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4章 志在四方
林一回村，第五日。
下雪了。
这是大庆王朝、晋平省、基盛历十三年的第一场雪。
鹅毛细雪飞扬，尚未落下，便已融了大半，打湿一地。
于细雪中。
一位白衣客，撑着雪白纸伞，踏雪无痕，一步跨出十米，如凌空飞燕般洒然飘至。
“真不愧是剑师兄，你总不会错过装逼的时机。”
伊凛站在门口，在林父林母督促下，裹了一件袄子，看着剑南春白衣胜雪，格外有范，忍不住吐槽道。
“师弟谬赞。”剑南春淡淡一笑，于屋檐下抖抖伞，身上片雪未沾，他目光不经意在屋内忙着往火盆里填新鲜木炭准备生火的夏小蛮一眼，用二人才能听见的声音，小声说道：“正如师弟所言，镇南王屯兵十万，训练战马万匹，屯粮四十仓，铸造铁甲上千箱，确是有起兵迹象。就不知是近日还是将来。”
伊凛默然。
剑南春又道：“难怪师兄我近日夜观星象，见紫微星黯淡无光，周围有数颗乱星围困，西南天有红色妖星若隐若现，东北天阴云覆天，正中天雾霭朦胧，这是是战乱之兆。”
“哟？”伊凛一听，便不困了：“你还懂观星？”
剑南春满脸得意，将额前长刘海往后脑用力一甩：“林师弟，你莫小看你师兄。你师兄天赋虽比不上朝师妹，但在同辈中，也算数一数二。要不是掌门至尊向来只收女弟子，这预备亲传的名额，你师兄将有一席之地。”
伊凛目光下移：“其实你可以再努力努力的。”
剑南春得意的笑容猛地一僵，在还没完全理解伊凛话中深意时，便下意识夹紧腿：“师兄有自知之明，男儿当自强不息。”
二人谈话间，林父林母唤林一入内。
剑南春本还想说什么，伊凛却摇摇头：“我知道了。”
说完，伊凛不理剑南春，走入屋内。
随着火盆木炭熊熊燃烧，屋外飘雪，屋内温暖如春。
“来来来，儿啊，外头冷，快进来烤火。”
林母朝林一招招手。
伊凛笑了笑：“烧木炭时，记得保持通风，别搞到一氧化碳中毒了。”
夏小蛮：“？”
林母：“？”
林父：“？”
伊凛继续道：“那白毛小猫是我养的，我不在的时候，就拜托二老悉心照顾了。”
林父张了张嘴，却哑口无言。
伊凛仍自顾自地说道：“冬天记得屯点粮，还有鱼塘里，有一种皮下脂肪特别厚的，适合在冬天塘养，省着吃，过冬应该是没问题的。如果没食物了，你就跟猫咪说一声，说不定第二天屋里头就能多出食物来。”
“喵~”
黏在伊凛脚边的小白猫，适时发出甜腻的喵叫声。
喵星人挺上道。
只是林父林母，觉得这喵叫声怪怪的，甜腻中藏着丝丝霸气，测漏出来。
“还有我床底下给你们留了一点小球，碰到危险，扒拉掉拉环，往外丢就行了。有什么事，记得跑，别忘了带上我的猫。”
“喵~”
伊凛点点滴滴，细细叮嘱。
大到兵荒马乱，细到生活起居。
一边说，林母一边流泪。
“孩儿走了。”
夏小蛮感受着屋内古怪的情绪，不知怎的，莫名地有些不好受。
可恶……明明不是自己告别爹妈啊！本公主……难受个屁啊！
夏小蛮心里纠结着，嘴上却说：“那叔、婶，时间不早了，我们还有事，我们就先走了。”
“等会！”林父匆匆入内屋，将一个盒子取出，打开一看，里面赫然是一个精致的木镯子，木镯子细看还有些古怪，居然是由不少零件拼凑成的。只见林父不知做了什么，咔嚓一下，木镯子打开了，再咔嚓一下，在夏小蛮还没反应过来时，那木镯子便已稳稳扣在了夏小蛮那纤细的手腕上。
“这是我们林家传家宝，乾坤扭纹锁，里面暗藏机巧，据说每一次开合，都会生成不同的开锁方式。传说，只有命中注定的那个人，才能把这乾坤扭纹锁打开，小蛮啊，叔看你顺眼，这不值钱的破玩意，就送你了！”
说完，林父趁夏小蛮不在意，朝伊凛眨眨眼。
等等……刚才不是还说传家宝么？怎么一转口就说这是不值钱的破玩意了？
林家列祖列宗震怒啊！
伊凛哭笑不得：“我说，现在我是你儿子还是她是你儿子？传家宝你不给我你给她？？？”
“切，没办法啊，林家祖祖辈辈交代下来，这乾坤扭纹锁传女不传男！”
“那怎么到了你手上？”
“嘿，你爷爷当年把这锁扣在了你娘手上！”
林母羞得连忙躲进内屋。
夏小蛮顿时傻眼，她用力折腾几下，这乾坤扭纹锁还真不是林父瞎几把乱吹的，以夏小蛮纳气九层、比林一师兄还高一点点的修为，居然没能强行把乾坤扭纹锁给拧下来。
交代得差不多了，伊凛便拖着正和乾坤扭纹锁的夏小蛮走出屋外。
屋外，剑南春撑着伞，他微微一笑，油伞幻化成剑，悬在身前。
“怎么拧不开啊！混蛋！”
夏小蛮和乾坤扭纹锁卯上了。
“先套着吧，别忘了，你欠我家一件传家宝。传家宝啊……只能用传家宝来还。”伊凛不肯吃亏，随手让夏小蛮欠了一件传家宝，一边取出喷射滑板，踩在板上。
他回头一看，屋内，林父红着脸，看着很高兴，取出一瓶珍藏烧酒，正准备往杯里斟。
林父察觉到伊凛的目光，摆摆手，似是在说：赶紧滚蛋。
“走！”
伊凛踏着滑板，冲天而起。
另外，剑南春飞剑上搭着夏小蛮，紧随其后。
林宅中。
林父开始独饮，他笑骂故意躲在屋里头，嘤嘤咛咛哭得伤心欲绝的林母：“孩子他妈，你哭啥呢！儿子他又不是没跑过！”
“你懂个屁！又不是从你肚子里挖出来的，你当然不心疼！你就不担心他在外面受欺负吗？你不担心他学坏了么？你不担心他讨不到媳妇么？”
“谁说老子不心疼了？”林父一口将杯中酒饮尽，嘿嘿笑道，满脸皱纹舒开：“而且，你担心个屁吖！别忘了，林家男儿，无论长得咋样，都是骗媳妇的好手儿！况且——”
烈酒烧喉，林父一拍桌子，浑浊眸中藏着热泪，声音却铿锵有力：“好男儿，当志在四方！”
……
回家一趟，伊凛安心不少。
临走前，白楚楚窝在屋顶上，披着鹅毛细雪，可怜巴巴地看着伊凛。
可伊凛不可能带走母老虎啊。
不然村子谁来照顾。
他只能狠下心，无视了喵咪的眼神。
只能说，造化弄人，驯兽之术太过霸道。
飞在高空，伊凛用念动力为自己做了一个护罩，将风雪隔开。
另一边，夏小蛮也没法继续和乾坤扭纹锁继续莾了，因为她正在剑南春的飞剑上，冷得直打哆嗦。
“啧，师妹啊，你好歹也是纳气九层的修士了，气运丹田，运转入门功法，便可轻松御寒。”
言下之意是，你别再丢天剑门修士的脸了。
剑南春好心提醒，暗暗叹息，怎么就带了一位菜鸟出门呢？
再瞧那林师弟，二人同时入山，林师弟却已精通炼器与阵术，踩在滑翔板上岿然不动，此般气质，能及得上他百分一二，十分不易。
剑南春不知道伊凛在开挂，还以为伊凛在用功法御寒。
夏小蛮一听，这可是她从未设想的道路，于是尝试着运了几圈，没想到真的管用，喜上眉梢。
“林师弟，我们现在去哪？”
三人分两座驾，飞了一路，跨越一座座村庄、县城，直到晋平省边界时，剑南春终于忍不住在飞剑上晃着子母钉发问：“话说林师弟，你还没跟师兄说说，你这小法器该如何使用呢！我们这是要去寻朝师妹了么？”
“我在想……”从青牛村出来后，伊凛一直在沉思。直到剑南春远远吆喝问起接下来去向时，伊凛才回过神来，望着茫茫风雪深处，喃喃自语：“如果我们路过时，顺手把镇南王给干掉，会怎么样？”
嘶……
伊凛声音不大，但剑南春身为炼气士，耳聪目明，可辨八方。当他听清伊凛的细声自语时，顿时吓得浑身汗毛直立，连忙抬头看看天上，生怕会在光天化日之下，有一道雷劈到林师弟脑门上，祸及隔壁无辜的他俩。
第855章 王座上的魂分身
入夜。
风雪越来越大。
漫天皆是裹挟着冰雹的冷风，呼啸交错。
剑南春凭借精湛的修为，在这般风雪中踏剑飞行，也无大碍。问题是他担心两位师弟师妹扛不住。
于是，他们只能在一处山谷中歇息。
停下后，剑南春好奇地看着神色自若的伊凛，又回头看了一眼哪怕运转功法后，仍冻得哆嗦发抖的夏小蛮，陷入沉思。
这林一师弟，不就是区区纳气期修为吗？
等会。
什么时候纳气期修为就能御剑飞行了？
还能一口气飞数千里而脸不红气不喘？
剑南春终于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
他本想趁着伊凛不注意，上前搭住伊凛脉门，探探他的底细。
可剑南春没找到机会。
冰天雪地里，没找到什么食材。
伊凛勉强在四周搜刮一轮，只从洞穴里挖出了几条冬眠中的大蛇，他熟练取出蛇胆、毒囊，旋即去血、洗净、斩件后，便在冰天雪地里，三人围着篝火，涮蛇肉火锅。
对于灵魂烹饪大师而言，没有不好吃的料理，只有不好吃的食材。只要食材没问题，他就没问题。
七色光芒一闪，料理出炉。
剑南春与夏小蛮早已对自带特效的菜肴见怪不怪。
甚至乎，对林一而言，做出来的菜肴，特效不够，才是怪事。
“啊~~~~”
热乎乎的蛇肉汤入腹，夏小蛮感觉自己重新活过来了。
这林一哪都讨厌，就是厨艺好得有点离谱。
夏小蛮啃着汤里的蛇卷，夹紧腿，暗暗嘀咕。
“师弟，有一件事，师兄必须提醒你。”
饭毕。
剑南春见夏小蛮蜷缩在火堆旁，迷迷糊糊打盹时，他悄悄来到伊凛身边。
“师兄请说。”
“你刚才说，要杀死镇南王一事，师兄希望你只是在开玩笑。”
“哦？”伊凛奇怪地看了剑南春一眼，轻哦一声后，反问：“为什么不？”
“大庆气数已尽，下一代王朝的真命天子是谁，尚不得知。一切皆有定数，无论你、我、他，抑或是这大庆王朝。万一那镇南王真是那命中注定的天子命格，先不说你杀他，将困难重重，哪怕真让你成功了，此等逆天之事，怕是要遭天谴。”
说着，剑南春神秘兮兮地将那张逼脸靠近几分，忌讳莫深地指了指头顶：“会倒霉、甚至遭雷劈的哦。”
“先不说我只是随口说说而已，”伊凛一边往火堆里添柴：“我信命，又不信命。”
会倒霉？
伊凛面色平静，若有所思。
剑南春不禁发出一声嗤笑：“你若不信命，那你还学卦术？”
伊凛用更古怪的目光瞅着剑南春，那眼神像是在说“你脑子正常不正常”，他不知该如何向剑南春解释，只能举了一个栗子：“学卦术和信命，能一概而论吗？就像剑师兄您，心心念念想睡朝师姐，最后不也没睡成吗？”
“……”
下一秒，剑南春如遭电击，僵在原地。
……
无视掉剑南春后，伊凛躲到树上，熟练一拍，进入枢中。
“你来了~”
格林似乎很高兴。
它似乎怕自己一睡着，又是几十年，所以一直没睡，蹲在椰树上假寐。
于湖泊上，王座雏形已成。
斑斓的白色流光，交织成一张座椅的形状。
只是那张“王座”尚未凝实，随时有散架的迹象。看来格林说的不是虚言，它说不定一个喷嚏，真把伊凛辛辛苦苦在枢里篆刻出来的“王座”，给喷没了。
喷子，恐怖如斯。
“成就自我。”
但伊凛已经很满足了，他看着仅完成了一部分的王座，想起小希的话，他明白了自己在这个世界里，在即将渡过的漫长时间中，将要做什么。
这是一项耗费巨大的工程，在工程完成之前，伊凛也很难想象，它将会成为什么样子。
而在王座上，有一个朦胧的人影，正以固定不变的姿势，慵懒坐在王座上。
伊凛紧闭双眸，放空心神。
渐渐地，伊凛的“身体”与王座上的“人影”之间，出现了一道道虚线。
这数不清的虚线，如蜘蛛网一般，将伊凛与王座上的身影连接。
这是“魂分身”。
格林闲来无事时，教给伊凛打造魂分身的方法。
打造魂分身的技巧，格林像是开挂似地，翅膀在伊凛脑门上敲了一下，伊凛便明白了。
“你有这种开挂的方式怎么不早用呢！”
当格林终于在伊凛面前秀了一手后，伊凛很生气。
“小技巧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当时秀完，格林又飞走了，小翅膀扇动间，不带走一片云彩。
伊凛没理会格林，自顾自地坐在湖面上，打坐。
可他现在做的，并不是纳气。
在枢内，并没有“灵气”这玩意的存在，怎么吸也没法把经脉填满。
所以，伊凛现在所做的，并不是纳，而是吐。
他把白天吸纳吸进经脉里的灵气，趁着还没散之前，便转移到魂分身上储存起来。
魂分身是纯粹的能量分身，并没有什么境界、瓶颈上的说法。
伊凛因为开局在轮回之间里摇出了【天妒英才】的天赋，自带修炼Debuff，很难在正儿八经上的修行上有所成就，所以现在，伊凛只能借着悟性被拉满，搞点歪门邪道了。
简单来说，就是他只要有所懈怠，就会自己漏气。
就跟缺少维护的充气娃娃一样，说漏就漏。
片刻后，他通过功法吸纳聚集的灵气，几乎都吐到了魂分身中。
全把灵气从体内弄出去后，伊凛心满意足。
“这下总算不会浪费了。”
反正他平时放技能都用的是体内的灵能值，这才是使徒的根本。
创造一个魂分身在枢内，说不定到了关键时刻，能吓人一跳。
……
“小白、小红、小美~”
打造“王座”与凝练“魂分身”的过程，给伊凛带来一种装修新家般的体验。
一点点、一滴滴，打造完美的家。
他心情极好，来到两个小窗前，分别把聂红袖、伽倻琴美、白小依唤醒了。
三位母灵正在自己的灵居内搞事。
起初当伊凛学会如何进入枢时，她们还觉得新鲜，时不时来串门。
可串着串着，她们觉得没意思了，平常没事都不出来。
“来，你们帮我搓搓。”
伊凛突然来了一句让三位母灵浑身激灵的话。
“呃，不是，别误会，我是说搓搓我的大宝剑。”
伊凛忽然觉得上一句话有让人误会的嫌疑，便连忙指着飘在精神海湖泊上，那把生锈的乖离剑，微微一笑：
“你们试着把剑上面的灰灰，搓干净。”
……
又是一夜。
伊凛忙活了一夜。
当他重新睁开眼时，剑南春仍维持着那“如遭电击”的姿势。
啊，剑南春这一僵，就是一夜。
修士本就习惯静坐闭关，一整晚一动不动，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伊凛在剑南春面前晃了晃手，备受打击的春哥，终于回过神来。
他如深闺怨妇般，幽幽瞟了伊凛一眼，欲言又止。
伊凛灭了篝火，拍醒呼呼大睡的师妹，三人重新上路。
“我能不能坐你的滑板！”夏小蛮终于忍不住指着剑南春的狭小飞剑，投诉道：“剑师兄的剑太剑了！磕得难受！”
剑南春又是一愣。
你说林一要求高、嫌弃这嫌弃那就算了。
万万没想到，新来的小师妹也嫌弃他的飞剑坐得不舒服。
“行吧。”
伊凛平静看了夏小蛮一眼，心道这也是刷师妹好感度的一次机会。
把好感度刷上去了，到时候不就能为所欲为？借个【人皇玺】什么的，再正常不过了吧？
于是伊凛爽快答应了。
喷射滑板看起来再怎么滑稽，坐起来也比飞剑舒服。
不过伊凛有些怀念小青那柔软的背部，暖暖的，温温的，像是坐着一团鸭毛枕。
他有些后悔，下山时没申请把小青带出山外。
……
日出东方红。
一夜暴雪过后，遍地银妆，在晨曦下熠熠发光。
熟悉的雪景，令伊凛心生怀念，忍不住轻声哼着歌。
夏小蛮默默坐在伊凛身后，两手轻轻捏着师兄的衣角。
要不是剑南春的飞剑实在坐得不舒服，以她对伊凛的新仇旧恨，是打死都不可能提这种要求的。
夏小蛮现在不仅对伊凛生气，顺带着连剑南春都一同埋怨上了。
剑师兄啊剑师兄，你说你怎么就不能把飞剑弄大点呢？
加两个座位，做成马车般的款式，岂不快哉？
夏小蛮心里想着。
三人一路向西。
东胜神洲、大庆王朝境内，荒南十三省，都是镇南王的管辖范围。
而镇南王府，便坐落在温云省的省会城市——景南城内。
第856章 景南城内
温云省。
景南城。
随着日上中天，厚厚的冰雪开始消融。
冰雪融成溪溪涓流，最终汇入护城河内。
城墙上，身披重甲的卫兵，迈着整齐的步伐，在城墙上巡逻。
城门前，排着长长的队伍，在守城卫兵查验后，方可入城。
景南城周围的护城河，最长处将近百米宽，寻常军队只能通过每道门降下的吊桥入城，一旦收起吊桥，这座城形同带刺的铁桶，攻守兼备。
景南城共有四门。
东西南北门。
四个门的守卫力度，同等深严，并无漏洞可钻。
“没想到入城居然要‘通行手令’。”
伊凛、剑南春、夏小蛮，在抵达景南城外后，远远观察了小半天，得出了这个结论。
剑南春伸手入怀，摩挲着那子母钉，仿佛能透过子母钉的链接，感受到朝如霜师妹的体温。剑南春饶是内心蠢动，但脸上仍从容淡定，微微笑道：“我上次来便是如此了，城内有重兵驻守，兵戎之气冲天而起，让这座城如火炉般，煞气逼人。寻常魑魅魍魉，根本难以接近。”
“所以上次你没入城？”
伊凛看了看剑南春。
剑南春立即将手从怀里掏出来，假装无事，淡然道：“没必要。”
伊凛点点头，懂了：“这防守虽然森严，可防不住修士。”
剑南春道：“林师弟你有所不知，这景南城墙虽然防不住修士的手段，但城内镇南王府，与军营、粮仓等要地，均贴有‘禁灵符咒’，一旦有身怀修为的修士越过界限，‘禁灵符咒’立即自燃，发出警示，而禁灵符咒连绵成线，上百张符串成一体，每个点皆有重兵把守，这样一来，既能防修士，也能放刺客，一举两得。”
“可察觉了又能如何？”伊凛皱皱眉：“像师兄这般修为，闯个镇南王府，不是轻轻松松？”
“呃……”剑南春被伊凛这一波马屁拍在脸上，本想应承，可思来想去，他剑南春可是实诚人，从不说大话，于是春哥只能面露尴尬，如实道来：“林师弟此言差矣。”
“差在哪里？”
“你该不会真以为，偌大一个景南城，没有修士界的高手驻守吧？”
剑南春这话，让伊凛想起了当初追杀夏小蛮的刺客里，就有不少修士存在。
这些修士刺客，口上说自己是无门无派属于方外散修，但具体来自哪里，也只有他们自己清楚了。
见伊凛沉默不言，剑南春劝阻道：“按我说，我们根本没必要去硬闯这景南城，我们此行下山，要调查的只是‘大庆动荡中是否有魔门中人暗中作乱’，我们只需直奔庆都调查，岂不是直接明了？何必绕一个大弯，来此荒南之地，舍近求远？”
伊凛还是沉默。
“所以说，你没事和镇南王较什么真呢？”剑南春以为伊凛改变主意了，循循善诱：“回头是岸啊！我的好师弟！”
伊凛突然一拍脑门：“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
剑南春：“？”
伊凛拍完脑门后，回头看着一脸懵逼的剑南春与夏小蛮，微笑道：“师兄说得对，我们不该舍近求远……”
一边说着，伊凛的目光，最终落在了夏小蛮身上。
夏小蛮：“……？？？”
……
……
与此同时。
镇南王府。
厅内，金碧辉煌，火炉兴旺。
十二位穿着薄纱的少女，于镇南王府大殿上，曼舞轻歌，跳着各种高难度的舞姿，或拱桥或劈叉，肉隐肉现，令人啧啧称奇。
一位五官削瘦、面容威严的中年男人，穿着华丽服饰，居高临下，单手托着下巴，看着少女们的舞蹈表演，眸子间毫无波动，似乎是对大殿中跳舞的庸脂俗粉，兴致缺缺，又似乎是性子如此，勃动不能。
忽然。
摇曳的火光下，在中年男人背后的影子里，伴随着一阵光影扭曲，一位披着黑袍，脸上带着一副红色面具的人，出现在中年男人背后。
“王爷，在下刚收到一个消息，估计王爷会略感兴趣。”
“哦？说。”
大殿座上，这位如柳下惠般岿然不动的中年男人，便是荒南之主，镇南王。
“长公主，来了。”
“长公主？”镇南王神情微愣：“哪个长公主？”
“呵，王爷的好侄女，真平公主。”
“她居然还活着？”
镇南王忽然坐直了身体，身体在微微颤抖。
片刻后，镇南王挥挥手，大殿内的乐师，同时停下奏乐，少女们也乖巧地停止舞蹈，一时间，震南王府大殿中，寂静无声，落针可闻。
“退下。”
“是，王爷。”
少女们退了，有的少女脸上，多了几分失望。
她们今天故意穿得很少。
若隐若现，骚中带纯。
谁都盼着，若是被王爷一眼相中，哪怕是能当一夜暖床丫鬟，明日日上枝头时，她们纵然飞不上枝头变成凤凰，也能从无人问津的野乌鸦，变成镶金囚笼里圈养的金丝雀，再也不用为衣食困忧。
万万没想到，王爷竟然不好这口。
乐师、舞者退下后，镇南王颤抖的身子忽然就不抖了。
只见他当着背后那面具人的面前，仰头大笑：“没想到偏偏在这节骨眼上，天助我也！天助我也啊！”
……
不久前。
“本宫乃当今大庆长公主，真平公主，求见镇南王。”
夏小蛮身后跟着剑南春，直接来到城门前，装逼般地报上身份。
守城卫兵猛地一愣：“哪个长公主？”
“放肆！”夏小蛮毕竟是宫廷出身，哪怕打杂一年、磨掉了不少锐气，到了该装的时候，夏小蛮绝不含糊。这一怒间，夏小蛮柳眉倒竖，顿时有几分贵气逼人的气质：“大庆王朝，有几个长公主？本公主看你的脑袋，是长歪了不想活了！”
卫兵一看，对方逼格在那，假装不来，立即层层禀报。
大约十分钟。
从镇南王府传回消息。
“恭迎长公主殿下！”
“开城！”
“恭迎长公主殿下！”
“恭迎长公主殿下！”
城门大开，一排排重甲士兵，诚惶诚恐，跪成一排，迎接夏小蛮。
夏小蛮昂起那高傲的头颅，在万人敬仰之间，向镇南王府走去。
无人发现。
在长公主入城时。
一道无人能够察觉的影子，从长公主身后的影子里分出，然后在光天化日下，游出了诸般姿势，钻入了四周民房中，消失不见。
在一处街道角落里，伊凛恢复人形。
“瞧，这不是很轻松就进来了嘛。”
其实入城的方式很多，伊凛随便开个门就能进。但因为对里面的构造不熟悉，万一定位不准，伊凛担心他会把出口开在不应该开的地方，徒增变数。
这不，借着长公主的名头，天下之大，有什么地方去不得呢？
伊凛手腕一抖，抖出一把手工折扇。
折扇雪白的纸面上，写着龙飞凤舞的四字——“木秀于林”。
这是他无聊时做的装逼小扇，充门面用。
毕竟啊，伊凛有【多才多艺】的天赋，没事弄点手工艺，可别浪费了这双巧手。
混入城后，伊凛摇着扇子，看起来就像是本地人似地，在街上闲逛。
第857章 二号留言
相传。
景南城，当年在镇南王来时，不过只是一个小村庄。
而当南王爷“被发配”至此后，有一段时间奋发图强、励精图治，将一座村庄，建成了一座堡垒般的城池。
这一点，从城内建筑风格便能看出。
城内街道，横平竖直，有板有眼，明显是经过规划后才建起来的。
而在所有街道的正中央，有一座很出名的名胜古迹。
叫做“女帝像”。
据说是镇南王仰慕五千年前留下种种传说的七绝女帝，命人搬了一块巨大的玉石坯子，精工打磨而成。
在女帝像旁，有一座石碑，无字石碑。
石碑的风格与崭新的街道格格不入，上面留下了历史的风霜。
景南城本地居民，早已对女帝像的存在见怪不怪，纷纷路过，不作停留。
今日。
一位摇着扇子，面色苍白的少年，来到此处。
少年驻足，抬头凝视着女帝像那似是而非的面容。
“真不像啊。”
伊凛摇着“木秀于林”扇子，看着别人脑补出的小希容貌，忍出不笑出声音来。
他可是亲眼见过小希真容的，像不像，别人不清楚，他难道还没发言权？
女帝像并不是什么官府重地，甚至无人看守，相当于一处当地景观。
伊凛开着【如影随形】，几乎没有人把注意力落在他的身上，他将手覆在无字石碑上，读取上面的留言。
一回生、二回熟，伊凛这已经是第三回了，内心毫无波澜，耐心等待。
很快，留言刷出来了。
……
【正在解码中……】
【正在努力解码中……】
【正在非常努力解码中……】
【滴。】
【解码成功。】
【你终于找到了这里。】
【这是二号留言。】
上面的开场白一模一样。
让伊凛感觉，小希在浪费珍贵的石碑内存。
原来这里才是二号啊！
伊凛恍然大悟。
他回想起自己当初与夏小蛮初遇时的场景。
也就是说，
假设他没拒绝夏小蛮的要求，他离开青牛山后，下一步应该先遵循就近原则，顺路来到景南城，而不是直奔天剑门，成为修士。
小希……判断错误了？
还是说，他在这个世界上，作出的种种选择，对结局都不会产生任何影响？
伊凛皱了皱眉，感受着掌中传来的熟悉触感，静默无言，耐心阅读留言。
……
【五千年，对于一个文明的诞生、发展、强大，还是太短、太短、太短了。】
【短暂到来不及让一个文明强大起来，便湮灭于源河当中。】
【于是，】
【我做了一个决定。】
【在‘你’之前，我选了一批人，赋予他们希乐园的资格，将他们投放到无尽的‘游戏’当中。】
【可最后，他们都死了。】
【他们是‘神代大湮灭’后的第一代。】
【我失败了。】
【我的船，剩下的‘源’，无法承受一次次的失败。】
【于是，我偷偷来到这里。】
【我……夺走了这里的‘源’。】
……
原来如此。
“原来，我们不是第一批使徒。”
“第一批，全死了。”
“我们可能是第二批，第三批，甚至……”
“希尝试了一次、一次、又一次。”
伊凛闭上眼，脑补着小希在录下这段留言时的复杂心情。
绝望吗？
……
“七绝女帝，亲手打断了轮回。”
……
“可这个世界，早已没有轮回…除了你。”
……
伊凛想起了大理寺枯叶禅师说的远古传说。
又想起了小希在轮回之间内，留下的话。
“我们都在负重前行啊。”
伊凛睁开了眼。
眼内，波澜不惊。
他走在街道上，看着人来人往。
走着走着，他发现有些不对劲的地方。
不少人在街道上忙活。
路旁店铺，都在忙活着修葺翻新。
甚至有卫兵，客串起清道夫的身份，在打扫街道。
整座城池，给伊凛一种似乎要即将迎接某个贵宾的感觉。
伊凛如同无形的影子，在人群间穿行。
他稍作打听，遗憾的是，这城池中，没有万香楼这种特色地点。
“挺可惜的。”
伊凛暗暗惋惜。
要是有万香楼，凭他的牌子，别说白嫖，应该能花点小钱，便打听到不少重要情报。
万香楼是青鸾树门派旗下用来收集情报的组织。
镇南王要心怀不轨，不让万香楼的爪子伸到他的地盘里，这也不是不能理解。
想到这里。
伊凛从那一大串腰牌链子里，好不容易找出了戒律山的腰牌。
他在角落里，悄摸摸握着戒律山的腰牌，心中默念剑南春的名字。
“呼叫剑师兄、呼叫剑师兄、收到请回答，收到请回答，OVER。”
呼叫后，等了一会，并无答复，伊凛只能耐心等候。
等候期间，他继续踩点。
大约半时辰。
伊凛花了点功夫，将景南城的布局，摸得差不多了，并重新在脑中生成一副三维构造图。
景南城分为东西南北四个城门。
镇南王府，坐落在正中偏北的一座奢华别苑中，占地九十九亩，四周有重兵把守。
而景南城内，居然安置了八座“城内军营”。
城内军营，里面兵力不详，但军营的分布，却是分别位于“正东、正西、正南、正北、西南、西北、东南、东北”八个地理方向。
于脑中三维地图上，伊凛默默在军营的分布位置上，分别点下一个红点。
“咦？”
伊凛闭目在脑中脑补着景南城的三维地图，以及地图上的一个个小点点，看着看着，他眉头一皱，随后一舒，忍不住笑了：“这城，有点意思啊。”
就在伊凛为自己的重大发现而欣喜，因无意中收获了新的知识而感觉到高兴时，怀里令牌一抖，剑南春那剑人师兄的回复姗姗来迟。
“林师弟、林师弟、林师弟，剑师兄呼叫林师弟，收到请回答。凹围。”
剑南春不懂外语，但他隐隐觉得林一师弟的呼叫方式于朴素中暗藏逼格，特别符合他的身份，于是剑师兄情不自禁地模仿了伊凛的口吻，只是模仿得有些不伦不类，他尚不自知。
“……你们那边，见到镇南王没？”
两师兄弟终于对上话了。
“林师弟，正如你所料的，镇南王没有立即见我们，而是将我们安置在镇南王府东厢角落的一处院子中。”
“周围有士兵把守吗？”
“有。”
“那你们是被包围了？”
“林师弟慧眼。”剑南春先是不屑地笑了笑，随后冷哼一声：“可这围困，对我而言，形同虚设……这困局，不提也罢！”
“此言差矣。”伊凛好心提醒：“如果师弟没有看错的话，这景南城另有玄机，建议师兄还是别乱飞为妙哟。”
“……？”
第858章 菩萨楼
景南城内。
少了万香楼，少了诸般故事。
伊凛挺无聊的。
他在景南城里找了一间重新修葺的客栈落脚，花了不多时间，便混成了本地人的模样。
景南城内，时不时有重甲卫兵巡逻，别说是外面，连里面，也给人一种如钢铁般森然沉重的味道。
可城内，却罕见街头乞儿，也罕见风餐露宿的旅人。
景南城内居民，老有所依，衣食无忧，各有各的工作与活计。
这里的民风地貌，与伊凛最初想象中，有一点点出入。
稍作打听，伊凛明白了。
镇南王虽然在荒南十三行省里，严苛赋税，但对于自己的根基——景南城，却是用了截然不同的政策。
他提供种种工作岗位，包括建设、生产、务农。
小到搬运工、裁缝、铁匠、务农，上到门卫、兵卒，无论是谁，只要在四十五岁以下，尚能劳作的，都能主动到指定的内务府，登记入册，按照不同的岗位，领取粮食与工钱。
在这里，没有因贫困而饿死的人。
整座城市，虽然因重兵据守，而显得杀气腾腾。但城内居民，却对镇南王赞不绝口，恍若镇南王才应是那当代明君，老天爷不长眼的那种。
这里，俨然是国中小国，一切井井有条，令伊凛不得不发出称叹。
至于夏小蛮那边。
一开始她还因镇南王放她入城，唏嘘感慨亲情仍在，嘴里呼着“皇叔诚不亏我”。
然后她就和剑南春一同，明面上是好生安置，好酒好菜供着，可暗地里，明摆着就是软禁嘛。
第一天时，剑南春和伊凛都看出来了。
偏偏夏小蛮还心怀最后一丝希望，以为人间有真情、人间有真爱，皇叔是因为城内事务繁忙，所以没空鸟她。
然后第三天夜里。
伊凛轻轻松松溜进了镇南王府东厢。
虽然这里守卫森严，但对于潜行大师林一而言，一切守卫形同虚设。
“师兄，你终于肯出现了啊！”
伊凛出现时，正啃着宵夜。
那是当地特产，手撕山羊腿肉，哧溜香，伊凛作为灵魂烹饪大师，自然不会放过这种富有地方特色的美食。
“怎么了？”
伊凛看着两眼圆瞪，正咬牙切齿盯着自己的夏小蛮，便从油布包里顺着羊肉纹理撕下一大块表面微焦内里肉汁饱满的手撕羊腿肉，讨好师妹：“来一口？”
“呸！我才不吃——咦？味道不错啊！”
夏小蛮一边拒绝，但她在这路上，早已知道伊凛厨艺了得，味蕾都快变成了林一的形状，肌肉记忆自发运动，小手不由自主地伸了过去。
“本来味道是一般般的，但我后来觉得差了点什么，就撒了一点我独门调料粉。”
“真香！”
夏小蛮刚好饿了。
剑南春也凑上来，风轻云淡，伸出手：“师兄帮你尝尝……师弟你可要小心些，正所谓人心隔肚皮，善恶难测。你怎知道卖肉的没安坏心？这万一羊肉里有毒，师兄难辞其咎呐。”
说完，他自己似乎都信了，眼里眉间透着大义凛然的悲壮。
伊凛：“……”
夏小蛮：“……”
三人吃完宵夜。
开始商量对策。
本来剑南春是不想招惹镇南王的。
人间动乱，紫微星黯淡，群雄并起，万一镇南王真的是真命天子，那他如果和镇南王做对，以后修行路上，怕是会倒霉。
其实剑南春不知道的是，起初伊凛对镇南王兴趣不大，但当剑南春说起和“命”相争，会让人倒霉、甚至遭雷劈时，伊凛顿时来了兴趣。
他现在正愁那幸运值降不下去啊！
如果这就能降下去了，他岂不是能原地解锁他最眼馋的AOE大杀器——【厄运回响】？
话说回来。
镇南王虽然不待见夏小蛮。
但这东厢别苑里，家居杂件，一应俱全。
伊凛熟门熟路地在屋内找出了文房笔墨，铺开宣纸，在纸上作图。
“师兄，瞧你动作，怎么似来过一样？”
夏小蛮擦着嘴，瞅着伊凛入屋一进一出，动作麻溜，暗道不对劲。
“噢，你们刚住进来时，我偷偷来过一次。”
伊凛随口回答。
这一答，连剑南春也惊住了。
你说夏小蛮修为尚浅，察觉不到也就算了。可他剑南春自诩天之骄子、天剑门的明日之星，怎么也没察觉到你来过？
好生气啊！
伊凛没有理会二人，他屈指一弹，布下一个隔绝灵识、隔音、保暖的万能结界后，便蘸了浓墨，于宣纸上画出方圆。
“这是景南城。”
“城中有八座军营。”
“军营内精兵无数。”
“加上景南城内，街道四通八达，一旦触发警报，八座军营，第一时间出动的话，大约能在一炷香内，遍布全城，将整座景南城里里外外，围个水泄不通。”
“正如之前所了解的，军营周围、镇南王府主殿附近，都缠了一圈‘禁灵符咒’，用作警戒。”
“精兵们的巡逻路线，每三日一换，提前算好，要避开守卫巡逻，不是难事。”
“而镇南王，他的作息却异常地规律，每日清晨，他会在他的院子里，吐纳修身，看样子修为不低，也不知练的什么功法。而到了午时，他便带着上百精兵，巡逻军营，这三天皆是如此。”
“到了下午……”
“当然，这些都不是难点，下手的机会非常多，重点是在镇南王身边，每次镇南王出行，除了上百精兵之外，还有四个狗狗祟祟的黑衣人围着，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伊凛边说边画。
转眼间，纸上画满了凌乱交错的线条。
“等、等等。”
别说是夏小蛮了。
连一旁听了小半天的剑南春，也察觉到不对劲。
先不说伊凛是如何在三天里，得出如此详尽的情报。
可你在纸上画的这些……是想干什么？
“林师弟，调查师门任务，用得着做如此详尽的计划吗？”
剑南春纳闷地问。
他忽地心生错觉，林一师弟这言语话间，隐隐有刺客在执行任务时的谨慎风范呢？
林师弟，你可是堂堂天剑门修士啊可恶！
“咳咳，准备充足些，才能有备无患，有备无患。”伊凛轻咳两声，糊弄过去，然后他快速在宣纸的空白处，仔细描绘，画出了一朵活灵活现的十二瓣黑莲花，转头看向剑南春，问：“对了，听闻剑师兄见识广阔，不知是否见过这个图案？”
“黑莲印？”剑南春眉头一皱，看起来果然认识：“林师弟在哪里见的？”
“在城内一些隐匿处，噢，就在镇南王府门口，左边门柱内侧，将门内掩四十五度角，也能看见这个古怪的图案。对了，师兄可知你说的‘黑莲印’，是什么来头？”
一旁，一直默不作声的夏小蛮，忽然惊声道：“黑莲印……是下三门里的菩萨楼！”
“菩萨楼？”伊凛恍然：“就是那个号称‘每逢三更、提头来见’的民间杀手组织？”
“师弟，你不是整整一年没下山了么？怎么会对这些如此了解？”
剑南春问。
伊凛在剑南春面前晃了晃万香楼的VIP通行证——沉香令，微微一笑：“你忘了我是万香楼的贵宾？”
“啊呸！”夏小蛮朝伊凛飘去满是不屑的鄙视目光，看来身为长公主的夏小蛮，也隐晦知道万香楼是一个什么地方，这误会似乎大了，但夏小蛮只是鄙视，并没有怒斥，继续上述话题：“那是我父皇仍在时，有一天我无意中闯入父皇御书房，偷偷看见父皇在读一封信，信封上的绝密火漆蜡，便是这个黑莲形状的图案。”
屋内烛光摇曳。
三人影子，在屏风上重重叠叠。
夏小蛮忽地凑近几分，用一种说鬼故事般的口吻，压低声音道：“当时父皇不知是不是精神不振，他莫名其妙说了一句：记住，以后等你长大，就算招惹了天剑门、魔罗殿、阎浮洲，也莫要招惹‘菩萨楼’。嗯，我父皇当时是这么说的。”
第859章 见镇南王
“这便是所谓的‘宁惹阎王，莫招小鬼’了。”伊凛抠了抠额头上的死皮，笑道：“天剑门、魔罗殿、阎浮洲三上门极少出世，有些人真想招惹也没门路去惹。但菩萨楼不一样，这可是扎根在民间的杀手组织，风里来雨里去的，一般人要招惹上了，脖子上的脑袋说没就没，当然不能随意招惹啊。”
“不仅如此，”剑南春摇摇头，解释道：“林师弟，你也许误会了一件事。”
“哦？师兄但说无妨。”
“天下修士分九门，上中下各三门，这排名，除了上三门的地位岿然不动外，中三、下三的排名，并不是因实力而论。”
“该不会因为人数吧？”伊凛哑然失笑。
“这排名是世俗百姓，闲来无事时，根据方野传说排的，你说呢？”剑南春反问。
“艹？还能这样？”伊凛这下懂了。
剑南春继续道：“菩萨楼，据我所知，其内分为十二分楼，设十二楼主，十二楼主的实力，至少在金丹期以上，放在天剑门内，称不上能比肩长老，但比肩顶级的内门弟子，这绝非虚言。再加上那身份不明的‘泥菩萨’……”
伊凛没想到，剑南春越说，这表情便越凝重。
“等等，”伊凛这才想起师门交代的任务，他差点把这事给忘了：“那既然在景南城内发现了菩萨楼的黑莲印，菩萨楼跟镇南王有关系这是板上钉钉的铁证，而镇南王又打算造反称帝，那我们的师门任务，岂不是完成了？”
这时伊凛就有点偷换概念的意思了。
菩萨楼跟镇南王有一腿，跟魔门有什么关系？
“什么？皇叔他要造反？”
不等剑南春回答，夏小蛮豁然站起，声音提高了几分，要不是伊凛提前布置了结界，这“造反”之言说不定能直接传入隔壁的隔壁的隔壁的镇南王耳根子里。
“嘘！嘘！嘘！师妹你小点声！”
剑南春用力竖起手指，吹嘘嘘。
这嘘声之大，都快把夏小蛮的尿意给嘘出来了。
“嘘——”
忽地。
夏小蛮正想投诉时。
伊凛面色一凝，伸出五指，作出一个“STOP”的手势，嘘得更大声了。
“外面有人。”
伊凛朝剑南春、夏小蛮使了一个眼色，便快速起身，话也不聊了，进入内屋。
避开夏小蛮与剑南春的视线后，伊凛发动【如影随行】、【暗影诛杀】潜行套餐，化作影子，躲了起来。
外头刮着呼呼寒风。
当伊凛的结界撤去时，剑南春灵识外放。
果然，正如伊凛所言，在东厢别苑门前，静静候着一位衣着单薄的丫鬟。
她手里提着一盏铜灯，另一手朝木门伸出，准备敲门。
“叩叩叩。”
剑南春刚收回灵识，沉闷的敲门声响起。
“奴婢雪儿，传王爷之命，邀长公主前往主殿一聚。”
夏小蛮似乎还未从“王爷要造反”这惊人的事实里缓过神来。
之前剑南春与伊凛讨论南王爷的造反阴谋时，也故意避开了夏小蛮。
她可是从未听说过这回事呢！
“师兄，我不信，我绝不信我皇叔是这样的人！”
夏小蛮低声在剑南春面前嘀咕一句，便凛然不惧地披上貂毛袄子，走向东厢院门。
剑南春撑起油伞，跟在夏小蛮身后。
开门后，一位娇滴滴的丫鬟，单膝跪下，向夏小蛮行礼：“奴婢雪儿，见过长公主。”
“平身。”
夏小蛮点点头：“带本宫去见皇叔。”
“遵命，长公主。”丫鬟抬起头，盈盈一笑，她两眼眯成了月牙儿般，看向准备当透明人跟上的剑师兄，用一种软绵绵的口吻，小声说道：“这位上仙请留步，王爷说了，今夜只邀请了长公主大人，前往主殿一叙。”
她刻意在“只”字上落了几分重音。
剑南春脸色一黑，犹豫着要不要发飙。
就在这时，他怀里令牌一震，提示“您有新的消息”。
夏小蛮摆摆手：“剑师兄莫要忧心，小蛮与皇叔只是叙旧，闲话家常。剑师兄早些歇息，莫要伤了身子。”
言下之意是，我没事的，你别跟着了。
剑南春低着头，片刻后，点点头，只说了一字：“好。”
剑师兄留在了院子里。
夏小蛮独自一人，跟着丫鬟，循着卵石小道，穿越庭墙，前往镇南王府的主殿。
……
二人一走，剑南春立即摸出令牌，呼叫好师弟。
“林师弟、林师弟、林师弟，师妹有危险，师妹有危险，凹围。”
“放心，我已经偷偷跟上了。”
林一很快便传来答复。
这让剑南春很怀疑，这家伙到底是怎么跟着的，居然还能光明正大地发信息？
“你这一手，到底跟哪位长老学的？”
不知为何，哪怕他明知道林一修为浅薄，但对方那轻松自在的口吻，让他莫名地安心了，于是剑南春开始扯皮，问起其他事。
“噢，这是‘尾行跟踪之术’，是门内一位隐藏的姓辰的前辈私下传授。”
“姓辰的？”剑南春一愣，他怎么没听说过这位姓辰的前辈呢？
“他说他是掌门她师兄。”
“……”
“她们准备进去了，先挂了，有事再联络。不过话说回来，这南王爷眼光挺好啊，别的不说，就这丫鬟，放邺城万香楼里，都能当头牌了，啧啧啧。OVER。”
你特么这时候还能关心丫鬟能不能当青楼头牌？
剑南春手握包浆令牌，于寒风中，无声凌乱。
……
另一面。
伊凛跟了一半，很快便到了警戒线范围。
“长公主且慢。”
丫鬟道。
伊凛眼睁睁地看着丫鬟用紧身小包臀对着他，朝悬在梁上的“禁灵符咒”一晃，只见青铜油灯里烛火一亮一黯，丫鬟又道：“长公主这边请。”
二人先后越过警戒线。
远处。
假山背后的阴影里。
伊凛皱皱眉。
果然，这警戒线就像是一道密码门。
要通过警戒线，除了强行破坏这道门之外，用密码打开也是可以的。
丫鬟手里的油灯，另有玄机？
瞅着不像是什么法宝啊？
夏小蛮再怎么弱，好歹也是纳气九层，身负修为的。
可夏小蛮越过时，却没有触发警报，显然是那丫鬟做了什么。
而南王爷每日清晨在院子里吐纳，似乎也是修炼某种功法，可他不也没触发警报？
“保密工作做得挺好的啊。”
伊凛这几天查到了不少情报，可偏偏这越过警戒线的手段，他还没琢磨明白。
不过，这不重要，他另有办法。
伊凛感知放出，确认四下无人，便右腕一拍，匆匆进入枢中。
枢内，黄沙漫天。
绿洲中央，湖泊上，三位母灵，正孜孜不倦地用手磨着生锈的大宝剑。
伊凛来得匆忙，但还是顺路飘到乖离剑前瞄了一眼。
“少爷！”
“少爷。”
“少爷嗯呐~”
白小依、聂红袖、伽倻琴美三人，在这十三年来，早已统一了对伊凛的称呼，变得更接地气，但一听语调，便能分出是谁谁谁在叫唤，风格确实迥异。
“貌似进度不错，你们继续加油擦！”
其实乖离剑上的锈迹，没有半点脱落的迹象。但伊凛也不知怎么搞，只能死剑当活剑刷，看能不能把锈迹给刷掉。话说乖离剑到底是什么材质啊，好端端的传奇级道具，非铜非铁的，怎么说生锈就生锈了呢？
吉尔你不行啊！
伊凛愤愤不平地告别三位勤劳母灵，来到王座上的魂分身前，与魂分身建立连接。
他快速把体内所有累积的灵气，全输送到魂分身体内。
随着灵气输入，半透明的魂分身，再次凝实了几分。
办完这一切，伊凛体内经脉，再次空空，修为暴跌，再一次由纳气六层，跌到零。
伊凛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在枢内停留时间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他重新睁开眼时，夏小蛮的屁股刚进主殿门。
虽然不待见夏小蛮，但她再怎么说也是自己小师妹，总不能让她犯险。
一边想着，伊凛发动技能。
一道淡薄得几乎不可察觉的影子，轻松越过警戒线，从紧闭的殿门缝缝中，咻地一下钻入殿内。
第860章 这就摊牌了？
镇南王府。
主殿内。
金碧辉煌，形同皇宫。
一根根雕龙石柱，上面涂有金漆，龙首狰狞，栩栩如生。
雕龙石柱上，点着铜灯，主殿内每一角都填满了光，几乎没有阴暗的死角。
伊凛的影子，顺着石柱，苟着移动，很快便躲到了房梁上。
伊凛刚上房梁，便发现不对劲了。
有一群黑衣人，正伏在房梁上，如冬眠的乌龟般，屏住呼吸，一动不动。
“居然避开念动力的感知了？什么技能，龟息大法？”
伊凛一愣。
这些黑衣人，身材瘦小，腰间鼓鼓，藏着武器。他们伏在暗中，形同阴影，令人难以察觉。
“这些就是菩萨楼的职业刺客？”
伊凛跑到他们头顶，一边数着人头，一边暗暗推测着镇南王府主殿房梁上，藏着二十个刺客是几个意思。
这些刺客，是来刺杀镇南王的……还是镇南王的人？
估计后者可能性更大。
他们身负能屏蔽灵识的手段，真的专业。
伊凛默默为对方二十多人的敬业点了一个赞，便暂不理会，苟在他们身边，一同观望着下方动静。
这点人，真没法让伊凛生出危机感来。
刺客刺客，躲起来了才叫刺客，一旦暴露在伊凛眼皮子底下，就跟经验包差不多。
说起来，伊凛对他们的潜行功法略感兴趣。
当然也只是“略感兴趣”的程度罢了，也没有很想要。
他的两个潜行技能，只要不是碰到太离谱的存在，都能在任何地方畅通无阻了，学了他们的潜行手段，只是锦上添花、可有可无。他现在要琢磨的知识太多了，得挑挑拣拣了。
下方。
空旷大殿除叔侄二人外，再无他人。
……看似无人，实则房梁上好多人。
镇南王穿着坦胸锦袍，一副不设防的姿态，慵懒坐在大殿上方柔软秀榻之上。
而在镇南王面前，早已设了一张横桌、一袭软蒲。横桌上摆放着糕点、水果、清水。
“嗝~”
夏小蛮一看桌面上的精致糕点，下意识打了一个饱嗝，食欲全无。
他刚被伊凛带来的宵夜填得饱饱的，如今一看见食物就感觉恶心腻歪。
镇南王：“？”
他显然听见了这声饱嗝。
“咳咳，小蛮见过皇叔。”
夏小蛮按照辈分，行皇室之礼。
“你我叔侄一场，不必多礼，坐吧。”镇南王一甩长袖，笑道：“皇叔本以为乖侄女深夜闹饥，却不料侄女儿你居然饱腹而来，这可是白让皇叔我操心了。”
夏小蛮俏面微红，有点尴尬，但还是依言坐下。
夏小蛮：“……”
镇南王：“……”
这句话后，叔侄二人陷入尴尬的沉默。
真的尴尬。
伊凛在房梁上都感觉到了。
要是换个地方，他说不定能抠出个别墅来。
在为夏小蛮处于尴尬的氛围默哀时，伊凛同时打量着镇南王。
伊凛之前在城里踩点溜街时，远远瞧过镇南王几眼。
镇南王额头凸出，眉毛尖细，眼睛狭长，暗藏眸光。体型偏瘦长，走路喜欢大步跨两步收半步。最让伊凛印象深刻的是，镇南王右手拇指上，戴着一个青玉扳指，他有一个习惯动作，总喜欢用食指去搓拇指上的扳指，这个怪异得近乎别扭的姿势，让伊凛看着都觉得难受，印象很难不深刻。
终于。
镇南王打破沉默。
他用怪异的手势摩挲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沉甸甸的声音，荡于殿内。
“这一别，就是十三年啊。”
镇南王颧骨、额头高凸，四周摇曳烛火，在镇南王脸上投下一片斑驳的阴影。明明是唏嘘怀缅的表情，可落在他脸上，却显得有几分阴冷。
“是的，皇叔……”夏小蛮脆声应道：“十三年了。”
“本王仍清楚地记得，那一年，你们尚且年幼无知。可你弟弟，却已踏上至尊之位。”镇南王目光落到空处，仿佛是在回忆着当时万人空巷的热闹情景：“那一天，偌大的庆都，都为了新帝登基而欢庆，那一天，淑妃抱着尚且年幼的新帝，一步步登上帝座，那般光景，本王可是记忆犹新呐。噢，抱歉，物是人非，昔日的淑妃，现在已经是皇太后了。”
“咔。”夏小蛮满口银牙一咬，发出清脆的响声。
镇南王的话像针，一下戳中夏小蛮痛处，倍儿疼。
镇南王仍自顾自地说着，他向前伸出手，迷离的目光盯着指缝间透出的光影，似是要抓住什么，口中呢喃：“一步、一步、一步、一步……本王仍记得，他们登上金銮宝殿，共走了九十九级登天梯。”
“呼……”
夏小蛮长长呼了一口气。她一听镇南王说起“淑妃”，心态便有些绷不住了。她努力压住内心波澜，维持表面上的平静，在镇南王话音落下后，不咸不淡地赞了一句：“皇叔好记性。”
说完这句话，夏小蛮觉得心里乱糟糟的。
她本有许多问题要问，但话到嘴边，又不知道问什么。
她小时候对这位皇叔的印象挺好的，整天笑嘻嘻的，温文儒雅的模样。
时隔十三年再见，她总觉得皇叔身上多了点什么，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这时，夏小蛮脑子里，莫名想起那混蛋儿林一说的话。
皇叔要造反？
皇叔他真的想造反？
再与镇南王见面前，夏小蛮无论如何，都难以将“造反”与记忆中那个温文儒雅、出口成章、成天醉心观赏雪月风花的皇叔联系在一块。她不信，她真的不信。可这次镇南王给夏小蛮的印象，再加上林一那如魔音绕耳般的话，让夏小蛮心里生出了丝丝怀疑。
在夏小蛮胡思乱想时，镇南王那迷离的目光重新聚焦，聚在夏小蛮身上。
“侄女，你长大了。”镇南王微微一笑：“皇叔认为，你已到了懂是非，辨黑白的年纪。”
夏小蛮一愣：“皇叔何出此言？”
镇南王忽然从秀榻上站起，气息鼓荡，令殿内铜灯内的烛火，疯狂摇动，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你我叔侄一场，皇叔思来想去，觉得有些心事，不能瞒着你。”镇南王从高处走下，一步步走向夏小蛮：“依你之见，普天之下，何人有资格登上金銮宝殿的龙椅，坐在那帝王之位上？”
啊这？
房梁上，一道淡薄的影子微微晃动。
镇南王忽然说出这番话，也让伊凛有些意外。
这就摊牌了？
心急了点吧？
这是得憋了多少年啊？
第861章 来自伊凛的背刺
摊牌了之后呢？
伊凛看了四周的刺客一眼。
刺客们岿然不动，呼吸微弱。
看样子他们暂时还没有暴起伤人的打算。
“是在等师妹的回答？”
影子里，伊凛眯了眯眼，心道这事开始有趣了。
……
大殿内。
镇南王龙行虎步般，来到夏小蛮面前。
二人相距十步。
镇南王居高临下，下巴轻扬，睥睨而下。
夏小蛮那瘦小的身体，几乎都被镇南王那拉长的影子给盖住了。只见她双肩微微颤抖，不是她害怕，也不是她寂寞冷。而是在镇南王走到她不远处时，夏小蛮有种肩膀上压着一座沉重大山的错觉，沉得令她难以呼吸。
“呼——”
镇南王见夏小蛮没有回答，气息一松。同时夏小蛮也松了一口气。
“你弟弟，皇叔我从小看他长大。”镇南王微微一笑：“夏基盛性子懦弱、毫无主见，从小到大，他向来没有与人相争的心思。本王仍记得皇弟驾崩那年，在那之前，他曾带着你们兄妹六人，在后宫庭院玩耍。还记得吗，皇弟他，取出一柄取自南瞻部洲小国的特色装饰剑，说是比赛跑，跑得最远的，便能得到装饰小剑。”
镇南王的话，勾起了夏小蛮遥远的记忆。
印象中是有这回事。
那事小时候她没细想，现在回想起来，还有些古怪。
她是嫡公主。
夏小蛮小时候脾气躁，不服输，第一个冲出去了。
其他二位皇子、三位公主，都冲了。
夏小蛮自小体力就好，堪比男孩，大皇子当时跑到夏小蛮身边时，想耍诈绊倒跑最快的夏小蛮，夏小蛮毫不客气，一脚怼了回去，直接把七岁的大皇子给恁哭了。
当夏小蛮以冠军之姿，绕了一圈，跑回起点时，她才发现，她的同胞亲弟弟，年方三岁的小皇子，也就是当今皇帝夏基盛，居然没跑。
当时，夏小蛮依稀记得，父皇分别对他们说了一句话。
对大皇子：“有枭雄之姿，可你连女孩都斗不过，丢人。”
对二皇子：“你该减肥了。”
对二公主：“一般。”
对三公主：“也是一般。”
唯独来到夏小蛮面前时，夏渊帝看了好久，最后轻叹一声：“可惜，生了女儿身。”
当时夏小蛮内心是懵的。
女儿身不好吗？
能穿裙子，能蹲着尿，多轻松啊。
故事还没完。
夏渊帝最后走到最小的皇子面前，问他：“你为何不跑？”
最为年幼的夏基盛，低着头，哆哆嗦嗦地回了一句：“孩儿不想与哥哥姐姐们抢。”
夏渊帝问完后，便一言不发地走了。
然后过了没多久，夏基盛与夏小蛮的亲母，也就是上一任皇后，染病身亡。
数月后，淑妃即位，为淑皇后。
再过半年，夏渊帝同样染上重疾，留下三儿三女，一命呜呼。
临终前，夏渊帝立最为年幼的夏基盛为太子。
这些儿时旧事，夏小蛮都快忘了。而镇南王一提，便涌上心头，想起已逝父皇，夏小蛮心头不是滋味。
这时。
镇南王见夏小蛮沉默不说话，以为她在思考，便叹道：“侄女，你可知道，在三位皇子与三位公主间，本王最为看好你。性子刚烈，粗中有细。但正如皇弟所言，可惜啊可惜，可惜了你是女儿身。”
“皇叔，小蛮仍是不明，皇叔何出此言。”
“一年前，你遭追杀，你应来我景南城，寻求庇护的。有本王在，任谁也伤不了你分毫。”镇南王道：“本王以为你早已遭遇毒手，却没想到，你另有奇遇……”镇南王紧紧盯着夏小蛮那忐忑的表情，忽而笑道：“更没想到的是，我那好皇弟，竟暗中与高高在上的天剑门有联系。”
一边说着，镇南王越过夏小蛮，一步步走向殿门，似是要到门外。
他边走边道，声音越发洪亮：“这十三年，看似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可实则，一切都是假象！三十六行省，西王、北王、东王，再加上旗下诸侯，心思各异，他们就算不说，但心里想些什么，我夏星尘难道看不出么？可笑！可笑！可笑！”
一边大笑着，镇南王已走到门口，转过身来，面上多了几分阴冷，他轻轻摩挲着右手拇指上的玉扳指，摩擦速度越来越快，都像是要磨出烟来。他猛地停下磨扳指的动作，朝夏小蛮问道：“这大庆天下，需要一位真正的明君，而不是懦弱的傀儡！小蛮侄女，只要你助本王一臂之力，以你名义，本王将护送你，重返金銮宝殿！到了那时，你将会是护国长公主，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
“你！”
夏小蛮没料到，时隔十三年重逢的好皇叔，仿佛变了一个人，图穷匕见，原地摊牌，再也不装了。或许是他觉得大局在握，又或许是他认为，区区夏小蛮，主动送到了镇南王府内，插翅难飞，任何事都顺顺利利的。
夏小蛮这下连皇叔都不称了，急怒攻心，气红了脸，毛细血管喷张，像熟透的大苹果儿。
那林一说的居然是真的！
镇南王，真的要反！
造反呐！
夏基盛再怎么懦弱，再怎么爱哭，再怎么优柔寡断，再怎么无能……那也是她亲弟弟！
亲的！
夏小蛮拍桌而起，手捏剑诀。
“可惜。”
镇南王堵着殿门，封死夏小蛮退路，他看着夏小蛮眼里的怒火，明白了。
于是他高举搓扳指的右手，用力向下落。
……
同时。
在夏小蛮拍桌而起时。
房梁上。
与一群梁上君子同处一梁的伊凛，长叹一声。
“师妹糊涂啊！”
怎么就那么刚呢？
秦王绕柱不会吗？
顾左右而言他不会吗？
先答应下来出门再翻脸不行吗？
你不敢翻脸，师兄和你一起翻不成吗？
或者出门后再联络二位师兄反杀他个措手不及不行吗？
怎么连那么简单的忽悠技巧都没学会呢！
伊凛恨铁不成钢，怒其不争。
但师妹还是得保的，一边吐槽着，伊凛在镇南王的手臂落到一半、房梁上的刺客们蠢蠢欲动刚准备撅起屁股准备动手又没来得及完全动时，
伊凛早已熟练地摸出双枪、上膛、憋气、用技能、瞄准、扣下扳机。
整个过程一气呵成。
“暗影诛杀·连珠！”
十二颗子弹几乎同时出膛，十二声枪响合成一响。苟在梁上的十二位刺客，万万没想到在防守深严的镇南王府主殿里，都能被背刺了。一来是没防备，二来他们没带头盔，只蒙了黑布，毫无防御作用，十二颗脑袋瞬间被爆头。
【穿透】、【损毁】、【血腥】，【暗影诛杀】升级后所附带的三种娱乐效果，暴力得离谱。一瞬间，伊凛眼前像是上演了一场烟花秀，十二颗烟花同时炸开，喷出的血柱咻地一下滋上了房顶，在房顶上留下了十二团粘稠的血迹，随后滴答滴答地重新往下落。
“暗影诛杀·连珠！”
没什么好说的，趁着其余刺客们没反应过来，伊凛又蹲到影子里，依然用了同一招。
同样的招式对某些人或许无用，但目前看来，对付处于懵逼中的刺客，仍是凑效的。
房梁上瞬间清净了。
伊凛顺手挑了几个顺眼的，把不久前在剑冢里耗掉的“血意”给补全了。
两波密集的枪声，听起来就像是“砰”、“砰”响了仅仅两次。当伊凛瞬间解决掉房梁上的刺客时，镇南王用来向刺客们发出信号的动作，那只手刚好落到腰边。
“骨碌碌——”
突如其来的响声让镇南王猛地一惊，可他不愧是当了那么久南王爷的人，反应极快，一下子便循着巨响传来的方向望去。镇南王刚抬起头，便眼睁睁看着二十具穿着紧身黑衣的无头尸软绵绵地从梁上坠下。
伴随着二十具刺客无头尸一同落下的，还有一颗貌似平平无奇的小黑球。
下一秒，
黑球十分过分地炸开了。
第862章 撒开那个姑娘！
镇南王不知道那颗黑球是什么玩意。
但那黑球炸开的瞬间，直觉告诉他不是什么好东西。
“王爷小心！”
就在此时。
一个尖锐纤细、不男不女的声音，自镇南王身后响起。
紧接着，镇南王的影子一阵扭曲，一位带着红色面具的黑衣人，自影子中浮现，挡在镇南王身前。
黑衣人手里握着一把造型怪异的弯刀，弯刀上有血槽，一刀劈出。
弯刀末端，拖出了一道歪歪扭扭的黑色烟柱，就像是物体高速运动时在视网膜里留下的拖影，可那刀劈出时，明明很慢。
而黑球炸开，想象中的爆炸并没有发生，却化作了一阵浓郁的烟雾，转眼间便遮蔽了所有人的视线。
“是障眼法！”
黑衣人将伊凛的烟雾弹当成了某种障眼法，但事实上也是障眼法。
“啊吖~~~~~~”
烟雾中，传出长公主一声尖叫。
然后就无了。
黑衣人手中弯刀终于落下，黑色的烟雾被从中劈开，在刀痕两旁各自翻滚，但滚着滚着，烟雾又滚回了中间，重新遮住了他们的视野。
黑衣人与镇南王立同时屏气凝神，不敢吸气，生怕烟里有毒。
这种下三滥手段，他们可太熟悉了。
毒这玩意，可不是专门针对普通人的。
有的毒，甚至能迈入金丹大道的高阶修士都能毒倒，不能小觑。
他们二人捂着口鼻同时后退，退到殿门。
主殿里只有唯一的出口，只要他们将殿门堵死，对方插翅难飞。
镇南王与黑衣人自然都听见了在浓雾中，长公主发出一声惨叫。
但现在也顾不上那么多了，敌暗我明，谁也没法担心其他人。
过了一会。
长公主自从那声惨叫后，再无声息，这令镇南王夏星尘心里凭空生出几分焦虑。
挡在夏星尘面前的黑衣人，那血色面具上，唯一露出的两颗眼珠子微微眯起，血面黑衣人沉默须臾后，见下一波攻势迟迟未至，便冷哼一声：“何方鼠辈，胆敢擅闯镇南王府！”
烟雾中无人回应。
“不好！”
镇南王瞳孔猛地一缩，他上前踏出一步，五指屈起，一掌向殿内推出。
层层狂风形同龙卷，呼吸间，将弥漫在主殿中的浓浓黑雾吹散。
大殿内哪里还有其他人哟。
除了遍地堆叠的无头尸外，长公主、刺客，都消失无踪。
血面人眼里，尽是诧异！
镇南王的脸唰地一下黑了。
他咬着牙，憋了十来秒后，终于呼出一口大气，没被自己给憋死。
“……追！”
……
……
夏小蛮现在整个人都是懵逼的。
她和皇叔聊得好好的……不，刚准备摊牌。
然后主殿里突然炸了。
一阵烟雾迷人眼。
紧接着，她脚下一空，进行了自由落体运动。
眼前一花，她再紧接着，又落入了别人手里。
“嘘！别吵，假装自己被劫持了。”
伊凛把夏小蛮像扛猪仔似地扛在自己肩膀上，借着烟雾掩饰，二人传送到镇南王府外。
夏小蛮一听，便听出了林一师兄的声音。
这声音太讨厌了。
她很难不认出来。
“你怎么——”
“甭说话，交给我。”
伊凛淡淡地打断了夏小蛮的满腔疑问，顺手取出令牌，呼叫剑人。
“剑师兄、剑师兄、剑师兄，情况有变，情况有变，听见请回答，听见请回答，OVER。”
……
在伊凛大闹镇南王府的同时。
剑南春正在东厢别苑里，取出子母钉，细细摩挲。
长期以往，再这么盘下去，这由原木雕刻而成的子母钉，非得让剑师兄盘出一层包浆来。
他心里想着朝如霜的好、朝如霜的妙，眸里深情似海，柔情似水。
“师妹……”
剑南春发出空洞的呢喃，如怨似诉。
就在这时。
怀里令牌抖了。
他连忙取出一听，是林一师弟的呼叫，吓得他一个激灵，差点让宝贝子母钉掉在地上。
“林师弟！林师弟！剑师兄呼叫林师弟！你在哪里？……殴围！”剑南春的发音标准了些许。
“剑师兄，镇南王和小蛮师妹摊牌了！他果然是要反！”伊凛回复。
“果真如此大胆？”
“正常啊，现在你听我的，我觉得这摊牌还是太早了点，这牌，不摊也罢！”
“啥？”剑南春一愣，一时间没理解林师弟话中深意。
“听好了，剑师兄，接下来的事你应该很擅长，你只需……”
……
……
铛！
咣铛铛咣铛铛！
咣铛、咣铛铛、咣铛咣铛铛、咣铛铛铛铛铛。
夜里，
镇南王府，灯火通明。
一阵阵急促却富有节律的锣鼓声，响彻夜空。
别说，听起来还挺燃的，不论是现场气氛、还是所有人的血压，嗖地一下就上来了。
一位位重甲精兵，从王府各处涌出，将镇南王主殿团团围住。
“王爷！”
“王爷！”
“王爷！”
在片刻间，在警报响起时，镇南王府内瞬间便有近千精兵，披上战甲，严阵以待。很难想象他们为何有如此迅速的穿衣服效率，甚至令人怀疑，镇南王的精兵们，是否都是穿着战甲睡觉的，才能有这种随叫随到的超高效率。
“咔、咔、咔、咔——”
铁甲配件摩擦声不绝于耳。
在镇南王夏星尘踏出主殿时，一位位精兵接连下跪，从主殿前一直跪到了镇南王府外，如王者出巡，场面极其壮观。
“有刺客闯入镇南王府！”夏星尘面色发黑，两道眉毛上下抖动，似是在压抑着内心的愤怒：“所有人听令！封锁全城！将那位该死的刺客给搜出来！”
麾下将士闻言，皆是心神剧震。
这里、镇南王府、刺客？
这里居然有刺客能闯进来？
怎么进的？
接下来并没有留给将士们太多震惊的时间。
在镇南王一道道绝杀命令刚层层传下去后不久。
景南城南面，一阵急促的号角声响起，三长两短，传来密信。
——城南有情况！
“哼！”
夜色下，镇南王一听号角声，目露精芒，只见他背负双手，原地腾空，化作一道人形流光，快速从将士们的头顶上低空飞掠，直奔天穹。
“王爷小心，”在夏星尘身后，那尖细的嗓音悄然入耳：“竟然能偷偷越过我等设下的‘禁灵符咒’，潜入王府主殿房梁之上，且能在悄无声息之间，暗杀二十位属下精锐刺客，此人不简单。”
“都是废物！”
你不说还好，你这一提，镇南王更生气了。
他现在心里是又气又怕，镇南王一想到对方如果先杀的不是房梁上事先安置的二十位刺客，而是直接冲着他的脑袋来的话，那他镇南王的命，还能不能保住了？
这人世间，谁都能死，惟独他镇南王不能死！
转眼间，镇南王夏星尘如大鹏展翅，衣袍间气息鼓荡，飞上夜空。
而在城南方向，隐约可见，二人在凌空对峙。
其中一人，背对此面，肩上扛着长公主。
长公主生死不明。
另一人，脚踏虚空，白衣胜雪，眸光如电，长发飘舞，浑身透着出尘的气息。
剑南春一人一剑，拦在刺客面前，如一把尚未出鞘便剑气逼人的大宝剑。
其清朗声音，贯彻云霄：
“大胆孽障，撒开那个姑娘！”
第863章 神秘刺客
这逼…漂亮！
伊凛暗暗为剑师兄竖起大拇指。
这种临场表演，找剑师兄果然无错。
无需脚本、无需台词、无需预演，他天生就是装逼的料。
伊凛右手往额头上一按。
额头上的死皮，骤然由皮肤的色泽，秒变灰白，向下颌快速蔓延。
死皮，变成了一张诡异的面具。
转眼，伊凛脸上覆上了一层森然的骨色面甲。
苍白面甲彻底遮住了五官，只在眼睛、嘴巴位置，留下了三个空洞。
空洞扭曲狭长，看起来就像是一张惊悚的哭脸。
剑南春饶是知道演戏，也被伊凛这突然戴上的面具，惊得背脊发凉，越看越觉诡异，头皮蹭蹭冒着寒气。
他下意识冒出一个念头：
林师弟什么时候弄来的古怪法宝？我咋不知道叻？
“别愣着，继续演。”
伊凛用二人才能听见的声音，提醒剑师兄。
剑南春回过神，暂且将满腔疑惑塞进心底。
自从离开天剑门后，他便越来越看不透这位林师弟。
莫非在其他长老处，他真得到了那么多好处？
随手一掏，就是极品法宝？
剑南春只能用这个理由去自我安慰了。
毕竟，众所周知，林一可是在天剑门内，唯一一位得到了所有长老垂青、取得腰牌的男人。
在伊凛提醒后。
剑南春身后油伞，幻化成剑，光芒熠熠。
那璀璨的白光，就像是在深沉的夜里，凭空亮起了一颗星辰。
“交人，否则……死！”
剑南春用修为，将自己的话扩散出去，震动全城。
城内居民，都知道上空有两位修士，干起来了。
但修士嘛，不奇怪。
逢年过节时，满街道都是修士，不稀奇哩。
随着锣鼓、号角警报声响起，
一位位居民，但凡能动的，都不约而同，全城震动，从床底下翻出镫亮的刀子，杀上街道。
不一会，街道上挤满了人。
有士兵，有民众。
他们手里都有兵器。
见状，森白面具下，伊凛微微一愣。
他在这个世界呆了十三年。
相关律法，他略懂一二。
正所谓民不可藏兵，文不可论朝。这些都是禁忌。
没想到景南城里，却别具一格，一旦出事，全民皆兵。每家每户，随随便便都能掏出几把刀子来，可见民风剽悍。
如此便可以看出，镇南王在管理上，用了与大庆王朝截然不同的方式。
微愣过后，伊凛抬起头，继续演戏。
“这人，今日我必须带走。”
“呵，在我剑南春面前，没有我保不住的人。”
“我不交，那又如何？”
“你莫非想死？”
剑南春背后飞剑晃动，犹犹豫豫的。
虽说是演戏。
可他也不能真下手啊？
万一一不小心，把林师弟打死了咋整？
这岂不是成了同门相残？
远处。
镇南王面色铁青，脚踏流光，一步步向二人对峙处接近。
在城内，街道中，成千上万的重甲精兵，早已熟悉景南城内的布置，在伊凛与剑南春谈话间，正用最快的速度，朝这边汇聚。
“快动手！把师妹带走！”
伊凛一看，镇南王一方，准备逼近，便催促道。
剑南春为难了，这该怎么动啊！
你没提前说啊！
“滚！”
既然剑南春不动，伊凛直接就动了。
“痛苦！”
伊凛手指捏了一个虚假的法诀，看着挺逼真的，暗地里却猛地朝剑南春丢了一个【灾厄缠身】。
咻！
无形无色的灾厄之力，向剑南春荡去，技能的好处现在就体现出来了，没有任何花里胡哨的特效，剑南春眼瞅着伊凛捏了一个奇怪的法诀，正准备根据自己的水平，评估林师弟在折腾什么幺蛾子时，忽觉眼前一黑，刹那间像是有一把啷锤狠狠在后脑勺上咣了一下。
剑南春直线下坠，砸在人群里。
伊凛：“……”
伊凛也没想到剑南春意志如此不坚定，一下就中招了。
“敢擅闯景南城！找死！”
在伊凛刚放倒剑南春后，镇南王轰然杀至，他隔着百米距离，猛地向伊凛抬手，灵气汇聚，一只百米长的爪影，半虚半实，向伊凛杀了过来。
那爪影所经之处，隐隐夹杂着鬼哭狼嚎的凄厉啸声，其势凌厉，伊凛也不敢迎接。
“别问我是谁，”
伊凛用极快的语速，开始念叨：
“也别问是谁的错，”
镇南王：“？”
“错的不是我，而是这个世界！”
“是你们每一个人的错！”
一边说着，伊凛伸出手，虚空一抓，五颗只有他才能看见的血球，悬浮在虚空中。
嗜血之灾·五解！
原版的【嗜血之灾】被他拆分成五次来使用。
虽然前四次都无需念台词，但累积到第五解时，就必须补上技能的使用限制，这样才能完成技能的使用条件。
看起来挺麻烦的，但若是操作得好，这不比解禁前的【嗜血之灾】灵活多了？
胡诌乱扯般念完“固有台词”，伊凛抓出一颗“血意”，往胸口一拍。
还不够！
再来！
在镇南王府房梁上，击杀了二十位刺客，伊凛又补充了四颗血意，现在倒是派上用场了。
值得一提的是，这个世界上，只要是修士，血意的质量都十分棒棒，量大管饱，一颗顶普通人的两颗。
血意重叠！
一解！
再一颗血球吞入腹，第二颗血意的加成，让伊凛身上的血色纱衣，浓郁了几分。
“血衣、白面，擅长暗杀，他是谁？”
伊凛展现出的种种能力，让镇南王震惊不已。
如果说先前这位神秘刺客能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潜入镇南王府、避开所有刺客的视线、如隐形人一般躲避在房梁上，镇南王兴许还保留一丝“对方也许不是修士只是有某种诡异的技巧”这种天真想法，
那么当伊凛接二连三地展现出种种手段后，如果说神秘刺客不是修士界的人，镇南王打死都不信！
若不是修士，哪来难么多光影和特效啊混蛋！
可若是修士，他又是如何越过警戒线的？
这不可能啊！
镇南王出招时，心里充满了问号。
莫非……镇南王府中，藏有内鬼？
镇南王疑惑归疑惑，这神秘刺客，是万万不能放走的。
能活抓自然最好，若是不能活抓，只能活活锤死。
真让这神秘刺客逃出去，他镇南王府再大，岂能有他镇南王安睡之榻？
……
伊凛两颗血意吞入腹，准备开大招挡下镇南王的招式时。
正面扛下一发【灾厄缠身】的剑南春，很快就醒了，如火箭升空般窜起，重回战场。
“谁敢伤我师妹！”
剑南春一看镇南王出招，准备把伊凛与师妹一同灭了，他眸光泛着冷光，终于出手。
“剑意当空！”
剑南春浑身衣袍鼓荡，两指一并，他的飞剑如炮弹般刺出。
轰！
刺眼的光芒，撕裂夜空。那青色的血爪手影，“啵~”地一下，便被剑南春一剑捅了个稀巴烂。
“再来！”
一剑挡下镇南王的招式后，剑南春剑势不减，剑指再变，飞剑绕了一圈，一分二、二分四……
如孔雀开屏般，剑南春背后出现了成千上万的飞剑剑影。
剑人之威，恐怖如斯。
只见剑南春朝伊凛微微一笑，提前发出了胜利的宣言：“撒开那个姑娘。”
“该死！”
隐藏在怪异面具下，神秘刺客发出“气急败坏”的叫声：“怎么会有天剑门掺杂其中！”
“呵，剑来！”
万道剑影剑尖一转，转向神秘刺客。
剑南春这一招，声势浩大，景南城上空，全特么是飞剑。哪怕不是正儿八经的修士，也能看出这一招十分不妙。一时间，全城鸦雀无声，吓得瞪大眼睛，眼睁睁看着剑南春装逼。
“本座听说，天剑门金丹修士，禁止插手俗世纷争。”
面具下，伊凛故意压着嗓音，嘶哑而干涩。其中，还用上了一点歌唱中假音、颤音、震音的混合技巧，效果完美。
“可你藏头露尾，还想掳走我们天剑门记名弟子，那就是你的不对了。拯救师妹于危难之间，是长辈职责所在。这不是俗世纷争，而是我天剑门的内部事务。”
“嘿嘿嘿……那你可得把你的师妹护好了，下次，就没那么走运了。”
伊凛阴阴笑着，右掌一拍，把夏小蛮拍向高空。
“吖吖吖吖吖吖吖吖吖——嗝~”
夜空里，回荡着夏小蛮那充满恐惧的尖叫声。
第864章 云体风身
“混蛋林……该死的刺客！”
夏小蛮在半空中手舞足蹈，声调忽高忽低，如泣如诉。
到最后，哭出了海豚音。
她虽然是纳气期修士，但纳气期，可以说是入门境界，菜鸟中的雏儿。
别说是在天剑门，在俗世里，一抓一大把，没什么门面。
至少，正常的纳气期修士，不会飞。
在慌乱中，夏小蛮哭着骂林一师兄，但她倒也机智，哪怕是在这种情况下，也没暴露伊凛的身份。
“师妹莫慌！”
剑南春背负双手，踏雪无痕靴在半空中荡出一阵阵涟漪，只见他右手一收一放，万千飞剑归一，化作一道寒芒掠到夏小蛮身下，将她接住。
夏小蛮总算没摔死。
她在飞剑上惊魂未定。
剑南春接住夏小蛮后，发现林师弟竟往城北方向飞走了。
“王爷……长公主？”
局势又变，镇南王阴沉着脸，先是看了看被剑南春护住的夏小蛮，又看着神秘刺客“逃跑”的方向，怒火中烧。
“追！”
“追谁？”
“刺客！”
镇南王，夏星尘，瞬间有了决断。
夏小蛮只是意外之喜。
真让夏小蛮跑了，那也没办法，这是命。
而且，镇南王也不可能当着剑南春的面，对夏小蛮下手。
最佳动手时机，已经失去了。
而这神秘刺客，居然能神不知鬼不觉潜入镇南王府，这才是真正的问题所在。
镇南王一边运转功法，凌空虚渡，在半空中追着前方的血色身影，一边在脑中，思索着神秘刺客的来历。
神秘刺客，显然是冲着夏小蛮来的。
而且，目的与他一样，为了活抓。
那这问题就来了，夏小蛮除了长公主身份，没有其他理由，值得被活抓。
神秘刺客背后那人，志在天下啊！
兴许是其余三位藩王的狗腿子！
可恶！
转念间，镇南王对神秘刺客背后的主子，有了初步的推测。
“全军听令！不计代价，誓死将刺客留在景南城！”
镇南王的声音，如洪钟，如滚雷，响彻景南城。
“是！”
景南城所有街道上，已聚集了上万精锐将士！
“关城门！”
“放猎犬！”
“芜湖……汪汪汪！”
一群猎狗出笼。
“起吊桥！”
“封锁全城！”
“全军……出击！！！”
关门后，成千上万重甲兵，势比猎狗，掉头包抄。
自镇南王口中，一道道铁令，向军中传达。
军中精锐，挥动各色旗帜，以此传达镇南王的军令。
“轰隆隆——”
四座吊桥同时拉起，城墙上布满了背负强弓的狙击手，他们严阵以待，搭箭上弦。
只要镇南王一声令下，万箭齐发，将用铺天盖地的箭雨，将神秘刺客扎成麻花！
修士并不是无敌的存在。
像伊凛击杀的二十位刺客，同样是身负修为的。
但脑袋被打爆了，一样就死了。
传说中的滴血重生、神魂夺舍，种种神通，在金丹期以下，基本上见不着。
修士界流传着这么一种说法——平生不结长生丹，修炼百年也枉然。
这里说的长生丹，便指的是“金丹”。
不入金丹，皆为蝼蚁。
一旦踏入金丹大道，方可真正称为半仙，有一只脚，踏入仙人境，寿元突破，动辄天地变色，日月无光。
可这金丹修士，是那么常见的么？
你说剑南春是金丹修士，惹不起那倒罢了。
镇南王也没打算得罪天剑门。
这小小刺客，哪怕手段诡秘了些，但真要踏入金丹境界，又怎会如此下作，蹲于房梁之上？
这完全违背了金丹修士的逼格。
所以，
包括镇南王在内，所有人都断定，这一位神秘刺客，绝非金丹修士！
只要不是金丹修士，被万箭穿菊，该死还是得死！
……
景南城内。
普通市民虽说扛着刀，民风剽悍。
但再剽悍也是良好市民。
他们一看势头不对，在剑南春祭出万剑时，就立即躲回屋子里锁紧房门了。
那可是上仙啊！
真正的金丹修士啊！
这已经超出寻常市民能插手的境界了。
一位位精兵，迈着沉重的步伐，涌上街头。
他们朝着神秘刺客逃跑的方向列队直奔。
市民们躲起来也有好处。
不会妨碍到专业人士的步伐。
镇南王越追越近。
他暗暗冷笑。
可笑着笑着，他发现有些不对。
神秘刺客的逃跑路线，似乎不是径直往城外跑，而是走的蛇形。
这种逃跑路线，给镇南王一种……遛狗的错觉。
别误会，他是那条被遛的。
“王爷请息怒！”一直潜伏在暗处，如同影子一般的黑衣人，提醒道：“对方显然有备而来，怕是想引王爷入局。”
“怒？我夏星尘怎会中了如此下三滥且下作的挑衅伎俩？”镇南王眸中精芒闪动：“这里，就是本王的局！”
镇南王放慢了追逐的速度。
可紧接着。
前方蛇形走位的神秘刺客，忽然停下脚步，歪着脑袋，用一种疑惑的口吻：“本座都故意放慢脚步了，堂堂镇南王都追不上的么？好慢啊……你倒是过来啊！”
你过来啊……
你过来啊……
你倒是过来啊……
神秘刺客的声音，在镇南王脑子里形成了空洞的回响。
讲真，镇南王平素是一位喜怒不形于色的人。
可不知道为何，今日被这神秘刺客惹上门，镇南王总感觉诸多不顺，瞧那诡异的骨质面具，怎么瞧怎么讨厌，让镇南王心生邪火，有种想要冲上前，狠狠将那块面具扒拉下来、再丢地上用力踩几脚的冲动。
“艹！”
镇南王勃然大怒，他重新加快速度。
“这才对嘛！”
伊凛看着镇南王又追上来，松了一口气，他刚才还寻思着最近是不是好事做多了，让魅力值又涨上去了呢。按理说越低的魅力值属性，越具备嘲讽效果才是啊。
二人距离越来越近，从最初的七百米，到五百米，到四百米，到两百米。
可就当伊凛准备掏出背后蓄力已久的枪枪，准备给镇南王来一发狠的时，镇南王那怒气冲冲的表情，陡然一变，变成了阴冷的诡笑：“嘿！”
镇南王疾掠的身影在半空急停，他当下便挥动手臂，在显眼处做了一个复杂的手势。
“叮！叮！叮！叮！叮！”
一连串弓弦弹动的声音，几乎汇聚成一片。一片浩浩荡荡的漆黑箭雨，遮天蔽日，从城墙上空射出，铺天盖地地向伊凛所在的方向倾盆洒下！
每一根箭羽上，都泛着青冷的幽光，上面夹杂着无坚不摧的凌厉气息！
镇南王一边指挥着万箭齐发，一边暴退，用极快速度退出箭雨覆盖的范围。
密密麻麻的箭雨，几乎没有空隙。
“果然没那么容易吗？”
伊凛不惊反笑，苍白面甲下，发出渗人的笑声：“正好，试试不久前刚练得差不多的‘功法’好了。”
“魂分身，合！”
伊凛双眸一闭一睁间，瞳孔内隐隐有一圈玄奥的流光闪动。
而在伊凛发动能力的同时。
在伊凛的枢内。
异变顿生。
平静的精神海湖泊上，忽然掀起一阵阵波涛。
波涛汇聚成浪潮，并不宽敞的湖泊上，在那悬于湖泊正中央的“王座”下方，湍流涌动，渐渐形成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
“哦？”
椰树上，假寐的格林睁开猩红的眸子，嘴角一歪，似笑非笑：“他在外面碰上什么好玩的事了吗？”
格林有点想去，却又没有特别想去。
最后，蝙蝠重新闭上眼，用翅膀掏掏毛茸茸的耳朵，当做无事发生。
正在用力搓着生锈大宝剑的三位母灵，同时停下手中的动作，看向湖面上的漩涡，脸色惊疑不定。
一道道虚线，自精神海湖泊里的漩涡里伸出，如一根根灵活的触手，与王座上的魂分身连接。
一瞬间。
“王座”上一动不动的魂分身，那木讷的表情多了几分灵动。
一根根半透明的触手，一鼓一瘪，魂分身上汇聚的灵气，随着半透明触手的脉动，疯狂向漩涡里流失。
流失到……
林一的身上！
……
枢外，
景南城中。
众所周知，纳气期的修士，修为微弱，跟没有似地，很难被察觉到，只堪堪比普通人稍强一些。
故此剑南春虽然不太肯定林一师弟的修为到了纳气几层，毕竟感觉上都差不多。林一师弟真要突破到练气期，他不可能察觉不到的，因为，春哥水平摆在那呢。
就就在剑南春刚用飞剑托着夏小蛮，暂且回到镇南王府别苑，犹豫着要不要趁机离开景南城时，一股快速攀升的气息，吸引了春哥的注意力。
在错愕间，春哥立即将金丹修士的灵识放出，笼罩全城。
“这气息，莫不是林师弟？等等，啊这？艹？这不可能啊！”
林一的气息在节节攀升！
纳气一层！
纳气二层！
纳气三层！
……
纳气九层！
突破！
练气期！
可这还没完！
在剑南春的灵识中，伊凛身上透出的气息，正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攀升。
在极短的时间内，林一突破至练气期！
一旦突破到练气期，随时可能逸散的天地灵气，会真正成为修士的一部分，在丹田处，凝成气旋，这才是真正迈入炼气大道最为关键的一步！
可林师弟你这一步，步子有点快啊！
在剑南春的震惊中，林一还在冲。
冲啊冲……
这攀升的气息，冲到后面，都让剑南春有些麻木了。
而林一的气息，终于在练气九层时，止步不前。
从魂分身上汲取事先储藏的能量，用来开拓身体的经脉、完成突破过程，说起来似乎很长，可整个融合过程，只花了短短几秒功夫。
万箭破空，近在眼前！
伊凛笑了笑，弹指间，无形呼啸之风，在伊凛身旁汇聚。
“云体风身。”
第865章 大凶之物
“嗯呐~”
与魂分身融合的瞬间。
伊凛体内的经脉，瞬间被撑开了。
这让伊凛面色涨红，情不自禁发出呻吟。
灵气在经脉中高强度压缩，于丹田内形成一团漩涡般的气旋。
经脉、丹田、穴位，这种在人体解剖学上并不能切剖出来的“隐形器官”，却实实在在存在于人类的身体里，可见人体奥妙，无穷无尽。
伊凛一边感受着体内的变化，这是一种痛并快乐着的感觉。
痛，突然被撑开填满，谁都会感觉到痛的。
至于快乐，那也是同一回事。
随着完整的“云体风身术”功法，在伊凛体内流转。
无形的狂风在伊凛体表呼啸，形成了一层坚不可摧的壁障。
上空，风卷起，云层汇聚。
层层叠叠的乌云，遮住星月一角，令这景南城的夜，乌黑无光。
“嗤嗤嗤嗤——”
漫天箭羽，向空中舒展腰肢的神秘刺客铺了过去。
紧接着，令人瞠目结舌的一幕出现了。
万千劲箭，在即将贯穿神秘刺客前，便被风壁弹开，改变了原本的轨迹。
“啊啊啊——”
“嗤！”
“哎哟我的娘亲！”
万千劲箭落在伊凛身边，却在瞬间被弹开，弹向四周。
伊凛没什么卵事，可挤在街道上、本等着刺客被射下来时好及时补刀的镇南王士兵们，却纷纷遭殃。
劲箭上本就裹挟着令人胆寒的劲力，城墙上弯弓射箭的弓箭手们，至少都是练气期的修士，他们的箭，在经过“神羽弓”强化后，甚至能贯穿战甲，将一位重甲兵穿成刺猬。
街道上的重甲士兵，先后中箭。痛呼、惨叫声不绝于耳，响彻街道，甚至有人在惊慌中，下意识在喊妈妈。
“混账！”
有上百支箭，向逃到远处的镇南王菊后，激射而去。
伊凛敢对天发誓，他的“风身”反弹出去的远程攻击，射到哪里，完全是随机的，他没有针对任何人。
镇南王感受到背后呼呼寒意，箭雨被风壁反弹后，速度更快了几分，他脸色一变，转过身，五指成爪，凌空朝身前箭雨一拍。
“呼啦！”
镇南王哪怕尚未结成金丹，但修为显然不弱。
金丹以下，分别是纳气境、练气境、筑基境。
镇南王五指一张一合，青色的气劲如出笼猛兽，猛地裹住那袭来的阵雨。只见镇南王冷哼一声，在控住了那反弹而至的箭羽后，他手腕一抖，又将那片箭羽朝神秘刺客推了过去。
只看镇南王这手功夫，起码也是筑基期修为，堪称王爷中的王者。
俗世不比仙山秘境，灵气较为稀薄。常年居住于景南城的镇南王，能修到这个境界，堪称天赋惊人了。
“来得好！”面甲下，伊凛眯着眼睛笑了，又鼓动“风身”，长笑三声：“滚回去！”
叮叮叮叮——
又一波箭羽被弹开了。
经过一来二往的重力加速度，这波箭雨威力更甚，街道上的士兵，如被割的麦子般，一倒就是一片，唰唰唰地。
镇南王一看，脸都黑了。
万万没想到，这神秘刺客修行的功法，如此赖皮，竟无视远程攻击。
离谱啊！
“这是什么功法！”
恰好又剩了寥寥十来根速度飞快的箭，向镇南王袭来。
镇南王这下真不敢再如法炮制，将这波箭雨弹回去了。
弹来弹去，最终还是落在自己珍贵的精兵上，死伤惨重。
于是镇南王在空中狼狈躲闪，总算护住了菊花。
“这完整版的‘云体风身’，真不错啊！”
伊凛弹得不亦乐乎，玩上瘾了。
其实精通念动力的精神侧使徒，本就不惧这种地毯式覆盖的远程攻击。
伊凛踏入超凡时，用念动力壁障挡个子弹炮弹什么的，轻轻松松。
【云体风身之术】本就是伊凛人品大爆发时，在随机奖励中抽取出的残缺技能。
不完整的“风身”，也能够身边制造“风壁”，在一定程度上改变远程攻击的轨迹。
但仅仅能做到“勉强改变弹道轨迹”的程度而已，一般般。
而在此世，伊凛结合残缺的家传秘籍，耗费不少心血，将“云体”、“风身”合二为一，并顺便推演出完整版。
如果说残缺的“风身”，只能算是微风拂面的话，那么完整版的“风身”，就堪称小飓风，威力杠杠的。
完整版的“风身”，能够做到的已经不仅仅是“稍微改变远程攻击轨迹”的程度了。
这特么分明就是“无差别反弹远程攻击”啊！
“痛快！”
城墙上，一排排弓箭兵，仍忠实执行镇南王的“万箭齐发”指令，一波波箭雨不要钱似地向空中蛇形走位的神秘刺客射去。
可射得越多，神秘刺客屁事没有，反倒街道上的士兵，伤的伤，死的死，这输出全落到了自己人身上。
“弓箭手听令，停止放箭！”
在第四波箭雨射出后，镇南王终于扛不住了。
再这样下去，他好不容易培养出的军队，岂不是全被自己人给带走了？
镇南王黑着脸发布号令，他一口牙咬得咯咯作响，恨不得自己冲上去，把神秘刺客抓起来，关进牢房里，鞭笞三天三夜，以解心头之恨。
伊凛开着“云体风身”，如入海游鱼，徜徉在箭雨中，格外畅快。
游着游着，对方突然就不射了。
这让伊凛有点不爽。
自己还没玩够呢！
就在伊凛披着马甲，大闹景南城时。
怀里令牌震动。
“等会，我接个电话。”
趁着对方不敢射了，伊凛盘腿坐在空中，当着所有人的面，取出了一个令牌，接通通话。
当然，这令牌伊凛提前包了层黑布，省得把天剑门的身份暴露出去了。
“此獠这是在做什么？”
突如其来的中场休息，让镇南王满腔疑惑，不明白这神秘刺客在折腾什么幺蛾子。
“回王爷，他似乎是在……传音。”
在镇南王身后，影子发出尖锐的声音。
“传音？”镇南王怒极反笑：“此獠把我景南城，当成什么地方了！”
“王爷，属下有一宝物，说不定能诛杀此獠。”
“速速动用宝物！”
镇南王一听，心道你等啥呢，赶紧上啊！
“可此物炼制方式，有伤天和，天剑门高人在此，若他们追究起来，不易糊弄。”
“哼！天剑门行事规矩，本王了解，他们与魔罗殿有约，相互制衡，金丹修士，不得插手人间纷争！你尽管出手便是，一切，有本王照应！”
“属下遵命！”
镇南王身后的影子，诡异分出了一道人影。
黑衣人面上戴着血色面具，他长袍一抖，从袖中滑出了一面漆黑小旗。
随着小旗的出现，景南城上空，阴风阵阵，在黑旗抖动间，隐隐盘旋着凄厉的哭嚎声。
“呀——”
凄厉的啼哭声，如婴儿落地，却充斥着诡异阴悚的气息。
……
在镇南王府，东厢别苑内。
正与夏小蛮挤在一块，和伊凛“打电话”的剑南春，在察觉到天空中，忽生诡异时，脸色猛地一变。
“这气息……是大凶之物！？师弟小心！对方似乎准备使诈！”
剑南春在通话中大声提醒。
同时。
在景南城上空。
伊凛抬起头。
只见一位戴着血面的黑衣人，手中一面黑旗，由巴掌大小，骤然暴涨。
黑旗挥舞间，在黑衣人身后，一只只双泪泣血、面容狰狞的大头婴儿怨魂，如百鬼夜行，遮天蔽月。
若有空细数，便能数出，那婴儿怨魂的数目，不多不少，恰恰九九九之数！
“剑师兄，我先忙了，你不用出手，我暂时能应付过来，吸溜……这菩萨楼有点东西啊！OVER。”
匆忙间，伊凛结束通话。
东厢别苑里，忧心忡忡的剑南春猛地一愣。
怎么林一师弟的通话中，隐隐传出流口水的声音叻？
似乎有点不对劲啊！
他连忙放出灵识，查看上方动静。
而刚把“电话”收好的林一，面对九九九数的婴儿怨魂，凛然不惧，不退反进，一头撞了上去。
第866章 吾名天启
血面黑衣人摇动“九百九十九邪婴噬魂幡”，眼看神秘刺客不退反进，向漫天婴儿怨魂一头撞来，顿时惊喜交加。
这“九百九十九邪婴噬魂幡”的恐怖之处，别人不知道，他心里还不清楚吗？
这等凶煞法宝，炼制方式极其困难，且伤天和，为正道所不齿。
要炼制此幡，必须提前收集九百九十九位“阴婴”尸骸，提其脐血及残魂，放入器皿中。
何为阴婴？
孕妇怀胎十月，胎儿即将诞生，最后却胎死腹中时，怨气最重、煞气最浓，此为阴婴。
这种炼制阴婴的法门，在道上早已失传，他们菩萨楼偶得秘法，却不敢扬而宣之。
将九百九十九位阴婴脐血、尸骸、残魂收集完毕后，需用主人精血，喂养九九八十一日。
只有这般喂养，才能驯服九百九十九位阴婴的凶煞之气，为己所用。
这件法宝一旦祭出，九百九十九位阴婴怨魂，铺天盖地，不惧阳光，不惧寻常法宝，非常霸道。
邪婴怨魂，只惧佛门秘法。
佛门秘法，正好是这件法宝的克星。
除了佛门修士外，无论道门魔门，一旦被阴婴怨魂缠上，后果没有轻重之说。哪怕是金丹修士，也会在瞬间被吞噬神魂，万劫不得超生。
要不是这神秘刺客，能自由进入镇南王府，对南王爷威胁太大，黑衣人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当着天剑门修士的面，将这等大凶器亮出来。
“呜呜呜——”
近千婴儿凄厉啼哭，摄人心魄。
街道上，一位位心智不坚的重甲士兵，前一秒还在惨叫，下一秒，突然无端浑身抽搐，如发羊癫疯般，口吐白沫，倒在地上，片刻后再无声息。
一只只半透明的大头“婴儿”，双目泣血，嘴角上扬，发出“愉悦”的诡笑，在景南城内四散，冲向每一位活人。
以血面黑衣人手中的邪婴噬魂幡为中央，城池街道，如人间炼狱。
本来仍在惨叫的士兵们，忽然就不叫了。
婴魂如虚无之物，从他们的铠甲上自由穿行，夺走他们的性命。
“你这是自寻死路啊！”
神秘刺客脸上覆盖着苍白面甲，看不清其表情。
但黑衣人通过脑补，料想对方此刻定是慌得一笔，惊慌失措。
稍微有点眼力见的，碰到这种大凶之物，躲都躲不及。
你还敢往里冲？
你以为这是在演民间皮影戏么？
大罗金仙转世麽？
又或者你真把自己当成是阎浮洲的佛门高僧了麽？
嗤，佛门高僧行事还能如此鬼祟？
黑衣人疯狂摇动黑幡，黑风呼啸，冷笑不止。
这神秘刺客修为了得，活捉是不可能的了，但只要原地打死了，也能为镇南王求得安心，这邪婴噬魂幡祭出，算是不亏。
“死！”
伊凛的动作，如滴入滚烫油锅中的清水，让九百九十九只大头邪婴，沸腾起来。
谁也不知道是，
他现在抖得难受。
从那黑衣人掏出那面旗子开始，伊凛额头上、变成了面甲覆盖在皮肤上的【欢笑假面】，就一直在抖震。
伊凛现在就像是一脸捂在了一箱电动马达上，特别难受。
抖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死皮饿慌了啊！”
十三年啊！
死皮都饿了十三年了啊！
现在无端端碰到浓郁得几乎凝成“实质”的怨气，你让死皮如何能不抖不震？
伊凛头顶强烈的震动，埋头向前冲。
怨灵们根本不知道接下来将发生什么，诡笑着向伊凛冲来。
“吃吧！”
伊凛一头撞了上去。
转眼间……邪婴碎了。
浓郁的怨气，在撞上伊凛脑袋的那一刻，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缕白光，发出“嘻嘻嘻”纯真无暇的笑声，自伊凛与邪婴的碰撞处，肉眼难辨，徐徐上升，很快便消散于无形。
伊凛看着白光消散之处，蓦然醒悟。
“它们怨气被吸收殆尽后……被‘超度’了？”
伊凛也是读过枯叶禅师赠予的《清明咒》的。
虽然没仔细练，但佛家那一套，伊凛略懂一二。
佛家里，有一种说法。
被佛门功法灭掉的，无论善恶，都能登往生极乐。简称：超度。
当时伊凛读到这个名词解释时，高呼离谱。
杀人就杀人，非要安一个道貌岸然的名头，伊凛觉得这其中大有问题。
况且，据说“轮回”都被希儿给打碎了，世间再无轮回一说，何来“往生极乐”？
没有前世，没有彼岸，只有今生。
但即便没有往世轮回，当伊凛一头撞上邪婴怨魂、用死皮将怨气吸收殆尽时，那徐徐上升的白光，分明让伊凛有种“它们成佛啦”的错觉。
“我这是在做好人好事？”
一边琢磨着，伊凛身披“风身”，蛇形走位，继续往景南城上空的阴魂飓风里撞。
从外面看，近千大头阴婴怨灵，嘶吼盘旋，将神秘刺客的身影，彻底淹没。
“王爷，此獠不知天高地厚，必死无疑。”
黑衣人继续摇动黑幡，催动阴婴，势必将神秘刺客神魂诛杀在此。
被九百九十九头邪婴包围，哪怕是金丹修士来了，也吃不了兜着走，何况是你？
“噗！”
黑衣人卖力地摇旗，修为激荡。
可摇着摇着，他突然喷出了一口血来。
因为戴着面具，他的血全喷在了面具内侧，顺着面具边缘，滴滴答答地流出来。
黑衣人摇旗动作陡然一顿，僵在半空。
“不——”
下一秒，黑衣人似乎明白了什么，朝阴魂中央发出惨叫。
“噗！”
叫着叫着，他又喷出一口血！
每一头阴婴都是他辛辛苦苦用精血饲养。
这每少一头，他便会遭其反噬。
所以少一头，他就吐一口血，再少一头，他又吐一口血。
这转眼间，他已吐了十几口鲜血。
虽说吐着吐着，也就习惯了。但无论是谁，都经不住这九百九十九头阴婴反噬的痛啊！
真吐九百九十九口血，哪怕金丹修士，也得活活失血而死啊！
“不不不不——”
里面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阴婴们，似乎在争先恐后地往里冲？
黑色的飓风，动荡不止，灵识也无法突破入内，谁也不知道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可是，
这一口接一口地吐血，让黑衣人感觉到十分不妙。他立即反摇黑旗，催动“回家咒”，让景南城内的所有阴婴赶紧归位。
……
于阴婴组成的怨灵风暴中心，伊凛愉快地做好人好事。
这种好事，十三年难得一遇啊！
怎么以前就碰不上呢！
伊凛没有犹豫，看准一只就伸长脖子往前撞，看准一只又往前撞，脖子越伸越直。
【欢笑假面】本就是这一类灵体的克星，比佛家功法管用不知多少倍。黑衣人不明所以，主动将死皮眼馋的“食物”送上门，难怪死皮一开始震得如此欢腾，看样子是饿惨了。
一道道白光，升天而起，如光芒暗淡的烛火，消逝在夜空中。
在伊凛耳边，回荡着“嘻嘻嘻”的孩童欢笑声。
撞着撞着，死皮吃得差不多了，黑衣人终于察觉到不对劲，嚼着满口滚烫的鲜血，将剩下的阴婴召回。
如果伊凛没记错，在短短几分钟里，他足足“超度”了一百六十二只阴婴，成绩斐然，功德无量。
不知不觉间，黑衣人亦吐了整整一百六十二口鲜血，袍子都湿哒哒的，一拧便能拧出小半桶血水来。
当剩余的八百多只阴婴归位，黑衣人立即将黑幡藏好了，身形急退，逃命似地，回到镇南王身后。
镇南王一看自己最依赖的“保镖”也干不过刺客，一阵冷风呼过，他一下子清醒了。
这刺客以后是否能形成威胁先不必说，若是今夜这关过不去，他可能未必能见到明日的晨曦啊！
这么想着，镇南王再也不敢飞了，立即退到街道上。
“护驾！护驾！”
“保护王爷！”
“与刺客拼死一战！”
一排排士兵，手持盾牌，将惊慌的镇南王挡在身后，眼神怆然悲壮。
天空中，
只剩下那一位大闹景南城至今、仍毫发未损的神秘刺客，悬在苍空，面甲后，那对眼睛，漠然无情，正睥睨全城。
之前也许还不觉得，但当刺客闹了一通，让景南城内变得一片狼藉后，他脸上那诡异苍白的面具、身上覆盖的血色纱衣，无一不透着令人胆寒的压力。
明明，对方只是一个刺客！
哪来的刺客能硬冲军阵啊！
离谱啊！
“居然没能把他的杀手锏给逼出来吗？看来，不是能轻易动用的类型？”
伊凛没想到，镇南王被逼到这个关头，仍未催动以整座景南城为“阵基”的神秘阵法，暗道可惜。
“今夜就算了。”刺客那清冷淡漠的声音，响彻天空：“你那颗脑袋，便暂时留在脖子上吧，好好托着，别不小心落下来了。”
伊凛看着被团团保护在盾牌后的镇南王，嗤笑一声。
“阁下究竟意欲何为？要的是荣华富贵？绝世美人？娇柔美妇？肤白童脔？抑或是高官厚禄？以阁下的修为，没必要屈尊当一位小小的刺客！”镇南王不愧是有野心的王爷，到了这时，居然还生出拉拢的心思：“只要本王办得到的，任君选择！只要，你能归顺本王麾下！”
镇南王不知道刺客好哪一口，只能逐一盲猜。
万一就猜中了呢！
“呵，无聊……”
伊凛眼巴巴地看着镇南王，心里却想着那一位躲起来的菩萨楼刺客。伊凛在馋那件塞满了怨气的法宝。
躲在镇南王影子中，菩萨楼某十二楼顶级刺客，猛地打了一个寒战。
伊凛计算着，时间差不多了，要不是夏小蛮在电话里死活不让伊凛杀她皇叔，伊凛说不定真一颗子弹射出去了。
天真的师妹啊。
身上，淡红色的纱衣淡去几分。伊凛捏出一颗黑乎乎的小球，准备捏碎。
“有缘再见。”
伊凛挥挥手，对景南城说拜拜。
“等等！”镇南王没想到对方居然不是冲着自己来的，连忙上前一步，追问刺客：“阁下究竟是谁？”
“我？”伊凛笑着，捏碎小球，浓浓烟雾再次在上空炸开。
镇南王夏星尘面色一变，挥手发力，烟雾消散。
可烟雾内，早已空无一人。
神秘刺客，消失无踪。
只余一句话，轻轻回荡在夜空。
“天空地阔压寰宇，独坐苍冥启人间！吾名——
天启。”
第867章 吞灵火
天空地阔压寰宇，
独坐苍冥启人间。
……
景南城这一夜，
注定不会太平。
有的人死了，有的人仍活着。
有人懵懂无知，有人惴惴不安。
神秘刺客临走前，心血来潮般道出一句的定场诗，快速在军中传开。
在自称“天启”的神秘刺客诡异消失后。
镇南王反复确认无事后，才敢从团团重兵盾牌保护中走出。
走出后，镇南王也不敢回府，面上镇定自若地指挥亲兵，搜寻刺客。
……毕竟人多了，才安全啊。
随后，
一位位士兵全副武装，在街上巡逻，挨家挨户拍开门，仔细搜索，生怕遗漏了什么。
直至天明时，神秘刺客的搜索行动，仍未结束。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伊凛，在把镇南王吓得魂不附体后，又轻轻松松脱离包围圈，回到镇南王府内。
古人云：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谁特么能料想到，那一位自称“天启”的神秘刺客，绕了一圈后，又回到了镇南王府内？
连镇南王夏星尘本人，都没想到这一点。
……
夜里。
不久前。
骚动过后。
当伊凛带着满身疲惫，从黑暗中走出时，剑南春正焦虑地晃着手里的包浆令牌，嘴里不停地嚷着“呼叫林师弟、呼叫林师弟、剑师兄呼叫林师弟”。
“哟？”伊凛若无其事地挥挥手，算是招呼：“还没睡啊？”
“我特么——”
夏小蛮不知何时学来的接地气口头禅，一听林一师兄这话，她浑身毛发在灵气催动下，根根竖起，都炸毛了，倍儿扎。
“林一师兄，你还好意思说？你居然把师妹丢上天？万一剑师兄没接住怎的办？你忘了你师妹仍不懂御空飞行？”
“剑师兄这不是接住了吗？”在技能副作用之下，伊凛的确累极了，眼皮半耷，有气无力地回道：“再说了，你可是修士，堂堂修士，若能摔死，你也没脸回天剑门了。”
“……”
在师兄妹二人斗嘴时。
剑南春神色复杂，默默上前。
伊凛看了剑南春一眼，他早已料到剑师兄想问什么，不等剑师兄开口，便主动将手腕伸上前。
剑南春一愣。
曾几何时，这性格狡诈的林师弟，竟如此主动？
破天荒头一遭啊！
心里纳闷着，剑南春出手如同闪电，两指快速压在伊凛脉门上，细细感受。
“明白了没？”
伊凛似笑非笑地望着剑师兄。
“师弟，你的修为……呢？？？”
“唉。”伊凛“勉强”挤出一丝苦涩的微笑：“剑师兄有所不知，师弟天生体质特殊，容易漏气……呃不，在修炼上，资质欠佳。”
“所以呢？”
漏气跟你修为没了，有什么关系？
总不能一下子漏光了吧？
那这就不能称之为漏气了，得称作爆炸。
“所以，门内神秘的辰前辈，教我一门秘法。”
“什么秘法？”
“能够燃烧浑身修为，在短时间内，将修为提升至少一个大境界。但代价是，回炉重造、修为散尽、重头再来……怎一个惨字了得啊！”
伊凛煞有其事、声情并茂地忽悠着，最后长叹一声，其无奈神情，令人不禁感同身受，怆然泪下。
“嘶——”
剑南春长长倒吸了一口凉气，显然他信了。不然没法解释伊凛所表现出的怪异情况：忽高忽低的修为、突如其来的爆发、现在空空如也的经脉。
怎么会有这种丧心病狂的秘法啊！
“等等，师兄一直很好奇，林师弟你说的辰前辈，到底是谁？师兄思来想去，也没想起在门内，竟藏着这么一位如此见多识广的绝世高人。”
“哦，你见过的啊，”伊凛笑道：“就是杂役班的辰北。”
“那大爷？？？”
得知真相的瞬间，剑南春僵在原地，风中凌乱，难以平静。
……
夏小蛮也惊呆了。
她与伊凛认识时，便早已知道伊凛身怀家传秘术。
伊凛种种表现，她虽惊诧，但仍能接受。
可她万万没想到，伊凛的神奇表现，竟然是以辛辛苦苦练了一年的修为作为代价的。
这代价何等惨重！
“对不起，林师兄。”
夏小蛮捏着裙摆，心情复杂，一把推开僵在原地的剑南春后，站在伊凛面前道歉。
道歉后，她也不知道说什么。
一身修为，对一位修士而言，有多么重要，这不言而喻。
换做是她，为了浪一把而把吐纳一年储存的灵气全清空，她做不出这种事。
主要是不值得。
可是，今晚，伊凛明显是为了救她，才动用此等高深秘法。
夏小蛮心里感动，可她脸皮薄，不知道该如何报答师兄的恩情。
总不能把人皇玺给送出去不是？
那可是大庆王朝的至宝。
除了人皇玺外，夏小蛮也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能让林一师兄看得上眼的宝贝了。
“对了，”
伊凛其实也随口说说，
主要是为了在剑师兄面前搪塞过去。
他没让夏小蛮往心里去。
伊凛要绷着脸，太累了。
额头上的死皮，吃饱喝足，正在微微颤抖，似在诉说死皮内心的欣喜，伊凛准备找个包间，好好消化今晚的收获，对于夏小蛮的复杂心情，没有细想。
可伊凛准备找地儿睡觉、顺便进入枢内继续“打造王座”时，他想起一事。
“我很好奇，镇南王有害你之心，为什么你不想杀他？”
要不是在关键时刻，夏小蛮抢过剑师兄的令牌，用带着哭腔的口吻，死活不让伊凛下死手，说不定他真没忍住，一梭子弹就爆了镇南王的头了。
夏小蛮闻言一愣。
她没想到到了这时，林一师兄在意的居然是此事。
夏小蛮那修长的睫毛垂下，微微颤抖。
天空云雾消散，月朗天青，皎洁月芒透过夏小蛮的睫毛，在她眸深投下一片阴影。
“皇叔与弟弟，是小蛮在这世上，最后的亲人了。”
说这话时，夏小蛮神色黯然，她至今仍不敢相信，昔日那位温柔爱笑的夏皇叔，时隔十多年，竟会狠心对她下手。
伊凛闻言，表情微怔。
原来是因为亲情吗？
在来到这个世界前，如果有人当着伊凛的面说这句话，不忍心对想杀自己的人下死手，伊凛只会笑骂对方傻。但今时今日，伊凛重活一世，感受到亲情的可贵后，他隐约能理解夏小蛮的复杂心情。
最恨生在帝王家啊。
末了，伊凛揉揉夏小蛮的头，把师妹的秀发揉得乱糟糟的。
“睡吧。看在师妹的面子上，我暂时饶镇南王狗命。”
“多谢师兄。”
夏小蛮感激道。
她看着伊凛渐行渐远、往屋内走的背影，直到伊凛一闪身溜没影了，夏小蛮忽地脸色一黑，反应过来：“呸呸呸！师兄你骂谁呢！！”
……
镇南王东厢别苑里，房间多，格外阔气。
这镇南王有牌面。
按理说镇南王今晚都会在外头忙活抓刺客，暂时顾不上自家后院。
伊凛选了一个干净的房间，用念动力轻松在井里打满水，顺便用加热阵法把水烧开、舒舒服服泡了一个热水澡后，【嗜血之灾】的副作用也消得差不多了，让伊凛浑身筋骨舒展，感觉畅快淋漓。
独自在房间内。
伊凛裹着浴巾，抠着额头上的死皮，越抠越得劲。
“这怨气，真的丰盛啊。”
伊凛竖起一根食指，无声无息、无痕无迹，他的食指末端，忽地燃起一缕黑色的火苗。
“吞灵火！”
第868章 天外有天
伊凛的【欢笑假面】是在寄生成长型装备【怨】的基础上，贴上附灵卡【伽倻琴美】后的神奇产物。
这件装备，既是附灵装备，亦是寄生成长型装备。
三种BUFF叠加，足以说明它的特殊性。
伊凛在神崎市内，进入湖中，直面不可名状之物，激发了内心深处最极致的恐惧，让【怨】升级到第二阶段，解锁出第二种成长能力——【吞灵火】。
但这个能力，略微蛋疼。
与其他装备技能不同的是，【吞灵火】消耗的不是灵能值，也不是其他什么，而是储存在死皮内的怨气。
储存在死皮内的怨气，以“火焰”的形式成为了一种独特的攻击手段。
独特在什么地方？
【吞灵火】的独特之处在于，这火焰不能用来烧人，也不能用来烧烤，更不能用来做菜。
顾名思义，这是针对灵体、针对精神的火焰。
而且，消耗大得离谱。
像伊凛这般，竖起手指，像火柴般烧那么一小会，【欢笑假面】内储存的怨气进度条，便以肉眼可见的幅度，下降一小戳。
一直以来，因为怨气的贫瘠，伊凛都没将【吞灵火】当成主要输出技能来使用。
在他看来，能够用一梭子弹解决的事，何必多此一举？
说到底，灵能值能自动恢复，可怨气不能啊。
这可是用一点就少一点的东西，没有额外的补充手段。
更何况，杀人就杀人，还要诛心，未免有一点点残忍。
而现在，经过镇南王身边的血面黑衣人好心喂养后，死皮吃得饱饱的，倒是能稍微挥霍一二。
“听说，魔门内有‘搜魂’的手段，一旦使用，中招者轻则精神萎靡，重则变成白痴，终生生活不能自理。这‘吞灵火’真往人脑袋上砸，倒是与魔门的‘搜魂’法门有几分异曲同工之妙。”
一旦被门内前辈得知，他有此等技艺，分分钟会被误解为他林一投身魔门、叛变去了。
要不得要不得。
这个世界，正邪观念、人妖不两立等理念之争，还是挺尖锐的。若非必要，伊凛觉得还是别把这种凶残的“吞灵火”展现于人前才好。
伊凛一边用巾帕擦干头发，将“吞灵火”收起，对今晚一事，陷入沉思。
思索片刻，伊凛捋清不少细节，习惯性设下结界后，便盘腿坐在床上，吐纳恢复。
他对剑南春的说辞里，有三分真实、七分虚假。
真实的部分是，他所融合的“魂分身”，的确是一次性耗掉了不少储存的灵气。
这点灵气，可是他开始打造魂分身后，一点一滴累积的。
现在耗没了，伊凛还得重新自天地间吸纳，这并不是虚言。
但伊凛也没觉得多心疼，今晚光是死皮的收获，就足够多了。
因此他又多了一种手段作为杀手锏，让伊凛心里美滋滋的。
……
伊凛一坐就是一夜。
门外，剑南春一僵，也是一夜。
他万万没想到，杂役班中的万年杂役，居然是隐藏的绝世强者。
这是什么狗血情节啊！
当今掌门的师兄，现今天剑门中辈分最高者，居然隐藏身份，在杂役班里自娱自乐？
可恶！
我当年怎么就没这慧眼，看出辰北前辈的绝世锋芒呢？
怎么林师弟就偏偏看出来了呢！
这可是天大的机缘啊混蛋！
剑南春捶胸顿足，后悔不已。
但现在后悔已是太迟。
“等会。”
春哥正捶胸时，忽地咯噔一下。
他现在要去抱辰北前辈的大腿，为时已晚，但林一师弟似乎与辰北前辈关系不错，讨好了林一师弟，岂不是等同于讨好了辰北前辈？
这一加一，可是大于二的哩！
剑南春枯坐一夜，终是原地顿悟。
他悟出了与人相处之道。
大道无形，无分贵贱，不论高低。道，就是道。
“我悟了！”
……
翌日清晨。
天边刚泛微光。
墙上青苔斑驳，表面覆上一层薄霜，尚未融化。
院墙边上，砖瓦堆叠，坑洼洞间，仍有来不及储存食物的蚂蚁群，顽强熬夜，辛勤搬运食物，想藉此过冬。
伊凛早早便起床了，那时天还黑着。
洗漱后，伊凛无意中看见了墙上熬夜搬食物的蚂蚁，不知不觉间，看得出神。
他看着看着，僵了一夜刚顿悟“做人大道”的剑南春，注意到伊凛的举动，也走到一边，默默陪伊凛一起看蚂蚁。
剑师兄决定用这种方式，表达自己对师弟的好。
后来，夏小蛮也加入了。
她以为两位师兄走火入魔了。
可仔细一想，剑师兄走火入魔倒是正常，可林一师兄，不是没修为的么？没修为何来走火入魔一说？
她左瞧瞧、右瞄瞄，也没看出端倪，硬是憋了半时辰，她终于憋不住了，打破零发言的尴尬：
“二位师兄……冻傻缺了？”
“师妹怎么说话的呢！”
剑南春第一时间埋怨道，他压低声音：“林师弟也许是顿悟了。”
“顿悟？”
夏小蛮闻言一愣。
“没有啊！”
没想到剑南春还没来得及给自己找理由，一旁看着蚂蚁的伊凛，便摇摇头，自己给否认了：“只是在想事情。”
剑南春：“……”
夏小蛮：“……”
伊凛指着墙上的蚂蚁笑道：“你瞧这些蚂蚁，自顾做自己的事，却浑然不知在它们的头顶上，有足以主宰他们生死的存在，在明目张胆地觊觎。我们稍作玩弄，便可让它们的一夜努力，付诸东流。”
剑南春也被整糊涂了：“然后叻？”
“我在想，人是不是也像这些蚂蚁，渺小而不自知。”伊凛抬头望天：“你们修士有没有想过，在这头顶苍空之上，又是怎样的一番光景。”
“林师弟多虑了，”剑南春在片刻愣神后，笑着回答：“这天穹之上，自然是有人去探过的。”
“哦？”伊凛一下子便不困了，轻“哦”一声，等待剑南春的装逼。
剑南春竖起一根手指，指着头顶朗朗青空，严肃道：“师弟入门时间尚短，自是不知天高地厚。传说，天之上，仍有天。天上天共有九重，修士自练气境可御剑飞行时，便可抵达二重天。金丹修士，可抵达四重天。以此类推，据说只有到了掌门至尊这般修为，方可抵达九重天上，逍遥天地，无所不能。”
居然还有这种说法？
伊凛惊诧地看着剑南春，这事还真没听人提过。
他是很清楚什么是“世界之外”的，这些年在试炼中的经历，让伊凛对“世界”、“世界之外”，有了初步的设想。按照剑南春的说法，这个世界，天分九重，岂不是和“禁空区”有几分相似？
“那九重天之外呢？”
剑南春早料聪慧的林一师弟会问出这个问题，快速答道：“呵，九重天之外的光景，也只有五千年前的七绝女帝，有幸一睹了。相传，五千年前，七绝女帝轻松突破九重天，达‘天外域’，踏碎虚空。可传说七绝女帝自踏破虚空后，不在返回人间，最终是死是活，无人知晓。以至于‘天外域’的光景，成了无数修士津津乐道的一个不解之谜。”
“多谢剑师兄解惑，令师弟大开眼界。”
伊凛先是笑着拱拱手，随后指着门外：“可咱们别再无聊看蚂蚁了，师妹的皇亲就站在门外，我们先考虑要不要拿下他吧。”
说着，伊凛走路无声，弹指间，他将结界收拢，只罩在他的身边。
伊凛将夏小蛮与剑南春暴露出去，自己却苟了起来。
毕竟他可是见不得光的“天启刺客”，可别让镇南王逮个正着了。
夏小蛮一听，镇南王居然就站在门外，她紧张兮兮地朝剑南春看了一眼，只见剑南春放出灵识后，沉着脸点点头，却主动拦在夏小蛮身前，背后油伞流光熠熠，一副“有剑师兄替你们挡着”的姿态。
说实话，剑南春身为金丹修士，不敢说在俗世里横着走，但在景南城里横着走是不成问题，他还真没怕了谁。
门外。
镇南王似乎刚从外头归来，肩上貂裘染上风霜。俨然是为了搜捕刺客，让镇南王又惊又惧，在城内忙活了一整夜。
他抿着双唇，身后跟着一群严阵以待的装甲兵，护其前后左右。
衣裳上披了一层晨霜的夏星尘，缓缓走到东厢别苑门前，举起手，犹豫着，悬在门前。
一副想敲门又不想敲门的姿态。
伊凛潜在阴影角落，连木匠小刀都摸出来了，在一旁微笑着剔指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