中年僧人却也不再进击,缓缓退开三步,合十向玄慈与神山行礼,说道:“小僧无礼,恕罪则个。”

    玄慈笑吟吟的合十还礼。神山脸有怒色,哼了一声。玄慈向观心、道清、觉贤、融智四僧说道:“还请四位师兄主持公道。”一时大殿之中,肃静无声。

    自从神山上人提到少林寺扣押天竺僧波罗星之事,虚竹便知眼前的事与己无涉,已放了一大半心;待见一位师叔祖出手袭击而波罗星一一化解,两人拆了招之后分开,但觉攻守双方所使招数,也并不如何了不起,却不知何以本寺方丈等人颇有得色,对方却有理屈惭愧之意,他只觉得波罗星在这三招上实在半点也没有吃亏。

    观心大师咳嗽一声,说道:“三位意下如何?”道清大师道:“适才波罗星师兄所使的三招,第一招似乎是《般若掌法》中的‘天衣无缝’;第二招似乎是《摩诃指》的‘以逸待劳’;第三招似乎是《大金刚拳》中的‘七星聚会’。”

    神山上人接口道:“哈哈,中土佛门果然受惠于天竺佛国不浅。当年达摩祖师挟天竺武技东来,传于少林,天竺武技流传至今,少林高僧的出手,居然和天竺高僧的天竺武功仍然若合符节,实乃可喜可贺。‘般若’、‘摩诃’是梵语,‘金刚’是梵神,东西为一,万法同源,可说是武学中的无分别境界了,哈哈,哈哈。”

    少林群僧一听之下,均有怒色。适才波罗星矢口不认偷看过少林寺的武功秘录,倒也难以指证其非。那中年少林僧法名玄生,是玄慈的师弟,武功既高,性情亦复刚猛,突然间出其不意的向波罗星袭击。他事先盘算已定,所使招数以及袭向的部位,逼得波罗星不得不以般若掌、摩诃指、大金刚拳中的三招来拆解。倘若波罗星从未学过这三门功夫,当然另有本门功夫拆解,但新学乍练,这些时日心中所想,手上所习,定然都是少林派功夫,仓卒之际不及细想,定会顺手以这三招最方便的招数应付。不料神山强辞夺理,反说这是天竺武技。但少林派的武功源自达摩祖师。达摩是天竺僧人,梁朝时自天竺东来与梁武帝讲论佛法,话不投机,于是驻锡少林,传下禅宗心法与绝世武功,那也是天下皆知之事。

    神山上人机变绝伦,一口咬定少林派的武功般若掌、摩诃指、与大金刚拳系从天竺传来,那么波罗星会使这三种武功便毫不希奇,决不能因此而证明他曾偷看过少林寺的武功秘录。

    玄慈缓缓说道:“本寺佛法与武功都是传自达摩祖师,那是一点不假。来于天竺,还于天竺,原也合情合理。波罗星师兄只须明言相求,本寺原可将达摩祖师所遗下的武经恭录以赠。但这般若掌创于本寺第八代方丈元元大师,摩诃指系一位在本寺挂单四十年的七指头陀所创。那大金刚拳法,则是本寺第十一代通字辈的六位高僧,穷三十六年之功,共同钻研而成。此三门全系中土武功,与天竺以意御劲、以劲发力的功夫截然不同。众位师兄都是武学高人,其中差别一见而知,原不必老衲多所饶舌。”

    观心大师、融智大师均觉玄慈之言不错,齐声向神山上人道:“师兄你意下如何?”

    神山上人微微一笑,说道:“少林方丈所言,当然高明,不过未免有一点故意分别中华与天竺的门户之见。其实我佛眼中,众生无别,中华、天竺,皆是虚幻假名。日前哲罗星师兄与小僧讲论天竺中土武功异同之时,也曾提到般若掌、摩诃指、和大金刚拳的招数。他说那一招‘天衣无缝’,梵文叫做‘阿伐岂耶’,翻成华语,是‘莫可名状’之意,这一招右掌力微而实,左掌力沉而虚,虚实交互为用,敌人不察,极易上当。方丈师兄,哲罗星师兄这句话,不知对也不对?”

    玄慈脸上黄气一闪而过,说道:“师兄眼光敏锐,佩服,佩服。”

    神山聪明颖悟,武学上识见又高,只见到波罗星和玄生对了那一掌,便瞧出了“天衣无缝”这招的精义所在,假言闻之于哲罗星,总之是要证明此乃天竺武学。他见波罗星与玄生对拆的三招变化奇巧,对少林武功又增几分向慕之情,心下只想:“少林寺这些和尚都是饭桶,上辈传下来这么高明的武学,只怕领悟到的还不到三成。只要能让我好好的钻研,再加变化,数年之内,便可压得少林派从此抬不起头来。”

    玄慈自然知道,神山这番话,是适才见了波罗星的招数而发,什么哲罗星早就跟他说过云云,全是欺人之谈,但他于一瞥之间便看破了这一招高深掌法中的秘奥,此人天份之高,眼力之利,确也是世所罕见。他微一沉吟,便道:“玄生师弟,烦你到藏经楼去,将记载这三门武功的经籍,取来让几位师兄一观。”

    玄生道:“是!”转身出殿,过不多时,便即取到,交给玄慈。大雄宝殿和藏经楼相距几达三里,玄生在片刻间便将经书取到,身手实是敏捷之极。外人不知内情,也不以为异,少林寺僧众却无不暗自赞叹。

    那三部经书纸质黄中发黑,显是年代久远。玄慈将经书放在方桌之上,说道:“众位师兄请看,三部经书中各自叙明创功的经历。众位师兄便不信老衲的话,难道少林寺上代方丈大师这等高僧硕德,也会妄语欺人?又难道早料到有今日之事,在数百年前便先行写就了,以便此刻来强辞夺理?”

    神山装作没听出他言外之意,将《般若掌法》取了过来,一页页的翻阅下去。观心大师便取阅《摩诃指秘要》,道清大师取阅《大金刚拳神功》。观心、道清二人只随意看了看序文、跋记,便交给觉贤、融智二位。这四位高僧均觉一来这是少林派的武功秘本,自己是别派高手名宿,身份有关,不便窥探人家的隐秘;二来玄慈大师是一代高僧,既然如此说,决无虚假,若再详加审阅,不免有见疑之意,礼貌上颇为不敬。

    神山上人却是认真之极,一页页的慢慢翻阅,显是在专心找寻其中的破绽疑窦,要拿来反驳玄慈。一时大殿上除了众人轻声呼吸之外,便是书页的翻动之声。神山上人翻完《般若掌法》,接看《摩诃指秘要》,再看《大金刚拳神功》,都是一页页的慢慢阅读。

    少林群僧注视神山上人的脸色,想知道他是否能在这三本古籍之中找到什么根据,作为强辩之资,但见他神色木然,既无喜悦之意,亦无失望之情。眼见他一页页的慢慢翻完,合上了最后一本《大金刚拳神功》,双手捧着,还给了玄慈方丈,闭眼冥想,一言不发。玄慈见他这等模样,倒是莫测高深。

    过了好一会,神山上人张开眼来,向哲罗星道:“师兄,那日你将般若掌的要诀念给我听,我记得梵语是:因苦乃罗斯,不尔甘儿星,柯罗波基斯坦,兵那斯尼,伐尔不坦罗……

    翻成华语是:‘如或长夜不安,心念纷飞,如何慑伏,乃练般若掌内功第一要义。’是这句话么?”哲罗星一怔,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随口答道:“是啊,师兄翻得甚是精当。”

    少林众高僧面面相觑,无不失色,辈份较低之众僧却都侧耳倾听。

    神山又叽哩咕噜的说了一大篇梵语,说道:“这段梵文译成华语,想必如此:却将纷飞之心,以究纷飞之处,究之无处,则纷飞之念何存?返究究心,则能究之心安在?能照之智本空,所缘之境亦寂,寂而非寂者,盖无能寂之人也,照而非照者,盖无所照之境也。境智俱寂,心虑安然。外不寻尘,内不住定,二途俱泯,一性怡然,此般若掌内功之要也。”

    哲罗星这时已猜到了他的用意,欣然道:“正是,正是!

    那日小僧与师兄在五台山清凉寺谈佛法,论武功,所说我天竺佛门般若掌的内功要诀,确是如此。”

    神山上人道:“那日师兄所说的大金刚拳要旨和摩诃指秘诀,小僧倒也还记得。”说着又滔滔不绝的说一段梵语,背一段武经的经文。

    玄慈及少林众高僧听神山所背诵的虽非一字不错,却也大致无误,正是那三部古籍中所记录的要诀,不由得都脸色大变。想不到此人居然有此奇才,适才默默翻阅一过,竟将三部武学要籍暗记在心,而且又精通梵语,先将经诀译成梵语,再依华语背诵。道清、融智、玄慈等均通梵文,听来华梵语义甚合,倒似真的先有梵文,再有华文译本一般。这么一来,波罗星偷阅经书的罪名固然洗刷得干干净净,而元元大师、七指头陀等少林上辈高僧,反成了抄袭篡窃、欺世盗名之徒。这件事若要据理而争,那神山伶牙俐齿,未必辩他得过。玄慈气恼之极,一时却也想不出对付之策。

    玄生忽又越众而出,向哲罗星道:“大师,你说这般若掌、摩诃指、大金刚拳,都是本寺传自天竺,大师自然精熟无比。

    此事真假极易明白。小僧要领教大师这三门武功的高招,小僧所使招数,决不出这三门武功之外。大师下手指点时,也请以这三门武功为限。”说着身形一晃,已站到哲罗星的身前。

    玄慈暗叫:“惭愧!这法子甚是简捷,只须那胡僧一出手,真伪便即立判,怎么我竟然念不及此?”神山上人也是心中一凛:“这一着倒也厉害,哲罗星自然不会什么般若掌、摩诃指、大金刚拳,却教他如何应付?”

    哲罗星神色尴尬,说道:“天竺武功,著名的约有三百六十门,小僧虽然都约略知其大要,却不能每一门皆精。据闻少林寺武功有七十二门绝技,请问师兄,是不是七十二门绝技件件精通?倘若小僧随便请师兄施展七十二门绝技中的三项,师兄是不是都能施展得出?”

    这番话一说,倒令玄生怔住了。少林寺绝技,每位高僧所会者最多不过五六门,倘若有人任意指定三门,要哪一位高僧施展,那确是无人能够办到。玄生于武学所知算得甚博,但七十二门绝技中所会者亦不过六门而已。哲罗星的反驳甚是有理,确也难以应付。

    突然外面一个清朗的声音远远传来,说道:“天竺大德、中土高僧,相聚少林寺讲论武功,实乃盛事。小僧能否有缘做个不速之客,在旁恭聆双方高见么?”一字一句,清清楚楚的送入了各人耳中。声音来自山门之外,入耳如此清晰,却又中正平和,并不震人耳鼓,说话者内功之高之纯,可想而知;而他身在远处,却又如何得知殿中情景?

    玄慈微微一怔,便运内力说道:“既是佛门同道,便请光临。”又道:“玄鸣、玄石两位师弟,请代我迎接嘉宾。”玄鸣、玄石二人躬身道:“是!”刚转过身来,待要出殿,门外那人已道:“迎接是不敢当。今日得会高贤,实是不胜之喜。”

    他每说一句,声音便近了数丈,刚说完“之喜”两个字,大殿门口已出现了一位宝相庄严的中年僧人,双手合十,面露微笑,说道:“吐蕃国山僧鸠摩智,参见少林寺方丈。”

    群僧见到他如此身手,已是惊异之极,待听他自己报名,许多人都“哦”的一声,说道:“原来是吐蕃国师大轮明王到了!”

    玄慈站起身来,抢上两步,合十躬身,说道:“国师远来东土,实乃有缘。敝寺今日正有一事难以分剖,便请国师主持公道,代为分辨是非。”说着便替神山、哲罗星师兄弟、观心等诸大师逐一引见。

    众僧相见罢,玄慈在正中设了一个座位,请鸠摩智就座。

    鸠摩智略一谦逊,便即坐了,这一来,他是坐在神山的上首。

    旁人倒也没什么,神山却暗自不忿:“你这番僧装神弄鬼,未必便有什么真实本领,待会倒要试你一试。”

    鸠摩智道:“方丈要小僧主持公道,分辨是非,那是万万不敢。只是小僧适才在山门外听到玄生大师和哲罗星大师讲论武功,颇觉两位均有不是之处。”

    群僧都是一凛,均想:“此人口气好大。”玄生道:“敬请国师指点开示。”

    鸠摩智微微一笑,说道:“哲罗星师兄适才质询大师,言下之意似乎是说,少林派有七十二门绝技,未必有人每一门都能精通,此言错矣。大师以为摩诃指、般若掌、大金刚拳是少林派秘传,除了贵派嫡传弟子之外,旁人便不会知晓,否则定是从贵派偷学而得,这句话却也不对。”他这番话连责二人之非,群僧只听得面面相觑,不知他其意何指。

    玄生朗声道:“据国师所言,有人以一身而能兼通敝派七十二门绝技?”鸠摩智点头道:“不错!”玄生道:“敢问国师,这位大英雄是谁?”鸠摩智道:“殊不敢当。”玄生变色道:“便是国师?”鸠摩智点头合十,神情肃穆,道:“正是。”

    这两字一出,群僧尽皆变色,均想:“此人大言炎炎,一至于此,莫非是疯了?”

    少林七十二门绝技有的专练下盘,有的专练轻功,有的以拳掌见长,有的以暗器取胜,或刀或棒,每一门各有各的特长,使剑者不能使禅杖,擅大力神拳者不能收发暗器。虽有人同精五六门绝技,那也是以互相并不抵触为限。玄生与波罗星都练了般若掌、摩诃指、大金刚拳三门功夫,那均是手上的功夫。故老相传,上代高僧之中曾有人兼通一十三门绝技,号称“十三绝神僧”,少林寺建寺数百年,只此一人而已。少林诸高僧固所深知,神山、道清等也皆洞晓。要说一身兼擅七十二绝技,自是欺人之谈。

    少林七十二门绝技之中,更有十三四门异常难练,纵是天资极高之人,毕生苦修一门,也未必一定能够练成。此时少林全寺僧众千余人,以千余僧众所会者合并,七十二绝技也数不周全。眼看鸠摩智不过四十来岁年纪,就说每年能成一项绝技,一出娘胎算起,那也得七十二年功夫,这七十二项绝技每一项都是艰深繁复之极,难道他竟能在一年之中练成数种?

    玄生心中暗暗冷笑,脸上仍不脱恭谨之色,说道:“国师并非我少林派中人,然则摩诃指、般若掌、大金刚拳等几项功夫,却也精通么?”

    鸠摩智微笑道:“不敢,还请玄生大师指教。”身形略侧,左掌突然平举,右拳呼的一声直击而出,如来佛座前一口烧香的铜鼎受到拳劲,镗的一声,跳了起来,正是大金刚拳法中的一招“洛钟东应”。拳不着鼎而铜鼎发声,还不算如何艰难,这一拳明明是向前击出,铜鼎却向上跳,可见拳力之巧,实已深得“大金刚拳”的秘要。

    鸠摩智不等铜鼎落下,左手反拍出一掌,姿势正是般若掌中的一招“慑伏外道”,铜鼎在空中转了半个圈子,拍的一声,有什么东西落下来,只是鼎中有许多香灰跟着散开,烟雾弥漫,一时看不清是什么物件。其时“洛钟东应”这一招余力已尽,铜鼎急速落下,鸠摩智伸出大拇指向前一捺,一股凌厉的指力射将过去,铜鼎突然向左移开了半尺。鸠摩智连捺三下,铜鼎移开了一尺又半,这才落地。

    少林众高僧心下叹服,知他这三捺看似平凡无奇,其中所蕴蓄的功力实已到了超凡入圣的境地,正是摩诃指的正宗招数,叫做“三入地狱”。那是说修习这三捺时用功之苦,每捺一下,便如入了一次地狱一般。

    香灰渐渐散落,露出地下一块手掌大的物事来,众僧一看,不禁都惊叫一声,那物事是一只黄铜手掌,五指宛然,掌缘闪闪生光,灿烂如金,掌背却呈灰绿色。

    鸠摩智袍袖一拂,笑道:“这‘袈裟伏魔功’练得不精之处,还请方丈师兄指点。”一句话方罢,他身前七尺外的那口铜鼎竟如活了一般,忽然连打几个转,转定之后,本来向内的一侧转而向外,但见鼎身正中剜去了一只手掌之形,割口处也是黄光灿然。辈份较低的群僧这才明白,鸠摩智适才使到般若掌中“慑伏外道”那一招之时,掌力有如宝刀利刃,竟在鼎上割下了手掌般的一块。

    玄生见他这三下出手,无不远胜于己,霎时间心丧若死:

    “只怕这位神僧所言不错,我少林派七十二门绝技确是传自天竺,他从原地习得秘奥,以致比我中土高明得多。”当即合十躬身,说道:“国师神技,令小僧大开眼界,佩服,佩服!”

    鸠摩智最后所使的“袈裟伏魔功”,玄慈方丈毕生在这门武功上花的时日着实不少,以致颇误禅学进修,有时着实后悔,觉得为了一拂之纯,穷年累月的练将下去,实甚无谓。但想到自己这门袖功足可独步天下,也觉自慰,此刻一见鸠摩智随意拂袖,潇洒自在,而口中谈笑,袍袖已动,竟不怕发声而泄了真气,更非自己所能,不由得百感交集。

    霎时之间,大殿上寂静无声,人人均为鸠摩智的绝世神功所镇慑。

    过了良久,玄慈长叹一声,说道:“老衲今日始知天外有天,人上有人。老衲数十年苦学,在国师眼中,实是不足一哂。波罗星师兄,少林寺浅水难养蛟龙,福薄之地,不足以留佳客,你请自便罢!”

    玄慈此言一出,哲罗星与波罗星二人喜动颜色。神山上人却是又喜又怒,喜的是波罗星果然精熟少林派绝技,而玄慈方丈准他离寺;愁的是此事自己实在无甚功绩,全是鸠摩智一力促成,此人武功高极,既已控制全局,自己再要想从波罗星手中转得少林绝技,只怕难之又难,何况波罗星所盗到的少林武功秘笈,不过寥寥数项,又如何能与鸠摩智所学相比?世上既有鸠摩智其人,则自己一切图谋,不论成败,都已殊不足道。

    鸠摩智不动声色,只合十说道:“善哉,善哉!方丈师兄何必太谦?”

    少林合寺僧众却个个垂头丧气,都明白方丈被逼到要说这番话,乃是自认少林派武功技不如人。少林派数百年来享誉天下,执中原武学之牛耳。这么一来,不但少林寺一败涂地,亦使中土武人在番人之前大大的丢了脸面。观心、道清、觉贤、融智、神音诸僧也均觉面目无光,事情竟演变到这步田地,实非他们初上少林寺时所能逆料。

    玄慈实已熟思再三。他想少林寺所以要扣留波罗星,全是为了不令本寺武功绝技泄之于外,但眼见鸠摩智如此神功,虽然未必当真能尽本寺七十二门绝技,总之为数不少,则再扣留波罗星又有何益?波罗星所记忆的本寺绝技,不过三门,比诸鸠摩智所知,实不可同日而语。这位大轮明王武功深不可测,本寺诸僧无一能是他敌手,若说寺中诸高手一拥而上,倚多为胜,那变成了下三滥的无赖匪类,岂是少林派所能为?

    这波罗星今日下山,不出一月,江湖上少不免传得沸沸扬扬,天下皆知,少林寺再不能领袖武林,自己也无颜为少林寺的方丈。这一切他全了然于胸,但形格势禁,若非如斯,又焉有第二条路好走?

    殿上诸般事故,虚竹一一都瞧在眼里,待听方丈说了那几句话后,本寺前辈僧众个个神色惨然。他斜眼望看师父慧轮时,但见他泪水滚滚而下,实是伤心已极,更有几位师叔连连捶胸,痛哭失声。他虽不明其中关节,但也知鸠摩智适才显露的武功,本寺无人能敌,方丈无可奈何,只有让他将波罗星带走。

    可是他心中却有一事大惑不解。眼见鸠摩智使出大金刚拳拳法、般若掌掌法、摩诃指指法,招数是对是错,他没有学过这几门功夫,自是无法知晓,但运用这拳法、掌法、指法的内功,他却瞧得清清楚楚,那显然是“小无相功”。

    这个无相功他得自无崖子,后来天山童姥在传他天山折梅手的歌诀之时,发觉他身有此功,曾大为恼怒伤心,因此功她师父只传李秋水一人,虚竹既从无崖子身上传得,则无崖子和李秋水之间的干系,自是不问可知了。天山童姥息怒之后,曾对他说过“小无相功”的运用之法,但童姥所知也属有限,直到后来他在灵鹫宫地下石室的壁上圆圈之中,才体会到不少“小无相功”的秘奥。

    “小无相功”是道家之学,讲究清静无为,神游太虚,较之佛家武功中的“无色无相”之学,名虽略同,实质大异。虚竹一听到鸠摩智在山门外以中气传送言语,心中便已一凛,知他的“小无相功”修为甚深,此后见他使动拳法、掌法、指法、袖法,招数虽变幻多端,却全是以小无相功催动。玄生师叔祖以及波罗星所使的“天衣无缝”等招,却从内至外全是佛门功夫,而且般若掌有般若掌的内功,摩诃指有摩诃指的内功,大金刚拳有大金刚拳的内功,泾渭分明,截不相混。

    他听鸠摩智自称精通本派七十二门绝技,然而施展之时,明明不过是以一门小无相功,使动般若掌、摩诃指、大金刚拳等招数,只因小无相功威力强劲,一使出便镇慑当场,在不会这门内功之人眼中,便以为他真的精通少林派各门绝技。

    这虽非鱼目混珠,小无相功的威力也决不在任何少林绝技之下,但终究是指鹿为马,混淆是非。虚竹觉得奇怪的是,此事明显已极,少林寺自方丈以下,千余僧众竟无一人直斥其非。

    他可不知这小无相功博大精深,又是道家的武学,大殿上却无一个不是佛门弟子,武功再高,也不会去修习道家内功,何况“小无相功”以“无相”两字为要旨,不着形相,无迹可寻,若非本人也是此道高手,决计看不出来。玄慈、玄生等自也察觉鸠摩智的内功与少林内功颇有不同,但想天竺与中土所传略有差异,自属常情。地隔万里,时隔数百年,少林绝技又多经历代高僧兴革变化,两者倘若仍是全然一模一样,反而不合道理了。是以丝毫不起疑心。

    虚竹初时只道众位前辈师长别有深意,他是第三辈的小和尚,如何敢妄自出头?但眼见形势急转直下,众师长尽皆悲怒沮丧,无可奈何,本寺显然面临重大劫难,便欲挺身而出,指明鸠摩智所施展的不是少林派绝技。但二十余年来,他在寺中从未当众说过一句话,在大殿中一片森严肃穆的气象之下,话到口边,不禁又缩了回去。

    只听鸠摩智道:“方丈既如此说,那是自认贵派七十二门绝技,实在并非贵派自创,这个‘绝’字,须得改一改了。”

    玄慈默然不语,心中如受刀剜。

    玄字班中一个身形高大的老僧厉声说道:“国师已占上风,本寺方丈亦许天竺番僧自行离去,何以仍如此咄咄逼人,不留丝毫余地?”

    鸠摩智微笑道:“小僧不过想请方丈应承一句,以便遍告天下武林同道。以小僧之见,少林寺不妨从此散了,诸位高僧分投清凉、普渡诸处寺院托庇安身,各奔前程,岂非胜在浪得虚名的少林寺中苟且偷安?”

    他此言一出,少林群僧涵养再好,也都忍耐不住,纷纷大声呵斥。群僧这时方始明白,这鸠摩智上得少室山来,竟是要以一人之力将少林寺挑了,不但他自己名垂千古,也使得中原武林从此少了一座重镇,于他吐蕃国大有好处。

    只听他朗声说道:“小僧孤身来到中土,本意想见识一下少林寺的风范,且看这号称中原武林泰山北斗之地,是怎样一副庄严宏伟的气象。但听了诸位高僧的言语,看了各位高僧的举止,嘿嘿嘿,似乎还及不上僻处南疆的大理国天龙寺。唉!这可令小僧大大失望了。”

    玄字班中有人说道:“大理天龙寺枯荣大师和本因方丈佛法渊深,凡我释氏弟子,无不仰慕。出家人早无竞胜争强之念,国师说我少林不及天龙,岂足介意?”那人一面说,一面缓步而出,乃是个满面红光的老僧。他右手食指与中指轻轻搭住,脸露微笑,神色温和。

    鸠摩智也即脸露笑容,说道:“久慕玄渡大师的‘拈花指’绝技练得出神入化,今日得见,幸何如之。”说着右手食中两指也是轻轻搭住,作拈花之状。二僧左手同时缓缓伸起,向着对方弹了三弹。

    只听得波波波三响,指力相撞。玄渡大师身子一晃,突然间胸口射出三支血箭,激喷数尺,两股指力较量之下,玄渡不敌,给鸠摩智三股指力都中在胸口,便如是利刃所伤一般。

    这玄渡大师为人慈和,极得寺中小辈僧侣爱戴。虚竹十六岁那年,曾奉派替玄渡扫地烹茶,服侍了他八个月。玄渡待他十分亲切,还指点了他一些罗汉拳的拳法。此后玄渡闭关参禅,虚竹极少再能见面,但往日情谊,长在心头。这时见他突为指力所伤,知道救援稍迟,立有性命之忧,他曾得聋哑老人苏星河授以疗伤之法,后来又学了破解生死符的秘诀,熟习扶伤救死之道,眼见玄渡胸口鲜血喷出,不暇细想,身子一晃之间,已抢到玄渡对面,虚托一掌。

    其时相去只一瞬之间,三股血水未及落地,在他掌力一逼之下,竟又迅速回入了玄渡胸中。虚竹左手如弹琵琶,一阵轮指虚点,顷刻间封了玄渡伤口上下左右的十一处穴道,鲜血不再涌出,再将一粒灵鹫宫的治伤灵药九转熊蛇丸喂入他口中。

    当日虚竹得段延庆指点,破解无崖子所布下的珍珑棋局之时,鸠摩智曾见过他一面,此刻突然见他越众而出,以轮指虚点,封闭玄渡的穴道,手法之妙,功力之强,竟是自己生平所未见,不由得大吃一惊。

    慧方等六僧那日见虚竹一掌击死玄难,又见他做了外道别派的掌门人,种种怪异之处,无法索解,当即负了玄难尸身,回到少林寺中。玄慈方丈与众高僧详加查询,得悉玄难是死于丁春秋“三笑逍遥散”的剧毒,久候虚竹不归,派了十多名僧人出外找寻,也始终未见他的踪影。

    虚竹回寺之日,适逢少林寺又遇重大变故,丐帮帮主庄聚贤竟然遣人下帖,要少林奉他为中原武林盟主。玄慈连日与玄字辈、慧字辈群僧筹商对策,实不知那名不见经传的庄聚贤是何等样人物。丐帮是江湖上第一大帮会,实力既强,向来又以侠义自任,与少林派互相扶持,主持江湖上正气、武林中公道,突然要强居于少林派之上,倒令众高僧不知如何应付才是。虚竹的师父慧轮见方丈和一众师伯、师叔有要务在身,便不敢禀告虚竹回寺、连犯戒律之事。是以他在园中挑粪浇菜,众高僧也均不知,这时突然见他显示高妙手法,倒送鲜血回入玄渡体内,自是人人惊异。

    虚竹说道:“太师伯,你且不要运气,以免伤口出血。”撕下自己僧袍,裹好了他胸口伤处。玄渡苦笑道:“大轮明王……的……拈花指功……如此……如此了得!老衲拜……拜服。”

    虚竹道:“太师伯,他使的不是拈花指,也不是佛门武功。”

    群僧一听,都暗暗不以为然,鸠摩智的指法固然和玄渡一模一样,连两人温颜微笑的神情也是毫无二致,却不是少林七十二绝技之一的“拈花指”是什么?群僧都知鸠摩智是吐蕃国的护国法师,敕封大轮明王,每隔五年,便在大雪山大轮寺开坛,讲经说法,四方高僧居士云集聆听,执经问难,无不赞叹。他是佛门中天下知名的高僧,所使的如何会不是佛门武功?

    鸠摩智心中却又是一惊:“这小和尚怎知我使的不是拈花指?不是佛门武功?”一转念间,便即恍然:“是了!那拈花指本是一门十分王道和平的功夫,只点人穴道,制敌而不伤人,我急切求胜,指力太过凌厉,竟在那老僧胸口戳了三个小孔,便不是迦叶尊者拈花微笑的本意了。这小和尚想必由此而知。”

    他天生睿智,自少年时起便迭逢奇缘,生平从未败于人手,一离吐蕃,在大理国天龙寺中连胜枯荣、本因、本相等高手,此番来到少林,原是想凭一身武功,单枪匹马的斗倒这座千年古刹,眼见虚竹只不过二十来岁,虽然适才“轮指封穴”之技颇为玄妙,料想武功再高也高不到哪里去,当下便微笑道:“小师父竟说我这拈花指不是佛门武学,却令少林绝技置身何地?”

    虚竹不善言辩,只道:“我玄渡太师伯的拈花指,自然是佛门武学,你……你大师所使这个……却不是……”一面说,一面提起左手,学着玄渡的手法,也弹了三弹,指力中使上了小无相功。他对人恭谨,这三弹不敢正对鸠摩智,只是向无人处弹去,只听得镗、镗、镗三响,大殿上一口铜钟发出巨声。虚竹这三下指力都弹在钟上,便如以钟槌用力撞击一般。

    鸠摩智叫道:“好功夫!你试我一招般若掌!”说着双掌一立,似是行礼,双掌却不合拢,呼的一声,一股掌力从双掌间疾吐而出,奔向虚竹,正是般若掌的“峡谷天风”?

    虚竹见他掌势凶猛,非挡不可,当即以一招“天山六阳掌”将他掌力化去。

    鸠摩智感到他这一掌之中隐含吸力,刚好克制自己这一招的掌力,宛然便是小无相功的底子,心中一凛,笑道:“小师父,你这是佛门功夫么?我今日来到宝刹,是要领教少林派的神技,你怎么反以旁门功夫赐招?少林武功在大宋国向称数一数二,难道徒具虚名,不足以与异邦的武功相抗么?”

    他一试出虚竹的内功特异,自己没有制胜把握,便以言语挤兑,要他只用少林派的功夫。

    虚竹怎明白他的用意,直言相告:“小僧资质愚鲁,于本派武功只学了一套罗汉拳,一套韦陀掌,那是本派扎根基的入门功夫,如何能与国师过招?”鸠摩智哈哈一笑,道:“既然如此,你倒也有自知之明,不是我的对手,那便退下罢!”

    虚竹道:“是!小僧告退。”合十行礼,退入虚字辈群僧的班次。

    玄慈方丈却精明之极,虽不明白虚竹武功的由来,但看他适才所演的几招,招数精奇,内功深厚,足可与鸠摩智相匹敌,少林寺今日面临存亡荣辱的大关头,不如便遣他出去抵挡一阵,纵然落败,也总是一个转机,胜于一筹莫展,当即说道:“国师自称精通少林派七十二门绝技,高明渊博,令人佩服之至。少林派的入门粗浅功夫,自是更加不放在国师眼里了。虚竹,本寺僧众现今以‘玄、慧、虚、空’排行,你是本派的第三代弟子,本来决无资格跟吐蕃国第一高手国师过招动手,但国师万里远来,良机难逢,你便以罗汉拳和韦陀掌的功夫,请国师指点几招。”他将话说在头里,虚竹只不过是少林寺第三代“虚”字辈的小僧,败在鸠摩智手下,于少林寺威名并无所损,但只要侥幸勉强支持得一炷香、两炷香的时刻,自己乘势喝止双方,鸠摩智便无颜再纠缠下去了。

    虚竹听得方丈有令,自是不敢有违,躬身应道:“是。”走上几步,合十说道:“国师手下留情!”心想对方是前辈高人,决不会先行出招,当即双掌一直拜了下去,正是韦陀掌的起手式“灵山礼佛”。他在少林寺中半天念经,半天练武,十多年来,已将这套罗汉拳和韦陀掌练得纯熟无比。这招“灵山礼佛”本来不过是礼敬敌手的姿式,意示佛门弟子礼让为先,决非好勇斗狠之徒。但他此刻身上既具逍遥派三大高手深厚内力,复得童姥尽心点拨,而灵鹫宫地下石窖中数月面壁揣摩,更是得益良多,双掌一拜下,身上僧衣便即微微鼓起,真气流转,护住了全身。

第1854章 永生之法

    菊剑想了想,也点了点头:“不错,我们的一切都是主人的,的确没什么打紧的?”

    另一旁的兰剑忽然小声地说道:“你们说等会儿晚上主人会不会让我们侍寝啊。”

    梅剑啐了一口:“你个小妮子脑袋瓜子里在想些什么东西!”

    竹剑也红着脸说道:“以前听石嫂她们说过,大户人家的贴身丫鬟都要替主人暖床的。”

    “别胡思乱想了,快点认真修炼。”梅剑掐了妹妹一把,不过脑海里也忍不住浮现出一些场景,不知道是不是练功姿势的缘故,身体愈发酸麻了。

    几个小丫头的窃窃私语声音虽小,却没有逃过宋青书的耳朵,听到几人的议论内容,他不禁哭笑不得,看来天山童姥虽然凶,但对她们还很不错,不然也不会是这样活泼的性子。

    不过他很快就平静下来,继续看石洞里的壁画,一来他本就有一学即会的特殊能力,二来如今修为高深,一法通则万法通,虽然看得很快,却很快便将这些武功融会贯通,到了后来他并没有动用太玄经的轻功,整个人都能凭空浮在半空之中。

    又过了几个时辰,宋青书将石室里的武功几乎全都融会贯通,只觉得神清气爽,武学境界仿佛又上了一个台阶。

    正要离去之时,忽然空气中传来一丝轻微的呜呜之声,他不由得停下了脚步,这声音太过轻微,若非他功力通神,也决难听到。

    过了一会儿,呜呜的声音再次传来,感觉很像传说中的鬼夜哭,若是普通人的话恐怕已经吓尿了,不过经过完整科学体系熏陶过的宋青书,又岂会被这点小事吓到?

    很快明白过来应该是某处有一个密室之类的,空气流动从一些细小的缝隙灌到隐藏的空腔之中,才发出了这样的声音。

    宋青书循声往里走去,又走了数丈,终于来到一块大石壁前,伸手在上面摸了摸,内力延伸进去,很快便感受到里面有一个不小的空间。

    大致扫视一番,便注意到旁边一处灯座有些突兀,试探着扭动了几下,一道石门渐渐打开,宋青书回头望了一眼,见梅兰竹菊几人正在远处专心练功,并没有注意到这边情形。

    他艺高人胆大,倒也不怕里面有什么机关,径直走了进去。

    这个密室不大不小,几十平米的样子,不过宋青书还是被吓了一跳,因为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正前方椅子上坐着的一具枯骨。

    若是普通枯骨倒也罢了,关键是这枯骨看着体型很小,仿佛一个小孩子一般,但哪怕已经成了枯骨,整个人坐姿却有一股睥睨的豪气。

    “真是奇怪!”宋青书疑惑不已,看这样子这枯骨身前应该是个绝顶武林高手,或者是个久居上位之人,不然不会仅凭坐姿就散发出这样的气概。

    “难道是潘阆的遗骨?”宋青书脑中闪过一个念头,不过很快否定了猜测,眼前这骨头纤细小巧,看来多半年纪不大,而且还是个女性,绝不会是潘阆。

    宋青书忽然注意到枯骨手中有一卷羊皮纸,轻轻取了下来,卷首几个字印入眼帘——“永生之法!”

    “永生?”宋青书嗤笑一声,自古以来,帝王将相莫不追求长生之术,秦始皇当年何等人物,一统天下动用全国之力,依然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后面那些皇帝有样学样,一个个修仙服丹,最后不仅没有获得永生,反倒因为重金属中毒提前死亡。

    本来宋青书还有些佩服眼前眼前这人,想必她身前也是个了不起的大人物,结果没想到也是个追求长生的愚笨之人。

    不过他还是打开了整张羊皮纸,看看上面会写些什么,结果很快他脸色就有些变了,因为前几句提到了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

    “……此功虽然神奇,有不老长春的功效,但毕竟并非真的永生,以师父通天彻地之能,大限一至,也不得不撒手仙逝……”

    宋青书点了点头,看来这人倒也不算糊涂,紧接着看下去,只见上面写道:

    “何为永生,吾精研典籍,知道天人五衰、肉体大限是大道规则,武功再高也无法违背,不过虽然肉体无法永生,灵魂呢?”

    宋青书咯噔一下,下意识想到了明尊,他不就是研究出夺舍之法,成功上了张无忌的身,某种意义上他已经获得了永生。

    一开始他还只是随便看看,但到了现在,他有些迫不及待看下去了:“灵魂到底是什么,吾思来想去,不外乎是记忆和思维方式,如果另一个人有了和我一样的记忆,和我一样的思维方式,而且打心底认为她就是我,那这样算不算我用另一种方式继续活在这世上?”

    “这……”宋青书不由得有些瞠目结舌,这样的想法他第一次听闻,初时觉得极为荒谬,但渐渐地有觉得有几分道理。

    如果甲有乙所有的记忆,思维方式也一样,甚至自己也认为他就是乙,那他到底是甲还是乙呢?

    他想得头昏脑涨,心想这样的议题让后世界那些哲学家保证能辩得天昏地暗,继续往后看下去,只见上面写着:“吾穷尽毕生之学,终于摸索出一种永生之法,先找到一合适人选,年纪小没太多记忆优先,如果容貌类似更佳,用本门的搜魂大-法洗去她原本的记忆,然后将我从小到大的记忆一点一点印到她脑海之中,并教她同样的思维方式以及所会的武功,等到将来百年之后,她就能永远代替我活下去……”

    宋青书脸色数变,心中忽然闪过几个猜测,不禁有些毛骨悚然:“不是吧……”

    “最近被李秋水那贱人暗算,如果是以前,我修养几个月便能恢复,可如今练这永生之法练功出了岔子,已经时日无多,幸好前段时间找到一丫头,聪明伶俐,关键是长得和我年轻时极为相似,看来计划不得不提前了……”

    后面的字迹有些模糊不清了,不过看到这里宋青书也渐渐明白了事情的原委,眼前这句身形娇小的枯骨多半才是真正的天山童姥,她这些年在灵鹫宫中研究出一种灵魂永生之法,谁知道关键时刻被李秋水暗算出了岔子,不得不找来一个容貌和自己类似的小女孩,用研究出的永生之法给她洗脑,最后又将一身功力传给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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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55章 帝王般享受

    难怪自己当初探查天山童姥经脉觉得完全和年轻小姑娘无异,无崖子也告诉自己觉得天山童姥有些怪。

    李秋水和天山童姥经常相斗,逐渐习惯了她的变化,反倒最不容易看出问题。

    虽然想明白了这一切,但宋青书依然产生了另外一个问题:“虽然自己知道如今那个天山童姥是假的,但她的记忆和思维方式,武功甚至长相都和真正的天山童姥一样,那她的身份到底该怎么算?”

    如果说她不是天山童姥,可现在的她和天山童姥也没区别……

    宋青书寻思着要不要找机会告诉她真相,不过思来想去还是算了,这样的事情太过惊世骇俗,而且她原本的记忆已经被真正的天山童姥洗掉,如果让她知道自己身份的问题,多半会崩溃的。

    “啊~”这时身后传来了一阵阵惊呼,宋青书回头望去,只见梅兰竹菊几个丫头缩在门口,正一脸害怕地望着石室里的骸骨。

    宋青书将羊皮纸收入怀中,对她们几人说道:“这应该是以前坐化在此的某个前辈,找人将她遗骨收敛,好好厚葬吧。”

    事到如今没必要说出她的真实身份,不然整个灵鹫宫又要大乱一次。

    “是,主人~”几个侍女行了一礼,忍不住好奇地打量着整间石室,“以前都不知道里面还有这么个密室呢。”

    宋青书翻了个白眼:“说得你们以前进来过一样。”

    竹剑吐了吐舌头:“说得也是,不知道姥姥她以前见过没有。”

    宋青书一怔,忽然意识到童姥一直在此地练功,莫非从来都没发现过这间密室么?

    从密室中出来,他都在思索这个问题,觉得如今的童姥既可能不知道真相也可能知道,当真是薛定谔的猫。

    终究还是没有在这个无解的问题纠缠下去,宋青书很快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如何对付李谅祚上面,当务之急是尽快整合好灵鹫宫的资源,尽早能调动来对付李谅祚麾下的力量。

    一边让余婆石嫂负责整合灵鹫宫与三十六洞七十二岛,一边让程青霜负责调查如今灵州方向的动向,等忙完这一切,夜已经深了。

    “主人,时间不早了,快休息吧,奴婢们已经替主人准备好了热水沐浴更衣。”一个少女端着一个瓷杯走到书桌前盈盈一拜,正是兰剑。

    宋青书点点头,是时候该睡觉了,这段时间一直日夜奔波,好好养精蓄锐一番。

    兰剑领着他来到一间极大的房中,房中陈设古雅,铜鼎陶瓶,居中放着一个精美香炉熏着最上等的檀香,整个房间虽然简约却有一种雅致的气质。

    到了里间一张超大的床引入眼泪,虽然没有坐上去,但透过纱帐也能感受到上面的温软,宋青书忽然开口问道:“这是以前童姥的房间吧。”

    几个侍女吓得纷纷下跪:“主人请恕罪,因为时间紧迫,来不及建造新的尊主寝宫,整个灵鹫宫中也就姥姥房间最大最好,不敢让主人住其他窄小的房间。”

    梅剑补充道:“不过主人请放心,这里的床单被褥什么的都是新的……”

    宋青书笑着将她们几人扶了起来:“我只是随口一问,看把你们吓得,我又不介意睡她的卧室,哪怕你们不换被褥都没关系,我又不是没和她睡过。”当初皇宫冰窖之中,李秋水将天山童姥的衣裳剥了塞到他被窝里,这样说的确并非虚言。

    梅兰竹菊:

    “???”

    “……”

    “!!!”

    “@#¥!”

    几名少女心中惊涛骇浪,纷纷面面相觑:“主人和童姥……睡过?”

    “童姥那么大年纪了,主人这……这……”

    “你们说主人会不会也是好几十岁了,只不过是功力高深,驻颜有术,才显得年轻?”

    “应该不会吧,听江湖传言,主人应该也就三十岁左右。”

    “别胡思乱想了,姥姥虽然年纪不小,但容貌却非常年轻,就算……就算……也能理解的。”

    “姐姐你这才是胡思乱想吧。”

    ……

    几个少女一母同胞,本就心意相通,相互之间一个眼神便明白对方的意思,所以说即使她们不懂传音入密,也能暗地里将这些八卦讨论得非常热烈。

    宋青书哪知道她们已经胡思乱想了这么多,来到大厅中那盆热气腾腾的浴桶前,顿时觉得全身有些痒,便说道:“你们先出去吧,我要沐浴了。”

    几个少女这才从八卦之火中清醒过来,纷纷说道:“让婢子们服侍主人吧。”

    宋青书笑了笑:“不用了,我自己搞得定。”

    谁知道一句话引得几个少女泫然欲涕:“主人不要我们了……”

    “你们这思维有些跳跃。”宋青书一头黑线,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兰剑哭泣着说道:“我们姐妹几个本来就是用来服侍主人的,没什么其他本事,如今主人连沐浴都不让我们服侍,我们活在这世上还有什么意义?”

    宋青书苦笑道:“以前你们是童姥的侍女,毕竟大家都是女人,可如今我们男女有别,实在是不怎么方便。”

    这下连一向懂事的梅剑也忍不住疑惑起来:“有什么不方便的,这世上婢女服侍主人少爷的不是再正常也不过了么?”

    宋青书一怔,倒不知道如何反驳,这个世界本来就是这样,只不过他来自后世,有些不习惯而已。

    竹剑也忍不住垂泪道:“主人是不是嫌弃我们是老尊主的侍女,明天我们便让石嫂她们重新选几个新人来服侍主人好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宋青书头都大了,“行了行了,你们留在这儿服侍吧。”他最终还是放弃了说服对方,他又不是食古不化的老学究,非要拿后世的习俗来改变古代的人。

    “谢谢主人!”几个少女顿时转忧为喜,脸上雀跃的神情肉眼可见。

    不得不承认,虽然几个少女年纪又小,叽叽喳喳又很不靠谱的样子,但作为侍女却是相当合格的,给他宽衣,梳理头发……一系列动作既轻柔又有条不紊,宋青书毕竟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物,很快便平静了心情,享受着她们的服务。

    不过这可苦了几个小丫头,她们一直以来服侍的都是童姥,灵鹫宫上也没有其他男人,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和男子相处,她们小胸脯纷纷起伏不定起来,小脸蛋被热气一蒸,愈发娇艳欲滴。

第1856章 心神失守

    只不过几个少女知道轻重,虽然心中涟漪纷纷,动作却也不敢有丝毫出格,个个尽心尽力完成本职工作。

    宋青书泡在温水之中,顿觉整个人都轻松起来,连日来的风尘仆仆仿佛也被温水一扫而空。

    “婢子给主人捏捏肩吧?”身后传来了梅剑温柔的声音。

    宋青书第一反应是拒绝,不过注意到她担忧的神情,忽然明白过来,因为忽然换了主人,这几个前任尊主的侍女正忐忑不安,对未来一点安全感都没有。

    微微点了点头,没有拒绝梅剑的好意,宋青书也想让几女安定下来,不想她们胡思乱想到时候惹出什么事来。

    见主人答应,梅剑脸上闪过一丝嫣红与雀跃,小心翼翼走上前去,手指刚接触到对方的肌肤便吓了一跳:“男人的身体都这么烫么?”

    “怎么了?”宋青书疑惑她为什么停在那里像被点了穴一般,还以为她之前练功出了什么岔子。

    “没……没什么。”梅剑脸色一红,急忙收敛心神,温柔地替他捏起肩来。

    感受着少女十指纤纤,宋青书忍不住轻吐一口气,古代这些贵族实在是纸醉金迷,难怪那么多现代人都幻想着穿到古代当纨绔,有个娇俏的丫鬟服侍,这样的感觉还真是不错,而且自己还有四个这样娇俏可人的侍女。

    就这样渡过了大半个时辰,宋青书简直享受得不想起来,只不过察觉到梅剑渐渐有些散乱的呼吸,知道她按了这么久恐怕早已手臂酸麻,便对她笑道:“好了,我泡得差不多了,谢谢你。”

    梅剑急忙说道:“服侍主人是婢子的职责,主人切莫折煞奴婢。”

    宋青书暗暗忐忑,前些年自己还有些怀念原本那个世界,不过现如今这个世界这么美好,我还哪想回去。

    这时屏风外又走进两个少女,却是竹剑和菊剑,微笑道:“咱姊妹二人服侍主人换衣。”说着从托盘里拿起一套淡青色的内衣内裤,放在了屏风旁。

    宋青书一头黑线:“内衣这些我自己换好了。”虽然很享受几个小丫头服侍,但他一时间还有些转变不过来。

    “是,主人。”几个少女欠了欠身,嘴角微微上扬,难得看到主人这般窘迫,一时间窃笑不已。

    当宋青书换好衣裳出去过后,忽然想起什么,问道:“兰剑呢?”

    “回主人,兰剑在替主人暖床。”几个少女答道。

    “暖床?”宋青书傻眼了,虽然他如今身份地位已高,但在金蛇营,大家艰苦创业,他自然不好搞什么特殊;易容当皇帝期间,皇室又没有暖床这样的规矩,是以他还从来没体验过这项服务,没想到反倒在灵鹫宫见识了。

    不知不觉走到窗前,一个娇俏的少女从被窝中钻了出来,浑身上下只穿着贴身的亵衣,露出了少女特有的乳白晶莹的肌肤,赫然便是兰剑。

    “主人,床已经暖好了,还请主人上床休息。”兰剑盈盈下拜,肌肤在寒冷的空气中刺激得有些发颤。

    宋青书眉头微皱,伸手将一张毛毯隔空吸了过来披在她身上:“别冷着了。”

    “谢谢主人关心。”兰剑喜悦地说道。

    “以后不必做这样的事情了,我功力通玄,早已寒暑不侵。”宋青书说道,他还真有点不习惯这样的生活方式。

    “是~”兰剑原本雀跃的表情瞬间黯淡,虽然没有落泪,但让人一看便有些于心不忍。

    竹剑也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我们姐妹果然都是无用之人……”

    宋青书一阵头大:“行了行了,你们以后轮流暖床,这总行了吧。”

    几个侍女顿时转忧为喜:“多谢主人!”

    宋青书一怔,渐渐反应过来,自己好像中了这些丫头的套路啊,不过他内心貌似对这样的事情还是很期待的,所以明知是套路,也忍不住往里跳。

    钻到了被窝之中,宋青书闻到一股似兰非兰似麝非麝的少女体香,心想兰剑兰剑,果然人如其名,不知道其他几个姐妹是不是也有与名字对应的味道,说不定天山童姥就是因为这样才给几人这样命名的。

    宋青书忽然意识到什么,望着在一旁垂手而立的几女:“你们怎么还站在这里?”

    听到他的话,几女纷纷脸色一红,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终于由梅剑鼓起勇气说道:“不知主人今晚想召谁侍寝?”

    “召谁……侍寝?”宋青书怎么觉得自己脑回路有些跟不上对方。

    看到他的模样,菊剑以为他在纠结,忍不住小声补充了一句:“其实主人也可以召我们四人一起,只是怕这样太伤主人身体……”她说完这句话,周围几女脸色愈发嫣红,但没人出言反驳,显然是默认了这一切。

    宋青书差点没有鼻血直接喷出来,看着眼前四个娇俏少女容貌几乎一模一样,想到她们一母同胞,脑海中浮现出一些大胆的画面,饶是他如今心志坚定,也差点心神失守。

    “胡说八道什么呢,把你们主人当成什么人了!”宋青书好不容易才让呼吸平稳下来。

    竹剑眨巴着大眼睛:“你是我们的主人啊,我们服侍主人,让主人开心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么?”

    宋青书瞬间觉得自己好不容易冷静下来的血液差点再次沸腾,这些小丫头明明说着最露-骨诱人的话,可神态又是那么纯洁无暇,仿佛是在述说着什么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一样,这种强烈的反差真是让人受不了。

    “行了行了,你们好好做好本职工作就行,我不需要你们侍寝什么,这段时间一直坚守灵鹫宫,想必你们也没好好休息过,快去睡觉吧,这是命令!”宋青书挥了挥手,生怕稍微迟疑自己就克制不住改变主意。

    见他说道这般境地,几女只好告退,退出房间后,几女忍不住窃窃私语:

    “江湖中不是传言主人素来风流,身边红颜知己众多么?”

    “对啊,有人还说主人每日无女-不欢,可我看主人分明是正人君子啊。”

    “会不会是主人见惯天姿国色,我们姿色太过普通,不入主人法眼啊。”

    “嘘,你们小声点,主人武功通神,小心被他听了去。”

    ……

    里屋中的宋青书神情古怪,心想这几个丫头当真是人小鬼大,也不知道童姥一天到晚给她们灌输的什么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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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57章 灵州惊变

    休息了一整夜,第二日起来宋青书神清气爽,只觉得近日来的劳累一扫而空,而几个侍女早已准备好了新衣裳侍奉在窗前,其中兰剑则是捧着个一个瓷碗,里面装着黄橙橙的液体递了过来:“还请主人漱口。”

    宋青书接过来喝了一口,一股药香,里面还有着淡淡的苦味,他身居高位,连皇帝也当过,自然喝得出来是什么,不由说道:“以后不用拿参汤来漱口,太糟蹋浪费了。”

    梅剑微微一笑:“主人多虑了,我们灵鹫宫身处天山,再加上有三十六岛七十二洞的那些人上供,别的可能缺,但人参雪莲之类的东西,库房里却到处都是,而且主人是灵鹫宫尊主,给主人享用,又哪里算得上浪费呢。”

    宋青书一愣,没想到灵鹫宫在这方面如此财大气粗,不由笑道:“这些人参雪莲可以留来炼药,将来我有大用,岂不好过我拿来漱口?”逍遥派本来就擅长制药,九转熊蛇丸更是江湖中最顶尖的疗伤圣药,他自己也懂得其他一些药物的炼制,可以炼制出一大批药物,不管是用来给士兵治伤还是用来培养高手,将来的需求量绝对不小。

    “是,谨遵主人法旨。”四姐妹脆生生地答应下来。

    宋青书这会儿功夫已经穿好了衣服,随口问道:“灵州那边有没有消息传来?”

    竹剑答道:“主人,昨天程姐姐才派人出发去灵州呢。”

    宋青书这才反应过来:“是我心急了,一有消息就通知我,另外派人给程青霜送几颗九转熊蛇丸过去,让她好好养伤,其他的交给手下的人去做就行了。”

    “婢子先替程姐姐谢谢主人了。”梅剑盈盈拜了拜。

    宋青书微微点头,不过他如今的注意力全在担心木婉清和耶律南仙如今在灵州城的情况,自己离开灵州的时候,耶律南仙身陷李元昊被杀一案,被朝廷通缉;木婉清则被李谅祚选为皇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举行婚礼,如今自己在嵩州、灵鹫宫来回几圈,虽然一路上日夜兼程,可路途遥远,再怎么赶路也过了一两个月了。

    “主人洗漱完毕了先用早膳吧。”菊剑在他身后禀告道。

    宋青书点点头:“让余婆、石嫂她们来见我,我看看她们盘点工作做得如何了。”

    “是~”竹剑到外面将命令传下去,然后回来和其他姐妹一起服侍主人用膳,她们虽然名义上是侍女,但是最高首领身边的贴身侍女,可谓是身份很高的大丫鬟了,除非是特别重要紧急的事,否则跑腿的事自然有下面的人代劳。

    没过多久余婆、石嫂以及九天九部各部首领便一同前来,向宋青书禀告灵鹫宫的伤亡、以及三十六岛七十二洞的定罪,另外还有收编的情况。

    宋青书暗暗点头,天山童姥经营灵鹫宫多年,难怪能和背后有西夏一国之力的李秋水分庭抗礼,这些首领、副首领一个个不仅武功高强,而且精明能干,都是足以独当一面的人物。

    忽然有人进来禀告,原来程青霜派出去的人回来了。

    “快让她进来。”宋青书心中奇怪,程青霜的人昨天刚派出去,这里到灵州还有不短的距离,她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一个钧天部的姐妹很快被带了进来:“回禀尊主,我们走到中途正好碰上一些从灵州方向回来的姐妹,得知了灵州最近的情况,所以就派我先行回来禀告,其他人继续去灵州查探。”

    “灵州如今局势如何?”宋青书大喜,急忙问道。

    那宫人答道:“回禀尊主,灵州最近风云变幻,前几日大将军赫连铁树忽然造反,囚禁了西夏皇帝李谅祚,并大肆残杀了一批李谅祚的嫡系,如今灵州已经易主,并封闭了城门,只许进不许出;西夏其他各州县不少纷纷举起反抗大旗,都说要平定叛乱,战事一触即发,另外还有不少州县作壁上观,等着双方决出胜负再决定支持哪边。”

    宋青书傻眼了,这都什么跟什么啊,这段时间自己一直把李谅祚当做假想敌,结果武功高强,手下高手无数,又身为西夏皇帝的他居然被其他人搞定了?

    这个赫连铁树他有印象,以前是西夏军方大将,掌管着忠于皇帝李元昊的力量,另外还监管着一部分一品堂,只不过被木氏兄弟牢牢压住,顶多只能算军方第三号人物。

    之前无论是木氏兄弟被杀,还有李元昊被杀,他都按兵不动,当时还以为他被李谅祚收买,如今才知道他原来另有打算。

    李谅祚武功非凡,又身为皇帝,这样都还被他所趁,只能说明赫连铁树苦心孤诣,蒙骗了所有的人。

    “西夏皇后呢?有没有她的消息。”宋青书想到了木婉清,急忙问道。

    “皇后?”那宫人露出了疑惑之色。

    宋青书解释道:“就是木家小姐,木婉清。”

    “哦,”那宫人反应过来,“之前西夏皇帝李元昊驾崩了,灵州处于国丧期间,虽然李谅祚封了木家小姐为皇后,可是并没有正式大婚,理论上要到第二年才举行仪式,结果这期间赫连铁树作乱,想必他们这亲也没法结了。”

    宋青书松了一口气,和自己所料不差,虽然李元昊的死是李谅祚在幕后操纵,但他不可能冒天下之大不韪在父亲刚死不久就大婚,这也是自己为何敢离去这么长时间的原因。

    “木小姐现在哪儿呢?”宋青书继续追问道。

    那宫人茫然地摇了摇头:“回禀主人,并没有探听到木小姐的消息。”

    想到如今灵州封城,也不知道木婉清和耶律南仙现状如何,宋青书再也按捺不住,快速安排各部首领:“我马上下山先行赶往灵州,你们整合灵鹫宫的人马,后面跟着过来,我们到灵州大干一把。”

    “是,主人!”余婆等人纷纷领命。

    梅剑说道:“主人,如今灵州城危机重重,你一个人孤身前往太危险了,我们姐妹和您一起去吧。”

    宋青书笑道:“我的武功你们还不知道么,我一个人来去自如,这天底下谁留得下我,如果带着你们,反而束手束脚。”

    梅剑等人脸上露出羞愧之情:“都是婢子们武功太过低微,不仅无法保护主人,反倒会拖主人后腿。”

    宋青书安慰道:“之前童姥悉心调-教,给你们打下了不错的底子,接下来只需勤练我教你们的神足经,要不了多久就能帮到我的。”

    想到练神足经羞人的场景,几女纷纷小脸一红,不过还是齐齐答道:“是,主人。”

第1858章 西域魔头

    宋青书安排好灵鹫宫个人的任务后,便急冲冲下了缥缈峰,灵鹫宫山下的据点给他准备了数匹最长力的骆驼,借助骆驼的脚力,他一路向东而去。

    有了上次的经验,这次他自然不会迷失在大漠之中,出了大漠之后,他嫌骆驼速度太慢,直接运起轻功往灵州方向疾驰。

    中途累了也不投宿客栈,只是在路上城镇购买马匹,坐在马背上全当休息,休息好了又直接以轻功往灵州赶,然后累了再买马,如此反复……

    幸好西北本就产马,若是在南宋,他就算有钱也未必能这么轻易不停换马匹。

    就这样日夜不停往灵州飞驰,本来灵州城距离天山的路程再怎么也要大半个月,结果硬生生被他数日内就赶到了。

    灵州城外,宋青书风尘仆仆,吐了一口浊气,望着远处的城门,暗暗感叹:“武侠未免个人虽然强大,但很多地方比起科技未免还是差很多,前世如果不停歇地开车的话,从天山到灵州,也就一天多点,坐飞机的话更快,也就两三个小时,我如今累得像狗一样,结果还是要慢不少。”

    当然,除了马匹速度不及汽车外,这个世界的道路远不如后世那些逢山开洞遇水架桥的高速公路好走,同时也要绕了许多。

    也亏得他轻功盖世,方才能短短数日之内,赶到灵州城。

    看着远处戒备森严的城门,宋青书知道之前得到的消息果然非虚,他顿了顿,并没有急着进城,而是先往城郊的戒坛寺方向赶去。

    “也不知道婉妹和南仙她们还在不在那里。”宋青书心中担忧无比,如果是之前,以耶律南仙和木婉清的武功倒也足以自保,可如今连李谅祚都完蛋了,那证明赫连铁树手中的力量更强。

    这一路上宋青书一直在思索,赫连铁树何德何能有胆量和能力发动政变,而且还成功了,想来想去,他应该是借助了外力,否则以李谅祚的武功和城府,又岂会这么容易被他所趁?

    只是不知道借助了谁的外力,宋青书有些后悔,早知如此当初不该那么轻易放金刚门主等人下山,该问问他们是不是蒙古派了人到西夏来,毕竟思来想去,如今南宋内乱自顾不暇,金、清、辽都在自己间接控制之下,唯独只剩下蒙古有这个能力来颠覆别国的皇室。

    当然也可能是明尊那厮在兴风作浪,之前在灵鹫宫上他一直不出现,弄得宋青书心中有些忐忑,不知道他到底去哪儿了。

    不管是谁在兴风作浪,木婉清是李谅祚未来的皇后,耶律南仙又牵扯到李元昊的死,谁上台后都会拿她们开刀的。

    正思索的时候,远处忽然传来了打杀声,宋青书直接飞到高处树顶,循声望去,只见一大队西夏的士兵正在追杀几个人,那几人边战边走,身上已经沾满血污,眼看着无法逃脱后面西夏军队的追击了。

    宋青书却是看得怒气勃发,原来他认出了其中两人,人群中有两个女子,身形婀娜高挑,可此时却显得狼狈不堪,正是耶律南仙和李清露。

    李清露虽然有着凌波微步这样顶级的闪避轻功,可是战场上到处都是人,凌波微步也起不了太大的作用,反倒是耶律南仙要从容得多,她毕竟是上过战场的,相比从事情报工作的李清露,她更适应这种惨烈的搏杀。

    宋青书无暇去想这两人怎么会在一起,如今她们形势危急,他运起轻功,急速往那边赶去。

    且说西夏士兵分出一股骑兵抄了她们的后路,眼看着被团团围住,耶律南仙叹了一口气:“我们今天恐怕走不了了,只可惜连累了妹妹。”

    “可惜我好不容易收拢起来的这些一品堂旧部,为了掩护我们逃跑,可死伤不轻。”李清露擦了擦脸上溅到的血迹,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你也不必谢我,我未必是真心想救你,只是担心日后梦郎知道后,怪我见死不救,所以才做一下来救你们的姿态,谁知道错估了对方的实力,导致我现在也一起倒霉。”前段时间她与宋青书日夜相处,自然得知了她们与情郎的关系。

    耶律南仙一怔,旋即笑道:“你能直言相告,显然心地不错,不管如何,我都是承你的情的,等会儿我会尽量掩护你逃走,凭借凌波微步你未必不能逃出生天。”

    李清露咬着牙恨恨说道:“这些是西夏最精锐的骑兵铁鹞子,被这群骑兵咬上,我会凌波微步又哪里走得脱。只恨那个竹竿模样的瘦老头武功太高,不然一开始我擒贼先擒王的计划便成功了,说不定还能凭借公主身份反夺这支部队的指挥权。”

    耶律南仙往远处骑兵首领边上看了一眼,旁边一人一身黑衣,身材清瘦高挺,有若竹竿般,皱纹满脸,年纪最少在七十开外,深凹的眼睛精光炯炯,胁下挟著一枝寒铁杖。

    “此人名叫竹叟,在西域与‘紫瞳魔君’花扎敖齐名,是有名的大魔头,江湖传闻他投靠了蒙古,没想到居然会出现在西夏。”耶律南仙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若是宋大哥在这里,他又算得了什么。”

    一席话也勾动了李清露的心思:“是啊,如果宋大哥在这儿,捏死这个瘦竹竿和捏死一只蚂蚁差不多。”

    尽管战场嘈杂无比,但竹叟功力高深,依然将她们的话听得清清楚楚,不由哼了一声:“黄毛丫头就会信口雌黄。”

    他一声哼出,场中众人齐齐一震,互相的厮杀也忍不住停了下来。

    将这一切收入眼中,竹叟说道:“如此正好抓活的,师兄见到两位天姿国色的美人儿,一定相当高兴。”

    两女脸颊齐齐一红,忍不住骂道:“当真是老不修,厚颜无耻。”这竹叟眼看着七十开外,他的师兄年纪只会更大,当她们的爷爷都还嫌老,结果还想着那样腌臜的事情。

    那竹叟却毫不在意,仿佛这样的事情已经经历过太多:“你们口中那个姓宋的是谁,他要在这里,爷爷一只手就捏死他!”

第1859章 花仙

    “你要捏死谁?”就在这时半空中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

    一群人循声望去,只见半空中一个年轻男子立在一棵大树的树枝之上,整个人随着枝条摆动微微有些起伏,仿佛没有重量一般。

    竹叟心中一凛:这年轻人好高的轻功!

    “你是谁!”竹叟喝道。

    那年轻男子冷冷答道:“你刚刚不是说要一只手捏死我么?”

    “宋大哥!”

    “梦郎!”

    这时耶律南仙和李清露也认出了情郎身份,惊喜的语气中充满不可置信之情。

    宋青书脚尖一点,从树上轻轻降落在两女身侧,有些歉意地说道:“对不起我来晚了,让你们受苦了。”

    两女绝境之中突然柳暗花明,还是情郎亲自出现来相救,顿时喜极而泣,若非此时不合时宜,恐怕会当场扑倒他怀中诉说衷肠。

    “等我一下,让我先收拾了这个瘦竹竿再说。”宋青书对两女微微一笑,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竹叟听到他的话不由心中一凛,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戒备,可没想到对方忽然在他眼中消失,他顿时魂飞魄散,不过凶名在外横行塞外几十年,他也不是浪得虚名,本能地往斜后方某处刺去。

    “咦?”宋青书刚刚施展出咫尺天涯瞬间出现在他身侧,正好看到对方的寒铁杖攻来,不过这仓促之间的出招对他并没有什么威胁。

    前些日子将逍遥派的武功融会贯通,这空手入白刃的功夫已经是登峰造极,竹叟还没反应过来,便觉得脉门一麻,陪伴他数十年从没离手过的寒铁杖便再也拿捏不住掉在了地上。

    他还试图反击,结果对方劲力一吐,他整个人便如遭雷噬,已受了不轻内伤,浑身内力哪里还使得出来?

    宋青书扣住他咽喉,目光中倒有几分欣赏之色:“虽然瘦得像根竹竿,但一身功力倒是真不错。”虽然对方被他妙擒,但以他如今的修为,刻意突袭之下,放眼整个江湖,能躲过去的人物屈指可数,反倒是对方仓促之际居然能反击一招,足以让人另眼相看。

    “你到底是谁,武功为何如此之高?”竹叟声音中充满惊惧之色,再也没有了一开始的狂傲,忽然他仿佛想到了什么,“整个江湖让我一招都接不了的就那么些人,又姓宋,难道你是汝阳王府那位郡马?”

    宋青书一愣,旋即反应过来他指的是自己和赵敏的关系,不由心情大好:“你们蒙古内部现在已经公认了我和赵敏的关系么。”对方的语气自然能说明他来自蒙古。

    “哼,我劝你最好放了我,”竹叟情绪渐渐从被秒擒的震惊中平复下来,“且不说你与汝阳王府的关系,就说武功本身,你不过是仗着轻功诡谲,才让我被你所趁,等会儿碰到我师兄轻功不亚于你,你还能翻的起什么大浪。”

    “你师兄是谁?”宋青书并没有太当一回事,这竹叟武功虽然很强,可比起裘千仞也还差上一筹,连自己擒拿他手法的精妙也感知不到,不过他倒是不介意趁着这个机会探听一下一些有用的情报。

    “我师兄是花间派掌门,人称‘花仙’的年怜丹,是域外三大宗匠之一,这些年跟着大汗东征西讨,也不知道击毙了多少国家宗师级人物。”竹叟语气中充满了自豪,看得出来他对这位师兄崇拜到了骨子里。

    “花间派?”宋青书有些发蒙,怎么黄易里的人物有些乱入了,不过记得黄易好几部里都描写了蒙古大汗麾下的众多高手,也不知道他是凭空虚构的还是本来就有这些人的传说,被他收集整理了。

    “怕了吧?”见他愣住了,竹叟说道,“最好快放了我,到时候念在汝阳王府的面子上,我师兄或许会放你一马,为了保险的话,可以把那两个女人拿来当礼物,我师兄最爱绝色美人儿,一看到她们或许就饶你一命了。”

    “废话真多。”宋青书手一紧,直接捏碎了他的喉咙,竹叟一双老眼瞪得老大,仿佛没想到自己纵横域外这么多年,居然会死得这般无声无息。

    “居然杀了竹叟,来人,射死他!”之前竹叟被擒,这队铁鹞子的首领有些投鼠忌器,如今见到竹叟死了,他惊怒之余也再没了顾忌,下令手下人放箭。

    铁鹞子是西夏最精锐的部队,弓箭早已准备就绪,一等命令顿时一片箭雨往宋青书射了过去。

    “小心!”耶律南仙和李清露纷纷惊呼。

    宋青书双手在身前微微转动,一个肉眼可见的气旋产生,那些弓箭挨着了气旋便失了准头,纷纷跟着气旋的方向旋转起来。

    见时机差不多了,宋青书便将手中的气旋反了回去,其中夹杂的箭矢以比刚才快数倍的速度反射而回,刚刚射箭的那群骑士纷纷坠地而亡。

    宋青书身形一闪,已经冲到了那将领身边,对方想抽出腰刀反击,只可惜刀还没抽出来,便已经被他控制。

    抓着他来到李清露身边,对剩下的士兵喝道:“你们将军已被俘虏,如今银川公主再次,放下武器投降,既往不咎!”

    那群士兵面面相觑,对方刚刚仿佛天神一般,一进一退便杀了高手竹叟,擒了首领,还射死了一大批弓手,如今有着公主这个名头,他们哪还犹豫,便借势下坡,纷纷向李清露请罪。

    李清露派麾下一品堂的人去控制了这些骑士,宋青书这才问道:“婉清呢,怎么没看到她?”

    耶律南仙急忙答道:“之前一群士兵忽然闯进了戒坛寺,他们人多势众,又有很多高手,我们寡不敌众,木妹妹被他们抓走了,若非公主前来相助,我恐怕也难以逃脱。”

    宋青书霍然望向那群投降的士兵:“你们将木姑娘抓到哪里了?”

    那群士兵急忙答道:“大将军亲自下令,木姑娘是未来的皇后,不能流落在外,所以派人将她请回了皇宫。”

    “皇宫?”宋青书想到刚刚竹叟说的话,急忙问道,“那个什么花仙年怜丹,如今在哪儿?”

    “大将军将他安置在皇宫之中,震慑京城各个家族。”一个百户答道。

    宋青书不由心中一沉,急忙对耶律南仙和李清露说道:“我得马上进宫,不然婉妹会有危险。”

第1860章 觊觎皇后

    花间派里的人是什么尿性,宋青书再清楚不过了,说得好听点是风流倜傥,说得直白点完全就是采花大盗,历代中也就候希白这样的讲规矩,其他的人么,都是江湖中最不耻的存在。

    也不知道这个世界花间派历史上有没有候希白,不过年怜丹等人出现,意味着黄大师uu小说其他那群宗师级高手多半也在,其实想想这样才合理,金书往往是以南宋这边的视角写的,所以大多数出现的宗师高手都是南宋那边的人物,可这样就产生了一个悖论,如果南宋这边有如此多武功盖世的高手,为何不能派去行刺铁木真,那样蒙古的威胁自然迎刃而解。

    不过蒙古能征服大半个亚欧大陆,麾下人才济济,高手不可能比南宋少才是,金书中汝阳王府和忽必烈旗下都是一大堆高手,身为蒙古大汗,旗下高手应该更多才是。

    射雕中铁木真身边的确没什么高手,但那时蒙古还处于创业阶段,如今东征西讨灭国无数,也不知道有多少宗师级高手投靠。

    要知道中原一个少林寺就高手如云,而历史上全世界各个教派都向蒙古朝贺,欧洲的教皇、中东各个派别、吐蕃密宗、中原禅宗、全真教等等,可见他能控制的有多少高手。

    到时候不会一大堆破碎虚空的人物出来吧?

    想到黄大师uu小说那些非人的设定,宋青书也不禁有些头大,同时暗暗有些佩服明尊了,这么多年居然能靠明教那些二流高手拖住蒙古,当真是人才中的人才,当初放他一条生路实在是明智之举。

    “我们和你一起去!”耶律南仙与李清露急忙说道。

    宋青书第一反应是拒绝,他一个人行动要方便得多,不过转念一想,他刚到灵州,对这边发生的事情完全不清楚,就这样冲到皇宫里很容易做出一些错误的判断。

    于是点头道:“好,你们和我一起吧,清露你这些手下先安顿在城中,等需要的时候我们再召唤他们。”

    “好!”李清露点点头,一品堂这些人本就是做情报密探出身的,掩藏身份什么的对于他们来说是家常便饭。

    很快便安排好手下那群人,宋青书便带着两女一起往灵州城皇宫赶去,路上向两女询问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两女左一句右一句,他终于大致明白过来。

    本来一切都在李谅祚控制之中,他专心搜捕太妃余孽,以及清洗太子旧部,巩固自己的权力,弄得灵州城有些人心惶惶,结果前几天宫中忽然传来消息,说秦喜谋害新皇,新皇受了重伤,皇宫被封了起来,外臣根本无法入宫见到人,接着整个灵州也被封锁,许进不许出。

    大家这才知道出事了,因为这期间一直是赫连铁树在张罗,大肆围剿秦家的人,大家就猜测是他发动了政变,囚禁了新皇。

    “不是说李谅祚被杀了么?”宋青书疑惑地问道。

    耶律南仙摇了摇头:“现在没有任何证据表明他已死,只是不少人猜测他已经被杀了而已。”

    宋青书接着问道:“如今灵州城各方势力态度如何?”赫连铁树虽然身为大将军,但也绝不可能控制整个灵州的力量。

    耶律南仙解释道:“秦家本来是跟随李谅祚的从龙之臣,但被扣上了谋反的罪名,其实很多人都在怀疑,但秦家毕竟以前和木家是姻亲,也有谋反的动机,所以大家都坐看局势变化,秦家人死的死被抓的被抓,以后秦家恐怕要从西夏除名了。”

    宋青书急忙问道:“秦红棉呢?呃,就是婉妹的母亲?”秦桧当年作孽太深,如今他的家族烟消云散,也算咎由自取,只不过他和秦红棉有一段交情,自然不愿意见到她香消玉殒。

    耶律南仙答道:“秦伯母一直住在戒坛寺,并没有和秦家人在一起,反倒躲过了一劫,不过刚刚还是和婉清一起被赫连铁树的手下抓走了。”

    李清露悄悄戳了戳宋青书的腰际,小声说道:“梦郎,你要是对天都王妃有兴趣,等这边大局定了,我悄悄派人把她送过来,反正她一个罪臣之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记得不让木姑娘知道就行,想来事后她自己也不好意思声张,更不可能和女儿讲的。”

    她是李秋水一手调-教出来的,自然秉承了李秋水的一身邪气,再加上西夏这边,说话也有些肆无忌惮。

    宋青书急忙呵斥道:“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只是不想婉妹伤心才关心她母亲安危的。”

    李清露撇了撇嘴:“假正经,口不对心……”

    “什么假正经?”另一边的耶律南仙忍不住问道。

    宋青书老脸一红:“没什么,对了,李谅祚的嫡系呢,难道对此没有反应么?”

    耶律南仙答道:“秦家被清洗,高怀昌、毛惟正也是第一时间被控制,等其他人反应过来已经晚了,如今李谅祚麾下的那些人都在观望事态如何,如果最后真的大势已定,想必也只有投靠赫连铁树一途,毕竟大家都有家有室,谁也不想为一个已经死了的主子卖命。”

    李清露接着说道:“一品堂一部分已经听从了赫连铁树指挥,我好不容易收拢了一部分昔日太妃的心腹,不过更多的依然是在观望。”

    宋青书点点头:“这的确是人之常情,他们还在观望,也是因为当年你祖母的威势太大,担心她卷土重来,若是知道你祖母再没了威胁,恐怕会马上归顺赫连铁树。”

    “同样还有木家的那群人,当年木氏兄弟毕竟控制着西夏一半的军权,麾下的心腹还是不少的,此番赫连铁树这么急着抓木姑娘,想必也是存着利用她的身份来招降木家观望的那群人。”李清露说道。

    听到两女讲解灵州城的形势,宋青书心中慢慢有了一个计划,不过这一切都要建立在先进宫救了木婉清再说。

    “我们要加快脚步了。”戒坛寺在灵州城郊,离皇宫还有一段距离,宋青书便牵着两女的手,加快速度往那边敢去。

    此时皇宫之中,一个一身华服的男子站在皇帝寝宫之中,他高鼻深目,绝非中土人士,不过长衫飘拂,头戴儒冠,倒是气度不凡,脸目也颇为英俊,只不过目光闪烁,看得出他心性诡狡多变。

    此时的他盯着不远处床上躺着的男子,微微笑道:“听闻皇上格外喜欢木氏之女,甫一登基便封其为后,只可惜还没来得及成亲,想来一直是皇上心中的遗憾。我特意派把她找了过来,若真是天姿国色,我倒是不介意替皇上当一回新郎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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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61章 赌约

    床上躺着的男子自然便是刚继任不久的西夏皇帝李谅祚,若是熟悉他的人看到他此时的模样绝对要吓一跳,整个人形容枯槁眼神昏暗,哪有半点之前那种意气风发的样子。

    “混账!”原本像个活死人躺在床上的李谅祚,听到他的话,心如死灰的表情瞬间变得激动起来。

    华服男子笑呵呵地说道:“我知道你对败给我相当不服气,总觉得是因为我偷袭的缘故。”

    李谅祚恨恨地盯着他:“难道不是么?”

    华服男子也不在意,微微笑道:“你的武功的确不错,不过就算是正面对敌,你也不是我的对手,只不过我为了减少麻烦,懒得和你正面决斗而已。”

    李谅祚哼了一声:“事已至此,随你怎么说了。”

    “成王败寇,本就是世上的至理,”华服男子神色淡然,“不过正好这两天我心情好,可以让你输得心服口服。”

    “我就算是死,也不会心服口服的。”李谅祚牙龈都快咬出血来。

    “是么?”华服男子脸上露出了诡异的笑容,“一个男人最大的失败莫过于他不仅被人打败,连自己的女人也臣服于仇人,就让你彻底感受一下什么叫失败的滋味。”

    李谅祚只觉得一股热气冲上头顶,紧接着后背又泛起一层凉气:“你现在武功高强,木小姐自然无法反抗你,不过我对她的性子再清楚不过,她绝不会向你臣服!”

    “是么,话不要说得太满,”华服男子脸上露出猫捉老鼠的戏谑之情,“我听闻你之前用皇帝的权势让她成了准皇后,只不过木小姐貌似对你并没有什么感觉,所以你几次去找她都被她严词拒绝。”

    “父皇刚刚驾崩,她家族也刚刚遭受灭顶之灾,本就应当守孝三年,她拒绝我实属正常。”李谅祚哼了一声。

    华服男子哈哈大笑:“你太不懂女人心了,显然是你的魅力不够,你信不信我能让她主动在我面前宽衣解带,自荐枕席?”

    “痴人说梦!”李谅祚知道木婉清素来刚烈,又岂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我们打个赌如何?”华服男子脸色充满莫名的意味,“如果你赢了,我就放你一条生路,让你和那位皇后双宿双栖,幸福地过完余生;如果我赢了,你就将你和那些心腹约定的密语告诉我,我依然放你一条生路,让你余生做个富家翁,如何?”

    “当我是三岁小孩子么?”李谅祚冷笑连连,他知道自己之所以还能活到现在,主要就是因为当初谨慎,和麾下的心腹嫡系约定了除了玉玺、个人印信之外,还设定了独特的密语系统,和每个人的密语都不一样。

    这其实是前些年韬光养晦那段时间为了避免信息泄露做的保密措施,后来他夺得皇位,这个习惯也保留了下来,这才间接救了自己性命,不然前几日政变的时候,他战斗失败那一刻,恐怕就死定了。

    华服男子也不在意:“你会答应我的赌约的,因为你现在没了其他翻盘的资本,哪怕明知道这个希望很渺茫,你也会抓住的。”

    李谅祚脸色阴晴变化,他知道对方所言非虚,如今的他丹田被破,已经成了废人,重伤之下甚至连像普通人一样正常行动也做不到,继续这样睡在这里等待自己的只有死亡,与其如此,还不如搏上一搏。

    “好,我和你赌,不过你不能用武力强迫对方,也不能拿她的亲人威胁,只能凭借自己的……魅力!”说道后面几个字,李谅祚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来的,强忍着心中的作呕,眼前这男人在他眼中像恶魔一般,哪有丝毫魅力可言?

    至于这个赌约,他封死了对方使用盘外招的各种可能,这样以木婉清刚烈如火的性子,就绝不会对那人投怀送抱。

    “没问题。”华服男子打了个响指,吩咐门外的手下,“将你们刚刚请来的皇后娘娘带到这儿来。”

    见他答应得如此爽快,李谅祚反而心中一沉,他很清楚对方绝不会是傻瓜,否则也不可能一击便改天换日,对方这样轻松证明早已胸有成竹,可任他想破头,也实在想不出木婉清会屈服的理由。

    没过多久,木婉清便被带了过来,华服男子一见之下不由大为赞叹:“活色生香,娇媚万状,犹如新月清辉,花树堆雪,果然是个万里挑一的绝色美人,难怪李谅祚对你念念不忘。”

    木婉清秀眉微蹙:“你是谁?”

    华服男子挥了挥手,示意押送她的侍卫先退下,这才说道:“在下乃花间派掌门,姓年名怜丹,外号‘花仙’。”

    木婉清露出一丝厌恶之色:“这外号一听就不是什么好人,像采花大盗一般。”

    年怜丹凭借着俊朗的外貌,潇洒的举止碰上女人素来无往而不利,哪像如今这般被怼得这么厉害。

    李谅祚忍不住哈哈大笑,最近这几天的郁结之气不由得一扫而空:“哈哈,这就是你所谓的魅力,真是笑死我了,咳咳……”

    木婉清这才注意到床上躺着的李谅祚,忍不住问道:“你原来在这里,咦,你这是怎么了?”

    李谅祚擦了擦嘴角的血迹,脸上露出一丝欣慰之情:“本以为你对我无情,没想到你还会关心我,我是被这厮暗算,所以如今才像个活死人。”

    木婉清过去查探,发现他已成废人,不禁说道:“以你的武功都打不过他,我就更不可能了,我帮不了你。”

    “不需要你帮我,只不过刚刚这人和我打了一个赌,他说能让你心甘情愿投怀送抱。”李谅祚担心有什么变故,提前将赌约说出来,就是为了给木婉清提个醒,以防万一。

    木婉清不由得大怒:“无耻!”手臂一扬,毒袖箭便往年怜丹激射而去。

    年怜丹身形纹丝不动,两根如玉的手指将毒袖箭轻轻夹了下来:“好烈的一匹胭脂马,这样骑着才愈发有征服感。”

    李谅祚大惊,急忙说道:“你说过不会动用武力强迫她的!”

    年怜丹微微一笑:“我当然不是那种煞风景的鲁男子,我会让她自愿在我面前宽衣解带的。”说完转过头来望着木婉清,轻轻吐出一个字:“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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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主角醒来,发现变成了宋青书,还发现这是一个融合金庸十四本小说的大乱世;姑娘,你的笑容好甜;夫人,你的裙子好香;一样的人物,却构成一个不一样的江湖夫人们的香裙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夫人们的香裙,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夫人们的香裙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