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送出了点小问题，云团落地时趔趄了一下，差点崴了脚。
【请选择要查询的NPC……】
“不查。”
【好的，下面进入副本核算环节——】
【亲爱的主播您好，恭喜完成主题直播，任务奖励分1000，初始货币10万，已转换为10积分，两轮答题积分共170，当前积分8530.
用时六个半月，日均播放量3w，总关注数7.1w，于同期主播中排名17，请继续保持。】
黑暗袭来。
再睁眼时，她正坐在公寓的沙发上，手里抱着一个柔软的羊羔绒的……兔子玩偶。
兔子是个对眼，看起来不太聪明。
云团仔细回忆，也没想起这只玩偶的来历。
脚踝的疼痛已然消失。
除了精神上的疲惫，身体上倒没有任何不适，云团把玩偶放在一边，看了眼时间。
进入乐园到现在只过了三小时。
长线任务，系统调整了时间流速，六个半月等于三小时，倒也合算。
她竟有种不费吹灰之力就延长了寿命的错觉，定了定神，扫视四周——
视线范围内，没有两位队友的身影，他们应该比她先醒。
客厅里静得出奇，摄像头转动和相机运转的轻微声响都被放大，她甚至能听见颅骨内血液流动的声音。
云团走到相机边，暂停录制。
回放。
视频最开始，她刚进入乐园，“她”就站起来，径直走到茶几旁边蹲下，伸手划拉着，找到兔子玩偶，用力扯了两下，未果。
于是“她”将它抱在怀里，走到沙发边，坐下。
云团回看了一次，那个意识体似乎想把玩偶的脑袋扯下来。
特意争取到出逃名额，只为了到她家翻一个莫名其妙的玩偶，然后扯脑袋？
这年头的行为艺术，她是越发不能理解了。
云团拨通了景煜的电话，“喂？队长，你那边有锋利一些的剪刀吗？对，我要拆一个玩偶，但是我手边的剪刀都是幼儿安全剪……”
“好，好的，谢谢！”
不多时，门铃响起，监控视频弹出，景煜一身黑色风衣，像是刚从生意场上回来，然而左手拿着一把未拆封的剪刀，大红色的手柄格外扎眼。
云团打开门，接过剪刀，道了声谢，“你还要出去么？”
“不了，已经处理好了，你怎么突然要剪了它？”景煜自然地将风衣挂在玄关的木质衣架上，仿佛他是在这套公寓合租的一员。
云团捏了捏兔子玩偶，能明显感觉到一个硬的长方体，兴许是玩偶的电池盒，“那些东西想要。”
景煜抬眸，似乎要说些什么。
云团急忙补充道：“她已经扯过这个了，里边的东西不会因为震动或者外力挤压而爆炸，没关系的。”
“嗯，那个好像是景和买来想给你赔罪的，但是一藏，自己藏忘了，就一直没提起。”
景煜卷起衬衣的袖口，慢条斯理地说道。
“给我赔什么罪？我和甲方是不会有长久的矛盾的。”
云团无言，拆开剪刀的外包装，对准兔子玩偶的脖线就是一刀！
“谁知道呢。”景煜看着刀口溢出来的棉花，眉头稍稍一抬。
云团将剪刀放下，不停地往外掏棉花，不一会儿就翻到一个电池盒以及……一颗包装上全是外文的糖果。
没有生产日期，没有保质期，也没有生产厂家。
完全是一个三无产品。
至于外包装上的文字，云团定睛一看，全是“PhayaPholthep”，用了各种花里胡哨的字体印刷。
“怎么了？”眼看着云团的表情越来越迷惑，景煜不由得出声问道。
“这只景和随手买的兔子，里边有一颗不知道什么年代的糖，上边写着，众天之主。”
云团试图让整个事件听起来合理一些，但她自己都接受不了——
或许，从发现乐城就是一个巨大的棋盘开始，她就不能接受，又或者更早，在进入乐园的第一秒，就是荒谬的。
“所以……他会代替所有人，成为乐园的掌控者吗？”
景煜自语般地低喃，碎发自额角垂落，洒下浅淡的阴影。
云团用剪刀将鹅黄色的糖往外推了一点，无奈和淡淡的恐惧将她裹挟。
“也许是我呢……”
她的呼吸些许不畅，“我下次进乐园，就是正式房管了。我不清楚房管到底有多少，但主播都以兆计数，房管群体肯定很庞大，一直没通过考核的实习房管自然也不少，但是有空位，主系统和大长老却一致推荐我……”
“凭什么推荐我呢？我人气不高，不起眼，战斗力也一般，怎么看都应该先挑有经验的吧？”
晋升是好事，这意味着她有更多的机会逃离乐园。
但是，如果提前锁定了最高的那个位置，她可能再也没法离开。
似乎深陷泥潭，不断下坠。
一个人面对茫茫宇宙，一年两年也就罢了，如果是千年万年呢……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谁都会走向极端的。
景煜安静地听罢，“也有别的可能，比如，房管选拔赛是近期的，他们对你和另外两个人的印象会比其他一直没通过考核的实习房管深刻，如果有空位，自然是首先在你们三个里面挑。”
青年的语调很平淡，却有种安抚人心的力量。
即便是种种异象叠加，云团还是愿意相信这个解释。
她无力改变什么，也想不出她和那些同样被“碎片”砸中的对手竞争失败后，会有怎样的结局。
“这样的话，倒也还好。”
云团点点头，逐渐平静，她扯了扯自己有点僵硬的脸，“对不起啊，我又说丧气话了。”
“不用道歉，你只是提出疑问，并没有造成不利后果。一般来说，先道歉的一方，会把自己置于不利地位，有时分明不是过错方，这三个字一说出口，就先认输了。”
景煜的指尖在茶几的钢化玻璃上轻点，“有些国家，甚至把‘对不起’当成在法庭上的有力证据，那些人会很理直气壮地说‘你没错为什么要道歉’呢？所以你‘肯定是错了’。”
“对……我知道了。”
云团下意识地想道歉，话一出口连忙收住。
“道歉并非坏事，但不需要时时道歉。”景煜一手撑着头，轻笑，眼底漾着令人无法拒绝的柔光。
云团点头，被这样岔开思路，恐慌情绪完全消散。
“走吧。”他起身看了眼窗外。
“嗯？”
“出去逛逛，免得哪天我回来，发现特助变态了。”
“怎么可能……谁变态了！”
刚一出门，他们就迎面碰上拎着三袋垃圾打算下楼的景和。
云团轻笑，“哟，景总，您还亲自扔垃圾呢？”
景和煞有介事地点头，“何止，我刚刚亲自洗了头吃了饭，运动量完全超标好吧？”
“是是是。”
“少贫，下楼开车。”景煜将一串黑钥匙丢向景和，后者手忙脚乱地接住。
“去哪儿啊？”
“新开的树屋。”
树屋？
云团捏了捏衣角，居家办公太久，她甚至对出门感到一丝恐惧。
仿佛楼下有什么吃人的凶恶野兽。
道旁行人全是面带微笑匆匆而过，一模一样的笑容，仿佛是工厂流水线生产出来的。
云团偏头看着车窗外的景，一切都显得陌生，然而这些来历不明的意识体加入后，社会仍在照常运转。
蚊子、蟑螂等害虫灭绝，食物链的变动并不明显，这个世界甚至变得更好了。
据景氏的统计报告，不明意识体占领身体后，用自己的方式改变了原身的社会地位，由普通职员跳到领导层的例子比比皆是。
云团撑着下颌，一时间想不明白——如果哪一天乐园突然消失，那些人恢复原有工作水平，能力不能胜任现有职位，身份错位带来的混乱反而会冲击整个社会……
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对了……
“柠兮兮跟鹤羽他们……”云团小声道，想了两秒，还是把上个副本柠兮兮的情况简单讲了一下。
车内一阵诡异的沉默，出去玩带来的短暂的轻松愉悦像是折射着彩色光影的肥皂泡一样破灭。
“哎呀，这个霉星怎么……怪恐怖的。”
景和抓着方向盘，轻声吐槽。
景煜略过了细节，清泠的眉眼虚虚地望着中央后视镜，“你每次都要把别的主题直播从头看到尾吗？”
“嗯，主要审核的是主播行为和实时弹幕啦，但看到剧情是不可避免的。我也不知道乐园的机制，可能……会自动避开我看过的剧情吧？”
云团扯了一下衣领，稍有些勒。
“嘶……万一你随机到繁衍派怎么办？岂不是要长针眼？”景和有些幸灾乐祸。
“好问题，借我一点运气，我不想看。”
云团摆摆手，不仅是繁衍派，狩猎派的直播过于残暴，她也不想看。
思来想去，似乎只有游戏派的有观赏性。
“对了，刚刚说起鹤羽，他病情恶化正做手术呢，最近都没办法来找事了。”景和将车开入地下车库，顺口一提。
“难怪副本里都看不见他了。”云团解开安全带，一下车，就被入眼之景惊到。
不知是墙体彩绘还是实景布置，立体感极强，她好像误入了童话世界里的森林王国，一切都朦胧又不真切。
像是蒙着一层清晨的雾气，又像是夜晚河边青草间浅淡的荧光。
朦朦胧胧，星星点点。
“乐城什么时候有这家店了？”
云团走到墙角，伸手轻触那棵看起来最古老的“树”，有彩绘的部分，也有水泥浇铸而成的立体部分。
“刚开的，最近各种沉浸式都很火，景氏也投资了几家。”
景和将车钥匙塞进裤兜，“走了，上边还有温泉，大晚上的最适合泡温泉了！”
景煜抬手，摘下女孩头顶的枯叶，看了一眼，随手粘在墙边“树”上。
“什么啊？”
云团摸了摸头发，没有其他异物。
“一片枯死的叶子，可能是刚才下楼的时候沾到的。”景煜并未在意。
枯叶？
云团一惊，又是乐园里出来的吗？那，它还会有副本里的功效吗？
她又摸了摸后脑勺，没有蛆虫的触感，才松了口气——兴许，也和桃花手环一样，只能在特定条件下小范围内生效。
“怎么跟触电了似的？”
景煜安静地站在一边，浅绿色的荧光勾勒着他矜贵深邃的侧颜，整个人仿佛中世纪披着铠甲的贵族。
“我说这东西贴头皮了会生蛆会溃烂，你信吗？”
云团在包里翻找一阵子，找出湿巾，对着刚刚有枯叶的位置擦了一阵，才勉强放心。
手环并未发烫，兴许……并没有到那么严重的地步。
“不至于吧？”
景煜抬起另一只手，贴在刚刚取下枯叶的位置，停留了几秒，又淡然收回，“好了，现在风险均摊了。”
头顶还存留着一点温度，云团突然诡异地安定下来，甚至生出能当场斗十个恶鬼的勇气，她低头，“我没事了。”
“走吧，一会儿景和要把温泉餐吃光了。”
景煜往前走了几步，又站住，补了句，“男女浴池是分开的，会有全新的消毒过的浴袍，池子也每天清理，不必担心。”
云团跟在后边，时不时应声。
她好像变成了春游的时候跟在幼儿园老师后边的小朋友，老师有操不完的心，她只要负责玩玩玩就行。
到了一楼，云团才发现旅店的居住区被建成了一棵巨大的“树”，底部树干的位置，是天然氧吧和餐厅。
认知中“树冠”的位置，被分成三层，环状延伸，最后隐没在黑夜里。
云团仰着头看了很久，竟在壁画上瞧出了不少星宿图，还有些祈福、辟邪的符号。
……倒是个安全的地方。
接待的小姐姐送来一些餐点和浴袍，还把她拉到一边，仔仔细细地讲了注意事项，以及紧急情况该如何应对，需要帮助时可以摇铃等等。
长篇大论说完，云团都有些蒙。
云里雾里地，她就换了衣服进入温泉池。
水温有些高，却在能承受的范围，她靠在池边，本能地留意了一下周围的蚊虫情况，突然又意识到蚊子已经灭绝，往后再不必担心这点小事。
她便彻底放空，望着墨蓝色的星空，静静出神。
天空像一整块墨玉，丝丝缕缕的云像是玉石中央的“裂”，瑕不掩瑜，反而更加特别。
偶有飞鸟划过天际。
关节舒展，整个人都变得软绵绵的，云团扒着岸边，微眯着眼。
不知过了多久，外边响起了提示铃。
她活动了一下四肢，爬到岸上，裹好浴袍，走过饮料贩卖机的时候，突然感觉到一道探查的视线。
回望过去，发现是只黑猫。
它的眼睛是碧绿的，在黑夜中发着诡异的亮光。
现实和副本似乎在这一刻交叠，云团试着唤了声：“小黑？”
黑猫并无任何反应，只是静静走开，它的尾巴又细又长，整条都是黢黑的，并不是麒麟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