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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安吉拉丁     权妻谋臣txt下载     权妻谋臣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百九十一章 殉情

    夜色下的京南运河,风雨交加。

    阿音披着外衣就冲了出来,甲板上一片狼藉一片混乱,大家都提着灯拼命的照着翻着浪花的河面,心急如焚。

    “下去找了么!”阿音吼道,身后的丝竹急急地用伞遮着她,可是现在风雨正大,她的额肩头还是被打湿了。

    丝雀都快急哭了,却还是拼命忍着:“下去十余人了,可是这夜黑雨急的,可怎么找。”

    阿音顶着晕乎乎的脑袋,心思急转:“哪里落水的,带我过去!”

    慕六浑身湿漉漉的跑过来:“王爷,那边……那边!”他身上都湿透了,像是下过水了。

    阿音跟着他急急地跑了几步,就听见水面上有人喊道:“刚才捞上来了,可是浪太大脱手了!”

    阿音心急道:“哪里!”她的眼神极好,映着隐约的灯火能看清在水里喊话那人。

    那人抹了一把脸,喊道:“就那边,一下冲走了,还活着的……”

    阿音急急地看了一眼夜空,然后撇了众人往船尾跑去,然后大家就只听见她喊了一声:“将所有的小船都放下去,散开!快!”众人都还没反应归来呢,她那小小的身躯便猛然扎进了漆黑的水里。

    慕无尘从水中探出头吸气的时候,正好看见了她跳水的一幕,心头一沉:“阿音!”

    夜里风雨太大,一下就湮没了他的声音。

    阿音沉了一口气在胸口,飞快的朝着她判定的方向游去,周身运气,尽然比游鱼还要快,没一会儿就看见了再水中缓缓下坠的慕远征。

    慕大哥……

    阿音一口气游到了慕远征身边,一把扣住了他的脉搏:幸好,还活着……

    阿音像是水里的游鱼,双臂轻轻的环住了他的腰,带着他往水面去。可是那水面的灯火太远了,慕远征恐怕支持不住了。

    真是该死!阿音一咬牙,看着男子紧闭的双眼,想也没想的凑了过去,渡了一口气给他。

    慕远征迷迷糊糊的,感觉到漆黑的水里,有什么轻轻的碰了自己的唇,挣扎着睁开了眼睛,只能隐约感觉有人抱着自己,却什么也看不见。

    阿音抱着他奋力的往上游,终于破出水面的时候,风雨中,慕远征咳嗽了出来,终究是大难不死。

    “慕大哥,你醒着我带你过去。”阿音在他耳边喊道。

    慕远征这才确定,救自己的人是阿音:“你怎么……咳咳……”

    “先别说话,我没什么力气了。”

    “嗯。”即便是生命垂危,慕大公子也能临危不乱。

    他们被浪推出去颇远,阿音带着慕远征游了好一会儿,也没有靠近多少,便停了下来,用所有的力气,护着慕远征不落下去。

    “婴婴,若是没力了,就放我下来吧。”

    “不要。”

    “这样我们会越飘越远的,你终究会没有力气。”

    “不要!”阿音紧紧地攥着他的衣服,生怕他做傻事,自己挣脱掉。雨水无情的打在她的脸上,颇疼。

    慕远征看着她,忽然抬手轻轻的抱住了她的腰身:“何必呢,你能舍命救我,我就很满足了。”说着就紧了紧手臂。

    阿音心头一紧,连忙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襟:“慕盛,你敢松手,我就敢跟你一起死!不信你试试!”

    “……”

    慕远征一时看着她,不知是不是雨水迷了他的眼睛,他竟然看见她的眼中有泪意。

    “不会的。”他听见自己柔声道,“你还要去找云墨,你还有无尘……”

    “不!不是的!”阿音真的没什么力气了,攥着他有些喘气,“我求你,你别放手,不要放手。”

    “婴婴……”

    “相信我,你就算放开了,我一个人也没有力气游回去的。”阿音有些哽咽道,“小船过来了,再坚持一下。”说着她的手更紧了。

    慕远征看着她在水中散了的青丝,忽而想起刚才水中的情形,抿了抿唇角,终究没有再说什么。

    有一条小船来的很快,船头举着火把的是梁清。

    “大公子,阿音!”

    “快,拉住他……”阿音奋力的将慕远征先推了出去,浪花将那小船掀得摇摇晃晃的。

    梁清一手举着火把一手就拽住了慕远征的胳膊,看见他安好,终于松了一口气:“还好吧。”

    “嗯。”慕远征虚弱的点了点头,回头再去找阿音的时候,女子已然无力的沉了下去,心头一沉:“婴婴!”

    水面刚刚没过阿音的头顶,一只大手就拉住了她的胳膊,将她拽了上来。是后面坐小船赶来的慕无尘。

    慕远征见状,松了一口气,身子一软便跌在了船里,正好靠在了梁清的怀中,女子一怔,差点儿掉落了手里的火把。

    那边慕无尘将阿音拉上船的时候,女子已经晕过去了。

    “阿音……”

    京南运河上,一番折腾,阿音终于高烧不退了。慕远征也没好到哪里,也烧了起来,卧床不起了。

    外面的雨淅淅沥沥的下了整整一夜,直到天蒙蒙亮,才渐渐地歇了。

    丝竹见雨停了,第一时间出去,将信鸽给放了,回来就看见了站在门口的一袭紫衣。

    “做什么。”女子冷着脸道。

    “听说他俩昨晚还有殉情那一段儿。”千机说着话的时候,一双狐狸似的眸子映着朝阳笑眯眯的。

    丝竹敛了敛眸子道:“怎么,要带你一份儿。”

    “哼。”

    “你放心好了,主子要是有个什么,我定会送你去陪着她的。”丝竹说完就越过他推门进屋了,里面丝雀猛然打了惊颤,一下醒了:“怎么了。”

    “没事,主子如何了。“

    “哦,刚在千机大人来给小姐扎了针,眼下熟睡了。”丝雀说着打了个呵欠,抬手将阿音的被子盖好,“你方才干什么去了。”

    “昨天主子吩咐的事情。”丝竹说着,回眸看了一眼门口,千机已经走了。

    听见丝雀忧心道:“也不知道大公子那边如何了,慕六他们都是些粗汉子。”

    “梁清在那儿。”丝竹眼皮抬也没抬的说道,转身给阿音额上的手巾又换了一条。

    丝雀怔了一下,忽而道:“看来梁大人对我家大公子是真的上心,我听说昨天晚上梁大人也跳水去救大公子的。”

    “嗯?”这又怎么了。

    “梁大人也是不会水的。”丝雀就差凑到丝竹耳边说了,“刚跳下去就被慕六急忙拉上来了,好在小姐救了公子,不然昨夜就成了我家大公子和梁大人双双殉情了。”

    “……”丝竹终于忍不住白了她一眼,真想问她,方才千机问的是不是她说的。

第六百九十二章 王都戎卢

    娄烦国都,戎卢。

    六月中的戎卢可比南疆要热得多了,李沐前两日在将军府被人袭击,胳膊上中了一箭。那一箭很沉,即使他已经匆匆躲开了,可是那支箭却一直追着他,终究还是刺进了他的胳膊里。

    所幸,骨头没有碎。

    只是如今满大街都有官兵在追捕他,还封锁了城门,一一排查。说是有骠国的细作潜入了王都,刺杀了他们的将军。

    李沐这几日一直躲在一户农家的牛棚里,这户人家是奶农,因为奶都是用来供应给王公贵族的,所以离那座出事的将军府很近。李沐受伤躲了好几日,每天蹭点牛奶喝,要不就是深夜去厨房转转,为了不让主人家发现家里多了一口人,他吃的都极少。也就只能欺负牛棚里的那些奶牛不会说话。

    只是,这大夏天的,牛棚那样臭气熏天的地方,他能忍了,可是他的伤口却是忍不了了。终于还是化脓恶化了。而他身上的药也已经用完了,要是冒险出去找医馆,恐怕即刻就能暴露了。

    这会儿,李沐抱着剑缩在牛棚的干草堆上,一只手里攥着什么,一双温润的眸子看着东方即将破晓,心里却在纠结着要不要偷一套衣服来,冒险出去一趟。此时,那农家夫妇已经起床要来挤奶了。

    李沐连忙拿着剑起身,手里的东西却不慎滑落了,正掉在了那干草堆上。他正要回头去捡,那边的农夫却已然推开了栅栏,高声喊道:“老婆子,再拿两只桶来。”

    李沐无奈,匆忙躲了起来。

    “娃儿呀,最近你们倒是挺乖的,出奶快,省了我多少力气呀。”农夫提着两只木桶走到一头奶牛前,熟练地坐在了旁边,夸道,“最近天气热了,我还以为你们不乐意出奶呢。”

    “怕不是草料好吧。”农妇提了两只桶进来道,“我瞧着还是老李头家的草料好,回头还跟他们家拿吧。”

    “他家太远咧。”

    “远就早一点拿呀。”农妇说着放下木桶往干草堆那边走去,“我瞧瞧还有多少。”

    李沐躲在暗处,此刻天色未亮,牛棚里只有一盏灯勉强照亮一角。他静悄悄的看着那农妇走到了草堆边上,心里也不禁紧张了起来。

    “过两日吧,还够的。”农妇说着俯身抓了一把草起来,忽然“咦”了一声。

    “……”

    “咋了,草坏咧。”

    农妇还没来得及回答,李沐也没来得及动作,就听见门外骤然转来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这样寂静的黎明前,惊了正在挤奶的牛。

    听见那头奶牛十分不悦的“哞”了一声,一旁的农夫也急了,他赶时间呢。

    “谁呀。”农夫起身喊道。

    “开门!查细作!快点儿!”门口的男人拍着门没好气道。

    农夫一愣:“是官爷。”说着便回头看了看老婆子,“怎么还没抓到么,闹了好些天咧,吓的牛都没有奶咧。”

    “你陪着娃儿们,我去。”农妇走了过来,拉了自家老头子一把,然后便匆匆的出了牛棚:“来了来了。”

    李沐见人去开门了,手里的剑紧了紧。这家农院不大,没一会儿就听见外面的官兵不悦道:“开个门这么久,干什么呢!”话音刚落便有一群人往里冲的动静。

    “官爷,在给牛挤奶呢,烦请各位小声点儿,奶都吓没了。”农妇跟在一旁求道,“这细作还没抓到呢,咱们家这么小,一眼就望到头了,能有个啥。”

    “有没有看看才知道,起开。”

    “官爷,最近六王妃睡不好,睁眼就要一碗热牛奶,咱们……咱们真的开罪不起王府呀。”

    那官兵一听是送奶往王府的,六王爷的脾气是出了名的暴躁,却十分疼爱自己的王妃,可是个开罪不起的主儿。随即便一挥手转身道:“爷忙得很,下一家。”说完便带着人又急匆匆的走了。

    那妇人跟在后头,将一群官兵给送出了门,然后才小心翼翼的将门给拴上了。转身喊道:“走了走了,娃儿们怎么样了。”却在看见牛棚里的情形时,一惊。

    只见一个陌生的黑衣公子一手拿着长剑,正抵着自己老头子的脖子,一张俊脸冷若冰霜的看着她:“你刚才捡的东西,拿来。”

    “……”那农妇一怔,连忙道,“公子先放下剑,有话好好说呀。”

    “你们放心,我不会杀你们,东西给我,我会自行离去。”

    那农妇见他身上有伤,连忙道:“不用不用,不用走咧,外面都是抓你的人,你出去怎么能行。”

    “少废话,东西拿来。”李沐心急,怕外面的官兵没有走远,若是听见动静再折回来就麻烦了。

    “我……不在我手里呀。”那农妇急忙道。

    李沐心中一动,却见自己挟持的人颤颤巍巍的将手里的玉蝉拿了出来:“公子,认识我家主人?”

    “……”李沐一愣,“你家主人?”

    金连礼匆匆赶来的时候,李沐已经从牛棚挪到那对夫妇的卧房了,此刻已然清洗了一番,换了那农家的粗布衣服,瞧着那张脸跟这一身衣服还真是一点儿也不合适。

    他们两个互不相识,李沐原本以为是慕无尘悄悄来了娄烦,却不想是个完全陌生的男子,而且是个俊美的男子,那双温润的眸子一眼瞧着就似曾相识。

    金叶子刚冲进门,不过片刻便不大高兴:这样一瞧,还真是她喜欢的样子。这个死丫头,跑去南疆一年,又有新欢了?

    “你是什么人?”

    李沐见他的神情肉眼可见的转变,不由得抽了抽唇角:“是你来找我的,不是应该你自报家门么。”

    金连礼见他那样子,越发不高兴了,伸手将农妇送来的金蝉递过去道:“这是我给妹妹的,你是他什么人,怎么会在你那里。”

    “妹妹?”李沐一惊,“怎可能,天下皆知,她是孤女,并无兄长。”

    “那是我们兄妹的事情,与你无关。”金连礼沉着脸,上下仔细的打量了他一圈。

    如今,金连礼在娄烦已经有大半年了,这些日子娄烦动荡,他们金家在这里的生意大受影响,为了保证北方丝路的畅通,他这个少东家好多事情都亲力亲为的,整个人倒是成熟了许多。

    “放心,只要你不是她相公,本公子都会救你。”金连礼收了金蝉,看着李沐阴阳怪气道,“你伤势颇重,眼下能信任的也就只有我了。”

    李沐看了一眼他身后带来的大夫,眯了眯眸子:“在下李沐,字庆阳。”

    “……你是南宗李庆阳?”

第六百九十三章 舍身相救

    京南运河北上的慕氏商船上,一连多日,雷雨交加的,好在他们的行程赶得及。慕二公子怕风雨太大再出了什么问题,便在上次慕远征他们落水的地方,就近的港口抛了锚,进港躲避风雨了。

    船停稳了,船上的人也总算是安稳了下来。

    阿音高烧了一夜便转好了,只是她原本就病着,这一着凉,身体就越发的不好了,整个人病恹恹的,这些日子都卧床休息,偶尔想起来走走,外面不是风就是雨的,还是在屋里待着。

    慕远征那个柔弱的,却好像经年不曾病过,这忽然一受凉,居然病的比阿音还要严重些。

    阿音担心他,拖着生病的身子,冒雨跑去看了他两回,都迷迷糊糊的睡着,她也就坐了坐就被慕无尘给赶回去休息了。

    眼下,外面又是一阵电闪雷鸣的。阿音拥着薄被,刚喝了药,就听见外面的动静,那雨又急又密,落在水里跟投胎似的着急。

    听着叫人心烦。

    “我们停下几日了。”

    “小姐一日要问好几次,今天是第八日了。”丝雀将她的药碗端到一旁,倒了一杯温水,剥了一颗糖递到她嘴里,“如今小姐也总是恍惚,二公子急的都上火了。”

    “他着急上火可不是为了我。”阿音含着糖,喝了一口温水,一下甜到了喉咙里,嘟囔道,“他是忧心你家大公子,病情辗转反复的,这多大的船队,整日里有多少事情要打理,如今都落在他一个人的肩膀上了。”想来,这几日慕无尘是累坏了。

    丝雀想了想,点头道:“也是,奴婢瞧着二公子都忙瘦了。”

    “好在,有梁清帮着照顾他,不然无尘就真的分身乏术了。”阿音垂眸说了一句,觉得头又开始隐隐作痛了。

    丝雀见她蹙眉,连忙上前给她轻轻的揉着太阳穴:“小姐,奴婢有句话不知道该不该说。”

    “嗯?”

    “这几日,奴婢瞧着梁大人对我家大公子那上心的样子,不会是……”丝雀欲言又止。

    阿音微微睁开眼睛,听见她道:“她不会是喜欢我们大公子吧。”

    “喜欢又如何,男未婚女未嫁的。”阿音平静道,“再说了,你家夫人之前不是也想梁清做儿媳的么。”

    “小姐。”丝雀知道之前药膏的事情有心结,“夫人那个时候看上的可不止梁大人一人,不过是撒网捕鱼罢了,不作数的。”

    阿音一听这话,不禁轻笑了一声:“听你这话的意思,你不愿意梁清跟你家大公子?”

    “自然是不愿意的,大公子心里……心里的是小姐呀,再说了……”丝雀认真的想了想,“奴婢一直拿梁大人当做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来着,实在是难以想象她做少夫人的样子。”

    阿音不禁捉住了丝雀的一只手,回眸看她:“你这话说的,你不愿意就行了?”

    “奴婢算什么呀,自己还顾不过来呢,哪里有资格操心别人。”丝雀撇撇嘴,“奴婢只是在想,这些日子梁大人一直照顾大公子,大公子会知道她的心意么?”

    “……”一早就知道了,阿音拍了拍她的手背,“你心里有数就好,关乎名声,可别在外面乱说。”

    “是,奴婢知道的。”丝雀又轻轻的给她揉了起来,心说这么大的事儿她都没反应,看来是真的生气了,不在意大公子了?

    慕远征的屋里,梁清刚帮着慕无尘去码头搬完新到的补给,落了一肩头的雨水,都来不及去吃点东西,就先来看看他。

    这几日他已经不发烧了,只是还病着,总是睡着,病恹恹的,毫不似往日里意气风发指点江山的样子。

    梁清刚走到床边,慕六就进来了,兜头看见她回来了,小声道:“梁大人,衣服都湿了,先去换件干净的吧,万一也病了就不好了。”这几日他瞧着,梁清确实对他家大公子用情已深。再加上那晚……

    “嗯,那我去休息一会儿,他有什么来报我。”梁清走近看了看慕远征,见他睡得安稳,才转身道。

    “大人。”慕六见她如此,不禁道,“那天晚上,大人为了我家公子奋不顾身,小人在此替公子先谢过大人了。”之前他就想说这话了,可是又怕说出来透露了梁清的那一点儿女儿家的私心,所以一直犹豫到现在。

    果真,梁清闻言,有些尴尬道:“那又如何,终究是阿音救了他,她那时还病着,就那样跳下去……好在是她去了,除了她,恐怕这世上没人能在那样的夜里救他了。”带着一丝无可奈何。

    “无论如何,不能因为大人没有救成,就当做大人没有做吧。”慕六坚定道,“大人的水性也不好,为了就我们公子差点儿出事,也是拿命去救的,不是么。”

    梁清心头一震,半晌才听见自己恍惚道:“此事不必再提了,是我鲁莽了。”说完便头也不回的出去了。

    慕六站在那里,见她走了,不禁深深一叹,摇了摇脑袋,却听见慕远征蓦然说道:“六子,你刚才说的……是真的?”

    “大公子,您醒了?”慕六一喜,随即一怔,“不是,您什么时候醒的。”

    慕远征看着床顶,有些晕乎乎的:“刚才。”

    慕六连忙上前道:“小的去给您叫大夫过来。”说着便要走。

    “我问你话呢。”慕远征说着,挣扎着就要坐起身,“梁清是不是为了救我,差点儿……”

    “……是。”慕六无奈道,“您刚落水她就跟着跳下去了,呛了水,要不是小的手快拉了她上来,恐怕先淹死的就是她了。”那晚的风浪太大了,人下去顷刻就没影了。

    慕远征靠在双头,闻言一时不知在想什么,良久慕六以为他不会说什么了,正要转身出去,却听见他冷不丁的道:“去叫大夫吧,不要惊动旁人,让大家都好好休息。”

    “是。”慕六应了一声,连忙出去了。

    慕远征无力的靠在床上,看着屋里那扇小小的窗户,外面有雷雨声,心觉这场雨已经下了好久了,仿佛永远都不会停一般。

    “看来,还是要做个决断的。”慕远征喃喃的说了一句,然后闭上了眼睛,外面风雨延绵,就像他反复的梦中一般,总不停歇。

第六百九十四章 祸不单行

    七月还未到,太子的车架就已经进京了。云鹤和简章一行人走了小半年,终于是到了。

    夏婼提前收到了消息,特意请旨出宫迎他,因为这两日天气热得很,所以孩子并未带出来。夏家得了消息,怕是之前弄怕了,夏二叔带着夏老六一道等在了宫门口,特意接了夏婼往南城门去。

    夏家一行人小心翼翼的护着太子妃,然后在快到城门口的时候,遇见了傅家的车架。

    夏婼坐在马车里,听见外面的夏卓道:“娘娘,好像是傅家少夫人的车架。”

    “简蝶?”夏婼想了一瞬,“是啊,她爹跟太子一起回来了。”

    “听说傅夫人生孩子的时候,太大难产,差点儿也跟着去了,小半年才渐渐养回来。”夏卓一想到这事儿就有些阴影,那天晚上夏婼生孩子还真是将他吓得不轻。

    夏婼默了默,听见跟前的碧荷道:“是啊,她这一遭虽然凶险,可是终究生了个儿子。”

    “怎么,你对我女儿有啥意见?”夏婼打趣道。

    碧荷撇撇嘴:“小帝姬玉雪可爱,金尊玉贵,奴婢才没意见,只是觉得老天什么意思,说好了是儿子,偏偏落地了成了女儿。”

    “这事儿……”夏婼轻轻一笑,“我想了半年了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太医院上上下下口径一致,这可不是什么误诊能说的过去的。”

    “娘娘还是觉得有人故意的么?”碧荷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就算是,图什么呢,陛下也不会因为生了女儿就轻视太子殿下,这帝姬一落地,不就将殿下召回京了么。”

    夏婼蹙眉想了许久,摇了摇头:“不说了,你也别多思了,没啥意思。你要是觉得简蝶命好,一会儿看见她你就知道了,如今她才是夹在中间不知如何自处的。”

    “娘娘是说傅大人如今赋闲在家的事情么。”

    夏婼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马车行了没一会儿便渐渐地停了下来,夏婼刚伸手掀了窗帘,便听见有人才外面喊道:“傅家娘子请太子妃安。”是简蝶身边的丫鬟欣儿。

    “免礼了。”夏婼平日里大大咧咧的,从前在琼园跟简蝶吃过两回饭,心里还是喜欢她的,“你家夫人可都安好?”

    “回娘娘,都好。”欣儿站在窗外,恭敬道,“夫人说,太子殿下的车架还未到,若是娘娘愿意,可一道下了车走走,说说话。”

    “好呀。”夏婼自生了孩子就在东宫,大半年没有出过门了,可算是憋坏了,“碧荷,咱们下车走走。”

    “是。”

    夏婼一下马车,便看见简蝶一袭青绿色的长裙站在伞下,亭亭玉立,微微含笑的眉眼,仿佛还是从前的样子,可仔细瞧瞧又不像是从前的样子。

    “娘娘安。”简蝶微微行了一礼。

    夏婼扶着碧荷的手,含笑走了过去:“简家姐姐还是从前的样子,瞧着气色真好。”

    “娘娘的气色才好。”

    “我这是月子里胖了。”夏婼不满道,“你是不知道,要不是这个月太子要回来了,我还要胖一圈呢,好在是在宫里不必出来,就是叫我出来,我也是不乐意的。”

    简蝶看着她说话的样子,不禁莞尔:“我听说你生产那日的事情了,真是辛苦你了。”

    “还说我呢,你也一样,从前听嬷嬷说,生孩子是走鬼门关,我还不信,觉得是那些娇小姐不顶用。”夏婼说着说着就走到简蝶的伞下去了,“轮到自己了,我个乖乖,想我再生,可是不敢了。”

    “……”简蝶闻言,不禁失笑,小声道,“你如今不一样了,若无嫡子傍身,可是不好。”

    夏婼知道她的意思,其实自己父母也这个意思,自从知道她生了个女儿,家中就一连来了几封信,先是劝慰,然后便是开解,再后来就都是催促了。

    催有个什么用!她自己一个人又生不出来!夏婼当时就扔了信,哭笑不得。

    “姐姐倒是清瘦一些,最近都还好么。”夏婼转而关心道。

    “还好了,就是晓清这几月闲得慌,在家折腾礼儿,不胜其烦。”简蝶说话间眼中带着浅笑,想来郡公府也没有那么愁云惨雾的,“小帝姬如今有六七个月了,会坐了吧。”

    “是啊,我怕无聊所以将女儿养在身边,前些日子半夜里哭醒了自己居然坐起来了,吓了我一跳。”

    “且等着她会爬了,满头的绕着你,还烦人呢。”

    “不会吧,你家如今会走了吧。”

    “哪儿有那么快,我家就比你家大了两个月,也不过就是爬的比较利索了。”

    夏婼想了一下:“是哦,我早产一个多月呢。”说完便是灿灿一笑,“你家是十月里周岁了吧,到时候热闹可是要叫我吃酒的。”

    闻言,简蝶的笑意一时复杂了起来,目光看着城门的方向:“到时候阿音应该也回京了,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样子呢。”

    “不会是什么样子的。”一想起阿音,夏婼的神情便落寞了起来,“她回来了也不用多久就要走了。”

    简蝶一惊,疑惑的看着夏婼,见她凑近了小声道:“陛下已经允了四公主,让她去娄烦送亲了。”

    “什么?”简蝶惊得连忙捂住了嘴,压低了声音道,“这样大的事情,怎么外面一点儿也不知道。”

    “陛下不让说,说是等阿音回京之后,再下旨。”

    仲夏的午后日头正好,简蝶站在伞下都有些晕乎乎的,不禁扶住了夏婼的手背:“那么,她自己知道么?”

    “嗯,陛下传旨去了南疆,要不是为了八月十五四公主出嫁,她怎么会回来的这样快。”夏婼见她忧心,伸出另一只手扶住了她,“四公主还特意出宫去了琼园,想来大殿下也已经知道了。”

    简蝶的身子又晃了晃,今日她特意出来就是想遇见夏婼打探消息的,如今琼园跟个铁桶一般,什么消息都出不来,什么消息也进不去,傅煊心焦的很,却不想是这样大的消息。

    夏婼见她蹙眉不语,终究还是把自己的担忧告诉了她:“你说,大殿下知道了,会不会……”在送亲路上做些什么。

    “娄烦如今乱的很,大殿下想阻止的话如今人也在路上了,还能做什么。”

    那倒也是。夏婼心想,一双水灵灵的眸子看着她,无辜的眨了眨,看的简蝶又是一阵心惊肉跳,扶着她的手不由得一紧,什么礼节礼数都忘了:“还有什么事?”

    “……陛下要给阿音赐婚,不是大殿,也不会是慕二公子。”

    “……”

第六百九十五章 执念

    南城门内,简蝶震惊的差点儿跌出那伞下的阴影之下:“这又是为什么?”

    夏婼摇摇头,总不能说是为了云鹤吧,只能道:“我只知道,大殿下忽然被幽禁就是因为知道了这事儿。”

    “谁?赐给谁了?”

    夏婼这回是真不知道了:“我要是知道了,再怎么也想尽办法告诉阿音了。”说着握了握简蝶的手背,“她回来恐是腥风血雨,我怕,我是真的怕。”

    简蝶看着她,一时不知说什么好,这些消息要是傅煊知道了,也不知道会如何了。

    城门之内,两个女子站在同一把伞下,两眼相望,静默不语。

    没一会儿便有人城楼的守卫匆匆跑来:“娘娘,太子殿下的车架过来了。”

    “知道了。”夏婼端着架子说了一句,见那守卫走了,才对简蝶道:“如今已经这样了,陛下如今身体不好,太子回京,恐怕歇不了两日就要代理朝政了。你觉得,她还来得及做什么么。”

    简蝶缓缓地吐出一口气,松开了夏婼:“我也就不瞒着你了,无论如何,这事儿我还是要想办法告诉她一声的。”

    “我想也是。”夏婼微微垂着眼帘,理了理衣袖,两人并肩往城门口走去,身后浩浩荡荡的跟着好些人,“我提醒你一句,原先她给我留了送信的途径,就是城东的那家玉石铺子,可是后来不知道出了什么事,那间铺子关了,我想着你还是不要将消息从慕家走了,恐怕陛下也已经盯上慕家了。”

    “我知道。”不然傅煊也不会赋闲在家了,“我心里有数了,多谢。”

    “简姐姐,你知道么,我先前跟我家碧荷说,你们简家如今夹在陛下和傅家之间难做,其实我也是夹在云鹤和阿音之间难做。”

    “且走且看吧。”简蝶最后说了一句,两人便一言不发的走出了城门,果真看见云鹤的车架已经走近了。

    云鹤一袭玄紫色的长衫弃了马车,跟简章一道骑马而行,远远地看见在城门口等着自己的人,一双漆黑的眸子眯了眯。

    “是太子妃娘娘来迎殿下了。”简章沉声说道,不知道是个什么情绪,似乎不悦。

    “简大人家的姑娘也来了。”云鹤回眸看了他一眼,“还真是父女情深呀。”

    “殿下莫要顾左右而言他,老夫是心疼陛下,所以劝殿下一句,三思而后行。”简章深深一叹,“不要伤了身边的人才是。”

    “有劳见大人费心了,本宫自己的事情,自己会处理。”云鹤说着,便轻轻策马,率先走了过去:“小七,你怎么来了,太阳这样大。”说着就翻身下马,拉住了夏婼的手。

    女子浅浅一笑:“我坐车来的,也没有晒着,殿下一路辛苦了。”

    “那本宫与你一道坐车回去吧。”云鹤说着便弃了马,抬眸看见站在不远处的简蝶,不禁道:“傅夫人,傅大人最近清闲,在家可好么。”

    简蝶含笑行了一礼:“多谢殿下挂心,夫君如今在家整日里跟两个儿子斗智斗勇的,也不算清闲。”意有所指。

    “哈哈,那还成全他了。”云鹤皮笑肉不笑的说了一句,便拉着夏婼往马车走去。

    简蝶恭送他们离开,这才匆匆去迎自己的父亲:“爹爹。”

    “蝶儿。”简章下马看了看女儿,“最近怎么清瘦了。”

    “女儿还好。”简蝶着急道,“女儿清爹爹帮忙,给镇南王送一封信。”

    简章闻言,摇了摇头:“来不及了,他们的船只还有半个多月就要进京了。”

    “这样快。”

    “陛下的意思,尽快。”

    果真是要去给云琦送亲么。简蝶一脸官司,却听见简章沉声道:“先别管其他了,太子他……哎。”

    “云鹤又怎么了?”简蝶觉得自己今天真的是太难了。

    简章只是摇了摇头,一手牵着自己的马儿,说道:“一言难尽,你先随我回府更衣,我跟你去看看我的宝贝外孙。”

    一听到儿子,简蝶一颗心就不由得一甜,可是一想到阿音那边,又是一团乱麻,真的是煎熬极了。真不知道,云鹤又要做什么。

    可是简蝶他们并未疑惑多久,不过两日,就传来消息,太子跟陛下大吵了一家,陛下气得当即吐血晕厥,闹得不可收拾。

    因为什么,外面传得风言风语,什么话头都有,只是绕来绕去,都绕不过一个人——镇南王,秦雪音。

    太子东宫。

    夏婼这两日都没能睡着,小帝姬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屋里来了生人,不大安生,半夜里总闹,她本来就有心事越发的睡不着了。

    “娘娘,您又醒了。”碧荷刚才出去,叫奶娘将小帝姬给抱出去哄了,一回来便看见她坐在了床上,映着一盏宫灯,垂着脑袋。

    夏婼随意的拨了拨长发:“太子呢。”

    “还在书房,灯还亮着。”碧荷说着走来拿了扇子给她轻轻的扇着,“奴婢还是去给娘娘拿碗安神汤吧。”

    “没什么用。”夏婼伸手将她手里的团扇拿了过来,起身下床道,“你说,父亲母亲他们会想到,如今会是这样的情形么。”

    碧荷扶着她的胳膊,摇了摇头:“奴婢是真的不明白,殿下是怎么想的。”

    “还能怎么想的,放不下呗,既然怎么也放不下,就不想让别人得到。”夏婼缓缓地往外走,眼下已经过了三更了,夜色晴朗,月朗星稀,有微风,其实是个很舒爽的夏夜,偏偏她夜不能寐。

    “奴婢怎么瞧着,殿下真是不顾念娘娘。”

    “她说过,他早已经不是我认识的那个月哥哥了,只是我存了一丝希望,如今这样也是活该。”夏婼站在门口,看着夜空,“瞧着夜色多好,可是她却不知道,等她来了京都,便是腥风血雨了。”

    “娘娘放心,陛下一直防着南疆,是绝迹不会答应太子殿下的。”碧荷劝道。

    夏婼却是摇了摇头:“我从不担心这个,我只怕到时候陛下一纸遗诏,断了他的后路,到时候他不择手段罢了。”

    碧荷一惊,小声道:“太子殿下当不会为了她,不要天下了吧。”

    “自然不会。”夏婼捏着扇子的手微微一紧,“这才是最可怕的。”江山美人他都想要,到时候不过是撕破脸罢了。

    “碧荷,想办法通知简蝶,太子一心求娶镇南王。”

    “……是。”

第六百九十六章 禁卫军

    阿音的船行到天子港的时候,他们的商船太大了,需要换小一些的船,还有一些货物要在这里卸货,走陆路去别的地方。所以他们要在这里停上三四日。

    而此刻,已经是七月初了,京都正是炎热的时候。外面的蝉鸣十分的聒噪,在水路的时候不觉得,一上了岸尤其的热闹。

    阿音的身体还没全好,慕无尘在天子港找了一处上好的客栈安置他们,好在慕远征已然大好了,不然那一船船的货物,给他一个月也未必能理好。

    “从前不觉得,现在看来,还是南疆好,四季如春的。”阿音站在窗口,还是会觉得有些热,手里的团上扇得是一点儿大家闺秀的样子都没有。

    丝竹刚刚做了冰镇酸梅汤,不敢让她多喝,怕酸了她的胃,便放了很多冰,骤然喝一口,淡的很。

    “小姐还病着,不要站在窗口扇风了。”丝雀走过来一阵唠叨,“还有这个酸梅汤,不能喝得这样急,不然还没中暑就要着凉了。”

    阿音闻言,回眸看着她那唠叨的样子,一时哭笑不得:“我看,眼下嫌弃我的除了千机,就是你了。”

    “小姐还笑,眼瞧着咱们都快要到京都了,您这身子还没好,要是叫大殿下瞧见了,奴婢看您还怎么笑的出来。”

    “你也拿这话噎我。”阿音嘴上说的不在意,可还是转身离开了窗口,“到时候能不能见到,还不知道呢。”

    “小姐这话说的。”丝雀见她心事又上来了,“陛下指着小姐去送亲,又明知小姐跟殿下的感情,怎么会不让你们见面呢。再说了,面都不让见,谁还去送什么亲呀。”

    “……”

    “奴婢就觉着,这事儿蹊跷,小姐跟四公主的交情一般呀,娄烦如今又是虎狼之地,小姐不若回了陛下,不去了吧。”

    阿音坐在一旁的摇椅上,笑吟吟的看着她:“如今咱们丝雀出息了,这局势分析的一套一套的,连圣旨都敢让我去回了。”

    闻言,丝雀不禁红了脸:“奴婢也是听小姐说的多了,小姐又揶揄我。”

    “你说的对,可如今我终究是臣子,况且是送嫁,也不是叫我即刻去打仗,真不好推诿。”

    “若是告诉陛下,娄烦有人要对小姐不利呢?”丝雀认真的问道。

    阿音手里的扇子顿了一下,随即问道:“若是陛下原本就知道这事儿了呢?”

    “……”丝雀半晌才反应过来她是什么意思,“不会吧!”

    “谁知道呢。”这也是阿音急切的想要知道的事情,可是,至今为止,京都没有一丝消息传来,慕远征病了这样久,也未曾有什么有用的消息传来。

    “主子。”丝竹忽然喊了一声,阿音回过神来,顺着她的目光看过来,正瞧见是梁清来了。

    “阿清。”阿音浅浅一笑,“你来的正好,丝竹做了冰镇酸梅汤,来一碗?”

    梁清似乎有些心事,点了点头,走近的时候带起了一阵风,居然是热的。

    阿音不禁伸手给她扇了扇:“外面很热吧,码头那边如何了?”

    “还好,咱们虽然在路上耽误了几日,但是天子港这边是一早就安排好的,也算是有条不紊了。”梁清坐在阿音旁边的圆凳上,就这阿音手里的轻风,略微吹干了额上的汗,“大公子说,不会耽误时间。”

    “我也不急于这几日,这么热的天,怕你们中暑了。”

    “大人。”丝雀端了一碗酸梅汤来。

    梁清接过来,微微颔首,喝了一大口,一下就凉到了心里:“平日里练兵可是夏练三伏,冬练三九。这些事儿不算什么。”

    “那就好,只是我瞧着,你这脸色可不是还好。”阿音试探道,“谁惹我家姐姐不高兴了?”

    梁清本也不是什么扭捏的性子,自己大大咧咧惯了,自小身边除了从前和舒晓晚以外并无什么闺中密友。如今,身边能说得上私密话的也就只有阿音了。可是偏偏,她还是难以启齿。

    “没事儿,只是天气太热,有些上火罢了。”

    阿音见她如此,微微摇了摇手,让丝竹和丝雀都出去了。瞧她这样子,多半是和慕远征有关了,想来她是不大合适听的。

    “那就在屋里陪我说说话吧,一早上我让川南去给买两本话本,到现在都没回来,不知道跑哪儿去了。”阿音说着,狡黠一笑,“不若你给我讲讲军中趣事吧。”

    “军中枯燥,哪里有什么趣事。”梁清不禁想起从前在军营的日子,“不过现在想想,枯燥有枯燥的好,一身的力气都用在练兵上,哪里还有力气去想一些闲事……”唉,都怪四叔,成日里说我没人敢要,如今可好了,真的没人要了,回去一定好好打他一顿!

    阿音瞧她神色,一时郁郁,一时愤愤的。手里的扇子愈加勤快了一些,真不知道这人会不会在自己面前着火了。

    “主人,出事了。”刚出去的丝竹忽然站在窗前道,神色略沉。

    阿音闻言,动作一顿,一旁的梁清已然站了起来:“怎么了?”

    “外面来了好些禁卫军。”

    “……”阿音恍惚间以为自己听错了,“禁卫军是不能出京都么,你看错了吧。”一边说着,一边起身匆匆的往门口去。

    丝竹也匆匆来迎,两人在门口碰了个正着。听见丝竹沉声道:“就在外面。”

    阿音越过她,走到栏杆边上,她喜欢住在二楼,这样街上的视野好些,她的房间在拐角处,站在这里可以看见两边的街道。

    果真,一队禁卫军,大约三五十人,正往客栈门口来,他的动静不大,湮在这热闹的港口小镇的街市上,一时还真难以察觉。

    “来找我的?”阿音手里的团扇半遮着面,虽然是问着,可是心里却跟明镜似得。

    不是来找她的,还能是找谁的。

    女子那双琉璃色的眸子看出去,能清晰的看见为首的将领翻身下马,那张不苟言笑的脸,一看就是来者不善。

    “我去会会。”梁清小声道。

    阿音抬眸,远远地看了那将领一眼:“认识么。”

    “大约是殿前的小姜大人。”

    “殿前的?”阿音想了一瞬:那就是陛下派来的了,看来禁卫军如今真的不在云墨手里了。

    女子眯着眸子,看着那位小姜大人大步跨进了客栈的大门,转身道:“不管他说什么,都说我病着,不见。”

    “知道了。”梁清应了一声,便匆匆下楼去了。

    丝竹见梁清走了,过来扶着阿音道:“这架势,像是来拿人的,我先带你走吧。”

    阿音轻轻一笑,进屋道:“他手里有云墨,没必要来抓我,恐怕是为了别的。”

    丝竹默了默:“我守着你。”

    “好。”你安心就好。

第六百九十七章 不愧是你

    傍晚的时候慕远征一回客栈,就看见里里外外都是禁卫军的人,脸色一下就不好了,沉着脸一路上了二楼,然后在阿音的门口就撞见了禁卫军的殿前副指挥使,姜冬,也就是梁清口中的小姜大人。

    姜冬在宫里的时候见过慕远征一回,瞧见是他便微微颔首:“慕大公子。”

    “姜大人怎么亲自来了,这是……”慕远征皮笑肉不笑的看了一眼阿音的房间。

    “王爷身体不适,末将在外等着觐见。”

    “是么。”原来一直被晾在门口,慕远征正想着此刻要不要扣门,房门就从里面被人打开了,是梁清。

    “姜大人,王爷起来用药,正好请您进去。”梁清看着姜冬道,并未看向慕远征。

    “梁大人客气了。”姜冬微微抱拳,大步走了进去。

    慕远征见状,慢了两步也跟了进去。

    彼时,阿音披衣坐在床上,本来就是病着,这一装模作样的,叫人乍一瞧着,确实是病的不轻的样子。

    “末将姜寒生见过王爷。”姜冬约莫二十出头,长的还算周正,一双剑眉很是英武,平日里不苟言笑,站在那里而就是一尊武士相,说话的时候笑起来会露出一颗小虎牙,为了驭下的威严,所以当值的时候几乎没有人见过他笑的样子。

    “大人不必客气,叫大人等了半日真是抱歉。”阿音说着轻轻的咳嗽了一声,“听阿清说,是陛下特意叫来护送我的”

    “是。”姜冬一直低着头,恭恭敬敬的样子。

    慕远征闲闲的站在一旁,看着他们说话,一言未发。

    “陛下真是有心了,我就一个人,两百来护卫还不够,竟然还劳动了禁卫军。”阿音的神色虽然有些倦怠,可是那双琉璃色的眸子含着浅浅的笑意,却叫人有些不寒而栗,“要知道,祖宗的规矩,禁卫军可是不能出京都十里的。”

    姜冬闻言,垂首跪下道:“王爷言重了,陛下也是听说王爷路上出事,身体不适,所以才叫末将来迎,并无其他的意思。”

    阿音看了他一瞬,忽而问道:“既然是陛下的意思,我倒是想问一问大人,我进京之后是随大人去何处呢?”

    闻言,屋子里的几人都不由得紧张了起来。

    听见姜冬波澜不惊道:“王爷身体不好,陛下已经叫太医恭候了,请王爷入宫见驾。”

    慕远征闻言,手心一紧,正要说什么就听见有人怒道:“陛下什么意思!这说白了就是来拿人的是不是!”

    阿音一早就料到如此了,却冷不丁的被他这么一口,反而惊了一下,不禁不悦的看去:“慕二公子,你这声音比这七月里的惊雷还要吓人。”

    “……”慕无尘一脸不悦的走进来,“她这是犯了什么罪,要禁卫军特意来押解。”

    姜冬闻言,抬头看他:“末将说了,只是保护王爷,并不是押解。”

    “你可别忘了……”

    “好了,你吵得我头疼。”阿音不悦的打断他的话,“外面不热么,你还这么大的火气。”

    慕无尘下意识的接话道:“自然是热,可是这……”

    “热便去沐个浴,准备用晚饭吧,也算是来了客人,应该好好招待才是。”阿音说着这才看向姜冬道,“大人是御前的人,不必这样跪我。”

    “王爷。”

    “你也是听命办事,我也是听命办事,陛下觉得如何安心,我们都照做就是了。”阿音好脾气的说道,“以后烦请大人多多照顾了。”

    姜冬闻言,微微抱拳:“王爷客气了。”这才站起身。

    “阿清,你陪姜大人一道去安置下禁卫军的兄弟们,不要怠慢了。”

    “是。”梁清应了一声,转身跟姜冬一道出去了。

    慕无尘见人走了,正要说什么,就听见阿音道:“你还站着做什么,不去沐浴么,瞧着你我都觉着热。”

    “哼。”慕无尘一甩袖子,转身出去道,“你不让我说,我偏要说,你等我一会儿回来。”说完便一甩袖子出去了。

    慕远征一直站在一旁,见人都走了才说道:“也不怪无尘生气,这位小姜大人的父兄一直都是大殿下麾下的人,如今她亲自带人来找你,说是保护,其实就是押解,不知陛下在防着你什么。”

    “既然如此,就更不能跟他起争执了,他也是无法,顶着压力,跑来表忠心。”阿音说着,缓缓地靠在床头,窗外的知了叫的此起彼伏的,片刻都不曾安静,“毕竟长远计,禁卫军是决计不能得罪的。”

    “你准备怎么办,就这么随他们进宫么。”

    “一早想过,回京也是见不着他了,现在好了,可以死心了。”

    慕远征看着她有些疲累的侧脸,微微蹙眉道:“我的人打听不到消息,这可不是好事儿,京都城里密不透风的,一定有事儿。”

    “慕大哥。”阿音忽然问道,“你不怕软禁,也不怕削权,我最怕的是什么,你知道么。”

    “……无非是云墨。”

    “是啊,我最怕的是,陛下将京都的消息封锁的这样死,是因为怕我知道……他没了。”阿音胸口一滞,“你知道么,今天得知近卫军来了,我已经传信给小叔叔了。”

    “秦南风?”慕远征一惊,“你要做什么?”

    “挥师,北上。”阿音缓缓的闭上眼睛,外面的蝉鸣之声越发的清晰了起来,一阵阵在她的在心头喧嚣。

    他们总是怕秦氏会反,总是说南疆不臣,可是却不想想自己,若是为君端正,百姓拥戴,为何会反,为何不臣?

    “慕大哥,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这天才成为云鹤的天下。”

    “我知道。”云鹤此人,容不下人,想得到的不择手段,想毁掉的也一样不择手段,这样的人若是做了君上,将会是大楚五百年来最大的劫难吧。

    “都说武神出,战事起。慕大哥觉得,会是真的么。”

    慕远征静静地看着她,柔声道:“天下之事,顺势而为罢了。”

    阿音似乎一怔,随即浅浅一笑:“不愧是慕大哥,好一个顺势而为。”说着忽然话锋一转,“今天梁清不大高兴,不知道是不是慕大哥说了什么顺势而为的话了。”

    慕远征一噎:“不过是同她道谢,多谢她前些日子照顾我。”

    “哦?”我可不信这样简单。

    “那个……为表谢意,我建议同她拜把子。”

    “……”阿音一时意外的看着他,由衷的说了一句,“不愧是你。”

第六百九十八章 追捕

    阿音一行人抵达京都的时候,眼瞧着已经八月了,离云琦出嫁没几日了,京都皇城里也正好过中秋,暑气渐消,到处都显得十分的热闹。

    “可惜了,咱们一路进宫,这么热闹的街市也不能逛一逛。”丝雀挑着帘子看着外面喧嚣的街道,他们从西城门京城,一路往东,正好穿过西市外面的官道。

    阿音如今身体也好了,整个人忽然就沉静了下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心事,不怎么爱说话了。

    “丝雀,不若你跟你家大公子回慕府吧。”阿音微微瞌着眼帘,忽然说道,“反正你跟去了也没什么事儿,川北川南我都是带不进去的。”

    丝雀一愣,连忙道:“不要,奴婢跟着小姐,他们进不去,奴婢就更要跟着小姐了。”

    “你可想好了,往好处想我半月后就要随婚嫁队伍北去娄烦,往坏了想我此次进宫可就九死一生了,你没必要白白搭上。”

    “……”丝雀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不行不行,别人伺候小姐奴婢都不放心,奴婢跟小姐去。”

    阿音见她那坚持的样子,无奈道:“好吧,咱们一会儿让姜冬去买些东西,进宫做月饼去,只是没人给我剁馅儿了。”

    “小姐真是的,都什么时候了,奴婢都紧张死了,还惦记吃的。”丝雀小声嘟囔了一句,“奴婢想吃豆沙馅儿的。”

    “好。”阿音想着,抬手掀了窗帘,看向一旁骑马的丝竹,“丝竹,今年想吃什么月饼。”

    “鲜花的。”丝竹面无表情道。

    阿音笑笑:“好,你去叫姜大人来……”话音未落,便感觉马车忽然慢了下来,“怎么了?”

    “有人来了。”丝竹极目望去,面色不由得一沉,“是云鹤。”

    “……”

    阿音的车架刚刚穿过西市,到了朱雀大道,便被迎面而来的云鹤一行人给拦住了去路,只能停了下来。

    “镇南王一路辛苦了,本宫特意来此迎你进宫。”云鹤一袭青灰色的长衫骑在马背上,居高临下道。

    丝竹扶着阿音下了马车,一袭月色长裙,在阳光下泛着浅金色的光晕:“太子殿下客气了,这有禁卫军护送,已然是无上荣宠了。”

    云鹤见她下了马车,一双漆黑的眸子眯了眯:“你如今尊贵,什么都值得。”

    “既然殿下亲自来了,我这马车坐得久了,不知道殿下可否陪我走一走,松松筋骨呢。”

    “王爷……”没等云鹤回答,一旁的姜冬便觉得不妥。

    云鹤闻言,却是利落的翻身下马:“自然乐意奉陪。”

    一听这话,姜冬一双剑眉就不禁一蹙:“殿下……”

    “怎么,有你们护卫,本宫陪着王爷走走都不安全么?”云鹤显然不悦。

    “殿下,陛下吩咐了,路上不好耽搁。”

    “哼,你瞧瞧这里离皇城还有几里,能耽误什么。”云鹤说着便扔了手里的缰绳,转身的道,“姜家不愧是皇兄的好手下,本宫说的话是一句也听不进去。”

    “殿下恕罪。”如此,姜冬是一句也不敢多说了,只能转身匆匆往后面去,吩咐人提高警惕。

    阿音走在云鹤身侧,微微挥了挥手,丝竹他们就都退到了后面,不过片刻,就只有云鹤和阿音两人远远地走在队伍的前面。而他们的身边没有一个路人靠近,全部被姜冬的手下清理在外了。

    “真是没想到,我回京第一个见到的居然是你。”阿音琉璃色的眸子在含着浅浅的笑意,投下一片阴影,“真是晦气。”

    他们身后西垂的阳光拉长了他们的影子,看着并肩,其实两人靠的并不是很近。

    “没办法,如今自由的是人是本宫,不是他。”云鹤挑衅道,“不过本宫还真是高估了你,那荒山野岭,干柴烈火的,你跟慕贞居然还能怎么样去怎么样回来,真是……”

    “……”阿音十分不想接他这句话。

    “真不知道,你若是后悔起来是个什么样子。”云鹤的话说的莫名其妙。

    阿音暗自翻了个白眼,心中不快的也是莫名其妙。

    “说吧,特意来找我,是要告诉我什么好消息了。”阿音的很自觉告诉她,能让云鹤这样迫不及待的跑过来,一定是一件“天”大的好消息。

    云鹤漆黑的眸子眯了眯,侧眸看她:“我跟父皇请旨赐婚了,要你嫁给我。”

    “……”阿音的迟疑只是一瞬,“云明月,你我这样的距离,姜冬他们可保不住你。”

    “怎么,你还真想公然弑杀储君么?”

    “我跟你有仇,是个人都知道吧。”阿音说着,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所以别跟我开这样的玩笑,我听着恶心,回头一个控制不住我自己,你可就倒霉了。”

    云鹤轻哼一声,负手道:“我没开玩笑,只是父皇没答应罢了。”说着似乎十分不解,“我真是搞不懂,反正你都要嫁人,为何不能嫁给我。”

    “陛下还是很疼爱殿下的。”阿音阴阳怪气的说道,“怕你没命等到洞房花烛。”

    “我倒是怕你未来的相公等不到洞房花烛。”

    阿音看着自己的脚下的影子,一时没有理会他的话,他说了这么多,只有一点让她在意了——婚事。

    难道……阿音正有些出神呢,忽然就听见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朝着他们这边来了,她的耳朵灵敏,听见的动静比其他人都要早。等她抬眸看去的时候,西垂的阳光,果真看见一群官兵正在追捕着什么人。

    大理寺?那些官差的衣服,瞧着是大理寺的人。阿音眉心微微一动,眼瞧着逃跑的那两人朝着她和云鹤这边来了,而他们身后的禁卫军也已经反应了过来。

    “保护殿下!”有人喊了一句。

    阿音已然出手,三两下就制服了跑在最前的那人,另外一人见势不妙转向就跑,却被追上来的大理寺的人给一拥而上,按倒了。

    阿音一脚踩着那个男人,看着眼前的情形,心中闪过一丝疑惑:跟大理寺的人一道冲过了两旁的禁军,怎么到我跟前了这么好制伏。

    云鹤见大街上一片狼藉,不禁露出一丝不悦。

    “下官参见太子殿下。”上来一个大理寺的人。

    阿音站在一旁瞧了一眼,她并不认识。

    听见云鹤没好气道:“什么情况,满大街的追人。”

    “回殿下,这两个是一対江洋大盗,最近乘着中秋之际,来京都作案,已经盗了两三家官邸了,今日小人收到线报,找到了他们的藏身之处,抓捕的时候,不慎让他们跑出了那院子,才会惊扰了殿下。”

    阿音闻言,淡淡的看了一眼已经被五花大绑的两人,微微挑眉:原来是江洋大盗,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活的。

第六百九十九章 赐婚

    “这位是……”

    阿音正看着那两个江洋大盗出神呢,便听见那位大理寺的忽然问道。蓦然回过神,正对上那人询问的目光。

    “镇南王,秦雪音。”云鹤似笑非笑道,“有王爷出手,自然是不一样的。”

    那人似乎一怔,连忙上前行礼道:“原来是王爷,下官有眼不识泰山,多谢王爷出手相助,下官必定禀报周大人,好生感谢王爷才是。”

    “周元?”阿音终于逮到个认识的。

    “正是。”那人恭敬道,“周大人为这两人头疼多日了,这兄弟俩总是一同作案,形影不离的,若是拆开了才好对付,今日可算是等到一人出门,却还是差点儿叫他们逃脱了。”

    阿音闻言,一双琉璃色的眸子微微一敛,淡淡道:“原来如此,这下周大人可以好好休息了。”

    “托王爷的福。”那人说着便让到了一旁,“下官这就不耽误王爷和殿下了,先行告退。”

    “嗯。”阿音站在原地,看着那群大理寺的人匆匆撤走,心中一时思绪翻涌:大理寺周元是云墨的人,大白天的抓贼,还是一对儿贼,闹得这样热闹,显然是要费尽心思来报信的。想来一路上这些禁卫军阻了多少京都出来报信的路子。

    阿音袖中的指尖微微一蜷:如今看来,陛下要将我跟云墨拆开,云鹤刚才提到赐婚,原来是要将我赐婚给谁么?谁呢!

    “走吧。”云鹤催促道,“天色不早了,父皇还在宫里等着你呢。”

    阿音回眸看了一眼背后的夕阳,正好瞧见慕无尘下了马车,一双丹凤眼正担心的朝着她这边看过来,似乎怕刚才的意外伤了她。

    四目相对,不知为何,竟然有些心惊肉跳,胸口溺水一般,忽然有些喘不上气了。

    阿音抬手轻轻的抚着自己的胸口: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进宫之前,慕家的车队半道上自顾自的回去慕府了,阿音从南疆带来的那些人也被领去了镇南侯府。最终她能带进宫的,也就只有丝竹和丝雀,以及原本就是云安皇帝指派给她的梁清。

    千机一改往日的懒散,避着云鹤,先行进宫去太医院述职了。有的事情很是蹊跷,阿音想或许他能去找到一个答案。

    夕阳下,跨进皇宫的女子,觉得意外的清静。

    “最近陛下还好么。”阿音随口问道。

    云鹤微微挑眉:“你瞧见了就知道了。”

    “想来是不大好的。”阿音说着看了一眼四周,“不然这里也不会这般死气沉沉的。”

    云鹤没有说什么,一路走在她身侧,远远地,看见宁沁殿外,余忠早已经等在那里了。

    “太子殿下,王爷。”余忠微微行礼,“王爷一路辛苦了。”

    “余公公客气了,皇命如山,不辛苦。”

    余忠似乎是年岁大了,眼帘总是耷拉着,叫人看不真切:“王爷请跟老奴进来吧,陛下一直等着。”说着朝云鹤微微颔首,“殿下也回去休息吧,太子妃娘娘还在等着殿下。”

    云鹤瞧了他一眼:“那本宫明日一早来给父皇请安。”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阿音回眸看了他一瞬,一时不知所想。

    宁沁殿里的瑞脑消香,淡了。

    阿音有些意外的走在这木质的地板上,心说这样淡的味道怎么也停了有一年了吧,余忠他们恐怕都不能怎么闻得见这味儿了。忽然如此,是吕后出什么事了么?

    寝殿门口,依旧是那扇独钓寒江图,如今乍一看,阿音竟然觉得那江上的老人身影越发佝偻了。

    绕过屏风,阿音一眼就瞧见了披衣坐在床上的老皇帝,一别经年,乍一眼惊了她的心。

    “陛下金安。”阿音连忙垂首行礼,不去想他为何一下苍老单薄了许多。

    印象里,云安皇帝虽然不算健朗,但也决计不是个如此短命的,云墨尚且有十年可以争一争,从来都想他怎么的也要再活着个三年五载吧。

    “免礼了,一路辛苦了。”

    阿音听着他那有气无力的声音,便觉得不好,垂着眼帘道:“多谢陛下惦念。”

    “不用这样端着了,一路上回来,没少在心里骂我吧。”

    “……”这话叫我怎么接。

    “坐我旁边吧,不要怕我吓着你了。”云安皇帝如今清瘦了许多,倒是五官更加清晰了。

    阿音应了一声,看见有小太监端了圆凳过去,便只能坐到了床边,挨着云安皇帝。

    “其实陛下不舒服的话,臣可以改日再来拜见的。”

    “不碍事,有些话,我还是想尽快跟你说。”云安皇帝说着招了招手,一旁的余忠便递上了一道明晃晃的圣旨。

    阿音坐在那里,指尖紧了紧,神色未动。看见云安亲自接了过来,柔声道:“想必你也知道如今琼园的情形了,心中可有疑惑?”

    “陛下说就是了,臣听着。”阿音垂着眼帘,恭顺道。

    “好,朕便直说了,因为你的眼睛,朕不信你和玉儿没有私心了。”

    “……”

    “原本朕做了打算,想送玉儿去南疆,成全你们,可是眼下不行了,你们不会容得下月儿的。”云安皇帝沉声道,“说白了,月儿如何都可以,但是这江山绝不能出差错。”

    她猜到了。

    “终究,朕负了皇后,又负了玉儿。他们母子,我是一个都对不起了。”云安皇帝无奈的看着阿音,“这圣旨是赐婚的圣旨,你送云琦出嫁之后便回京完婚,以后……就住在京都吧,南疆那边南风一直打理的很好,朕想你也能安心了。”

    阿音看着他手里的那道圣旨,至此,她终于知道他为何忽然要秦南风也入京了,原来是要主持婚礼的:“陛下和先帝一样,也觉得南疆会反么。”

    “不是觉得,而是一定不能。”

    “所以……”阿音瞧着那刺眼的明黄,“我是要嫁给谁呢。”

    “你放心,朕只是想安抚南疆,让玉儿死心罢了,不会害你。”

    闻言,阿音不禁抬眸看他,他这样坐在自己身边,柔声说着话,像极了疼爱自己的长辈。

    阿音瞧着他手里的圣旨,意外的平静:“臣只有最后一个问题,请陛下如实告知。”

    “你问。”云安皇帝并不着急的样子。

    “哥哥他……果真安好么。”

    云安皇帝一时看着她,神色复杂的点了点头:“接了圣旨,你就能见到他了。”

    殿里极淡的瑞脑消香,像极了一道无形的枷锁。良久,阿音终究缓缓的伸出了手……

第七百章 归兮离兮

    不过刚刚八月,暑气未消,今天的秋意来的特别晚,夕阳下,花园里的那些枫树还绿油油的。

    云墨站在一棵高大的桃树下,御花园里的这株桃树一如往昔的亭亭如盖。一阵晚风吹过,扶动着枝叶沙沙作响。

    落叶纷纷,恍惚间让他想起了那年春天,她站在这树下的样子,满目间皆是灼灼桃花。

    “我还记得那年她偷偷跑来京都,站在这里的样子,小小的一个人儿,还有些张皇。”

    杜柳站在他身后的不远处,今天阿音进京,一早宫里就来了圣旨,将禁足了大半年的云墨宣进宫了。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那个时候无尘站在她面前,护着他。”云墨说着,一直飞鸟忽然闯进了他的视线,扑腾着翅膀,落在了他面前不远的地方,“可惜了,再也不能了。”

    “陛下的意思,殿下也是无法。”杜柳劝道。

    云墨看着那只雀鸟低头轻啄了两下,轻轻跳跃的样子,轻盈而欢乐,明明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其实比起阿音,他更担心慕无尘,毕竟他有多执着,只有他知道。

    一阵晚风拂过,撩起了男子鬓边的长发,眼前的雀鸟扑腾了两下翅膀,在风中飞走了。

    云墨抬手拨了一下长发,目光下意识的随着那只鸟而去,微微侧首间,看见了那个站在廊下的女子,心骤然一紧——她回来了!

    阿音站在花园的长廊之下,不知有多久了,一直看着云墨安静的侧影,就好像从前千百遍的模样,又好像梦里的模样,一时间叫她有些恍惚。

    夕阳的余晖之下,清风穿过两人的目光,有的人,有的事,一眼便足够了。

    阿音见他安好,终于抿了抿唇角,露出一个不算难看的微笑:“哥哥。”

    云墨看着她一言未发,良久才反应过来,忽然匆匆的向着她走了过去,越走越快,越走越快,终究变成了迫不及待的奔跑。

    阿音见他如此匆匆,愣了一下,随即想也没想,便提着裙子越上了面前的栏杆。夕阳下毫无顾忌的跃进了他的怀里……

    “小姐!”吓得丝雀在后面惊叫了一声,被一旁的丝竹默默的捂住了她的嘴。

    云墨被她撞了满怀,她发间白玉的蝴蝶一下就飞进了他的心里,呼扇着翅膀,那样轻柔,却震动着他的胸膛。这颗沉睡了许久的心,终于醒过来了。

    “回来了。”轻轻一句,安了。

    “嗯。”

    “回来就好。”

    “嗯……”阿音埋首在他胸前,轻轻的吸了吸鼻子:我回来了,可是怎么办,我又要走了。

    云墨抱着她在怀中,才能感觉到这四季的真实,仿佛此刻才是活着的。如今形势不好,原本他有好多话要跟她说,可是此刻,他什么都不想说了。

    “哥哥,我要嫁人了。”终究,还是她先开了口。

    云墨抱着她的手臂微微一紧,良久才干涩道:“我知,是谁。”你终究,不会是我的。

    “慕盛。”

    “……终究是他。”云墨说着,微微松开了她,垂眸道,“我让金平年送过信,原想你和无尘在南疆完婚了……恐怕是没有送到。”

    阿音微微一怔,没想到他为了成全他们,竟然完全不顾自己,一时有些鼻子发酸:“天意罢了。”

    “你若是不愿意,我们可以想想别的办法。”

    阿音摇摇头,云安皇帝的意思那么明显,她还能有什么办法。琉璃色的眸子里,夕阳的余晖渐渐消散,听见她柔声道:“没有办法了,就这样吧。”比起他的命,嫁给慕远征已经是太便宜她了,只是:心痛罢了……忍一忍,再忍一忍就过去了。

    夕阳消逝的一瞬间,长廊下男子的面容陷入了昏暗之中,那双漆黑的眸子愈发的深不见底了。

    “啧啧,这样看来,他们两人果真是情深义厚。”女子的声音带着一丝挑衅,“可惜了,劳燕分飞。”

    “你不忙着大婚跑来这里做什么。”云鹤低沉着声音,有些不悦。

    “皇兄不是也没有回去陪着嫂嫂和外甥么。”

    “与你无关。”

    “既如此,我就说说与我有关的事情吧。”云琦说着,眯了眯眸子,笑道,“想来,我还要谢谢皇兄呢,原本她是要送我去娄烦的,可是眼下父皇被你气得病重,怕夜长梦多,怕是她只能送我出关外,就要回来完婚了。”

    “什么?”云鹤一惊,“此话当真。”

    “不然呢,也是母妃昨晚跟我说的,还不是为了皇兄的江山着想。”云琦说着,看了一眼那边暮色四合之下,对面而立的两人,这样看来他们还是真的般配。

    “一个女人而已,为何不能……”不能给我。

    “皇兄也不必不平,为了不让他们两个联手拉你下来,父皇还真是费劲了心思。”云琦说着轻轻一笑,带着一丝不屑,“先前母妃还同我说,父皇心里是真心爱着先皇后的,如今瞧来,我怎么就这么不信呢。”

    云鹤沉着眸子一言未发。

    “我知道,原本皇兄还想着,父皇如今不好了,等阿音回来的时候,你已经登基了,让她另嫁简直是易如反掌吧。”云琦说着,回眸看他,正撞见他不悦的目光,居然笑得愈发开心了,“真是可惜了,恐怕年前她就能回京了。”

    “回来又如何,慕盛就一定等得到么?”云鹤冷声道。

    “嫂嫂真是可怜,以为嫁了个自小喜爱的,却不想嫁了个心在别处的。”云琦说着,不知想起了什么,嘲讽道,“真是有意思。”

    “她不用你操心,本宫也从未说过要废了她。”

    “怎么,还要娥皇女英么?”云琦说着,摊了摊掌心,“我是无所谓了,反正她送远送近都是一样的,只是皇兄的计划都泡汤了,有些可惜罢了。”

    “你特意跑来奚落本宫?”

    云琦看着他,那双眸子像极了云墨:“我这还没出发呢,皇兄就放弃了?”说着摇了摇头,“出关四十里呢,北疆又是殷氏的底盘,要做什么还不容易么。”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云琦最后看了一眼远处的阿音和云墨两人,转身道,“我只是担心,送嫁的队伍其实也没几人,北境向来不安生,别出了什么事才好。”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晚风徐徐,云鹤独自站在那里,看着云琦渐渐走远了,再回头,阿音和云墨已经走了。

    手心紧了紧,转身往东宫去了。

第七百零一章 手心手背

    慕夫人回了京都府邸,这事儿没有人知道,包括慕远征。

    母子三人一起用了一顿晚膳,气氛有些诡异。

    “你们都早点休息吧,一路上也挺累的了。”慕夫人一袭紫色百蝶长裙,无论走到哪里都是万众瞩目的,那精致的容颜也一直是无懈可击。

    如今她忽然回京,不知道这慕府的大门又要被多少名门千金给踏破了。

    慕无尘听出母亲是不想回答他们的疑惑,可是他一顿饭吃得心事重重的,想一想阿音还在宫里,眼下京都发生了什么他还是两眼一抹黑,更加的心惊胆战。

    慕远征端坐在那里,看着胞弟一个劲儿的朝自己的使眼色,就知道今天不开口可能会被烦死。

    “母亲好不容易来京都,不知所谓何事。”

    “陛下身体不好,传我进宫诊脉。”慕夫人喝了一口茶,眼皮抬也没抬,“师兄在琼园走不开,也算是旧相识,去瞧一瞧也无妨。”

    闻言,慕无尘的眸子微微一亮:“朝玉他没事?”

    “自然没事,不得过就是冷清一些,不过他也冷清惯了。”慕夫人说着放下手里的杯子,看了一眼小儿子,“所以你也别想着今晚偷偷跑去琼园了,他今晚不在。”

    “不在?”

    “进宫了。”慕夫人冷不丁道,“此刻应该是和婴婴在一起。”

    “……”慕无尘有一瞬间觉得,刚才应该听母亲的话,回屋休息的。

    听见慕远征若有所思道:“既如此,看来陛下是不会放婴婴回琼园住了。”

    “自然不会了。”慕夫人欲言又止,说真的,作为他们两个的母亲,真的不想在今天谈论任何事情,都是亲生的,任谁她都是舍不得的。

    只是不想,自己从前那么想快刀斩乱麻,还是免不了如今自己的两个儿子陷入了这样的局面里。

    “母亲。”慕远征忽然正色道,“母亲有什么还是直接说吧,这样我与无尘也无法好好休息。”

    “……”慕夫人看了长子一眼,一双桃花眼眯了眯,“你别这样跟我说话,我是你谈判桌上的对手么。”

    “母亲。”

    “不说,都给我回去睡觉,有什么明天再说。”慕夫人准备耍无赖,起身就要走。

    长子坐在那里纹丝未动,次子起身站在了门边。前后两头将她给堵死了。

    慕夫人无奈一叹,还没等到她最后的挣扎,就听见慕远征道:“儿子从南疆出来的时候写信给母亲求药,算算时间,母亲收到信之后上京,如今也到了京都,这样的着急,绝不是因为陛下生病,毕竟也不是病危。”

    闻言,慕无尘点点头:“陛下究竟跟母亲说了什么,让母亲如此。”

    慕夫人看了看小儿子,又回眸看了看长子:“那药……婴婴用了么?”

    慕远征疑惑了一瞬,起身看着她:“那药怎么了?”说着摇了摇头,“我并不知道她有没有用,毕竟一路上事情太多,她大半的时间又都病着。”

    “病了?”

    “如今算是大好了。“

    “……那看来是没用了。”慕夫人似乎有点儿生气,“算了算了,早晚要知道的,陛下给婴婴赐婚了。”

    “……”

    “谁!”

    慕夫人一双美目背着烛火,看着小儿子,情绪不明道:“是盛儿。”

    一瞬间,四下都安静了。

    外面夜空中一轮峨眉月清晰可见,像极了女子笑起来弯弯的眉眼。慕无尘的心一下刺痛到麻木,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母亲,他甚至……甚至不敢去看此刻慕远征的表情。

    如果他看了,也不会知道慕远征此刻究竟是哭还是笑。

    “母亲,您终究选了大哥,是不是?”慕无尘哑声道,“您一直都想他们在一起,最终……您还是选了大哥是不是!”

    “贞儿。”慕夫人难得柔声道,“没有,我真的没有。”带了一丝疲惫,这样的状况,她一早就想到了。

    云安,我跟你没完!

    “别骗我了,从小你就喜欢大哥,觉得他稳重持家,觉得阿音那爱财如命的性子配他最好。可是母亲……”慕无尘难过道,“我也是您儿子,您明明知道我爱她!”

    “我知道!”慕夫人站在两个儿子中间,进退两难,“因为我知道,我都已经拒了云安了!我告诉他,让他另选他人,不然婴婴嫁进来,不管嫁给你们谁,对我我另一个儿子来说都是煎熬!”

    “……”慕远征这才缓缓从刚才百感交集的情绪中缓过来,“看来母亲说的是真的,无尘,你先冷静下来。”

    慕无尘紧了紧手心,颓丧的垂着眼帘。听见母亲说道:“可是云安说,这天下能让婴婴心甘情愿嫁,又能让他放心的,就只有盛儿。贞儿,不是母亲选的,真的不是。”

    “你骗我……”慕无尘垂着脑袋,难过的像个孩子。

    慕远征看他如此,无奈道:“是真的,母亲很早以前就不同意我靠近婴婴了。”说着深深一叹,“她觉得你对婴婴不比我浅,还几次要我回陵城,不要掺和京都和南疆的事情。”

    慕无尘终于抬眸看着自己的兄长。

    “无尘,相信我,此刻我心里是心疼你的。”

    “不必。”慕无尘挤出了两个字,转身匆匆的跑进了夜色中,一转眼便没影了。

    “贞儿!”慕夫人急急地喊了一声,终究没有喊住。

    慕远征见状,无奈道:“大约是跑去皇宫了。”

    “这孩子……”慕夫人说着,终于回首看着长子,“你可想好了,陛下的意思,你若是娶了阿音便只能陪着她常住京都,南疆那边她是别想回去了,你也别想了。”

    “果真是这样。”

    “还有,慕家只要云鹤在位一天都不能帮着大殿反他。”

    慕远征轻哼一声:“他何德何能。”

    “我不管,我也没有应,到时候你点不点头,是你的事情,看看这江山还有美人到底选哪个。”慕夫人说着回首担忧的看了一眼夜色中慕无尘消失的方向,“你这个弟弟,真不要闹出什么。”

    “他若是今晚真的能闹出点什么,我倒是佩服他了。”慕远征这话说得的,一时叫人不知道他是希望慕无尘不顾一切呢,还是不希望他不顾一切,终究是个叫人捉摸不透的人。

    “对了母亲,您还没告诉儿子,您给阿音的药膏,究竟怎么了。”

    “……”这孩子谁生的,这样揪着我不放。

第七百零二章 不顾一切

    阿音做梦也想不到,自己回京之后回不了琼园,也去不了侯府,最后被扣在皇宫也就算了,还被安排在了傅惠妃的宫里,跟云琦住在一起。

    当朝四公主的西厢。

    “你这是什么表情,本公主出嫁,你可是要送嫁的,住在一起几日合情合理呀。”云琦坐在圆桌边上,迎着灯看着坐在窗前的阿音,“你还不乐意了。”

    “四公主聪慧无双,我这揣着一肚子的秘密呢,要是在公主眼皮底下多住几日,怕什么是什么都保不住了。”阿音看着窗外那轮弯弯的峨眉,“自然是不乐意的。”

    “哼,你还不如直接说我心黑。”

    “黑不黑我不知道,也没掏出来瞧瞧。”阿音一手撑着下巴,淡淡道,“但是挺深,一眼望不到头的。”

    “你这个人,两面心肠。我大皇兄心思深沉就是应该的,我深沉就是黑心了?”云琦闲闲的喝了一口茶,“我跟他可是这世上最亲的兄妹了,你好好想想,你如今可是连义妹也不算了。”

    “……”

    “怎么,心肺管子被我戳疼了?”

    “是呀,我疼了,疼的累了,四公主这样嫌弃我,不若去回了陛下,别让我送嫁了。”阿音半真半假道,“说真的,挺远的。”

    “你真不想去?”云琦却是笑道,“从前你跟齐丹的关系还挺好的,我还以为能去见见他,你会高兴呢。”

    “齐丹啊……”阿音似乎想了一瞬,“他来京都我会乐意陪他打猎,要我跑那么远只为见他一面……太亏了。”

    “哈哈,真想让他听听这话,知道你是个薄情寡义的。”

    “随你的便,你究竟还要在我这里坐多久,这都快三更了。”阿音终于回眸看她,那双琉璃色的眸子在夜色下越发明媚,“四公主不让我走,总要让我睡觉吧。”

    “急什么,反正你躺床上了也是睡不着的。”云琦说着把手里的杯子轻轻放下,垂着眼帘浅浅一笑,意有所指道,“客人还没来呢。”

    “什么客人?”阿音疑惑的看了她一瞬,下一刻便听见了外面有什么动静,心没来由的一沉。

    云琦察觉到了一瞬的沉默,微微一抬手,一旁的宫娥便都将屋子里的灯吹灭了,一时间,偌大的偏殿,只有门口挂着两盏灯笼在夜色中轻轻的晃着。

    有人能来了!阿音心中一惊,可这里是皇宫大院啊,什么人能在这个时候潜进来?难道……是他来了!

    “你去吧,我就坐在这里,不会打扰你们的。”黑暗中,云琦淡淡的说道。

    阿音看过去,能看见她脸上难得失落的表情,那样子,仿佛已经难过了很久很久……不知为何,阿音的心痛了一下。

    原来,你竟这样深爱他么。

    阿音转身,匆匆出了门,刚跨出门槛,就看见了站在月色下的蓝衣公子,一双丹凤眼静静的看着她,满脸霜华。

    “是不是真的。”慕无尘见她站在门口,一言不发,终于忍不住,率先道。

    阿音握着的掌心,指甲恨不得嵌进了掌心,微疼:“嗯。”

    “为什么?你当真喜欢我兄长么。”

    “陛下赐婚。”阿音干涩的说了四个字,还想再说什么,想了想,也说不出什么了,便又沉默了下来。

    慕无尘远远地看着她,门口的灯笼轻轻的晃着,照得女子人影绰绰。可是她站的离自己那样远,远得仿佛自己再也够不着一般。

    “阿音。”慕无尘站在那里,忽然有些委屈的说道,“你过来,走近一些,好不好?”

    阿音远远地看着他,看见他眼里的心疼,看见他心里的伤,往前跨了一步,她真想就此跑过去,拉着他出这皇城,出了这京都,再也不回头,什么南疆之主,什么天下富贵,她本来就没有,要来做什么?

    夜色下,女子又往前走了一步。

    走吧,跟他走吧,当初你留下不就因为他么?如今还犹豫什么呢?难道真的要等到覆水难收,跟他再无缘分才甘心么?

    又走了一步。

    走吧,如今你们两个,这天下想去哪里,都是没有人可以阻拦的。

    阿音向着他,一步步不知不觉的走下了长廊,往她一心向之的人儿去了。慕无尘看着她越走越近,那面容也越来越清晰,她发间的蝴蝶簪子,在淡淡的清辉下栩栩如生。

    可是就当他们彼此能看清的对方的时候,听见一个温润的声音道:“无尘。”

    “……”阿音猛然回过神来,一回头,就看见了站在月门边的云墨,“哥哥?”这么晚了他怎么来了!

    下一瞬,她就听见了身后门内轻微的脚步声,心头一紧:是云琦,她故意的!

    慕无尘看着忽然出现的云墨,喉咙紧了紧,干涩道:“我娘回京了,她说……阿音要嫁给我兄长了。”

    云墨温润的眸子在月色的沉了沉,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站在不远处的阿音,终于明白了什么。有人拿他当了枪使了。

    若是我没有来,他们今晚会不顾一切的远走高飞么?他不敢想,也不想去想。

    “是。”云墨听见自己说道,“如无意外,明年春天办喜事。”

    “什么喜事!我不答应!”慕无尘终究怒道,怒得毫无底气,怒得全无办法,“朝玉,我不答应,你明明知道我是……”

    云墨紧了紧手心:“抱歉。”

    “我不要抱歉,不要你的抱歉,你没有错……没有……”慕无尘一个趔趄,退了半步,沮丧道,“错的是我,是我自己……”

    阿音心疼的看着他,自云墨出现的那一瞬间,她便知道了,他们两个谁也走不了了。

    这对父女算尽了他们,知道如何牵制他们彼此。

    “不,不是的。”阿音紧紧地抿着唇角:你没有错,你怎么会是错的呢。我当初是一心向着你,才会站在云墨身边的呀。你若是错了……那我呢?我如今站在这里,算什么呢?

    “阿音。”慕无尘近乎绝望的看着她,希望她说些什么。可是最终,只听见她轻声道:“太晚了,回去吧。”

    “阿音?”

    “慕贞。”阿音垂着眼帘,转身道,“以后都不要说自己错了,心不迷惘才能看得清方向。路还长,我们都要走下去的,不是么。”

    慕无尘看着她,转身一步步远去,终究走近了那间黑黑的屋子里,再也寻不见她的身影。

    云墨站在那里,终究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分离,毫无办法。

    西厢里,云琦果真悄悄地看着门边,不仔细看都不知道她在那里。看见阿音进门,不由得浅浅一笑:“你总不会叫我失望。”

    “是你让云墨来的。”不是疑问,是肯定。

    “这人呀,有的时候容易一时冲动,我只是帮着你们看清了现实而已,免得日后后悔。”云琦说着,一双温润的眸子远远的看着慕无尘,他依旧站在那里,一步未动,“眼下伤心,也好过日后绝望,悔恨,不是么。”

    “云琦,你到底要做什么?”阿音侧眸看她,波澜不惊的问道。

    “还有十二天我就要出嫁了,你说我还能做什么呢?”云琦说着恍然道,“哦对了,你跟慕盛婚事大约要在年前了,父皇身体不好,免得夜长梦多。只是可惜了,你跟齐丹不能在娄烦见见了。”

    “……”

第七百零三章 宿醉

    哎呀~~头疼,疼的厉害。

    阿音昨夜酗酒,喝到东方既白了才将自己灌醉了,眼下日上三竿,这酒劲儿上来了,疼得她纵使是死了也要诈尸了。

    “丝雀……雀儿呀……”

    床前正在收拾行李的人闻言,愣了一下,以为自己听错了,一旁的丝竹默默的点了点头,意思是——确实是在叫你。

    “……”

    “小雀儿呀……我疼……脑袋疼……”阿音裹着被子在床上闭着眼睛哼哼唧唧的,“疼呀……”

    “奴婢昨晚怎么劝您的,是您自己非要喝的。”丝雀气鼓鼓的走过来,随手将一旁的醒酒汤端在了手里,“喝点儿醒酒汤吧。”

    阿音一手抱着被子,一手抱着脑袋,闻声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只觉得屋子里阳光灿烂,刺眼的很:“这太阳是进屋了?”

    “小姐说什么醉话呢,叫人听见了要笑话了。”丝雀说着,抬手握住了她的手腕,轻轻的拉了一下,“起来么?”

    “不要。”阿音这会儿有点儿醒了,隐约想起昨晚的事情,一时不仅脑袋疼,连心肝儿也疼了,嘤咛了一声,背过身去,“不起了,反正也没事,让我睡死吧。”

    “小姐这是什么话,一大早四公主就来过了,太子妃也来过了。”

    “……”夏小七来过了?

    “来做什么?”阿音捂着被子,闷声道。

    丝雀端着碗,道:“四公主就进来看了一眼,瞧着小姐还在睡着,便笑眯眯的走了,什么也没说,奴婢怎么知道她要干什么。”

    “不是问她……”

    “太子妃娘娘说要找小姐一道用午膳的,不过现在是来不及了,对了,还抱了小帝姬过来,玉雪可爱的。”

    阿音想了一瞬:“下午过去吧。”一想到云鹤,这脑袋更疼了。

    丝雀见她还没有起来的意思,想了想还是说道:“还有杜大哥,一早也来过了。”

    “什么?”阿音果真转过身来,只是一时用力过猛,脖子扭痛了,又换了一只手捂着脖子道,“他们昨晚没出宫?”

    “那么晚了,怎么出去呀。”丝雀说着还是劝道,“小姐不如还是起来把醒酒汤喝了吧,不然连奴婢的话都听不明白了。”

    阿音眨了眨她那双混沌的眸子,还是慢悠悠的爬了起来。丝雀见状,连忙将碗递到了她嘴边,柔声道:“先喝了缓一缓,奴婢叫人进来伺候小姐洗漱。”

    阿音低着头乖乖的一口喝了,然后才后知后觉的察觉到这药不对劲儿,不禁蹙了眉头:“这药怎么这样苦。”

    “千机大人亲自熬的。”丝雀冷不丁的说道。

    “……”你不早说!

    “他说这样小姐醒的快些。”丝雀说着放下手里的空碗,“现在看来,大人的医术还是可以的。”

    阿音白了她一眼:“他也知道了?”

    “嗯。”丝雀起身,拿了外衣给她披上,转身道,“叫人进来吧。”

    丝竹莫不做声的转身出去了,阿音看着这陌生的房间,缓过神来:“我都差点儿忘了,他昨天也留在太医院了,也不知道事情怎么样了。”

    闻言,丝雀一脸疑惑的看过来:“什么事?”

    阿音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垂眼道:“你去叫他过来一趟。”

    “现在?”丝雀又是一愣,“小姐莫不是要骂他吧。”

    “不是,真的有事儿。”阿音说着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这个千机,总是使小性子,怎么的喝个酒又得罪他了?

    “是。”丝雀连忙就出去了,唤了门口跑腿的太监,就说王爷醒了,请千机大人来瞧瞧。

    阿音起来洗漱了一番,那边云琦便叫人送来了清淡的清粥小菜。她刚坐下拿起筷子,千机一袭紫衣便款款进来了,那双狐狸似的眸子笑起来愈发的愉悦了。

    “怎么样,醒酒汤合胃口么。”

    阿音拿着筷子,在桌上敲了敲:“我又怎么得罪你了。”

    “哎呦,那可不敢。”千机走过来,自顾自的坐了下来,“还没有恭喜王爷,赐婚之喜。”

    “这事儿你生气什么,我这本来就一肚子火了,你还来浇了一碗油,真想杀了我不成。”阿音说着拿了面前的馒头,狠狠的咬了一口,一时用力猛了,脖子又疼了。

    “怎么了。”

    “脖子起来的时候扭了一下。”阿音含着馒头含糊道,“不碍事。”

    谁知,千机闻言,忽然站了起来,走过来抬手捏住了她纤细的后脖子,轻轻揉了起来。

    “你做什么。”

    “别乱动。”千机站在她身后,纤细的手指柔柔软软的,还有一点儿凉。

    阿音慢慢的嚼着馒头,千机一言不发的给她揉着脖子,这气氛和谐而诡异,吓得一旁的丝雀都忍不住往后退了两步。而其他人,里里外外瞧见的,都不由得把头埋得更低了。

    “你们都退下吧。”丝竹忽然说道,将其他宫人都打发了出去。

    那些宫人没见过这样的,早就待不下去了,闻言连忙都退了出去,拼命的忍着嚼舌根的欲望。

    “叫你查的事情,有眉目了么。”

    千机慢条斯理的给她揉着:“嗯,我怕你听了又要头疼了。”

    “左右孩子平安降世了,还能有什么叫我头疼的。”

    当初她在南疆,都知道满京都里都在传太子妃怀的是个男胎,可是落了地,却平白无故的变成了个女儿。要是一个误诊可以理解,可是太医院上上下下都是吃素的么。

    “有人给了太医院眼色,要陛下他们误会太子妃肚子里是男孩儿呀。”

    “我就知道。”阿音含着筷子,冷声问道,“是谁。”

    “你猜。”千机的声音听上去,心情又好了些。

    阿音这下觉得不好了,千机心情一好准没好事:“能叫你这样开心的,我还真猜不出是谁。”

    只见千机忽然俯身在她耳畔轻轻地吐出了三个字:“云朝玉。”

    “……”阿音暮然回首,差点儿撞到他唇上去,“你……”

    “哎呀。”丝雀吓得一下就钻到丝竹怀里去了,心里使劲儿的默念,没亲到没亲到没亲到……

    “嗯?”紫衣公子的眸子深了深,没有撤的意思。

    呼吸可闻间,阿音面不改色的往后退了退:“他没有理由。”

    “是么?”千机收敛了神色,缓缓站起身,“从医案里看,夏婼怀孕期间被人下毒的次数就有七八次之多,其他的暗害还不知道有多少呢,这不是理由么。”

    “闭嘴!”

    “大殿下因为你投鼠忌器,不能亲自是动手,用太医院的嘴借刀杀人,这招实在是高呀。”

    “我叫你闭嘴!”阿音怒道,一时头疼欲裂。

    听见千机肆无忌惮道:“我说吧,你听了要头疼的。”

    “……”

第七百零四章 傅惠妃

    丝雀站在门口,从丝竹的怀里探出半个脑袋,对这两人之间的气氛变换简直是瞠目结舌。一会儿如糖似蜜的叫人脸红心跳的,一会儿剑拔弩张的叫人心惊胆战,真搞不明白这两人是怎么回事。

    “你去忙吧,我没事了。”阿音翻脸比翻书还快。

    “你赶我走就能改变什么么。”千机说着轻轻一笑,“我跟你说过了,他心机深沉,叫你别理他了。如今,你为了他嫁给慕盛,值得么。”

    阿音拿着筷子,一时探究的看着他:“真是奇了,千机大人也知道问什么值不值得这样的问题了。”

    千机眯了眯眸子,却是说道:“你若早点认清了他,愿意放弃这门婚事,我有办法,带你走。”

    “……”

    “你不是喜欢江南么,我带你回去,这京都城里谁做皇帝,都管不着你。”

    阿音深深地看着他,第一次觉得,他真的叫自己看不透,完全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如何。”

    “大人,我弃了他们,对你究竟有什么好处呢。”

    千机闻言微微挑眉,眼中闪过一丝深深地失望,终究没有要到她的答案,便转身离开道:“你走了,他们都伤心,这便是好处了。”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阿音坐在那里,蹙眉看着他离开的方向,百思不得其解。一时间,什么胃口都没有了。

    “小姐,还吃么。”丝雀见她拿着筷子坐在那里,久久的不说话,也不动筷子,终于忍不住说道。

    半晌,阿音才慢慢的搁下筷子道:“不吃了,撤了吧。”

    “是。”丝雀应了一声,出门叫人进来撤了一桌子几乎没怎么动的饭菜。

    阿音一直坐在那里,沉默不语的样子看着有些吓人。宫里的这些侍女都没有见过她,也不了解她,见她如此垂着眼帘,生怕得罪了。

    丝雀见他们麻利的将桌子收拾完了,这才问道:“小姐,还去东宫么?”

    阿音想了许久,要不要先去找一趟云墨,本来有好些话要跟他说的,可是被千机这么一搅和,她一时都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了。

    “惠妃娘娘在宫里么。”阿音忽然问道。

    丝雀没想到是这句:“在的。”

    “先去拜见她吧,毕竟这些日子都要在这里住着。”说着终于站起身,“重新梳妆吧,把南疆带回来的东西找些好的,带过去。”

    “是。”丝雀应了一声,连忙招呼着叫人去忙了。

    丝竹一言不发的走过来,扶住了阿音:“还难受么。”

    阿音想了想,动了动脑袋:“还好。”这脖子似乎不疼了,要说不说,千机这厮气人是气人,手艺是不错。

    傅惠妃听见阿音过来的时候,手里正在对着云琦的出嫁单子。这是最后要定下的了,对完之后礼部要盖印的,是要送到齐丹面前的东西。

    “娘娘安。”阿音一袭浅青色的长裙,月色纱衣轻盈而端庄。

    傅惠妃看见她来,连忙放下了手里的礼单,含笑走来,轻轻地扶了她一把,温言道:“阿音如今越发标志了,这样一看,还真是便宜了慕盛那小子。”

    “……娘娘谬赞了。”阿音浅浅一笑,笑得温婉端庄。

    说起来,这位傅惠妃算起来是云墨的小姨,可是他们也只是在各种宴会上远远地见过几面,并未说过什么话,并不熟识,加上如今知道了云琦是那种性子,阿音就越发的警惕这位惠妃娘娘了。

    “听说你路上累了不舒服,还想下午忙完了去看看你呢。”傅惠妃说着,拉着她坐下道,“怎么不多歇一歇,这几日外面也热着呢。”

    “娘娘宫里忙碌,我本来也是来帮忙的,也不好真的躺着。”阿音一副乖巧的样子,“娘娘这些日子辛苦了吧。”

    “还好,再怎么忙,本宫也就这么一个女儿,自然是尽心尽力,不留一丝遗憾的。”一说到云琦的婚事,傅惠妃的脸上就不禁露出一丝不舍,“只是没成想,到最后还是要嫁到那山高水远的地方去。”

    “娄烦远是远了些,好在如今齐丹是一国之主了,四公主去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尊贵。”阿音宽慰道。

    谁知惠妃一时更加心事重重了起来:“唉,本宫只求她能平平安安,嫁一个真心对她的人。如今娄烦那地方……如何能叫本宫放心呢。”

    见状,阿音只能安慰道:“想来四公主是我大楚的嫡公主,不管是谁也不敢招惹的。”

    “阿音啊,你是自家人,本宫就不跟你绕弯子了。要是玉儿是太子还好,毕竟也是自家兄妹,可是月儿……”傅惠妃深深一叹,“月儿对玉儿,对傅氏都颇有成见,若是他登基了,这后宫便没有本宫什么立足之地了,更何况他一个远嫁的妹妹。”

    那倒也是。到时候云鹤不跑去找云琦和齐丹的麻烦就不错了,要是云琦在娄烦真的出了什么意外,难不成云鹤还会为了她起兵攻打娄烦么。

    “太子殿下他虽不至于事事帮着四公主出头,但是大楚的威仪还是要顾及的。”阿音只能如此安慰着,心里却十分鄙夷云鹤的为人。

    傅惠妃见她如此便也不好再说什么,转而道:“你这用过午膳了么,可还合胃口,这小脸儿蜡黄的,路上可是委屈了。”

    阿音想,这脸色差成这样子,实属是自己闹的:“吃过了,宫里的手艺,向来是顶好的。”

    “你这孩子,本宫可听说了,你的手艺才是真的好,不然玉儿前两年的气色也不会那样好。本宫知道,都是你的功劳。”说着又是一脸的惋惜,“只是可惜了,玉儿没有这个福分。”

    “娘娘说笑了,不管阿音嫁给谁了,哥哥一直是哥哥,不会变的。”阿音乖巧道,“以后久居京都,也能时常进宫来看望娘娘,只盼娘娘不嫌弃罢了。”

    “这是哪里的话,你能时常进宫,本宫自是十分欢喜的。”傅惠妃说着拉着阿音的手亲热道,“这几日住在我这儿,有什么尽管说,不必客气。”

    “多谢娘娘,我从南疆带了一些特产回来,回头娘娘试试,喜欢的话我再着人从南疆给您带。”

    “真是有心了。”傅惠妃话音刚落,就听见门口有人传道:“娘娘,王爷,太子妃那边派人来请王爷过去饮茶。”

    “哦?”傅惠妃看着阿音,笑道,“看来都说太子妃与你关系匪浅,是真的呢。”

    阿音浅浅一笑:“嗯。”

第七百零五章 小铃铛

    阿音到东宫的时候,正是下午日头正好的时候,这时候喝什么茶呀,来点冰的才痛快。这走了一路,脑袋瓜儿又开始疼了。

    “小姐以后还是少喝点酒吧,别说什么千杯不醉了。”丝雀在一旁扶着她,可劲儿的唠叨,“这都喝成什么样儿了。”

    “……我这儿还难受呢。”阿音望着东宫的大门,说的可怜巴巴的。

    丝雀撇撇嘴:“不若还是回去休息吧,晚点儿再来。”

    “我瞧着她是急着见我的,再说了这也太远了,一个在东头,一个在西头的。”阿音抱怨了一句,没等丝雀说什么,就看见远处有人迎了出来。

    为首的,阿音闭着眼睛也能知道是谁,太子妃夏婼。

    不过看样子,云鹤是不在的,如今他倒是自由,不知道又跑去哪里作妖了。

    “阿音,你可算是爬起来了。”夏小七看见她,高兴的恨不得三尺高,一点儿太子妃的仪态,为人母的稳重都没有。

    阿音扯了扯唇角,一脸的嫌弃:“叫姐姐,没大没小的。”

    “……我现在是太子妃了,先君臣懂不懂。”夏婼一袭胭脂抹胸,粉色长裙,照着一件月白轻纱,瞧着确实是稳重不少。

    阿音上下打量了她一圈,然后恍然道:“也对,臣镇南王秦雪音参见太子妃娘娘。”说着就真的要拜下去。

    夏婼跟她开玩笑的,见状一吓,连忙扯着她的胳膊:“你干什么呀,我说着玩儿的。”

    “我知道呀。”阿音蓦然抬眸狡黠一笑,“叫姐姐。”

    “……音姐姐。”

    “乖了。”阿音顺势就挽着她的胳膊,笑道:”快带我去瞧瞧我那玉雪可爱的外甥。”

    夏婼被她三两下撩的小脸一红,连忙道:“快去叫乳娘将铃儿抱过来。”

    “是。”

    跟在后面丝雀见一个宫娥匆匆跑去了,再看看自家主子搂着旁人那开心的样子,忍不住嘟囔道:“我瞧着她醉什么醉,看见太子妃全好了。”

    一旁的丝竹闻言,不负众望的“嗯”了一声。

    丝雀如受重创,在太阳底下翻了个白眼。

    东宫寝殿。

    阿音一进来就闻到一股浓浓的奶香味,乍一下恍惚间想起了从前去郡公府傅家,舒晓珊的房间,那个时候她生完没多久,房间里也是这样,浓浓的奶香味,是奶娃娃身上特有的味道。

    甜甜的。

    夏婼的寝殿里放着一张婴儿床,还有好些孩子玩的小玩意儿,不知为何,那婴儿床的下面铺着厚厚的软垫子。

    “这是做什么的?”阿音好奇就问。

    夏婼正在在让下人上茶点,还有冰镇的水果,闻言回头看了一眼:“垫子呀。”

    “……”阿音回眸白了她一眼,我又不瞎,“垫子是做什么的。”

    听见夏婼笑道:“铃儿如今会爬了,有的时候自己还会从床里翻出来,是怕她摔着的。”

    阿音一愣:“没有乳娘他们看着么。”

    “有呀,但是人哪有面面俱到的。”夏婼说的极其自然,可是这些话听在阿音的耳里,根本就不像她会说的。听见她继续道:“况且我喜欢她待在我自己身边,觉着安心。”

    阿音看着她,有一瞬间觉得,她终究是长大了,不再是夏家那个被众人捧在掌心里,娇惯的七小姐了。

    也好,也好……人总要长大的,哪里总能是小孩儿呢。

    “如今做了母亲了,就是不一样了。”

    夏婼笑笑,看见下人将茶点都拿了进来,正要去喊她,就看见乳娘抱着女儿进来了:“铃儿,快来瞧瞧你大姨。”

    “……什么就大姨了。”阿音看见小孩儿,一时哭笑不得的走过去,小孩儿那双漆黑的眸子真的像极了云鹤,可是那眼中却是亮晶晶的,哪怕是黑夜也是满天繁星的黑夜,真是神奇,这精气神儿一看就像是夏婼,“乖乖,香香的,叫什么呀。”

    “小铃铛。”夏婼将女儿抱过来,小丫头立马就搂住了她的脖子,亲昵的样子。

    阿音闻言一怔,随即看见了孩子挂在衣服上的东西,正是自己从前送给她的新婚之礼,那个镂空的金色铃铛。

    “你唤铃儿,我还以为是别的什么字,原来是铃铛。”阿音说着伸手摸了摸衣服上的铃铛,一时感慨,“早知道你要给孩子挂着,当时我应该再好好选选的。”

    “也没有总给她挂着,就这两日你回来了,我才翻出来,她瞧见了就喜欢,便给她挂着玩儿了。”

    “是么。”阿音笑笑,“来,姨抱抱。”

    小帝姬不过八九个月大,此刻搂着自己母亲的脖子,然后盯着阿音看,看了半晌没啥反应。

    夏婼见状,正要说什么的时候,小丫头忽然伸手戳了阿音的眼睛一下,好在阿音反应快,那小指头软软的,只是戳到了她的眼皮,并不碍事,却叫夏婼吓了一跳。

    “铃儿你做什么!”

    小丫头一惊,一下就哭了。

    “真是的,戳瞎了怎么办。”

    阿音看着母女俩一时哭笑不得:“我若是让个奶娃子戳瞎了,以后不要混了。”

    “……”夏婼抱着哭着正起劲儿的女儿,再看看阿音,不知为何,忽然也要哭出来了。

    这下,阿音有些意外了。

    “你们都下去吧。”碧荷见状,过来将小铃铛抱在了怀中轻轻安抚,“娘娘,有话好好说吧,王爷过几日又要离京了。”

    “我知道……”夏婼捏着帕子,擦着眼泪,“可是又有什么好说的。”路是自己选的,如今要跟人哭委屈么。

    阿音看着还在抽泣的孩子,又看了看也在抽泣的母亲,想了想还是将母亲揽在了怀中,轻声安慰道:“我知道,云明月那厮给你委屈受了,小七,你已经很好了,真的。”

    “……”夏婼伏在她怀中落泪,觉得丢人,可是越是丢人就越是想哭。

    一旁的小帝姬看着自己的母亲在别人怀里,一时居然忘记哭了,眼角还挂着泪水就挥舞着胳膊要过来。

    碧荷无奈,抱着她凑过来,小家伙立马就伸手扒拉着自己的母亲,嘴里咿咿呀呀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阿音一时哭笑不得,正要放开夏婼,就听见怀里的人对自己的女儿说:“做什么,刚才让你抱你不要,现在又要了,晚了。”

    “……”小帝姬又咿咿呀呀的急了。

    阿音扶额,终于知道为什么小丫头这精气神儿这么像夏婼了,简直是一模一样。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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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32667/ 第一时间欣赏权妻谋臣最新章节! 作者:安吉拉丁所写的《权妻谋臣》为转载作品,权妻谋臣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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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妻谋臣介绍:
简介:
我有江山为聘,兵权在手,而我却不知要如何走向你。
——
那一年春暖花开,阿音遇见了少年的慕贞,原来喜欢只需要一眼。
这个少年惊艳了她的四季。
那一年春雨朦胧,阿音撞见了年少的云墨,原来羁绊也可以猝不及防。
这个少年给了她一生。
——
阿音活了十四年,只有两个心愿:赚银子和嫁美男。
可是,当她遇见貌美又多金的慕贞,一下又怂了。
慕贞:你这丫头,贪财,好色。
阿音:我那是勤劳,有追求。
慕贞:你不觉得你的追求总结起来就是我么。
阿音:……嗯?
她以为,他是她配不上的美好。
——
那年山花烂漫,云墨忽然拉着她结拜,她有了这世上最尊贵的哥哥。
可是她的自卑却从骨子里提醒她,她不配。
云墨:阿音,你是这世上最尊贵的女子,你知道么。
阿音:知道,因为有哥哥呀。
云墨:因为你是你,秦氏嫡女配得上这天下任何男子,包括我。
阿音:……
她发现,原来有一种遥远,无关乎身份等级。
——
朝起朝落,春去冬来,三个一路相伴,披荆斩棘。
最终,执手并肩山水的两人,回顾往昔,原来一生可以这样短暂,而又漫长。
阿音多么庆幸,他们能在忙满人海中,跨越了千山万水,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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