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因里希非常认真地用雪水擦拭着手上的血渍。
她的表情的温柔，像是刚刚完成了一场游猎的公主陛下。
就在刚才，赵光离带她完成了人生中的一件大事。
就是杀死第一个人。
赵光离已经有些忘记了，自己杀第一个人的时候，到底是怎样的情绪。
但到后来，猎手弩刃下的亡魂早就数不胜数，自己身上背负着的诅咒，早就成为了不断变强的资粮。
“哥哥，我现在，既没有感觉到害怕，但同样也没有感觉到喜悦。”
海因里希抬起头，看向赵光离。
“这是，很不错的。”
赵光离沉声说道：“杀戮对于超凡者来说，只是手段，而不是目的。”
“沉醉于力量的人，会成为力量的傀儡。”
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赵光离忽然有些恍惚。
自从来到三百年前，赵光离很明显地感觉到，自己身上出现了某种变化。
天命已经从自己身上消散了，这就是最大的变化。
这就是感知变化的根源吗？
赵光离并不知晓。
天命之力是一种高位力量，即使是如今的赵光离，也无法彻底掌握。
此刻，海因里希目光有些迷惘。
“哥哥，我有个问题，掌握何等的力量，才能够获得真正的自由和平等。”
“对于刚才那个男人，他确实是应该去死的，但……正是因为哥哥的存在，我们才有了审判的资格，即使他是个好人，哥哥你也能够轻易地杀死他，这是……不平等和不自由。”
“强大如哥哥，你……获得自由了吗？”
小小的海因里希永远都会提出问题。
赵光离觉得对于皇女的始业教育很重要。
他轻声开口，在风雪之下，认认真真地回答问题。
“不。”
“越是强大的人，同样也会有强大的敌人，更有超越我之上的怪物。”
“这个世界上，是没有真正意义上的自由以及平等的，绝对的自由等于不自由，绝对的平等等于不平等，我们终其一生所追求的目标，只不过是在在一个正方形中，找一个最大的圆罢了。”
听到这里，海因里希低下头，若有所思。
……
接下来的半个月，赵光离带着海因里希慢慢地在冰原上探索着。
冰原的最外围，那些强大的异常地点，最多也就只有些正式级的妖魔。
对于海因里希的锻炼来说，倒是显得绰绰有余。
后世的天驱联盟之中，赵光离见惯了用【海鲨王的鱼鳍】【树冠王的枝干】之类万能超凡物品堆上的超凡者。
大多数都是顶尖贵族。
这样的超凡者，真的只能说是样子货。
和军部的那些猛男们完全无法比较。
而对于海因里希，战斗意志才是训练地根本。
面对妖魔不畏惧，以最小的伤势获得最大的重创敌人的可能，这才是最重要的。
至于仪式和材料，赵光离正在想办法。
如果有可能，他倒是很想去一趟【圣树庭院】，找树冠之王要点枝干，也不知道那位传说中的大妖魔给不给。
冰原之上，似乎不分昼夜。
永远都是一个模样。
某个岩石洞穴之中，篝火燃烧着。
海因里希正乖巧地烤着肉。
“小海因里希，看到没有，这就是虚空……当然，我这个不能完全算是虚空，其实应该叫做领域，反正都差不多。”
赵光离一边靠着岩石墙壁，一边说着。
海因里希的学习能力还是让赵光离汗颜的。
自己的天赋如果不是天命权柄，比起海因里希来说根本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赵光离接过海因里希递过来的烤肉，吃了一口，面露难色。
海因里希此刻期待的小脸微微僵住。
“不……不好吃吗？”
这是她第一次自告奋勇地烤肉。
作为学习天才的海因里希，任何事情都能做得井井有条。
“盐有点放多了，可能是你老爹的习惯问题……”
海因里希之前应该经常给自己的跛子老爹做饭，这个烤肉看起来有模有样，但问题就是确实过于咸了。
赵光离咳嗽了一声，倒也不在意。
海因里希小小的脸上，美好的五官都皱了起来。
她盯着烤肉，在认真地思索着，到底是哪个环节出现了问题，按照道理不应该咸的。
就在篝火燃烧的时候，赵光离眼神微微一动。
溶洞之外，有呼吸的声音。
很是急促。
有人。
而且是一个，重伤的人。
海因里希看向赵光离，赵光离摇了摇头，慢慢地站起身来。
虚幻的世界展开。
黑衣男人一步一步走了过去。
海因里希连忙跟上。
洞穴之外，是风雪。
风雪之中，是一个穿着兽皮大衣的中年男人。
他的怀中，还抱着一个小小的孩童。
这是一个非常标准的北地蛮族的打扮，腰间还有妖魔的骨骼作为佩饰。
男人满脸是血，身上没有一处地方是完好的，腹部的破损，导致内脏清晰可见。
手中的大斧头，已经变得歪歪斜斜，似乎遭受了怎样的战斗。
在看到赵光离和海因里希的一瞬间，男人脸色大变，举起了自己手中的战斧。
“该死的，联盟人！！！！！”
他的声音凄厉恐怖，仿佛遭受了世界上最不公正的待遇。
“你们这些杂碎！”
“我要杀了你们！”
“阿图兰要给大家报仇！！！！”
男人压低着自己的声音，但却蕴藏着极为恐怖的能量。
仿佛精神已经不正常了，伤口各个部分还在冒出腐烂的蛆虫，这在冰原这种地方是极为罕见的。
一瞬，这个名为阿图兰的男人手中的武器慢慢地变大。
武器巨化！
“巨兵骑士？”
赵光离微微抬头。
这种级别的超凡者，应该已经是中大型部落的高层了。
怎么会沦落到这种地步。
人似乎已经疯掉了，伤口却似乎并不久远，就是这几天造成的。
赵光离身形不动。
梦境世界降临。
阿图兰陷入了思考，他疯狂地表情，动作却无法抑制地变得僵硬。
“你怀中的孩子，早就已经死了……”
赵光离的声音响起。
听到这里，疯狂的男人僵住，眼中流出热泪。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该死的，该死的联盟人！”
阿图兰疯狂地咒骂着。
甚至伴随着自残的行为。
赵光离不再言语，梦境涌动，直接进入男人的内心。
这位北地蛮族原住民的记忆，出现在赵光离和海因里希的面前。
一切都要从一艘【破冰舰】靠岸开始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