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痴人 (求订阅、月票)
“修月人?”
江舟重复了下这个古怪的名字,目中好奇之色愈浓。
“诶,顾名思义,这修月人,自然是修理月亮的人嘛。”
郑仁见江舟神色,越发端起了架势。
他倒没有什么恶意,只是纯粹的优越感。
尤其是江舟还是一个开着“豪车”的人,更让郑仁心中颇有和分得意。
江舟虽然对他那没来由的优越感有些莫名其妙,却也没有在意。
毕竟脾气古怪的人多了去了。
倒是其口中这修理月亮的人让他很感兴趣。
有些好笑道:“这月亮也需要修理?”
“怎不需要?”
郑仁正色道:“岂不闻,‘玉斧修成宝月团,月边仍有女乘鸾’?”
“岂不闻,‘天上若无修月户,桂枝撑损向西轮’?”
江舟看他摇头晃脑,抑扬顿挫地背诵诗词,心中有几分滑稽之感。
一看这作派,明显就是个书呆子。
他喜欢读书,却向来不喜欢读死书、死读书的呆子,
不过又着实好奇,便配合地抬头看了眼枝叶缝隙间露出小半边脸的月亮,露出惊讶。
说道:“诗倒是好诗,只是这月亮,难道还真是有人用玉斧修出来的不成?”
郑仁理所当然道:“诗中这般写的,那还有错?”
“……”
好吧,这世道,能识字,能背诗,已经是很了不起的一件事。
他不能强求……
只好忽略过这个问题:“那个……这又与二位拜月何干?”
郑仁闻言,本是略带得意炫耀的神色一怔,忽然沉了下来,隐隐露出几分哀色。
却还是回答了江舟:“江兄你既不知修月人,自然也不知道,那月亮可是宝贝。”
“……”
月亮是宝贝,这话似乎谁也不能说错了。
郑仁道:“这月亮,本是受天地精华的宝玉雕琢而成,凿下的碎屑,有种种神效,”
“凡人若能得一两分宝月玉屑,和水煮食,便能百病全消,甚至活死人肉白骨,”
“听说,有德才之人吃了,还能长生永驻。”
江舟闻言张了张口。
他实在是没听过这种说法,也实在想不到,居然有人会信这样的传言。
不由小心道:“那陈兄……是生了什么病?不过我看二位气色十足,并不似患病,难不成,二位也想求长生?”
“唉,哪个又不想长生?”
陈仁无奈笑道:“只不过我们出身寒微,又哪里有这样的福德,敢有此念想?”
“只是家中皆有重病亲长,药石难医,家中贫寒,也无钱财去请大夫去买药,”
“这不是月祭之日将至,宝月正圆,我与表兄便来此山中,祭拜宝月,以求修月人现身,赏赐我二人一星半点的宝月玉屑,医治家中亲长。”
“原来如此,陈兄与令兄还真是至孝之人,令人佩服。”
江舟顿时对这书呆子有所改观。
心有孝义,瑕不掩瑜。
不过……修月人?
八成不是人。
江舟职业病发作,思绪转动间,看了看那依旧在抱笔出神的王复道:“既然是祭拜,那令兄这是……”
“江兄过誉了,为人子者,自当孝敬亲长。”
郑仁摇摇头,整理了下情绪,又重新露出那种令江舟无语的优越感道:
“不过江兄有所不知,天上的宝月何等清贵?这修月人自然也不会是凡俗。”
“修月人偶尔会从宝月之中降下凡尘,不过其行踪飘忽,神龙见首不见尾,”
“但传闻修月人极为爱才,且好诗、文,只现于才气高绝之人前。”
“这白麓山有白麓书院,聚南州才气,所以修月人常于此行走,”
“偶遇有缘之人,便会赠上一两分宝月玉屑。”
“若有人以诗文祭拜宝月,才气冲霄,惊动月中仙宫,修月人也会现身相见。”
“我们兄弟二人没有那福分,遇上修月人,只好趁秋祭月圆之时,祭上几篇诗文,或能打动宝月仙宫中的修月之人。”
“好诗文才气?”
江舟是真诧异了。
这个修月“人”,还是个雅“人”啊?
“噫!”
“我有了!”
正说着,边上王复忽然大叫了一声,把郑仁吓了一跳。
跟着便见其站起来,一阵手舞足蹈。
“表兄,你可是有文思了?快快写下!”
郑仁见他模样,急忙提醒道。
王复动作猛顿,一拍脑袋:“对!我要快快写下!”
“阿浓有救了!”
用舌头温润了笔毫,便往铺在石块上的纸落下。
江舟看着他状似疯癫的模样,暗暗摇头。
“这位兄台说的阿浓……?”
“哦,阿浓姐姐是表兄的心上人。”
郑仁叹道:“他二人本已谈婚论嫁,可是阿浓姐姐生了生病,缠绵病榻,”
“表兄他倾尽家财,遍访名医,为阿浓姐姐治病,也未能救回,直到一个月前,就积重难返,香消玉殒,表兄为此形销骨立,”
“听到修月人再现的消息,每日夜上中天之时,都来此,祭月求药,便是为了救活阿浓姐姐。”
“只是表兄已经写下数十篇诗文,也未曾打动修月人,让其临凡相见。”
“……”
江舟也不知道说什么。
这两人,还真是极品。
两人似乎都有点呆气,但一个至孝,一个痴情。
可是这做法……
他并不知道修月人是个什么东西,却也不好置喙。
“独立寒阶望月华……”
王复已经满脸痴迷地一边写,一边念诵出来。
“露浓香泛小庭花,绣屏愁背一灯斜……”
“云雨自从分散后……”
“人间无路到仙家,但凭魂梦访天涯……”
江舟面现异色。
本以为此人也和郑仁一般,有几分呆愚,没想到竟还真是有些不俗的才气,而且用情至深。
人间难再见,只能梦中访。
几句词便透出了对他心上之人的刻骨相思。
最后一个字落笔,便见王复脸上垂下了几滴泪,落到纸上,浸润了纸墨。
“表兄……”
郑仁听得动容,痴痴地复念了几遍,连忙惊喜又感叹地道:“表兄,你对阿浓姐姐果然用情至深,”
“表兄快快祭拜,如此情深意切之词,必能惊动月中仙宫,请得修月人示现,赐下宝药!”
“对对对!”王复闻言连忙抹去脸上泪痕。
跪伏下来,捧起被泪沾湿的纸,放到那道垂落的月华光柱之中……
第225章 “故人”相见 (求订阅、月票)
王复什么也没说,只是捧着诗文安静地跪着。
江舟在一旁看着,过了许久,都没有见到什么动静。
正当他以为不是这两人耍他,就是这两人被人耍了的时候。
在月华照射之下,王复手上那张纸竟然缓缓飘了起来,顺着光柱不断上升。
那道月华光柱就像某种传送装置一样,将纸吸扯上天。
江舟瞪大了眼睛。
腾雾也瞪大了眼睛。
它是真的被惊吓到,江舟却是有些奇怪。
因为他根本没有发觉任何异常。
这月光在他眼中看来,也是再普通不过的月光。
更没有察觉到一丝一毫的力量波动。
他这双眼睛虽然有些山寨的毛病,但若真是妖魔作怪,即便他看不出妖魔真身,也断然不会在对方在自己面前展现出力量,自己却一丝一毫都看不出来。
更神奇的是。
顺着枝叶的缝隙看去,天上那轮明亮的月盘中,竟然真的出现了一个人影。
慢慢探出了手,将月华中寻张纸抓到了手中。
然后人影隐去。
郑仁惊喜叫道:“修月人出现了!表兄你的诗文被收下了!”
王复也是一脸狂喜。
不过过了一会儿,脸上的神色便渐渐凝固。
因为那月中的人影消失后便再没了动静
“哗啦啦……”
一阵纸张翻动的细微声音传来。
便见一张纸被微风吹着,打着旋飘落下来。
郑仁连忙在追过去抢了下来,拿在手中一看,顿时有些不知所措。
王复此时如遭雷殛,脸色煞白。
“为何会如此……为何会如此……”
“一月之余,我已连写二十三首,诗词文赋,无所不有,二十年苦读,尽聚于此,此生之才已心,自认为不输于人……”
“为何……为何你还不满意?”
“为何啊!”
王复仰天狂啸,满脸惨然悲愤。
郑仁凄然安抚:“表兄……”
“噗!”
王复突然猛地喷出一口血,扑倒在地。
郑仁一惊:“表兄!”
“郑兄且莫惊慌。”
江舟也顾不上再看热闹,连忙走了过来,蹲了下来握住王复手腕。
他虽不通医术,但无论修行武道仙道,都免不了要对人身有极深了解方可。
他每日凝神寂照己身,不说对人体内外俱皆通透,了如指掌,却也自信能比得上半个名医。
王复只是个普通人,他散出一缕气息从王复腕脉探入,其体内诸般便已在神中寂照。
“不必担忧,王兄只是郁气攻心,昏迷了过去,歇上一晚就好了。”
江舟说话间,已经用自身血气为他疏通体内数处郁积。
这种方式并没有人教过他,还是他无师自通,从武侠小说中学来的。
此世中人并没有这样的疗伤方式。
因为血气狂猛难驯,在自己体内倒罢了,进入他人体内,那是杀人不是救人。
只有江舟这种不仅有异想天开,还有幻梦身可以为他试错无数遍,也“死”了无数遍,才掌握了这种方式。
不仅如此,还摸索出不少人体穴脉的玄妙。
能做到如同小说里杜撰的点穴戴脉之类的效果。
虽不能尽皆一样,却更有许多神妙。
江舟怕王复醒来悲切过度,再添新伤,便截断他一处穴脉,令他昏睡过去。
郑仁哪里知道其中奥妙,他本就手足无措,只当是王复命大,连声道:“那就好那就好,多谢江兄!”
江舟摇摇头,没有说话。
事实上这位痴情种或许是思念成疾。
他身子本就弱,如今体内更是千疮百孔。
若无意外,恐怕也活不了几年。
“这可如何是好?”
郑仁连声念叨了几句,才凄然对江舟道:“江兄相助之情,我兄弟本该报答,不过如今……”
“不如江舟先在此处与我兄弟度过一夜,明日在下再为江兄引路,送江舟去白麓书院?”
他也有私心,怕王复再出什么事,自己无法处置,想留下江舟与他一道。
“如此也好。”
江舟能看出他的心思,不过这大半夜的,即便他找到白麓书院去,也不好叫门。
陪二人一夜也不算什么,也免得腾雾这畜生再使坏。
郑仁大喜,便安心照顾表兄。
至于祭月?
刚刚表兄让他惊为天人的一首词,也未能入得修月人的眼,郑仁已经完全起不了心思了。
一夜无话。
第二日。
王复悠悠苏醒,却一脸死寂。
对江舟的存在也只是沉沉道了声谢便再不作声。
江舟与他们萍水相逢,也没有必要说太多。
有些死气沉沉的两人,却也没有忘了给江舟带路。
在他们领路下,不过个把时辰,便来到一座清雅静秀的山前。
山脚下立着一块石碑,上面正是白麓书院四个大字。
此时正好有一群人站在一条蜿蜿蜒蜒的石梯前。
江舟等人一出现,便被他们看到。
“是你?!”
人群中立即有人认出了江舟。
不过看神色,显然不怎么欢迎。
江舟也认出了其中几人,似乎是当初在烟波楼上见过的那群白麓学子。
当初他让别人落了好大的面子,之后流传出去,便连白麓书院也遭了不少耻笑。
除了李东阳等少数修养极深,颇有胸怀的德高之人,能给他好脸色才怪了。
领他同来的郑仁和王复两人见那些人似有敌意,不由看向江舟。
心中有点惴惴。
这位江兄该不会得罪过白麓书院?
看这气势汹汹的模样,不仅是得罪这么简单,倒像是死对头啊。
要真是如此,他们将其带来,怕也是会被牵连啊……
不由心里害怕之极。
毕竟他们只是些贫寒学子,与白麓书院这些天之骄子可全然不能比。
“住口,吵吵嚷嚷,成何体统?”
有几个学子已经摩拳擦掌,气势汹汹要过来,好在一个似白麓书院师长的中年文士将之喝斥住。
喝住那些学子后,中年文士向身前一个锦衣公子、一个华贵的红衣女子施了一礼,似乎在向他告罪,便朝江舟走了过来。
“你是……江小兄?”
江舟也认出了他,也是在烟波楼上见过,似乎叫什么朱元皓的。
不仅是他,那个锦衣公子和红衣女子他也认出来了。
是在鬼市见过的与林疏疏一起的两人。
这可真是“故人”相见啊,都扎堆了。
不过这两人却没有认出他来,只是因为朱元皓竟撇下他们,亲自过去,而在远处好奇看了他一眼。
江舟笑道:“正是江某,朱先生别来无恙?”
王复郑仁两人面现震惊。
他们没想到这位江兄竟与白麓书院的师长如此熟稔。
他们是认得这位朱先生的,知道他不仅是书院的博士,还是南州的名士。
即便是太守见了也会以礼相待。
这样的人,竟然对江兄如此客气,还用上“江小兄”这种平辈之称?
第226章 恩荫 (求订阅、月票)
“江小兄是来赴祭月诗会的吧?”
朱元皓理所当然地道。
他是知道书院都给谁发了邀帖的。
尤其是眼前这位,当初为了给不给他邀帖这事,白麓书院中可是起了好一阵子的争执。
反对者甚众,毕竟是一个落了书院面子的后辈小子。
不找他麻烦就罢了,祭月诗会如此重大之事,还要请他?
再者,时过境迁,也有不少人“回过神”来,认为烟波楼那次不过是如他自己所说,一诗半文并非他自己所作。
这样的人,根本没有资格赴会。
白麓书院邀请的,都是名闻一时的名士大儒,年轻俊彦。
而江舟此人除了当日在烟波楼上那次,并无其他文名传世。
还是一个肃妖校尉,对他们来说哪里称得上什么俊彦?
说是有辱斯文的都不少。
还是山长李孟阳力排众议,那张帖子才送了出去。
朱元皓思绪转动间,面上却不显分毫。
说道:“原以为江小兄就居住吴郡城中,不会太早赴会,不过也不打紧,书院中已为与会俊杰备下食宿,”
“江小兄既来,便请入院中,安心住上两日。”
他还以为江舟是心切赴会。
毕竟是白麓书院的诗会。
一但在会中扬名,那便是一朝成名天下知,即便传入神都皇城金阙之上,也不足为奇。
即便是天下名士,也会趋之若鹜。
朱元皓说的几句话,对江舟来说没有什么,甚至有点莫名其妙。
但他身后王、郑二人却已经吓到了。
白麓诗会?!
这位江兄竟然是来赴白麓诗会的!
江舟无意在这方面折腾,所以也不怎么了解这个诗会的意义。
但他们二人却不一样。
身为贫寒学子,即便是一个寻常的文人聚会,也是他们绞尽心力,各方奔走请托,也难以挤进去的。
这白麓诗会更不必说,即便是达官贵人恐怕也是削尖脑袋要混进来的。
只可惜,白麓书院很少举行这种对外的文会。
近十年来,似乎就只有这么一次。
早就在南州文人书生之中传得沸沸扬扬。
他们二人虽然憧憬向往,却连想都不敢想。
却没想到路上随意遇上的一个人,竟然是得到了书院邀请的名士俊彦?
尤其是郑仁,只觉脸上火辣辣的。
想到昨夜他竟然还在江兄面前卖弄,简直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朱先生,其实……”
江舟微微犹豫,他本是想说自己并非来赴什么诗会。
但人家都已经这么说了,要是当面给否了,不是打人脸吗?
朱元皓给他的印象虽多少也难免有些迂气,但也算是个君子,一直对他以礼相待。
他也不好当面打人家脸。
便道顺势含糊道:“在下应孟阳先生之邀而来,其实还另有一事,想要请教孟阳先生。”
在这白麓书院中,除了李东阳和徐文卿,他也只和那个李孟阳还算得上有几分“交情”。
“山长之邀?”
朱元皓一怔,他与山长什么时候有过交情?
听这意思还是山长曾亲自去邀他。
“这个……山长这几日有要事在身,恐怕要到祭月之日方才会出来。”
朱元皓也不怀疑这话,只是因那块玉壁事关重大,如今想见李孟阳却是不大可能。
“江小兄有何事,不妨先与我说说?”
江舟闻言微微沉吟,却在这时,有人从朱元皓身后走来。
充满傲气的声音紧随而来:“朱先生,这位兄台是哪一位俊彦?不为小侯与公主介绍介绍吗?”
“哦,公主,小侯爷。”
朱元皓连忙的抱拳道:“实在是失礼了,这位是肃靖司的肃妖校尉,也是东阳先生的准弟子,江舟,江公子,应山长孟阳先生之邀而来赴会,”
“论礼,朱某是应当亲迎的,怠慢了二位,还请恕罪。”
来人正是锦衣公子与那个红衣女子。
红衣女子一双美目中,眼波流转,落在江舟身上,轻笑道:“无妨,原来竟是东阳先生弟子,那自是应当。”
“江小兄,这位是当今长乐公主,这位,是镇北侯世子,韩延信韩小侯爷。”
江舟本不想与这两人有交集,不过事已至此,也只好行礼道:“原来是贵人,江某拜见长乐公主、韩小侯爷。”
他身后的王、郑二人,已经吓得脸色苍白。
原本听他们口中说的东阳先生、孟阳先生就都是他们可望不可及的人物。
竟然还有公主、侯爷?
此时他们也是强撑着才能站稳,见状惊慌失措地跟着江舟一起行礼。
对于他们,倒是没有人在意,连看都没看上一眼。
韩延信却是嘴角一勾,露出一丝冷笑:“江舟?”
“你认不认识楚留香?”
他这突兀的发问,令朱元皓微微一怔。
江舟心中了然,他和“楚留香”曾数次对外提及出身方寸山,以对方的身份,能知道也不奇怪。
面上却恰到好处露出惊讶:“小侯爷认得江某师兄?”
“呵呵……”
韩延信见他承认,发出一声不知其意的笑声:“认得,认得……”
旋即转向长乐公主道:“公主,此地闲杂人等众多,为免冲撞了公主,还是先进山吧。”
“也好。”
长乐公主笑道,朝江舟看了一眼,露出一个令郑、王二人迷醉的笑容,向朱元皓点了点头,便转身往山上去。
韩延信临去之时,又对江舟露出个莫名的冷笑。
朱元皓待二人离去,才略带担忧道:“江小兄,你何时得罪了小侯爷?”
江舟满脸无辜:“没有啊,我与小侯爷素不相识,哪里能得罪得了?”
“这就怪了……”
朱元皓嘀咕了一句,才想起江舟刚才说的话,才道:“江小兄,不如也先进山吧,有事进山再说。”
江舟本来也只是想着找人解答,不是非得见李孟阳。
于是便答应。
刚想迈出脚步,忽然瞥到身后两人,脸上一脸忐忑又渴望的神情。
不由道:“这是我的两位友人,不知可否一道进去?”
“那是自然。”
朱元皓干脆道。
换了别人自然没这么容易。
郑王二人又惊又喜,万万没想到还有这番机缘际遇。
兴奋地跟着进了白麓书院。
朱元皓看出江舟确实有事,交代了一个书院学子,带二人去安置。
与江舟来到一处静室。
江舟才道:“江某此来,一是听说文卿兄出了事,却不知其中究竟,来看看可有能相助之处。”
“二来,还有一事,便是想请教一番。”
他拿出那卷绣金丝卷,递了过去。
朱元皓一见便惊道:“六府谕旨!?”
郑重地整肃衣冠后,才双手接了过去。
“同绣衣郎出身?”
朱元皓仔细看完,便明白江舟为什么来了。
脸上露出带着一种同情略带可惜的神色看向江舟,摇摇头。
江舟愣道:“怎么?这难道是什么苦差?”
“当然不是。”
朱元皓摇头道:“这对其他人来说,自然是天大的好事。”
“不过对你来说,却是……”
他沉吟道:“绣衣郎,并非差使,而是一个功名,比举子略高,也算是入了六府文位,向来只授予解试前三甲之人,”
“概因绣衣郎有出入宫禁,随侍驾前之遇。”
“但这同绣衣郎出身嘛……”
他叹惜道:“虽然恩宠不减,但却是恩荫,朝廷有规矩,恩荫者,不得与试。”
江舟闻言,心下无语。
他还道是什么大不了的。
他根本不在乎能不能参与科举,本来就没这念头。
不过,想想也是有点不爽。
他想不想干是一回事,别人不让他干又是一回事。
这帝芒有毛病啊?好端端地干嘛要跟他一个边远之地的肃靖司小小校尉过不去?
朱元皓仍然在可惜地道:“想必是陛下不知江小兄的才学,才赐下此等功名。”
“江小兄也不必灰心,将来江小兄若到玉京,或可寻东阳先生周旋一二,未必不能收回成命。”
江舟微微撇嘴。
他稀罕?
正想开口略过这个话题,却忽然微微一怔,眉头皱了起来……
与此同时,吴郡城江宅中,盘坐桃树下的幻梦身站了起来……
第227章 月宫仙人 (求订阅、月票)
“江小兄,船到桥头自然直,此事想必东阳先生当会为你筹谋,如今还是不要太担心了。”
朱元皓推己及人,见他发愣,便以为他是为此事心忧。
毕竟江舟的“才华”他是领教过的。
他说什么也不会相信,有这般才华之人,会真的无心文道,于科举无意。
至于他现在在肃靖司,想必也只是形势所逼。
白麓书院曾经丢了这么大颜面,自然有人去查了江舟的生平。
所以朱元皓知道他曾有落难为一介流民之时。
会这么认为也不奇怪。
江舟一愣,回过神来,心分二用,那边的事留给幻梦身处理。
这厢顺势道:“朱先生误会了,江某是在想文卿兄。”
“早前就听说文卿兄出了事,不过一直俗事纠缠,到现在方才抽出身来,不知文卿兄如今究竟如何?”
朱元皓闻言,面带忧虑,来回走了几步,才叹道:“文卿这孩子也不知从哪里招惹了妖邪,竟把自己弄得如此田地,连江小兄你也惊动了。”
“江小兄此来,可是带着肃靖司的差使?”
他以为是这事传出去,惊动了肃靖司,才派了江舟来查。
毕竟在他看来,江舟和徐文卿可没有什么交情,反而还说得上有过节。
“朱先生误会了。”
江舟知道自己确实有些突兀,他与徐文卿的关系至少在别人看来应该还没这么深。
连忙道:“江某确实是想来相助文卿兄,实不相瞒,江某有位同门师兄名楚留香,他与文卿兄一见如故,听闻文卿兄出事,心中颇急,却有事在身,无法到此,便托江某代其尽一份心力。”
“楚留香?”
朱元皓一听这名字,低声重复了几次。
惊道:“可是那位‘平蛮将军失宝,盗帅踏月留香’的楚香帅?”
“……”
江舟好歹忍住了摸鼻子的冲动,有些尴尬地点头道:“不错。”
“是了,方才那韩小侯爷提及,我还道是同名同姓。”
朱元皓道:“说来文卿他出事之前,也曾与我等提及令师兄,说其风采过人,才华不输于江小兄,远胜于他。”
江舟追问道:“文卿兄究竟是出了什么事?”
朱元皓沉吟道:“此事虽不甚光彩,但江小兄也不算是外人,说也无妨。”
“文卿他不知道是在哪里招惹了邪物,阴气入体,以致一身血气亏空,几乎垂死。”
“如今又被困于月壁仙宫之内……”
他摇摇头:“虽无法得出,却也总算是保得性命。”
不等江舟发问,他已经解释道:“江小兄应当不知,我白麓书院中,有一处奇景。”
“乃是一面如玉镜般的石壁,每当月满之时,皓月之精照落,便会显现月宫仙境。”
“外人都道是幻境奇景,却不知,月壁之中,确有一座仙宫,甚至,还有‘仙人’居其中。”
“且其中岁月常驻,若有人能居其中,便难觉韶华之逝,”
“若非文卿被带入其中,如今是生是死尚未可知,可谓是福祸相依。”
“月宫仙境?”
其实江舟这是第二次听到了,燕小五就和他说过一次,不过当时他并未放在心上。
这次听到,却忽然想到什么,脱口而出道:“修月人?”
朱元皓一惊道:“江小兄竟也知道了?”
旋即微露出几分忧色:“看来这月壁中的存在是越来越不安分了。”
还真有关系?
江舟原本只是觉得有些巧合,没想到两者间真有联系。
不由追问道:“朱先生,这月壁和修月人究竟是怎么回事?”
说着,他将来时遇上郑仁、王复二人,和祭月求玉屑之事也说了出来。
“修月?起死回生之玉屑?”
朱元皓叹道:“如此说来,倒也不无不可。”
他没有立即回答,而是道:“江小兄,你可知言子?”
江舟道:“可是儒门七十二圣的言圣?”
朱元皓点头道:“不错。”
他悠然道:“儒门七十圣,每一位均各有所长,其所擅之道,皆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言圣最擅者,便是画道。”
“当年言圣隐居虞山,却与我白麓书院先贤私交甚好,常有往来,”
“有一日,两位先贤在白麓台上论道,直至月正当空时,言圣见明月皓洁,忽然有感,便挥毫在白麓台上的玉壁上作画,”
“也便是这一画,画出了一幅足以辉映千古的奇画、神画。”
朱元皓目露痴迷:“那位先贤曾为此画作题……”
“蜿虹绛彩垂霄路,白波渺渺散寒露。横空掷绮结飞梁,叆叇青云匝风御。飏金排玉水晶宫,鸾佩霓襦笑相遇……”
“那画,真真是一片仙宫胜境,非人间所有……”
“言圣也不愧是言圣,浩然之气震古烁今,所画,竟化为壁中仙境,画中之人,也化为境中仙人。”
朱元皓满目惊叹道:“从此之后,月满之时,明月映照其中,玉壁中便会出现月宫仙境,若有才情高绝之人,得壁中仙人青睐,仙宫便会打开,迎入其中,得享仙宫琼浆玉液……”
江舟看他痴迷,不由打断道:“那玉壁中,真有仙人?”
朱元皓猛地惊醒,旋即自嘲道:“哪里有什么仙人?”
“其实是当年言子画下的一位‘仙人’,得了言圣震古烁今的浩然之气与才情灌注,又经年累月,吸取月华之精,”
“久而久之,便真的成了‘仙’了,活了过来。”
“不瞒江小兄,将文卿带入‘仙宫’中的,便是当年言圣画下的另一只得了造化的月宫玉蟾,”
“这玉蟾不知何时起,竟得了道,化成了人。”
他苦笑一声道:“你是东阳先生未入门的弟子,此事虽不光彩,却也不怕说与你听,文卿才情之高绝,乃是我书院中一等一的,”
“一次书中学子于白麓台上论诗文,他竟得了‘月宫仙人’的青睐,入了仙宫,与那玉蟾精有了私情,”
“若非此次遭劫,我等这些做师长的都还蒙在鼓里。”
“原来如此。”
江舟心下啧啧称奇。
上千年前的一幅画,竟然会变得如此神奇。
“你先前所说的那修月人,应当便是那‘月宫仙人’……”
第228章 仙物珍宝,玉液琼浆 (求订阅、月票)
朱元皓继续述说道:“白麓书院,为儒门浩然之地,素为天下文人所敬重,但书院中却有这么两个妖类精怪,”
“你道为何?一者,自是此二妖乃出自言圣,”
“院中历代贤人大儒,看在言圣颜面上,只要此二妖安安份份地待在月壁仙宫之中,不出来作怪,也就默许其存在。”
“此二妖乃得言圣浩然之气而生,也算是身有正气,不类那一般妖邪,”
“因其根基乃儒圣文气,得了造化成道后,也专以文气才情为食。”
“尤其是那位‘月宫仙人’,许是因出自言圣之手,尤好诗文,喜爱才情高绝之辈。”
“以往它只是以礼相邀院中学子,到月壁之前作诗论文,若有入眼者,便邀其入月宫同游。”
“诗文乃文人一身才气所聚,有人能写下绝妙诗文,再献于它,它便会以琼浆玉液相赠。”
“这月壁仙宫胜境出自儒圣手笔,当年言圣,除一仙人,一玉蟾,尚有不少仙物珍宝,”
“经年累月吸取月华之精,有许多都得了造化,其中便有一宝,名为冰玉壶,壶中聚天地灵韵,月华之精,蕴生琼浆,”
“草木兽禽得之,便能成精,人若得之,飞升成仙。”
朱元皓说着,笑了起来。
“飞升成仙,自是虚浮之言,不过这琼浆玉液也确实是天地奇珍,能解百病,草木禽兽若能常常服食,也确实有可能化为精怪。”
“那郑、王二人所说的玉屑,当是这琼浆玉液所化无疑了。”
“只是此妖出自言圣,眼光自然高得很,能入得它眼的,是少之又少。”
“近二三十年来,也只有文卿一人,得过此妖馈赠。”
“听你说那王复才情也是不差,不过想得此妖另眼相看,怕还不成。”
“而且此妖近年来,似乎已不满足院中从学子处求得文气,常常潜出书院,以所谓修月之人,蒙骗他人。”
“院中担忧它出去作怪,是以山长近年来一直亲自守在白麓台上,”
“不过此妖善遁,能以月光为遁,月光所至,便都有可能是它的藏身之处,当然,其根基便是那月壁仙宫,若离仙宫太远,也无以为继。”
“即便如此,山长亲自守在月壁之前,也不能完全将防止其潜出书院。”
江舟安静地听他说完,便已有些了然。
“所以此番祭月诗会,便是为了引出那位‘月宫仙人’,将文卿兄救出?”
“不错。”
朱元皓点头道:“文卿这孩子身上的阴气极为诡异,以山长四品立功的浩然之气,也无法完全驱除。”
“这天底下,除了上三品的大儒外,或许也只有月壁仙宫中汇聚言圣一身正气与才情,还有天精月华的琼浆玉露,可以救他一命了。”
“其实那月壁上的仙宫,也是一有灵之宝,只要有足够才情文气,月宫仙门便会大开,只是如今为那‘月宫仙人’所掌,却不是那么容易了。”
“此番广邀天下名士俊彦,便是为了寻出足以令月宫仙门洞开的才情高绝之辈。”
江舟道:“难道那‘月宫仙人’真的如此厉害?白麓书院中名士大贤众多,竟也无法对付他?”
朱元皓叹道:“毕竟是言子手笔,乃儒门浩然与天地灵钟所造化,若非不得已,看在言子面上,院中诸贤也不愿伤它性命。”
江舟闻言也不加置评。
也许是他在肃靖司待的时间长了,血也有些冷了。
遇上妖魔,尤其是这种事关人命之事,基本是打杀了事。
又哪里会考虑这许多?
不过这也算是人家的家事,言子是儒家七十二圣之一,在儒门中有着至高无上的地位。
与他相关的一切,自然也会被儒门中人视为珍宝。
朱元皓道:“江小兄,还有两日便是祭月诗会了,以你才情之高,当是最有可能打开月宫仙门之人,届时,还望尽力而为,”
“若能救得文卿,白麓书院上下,必当铭感。”
“……”
江舟有点无语。
他有个屁的才学啊……
不过对着朱元皓的殷切目光,也说不出拒绝的话,而且仔细问过朱元皓后,他感觉徐文卿这次倒霉,没准还真是为他背锅的。
要不然时间上哪里有这么巧?
只好无奈一笑,含糊道:“江某实无才情可言,不过,江某受师兄之托,定当尽力而为。”
“在下先谢过了!”朱元皓大喜。
至于没有才情这种话,他也只当江舟自谦。
虽然当日烟波楼上所作,虽未必尽是他本人之作。
但仅从其高谈阔论之语,就知此人胸有沟壑,绝非无才无德之人。
要问的事情基本问清。
江舟这时心中记挂家中幻梦身的发现,当即道:“朱先生,江某还有件急事,既然还有两日,那江某便暂且告辞,届时必当准时来赴会。”
“哦?既然如此,那我便在书院静待江小兄了。”朱元皓也不疑,反正对武道高手来说,吴郡城离白麓书院也不算远。
朱元皓还答应会为他照看好郑、王二人。
便亲自送江舟下山。
一路出去,江舟看到许多白麓书院的学子在远处对他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还遇上那位镇北侯世子。
远远感觉到他的目光,韩延信转过头来,竖起拇指,缓缓在脖子上划过,嘴角露出威胁似的冷笑。
“……”
江舟微微一笑,双手背负,竖起一只中指。
韩延信看得真切,虽不知其意,却也能感觉到满满的羞辱。
一张俊脸顿时沉下,隐泛青色。
气得。
直到江舟出了山门,朱元皓回转,还能听到那些学子一阵阵窃窃私语远远飘来。
“朱先生是不是老糊涂了?这个姓江的上次如此辱我白麓,如今竟还以他如此礼遇,竟还要邀他赴祭月诗会?”
“简直岂有此理!他一个欺世盗名的粗鄙武夫,有什么资格参与此等文道盛事!”
“别拦我!今日我定要教训此人,为我白麓书院讨回颜面!”
“你找死吗?”
“这姓江的是个武夫不错,可也着实是个凶人!”
“前番平蛮将军元千山被下狱之事你难道不知?”
“怎么?这事与他有关?”
“便是这凶人搬出圣祖人皇金敕,亲手将元千山锁拿入狱,据说还曾与元千山正面交手不落下风。”
“你敢招惹他?”
“……果真?”
“果真!”
“咳,且容他得意一时。”
“哼!匹夫之勇!如此嚣张横行,惹了元千山,如今又得罪韩小侯爷,迟早不得善终!”
“……”
江舟不由一笑。
看来这白麓书院有很多人不欢迎他啊。
正好,这样他到时闹起事来更没有压力了。
江舟之所以会想到要闹事。
还是因为幻梦身刚刚的经历……
第229章 陈青月 (求订阅、月票)
家中有幻梦身处理,江舟本体也不急着赶回去。
而是骑着腾雾,匆匆回到肃靖司。
才到司衙门前,就有巡妖卫看到,殷勤地跑了过来想要为他牵马。
不过腾雾是除了江舟自己外,任何人都别想它有好脸色,怎么可能让人牵,差点一蹄子把那些争抢着要牵马的人给踢翻。
江舟挥手驱赶这些人。
心里却一阵纳闷。
自从他把元千山下狱之后,肃靖司里许多人都对他避若蛇蝎。
因为他们怕受连累。
元千山是什么人?那也是能随便抓的?
虽然他们不知道江舟究竟用了什么手段,将元千山这样的人物锁拿下狱。
在他们想来,不外乎是仗着背靠李玄策,或许还有那个传说中要收他做弟子的当朝宰相。
可后者只是个传说,而且就算是真的,时过境迁,人家现在是什么身份?日理万机的,哪会记得一个边远州郡里的小小校尉?
至于李将军,别说现在闭关不出,就算他在也没有用。
元千山是什么人?
论实力,不弱于李将军,论势力,人家是统兵大将。
即便李玄策力保,恐怕也保不住他。
连日来各方司府衙门源源不绝的派人来斥责喝骂,施压逼迫。
种种桩桩迹象,都向他们证实了——江舟这个“衙内”恐怕要倒大霉。
在这种情势下,这些人对他避如蛇蝎。
现在这是怎么了?
江舟一头雾水走进肃靖司。
这时其他人已经收到消息,纷纷赶了过来。
别说底下的巡妖卫和小吏。
就是那些同僚校尉,各房管事的文官吏员,品级比他高的上官,也找了各种借口过来对他嘘寒问暖、套近乎。
不知道谁传出去的,知道他喜欢吃、喜欢看戏,就有很多人要请他吃饭、看戏。
江舟一脸懵逼地应付。
他耳目聪灵,将外间一些挤不进来,只能边看热闹边吵嚷的人的议论声听在耳里,很快便知道了究竟。
“……这下江校尉真是一飞冲天了,谁能想到啊?都以为要倒大霉了呢。”
“听说江校尉在面对元千山时态度极其强硬,不仅敢和元千山正面对抗,还与其大打出手,在三千霸府军阵之中,与元千山大战三千回不分胜负!”
“才终于慑服元千山,将其拿下,下了肃靖司大狱!”
“啧啧!那可是四品强者啊,顶了天的!”
“我早就说过,我就是跟着校尉大人去搜查将军府的,亲眼看到大人和元千山大战三万回合!”
“那天的异象整个吴郡都看到了吧?”
“两人那打得的是风云变色,日月无光!大人只是挥挥手,就有千万道剑气迸射,半个将军府都要塌了!”
“不是三千回合吗?”
“这都是旁枝末节,不必在意!”
“……”
这样的话江舟自己听着都脸红。
不过听了半天,才把真正的原因搞清楚。
原来是帝芒的谕旨已经传了出去。
元千山被申饬,勒令闭门思过。
他江舟得了个同绣衣郎出身的恩赐。
虽然在朱元皓的口中,这种恩赐对他来说是可惜。
但对别人来说,那却是天大的恩赏。
不说江舟从此有了个让许多人可望不可及的功名,而且还是在文官序列中也是拿得出手的身份地位。
更重要的是,这两道谕旨,还至少证明了一件事。
江舟真的有着与元千山相抗衡的硬实力!
传言江舟还练成了司里的三大不传神功之一,先天无形戮妖罡气。
原本很少有人相信,但现在不得不信。
文道功名虽然令人敬重,可真正令肃靖司的人看重的,还是实力。
尤其是练成了先天无形戮妖罡气这一条。
肃靖司的高层中向来有条不成文的传言。
三大神功,是成为伏魔大将军的门槛条件。
只要有人能练成其中一门,就会被当成将来接掌肃靖司的最有力人选来看待。
因为这三大神功,是掌握肃靖司三件镇国仙器所必须的。
虽然只是传言,却很有市场。
这也是肃靖司中的人现在个个对他敬畏有加,想巴结他的根原所在。
江舟和这些人虚与委蛇了许久,应承下不少饭局邀请,才好不容易摆脱掉所有人。
竟然有点筋皮力尽的感觉。
他现在倒宁愿这些人像以前一样,对他敬而远之,时不时在背后说几句坏话。
反正也没有人真敢招惹他,还能落个清静。
好不容易打发这些人后,江舟便钻进了司中的藏书阁里。
这里除了一些文史杂记,各家典籍,还有不少关于南州各司府官员的资料。
江舟从中找出了一份。
南州刺史,鲍信。
刺史一职,司一州监察之责。
看似除此之外,完全没有实权,也什么都管不着。
其实权威极大,即便是太守、其至诸王侯,都在他的监察之下。
必要之时,还能调动兵马。
上次王悬胆之死,便是因为南州刺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调来元千山带三万霸府兵入境镇压。
他突然来找这位的资料,便是因为适才幻梦身的发现。
本体还在白麓书院时。
当时的情况是这样的。
幻梦身正在桃树下“参悟”那门斩杀瘦腰郎君奖励的秘魔神音。
这门道术神通本就是慑魂夺魄之威,在幻梦身的怪叫之下,更是追魂夺命。
不知道是时机到了,还是有“人”终于受不了他的魔音贯脑,而突然暴发,再也藏不住了。
原本只是枝叶繁茂的桃树,突然间长出了满树的花苞。
满树花苞,却只有一朵缓缓盛开。
花蕊之中,竟然有一个“小人”以贵妃春睡的姿势侧卧着。
“陈青月!”
幻梦身当时就叫出了声。
那可不正是当初的陈家小姐?
只不过……
这花蕊中的小人一丝不挂,虽有花蕊遮挡,却若隐若现,更是勾人。
让幻梦身有些血脉贲张的感觉。
就在这时,他脑子里突然闪过神秀和尚显化百丈金刚怒目的模样,像一盆冷水猛地泼下来。
陈青月和神秀和尚间明显有坚情。
这要是让神秀和尚知道他看到了这副景象,会不会也给他来个金刚怒目?
正当他发怔时,“小人”陈青月缓缓睁开了双眼。
刚刚盛开的桃花变幻成了一袭桃色纱裙,遮住了那勾魂夺魄的春光。
一如当初所见,娇妍秀美。
第230章 真相 (求订阅、月票)
“好看吗?”
小小的“陈青月”站立在花枝上,面对“江舟”直勾勾的眼神,面容娴淡依旧,毫无波澜。
“江舟”初时还有些尴尬,毕竟刚刚看了人家,有些不好意思。
不过转念一想,不对啊,是她不穿衣服的,该不好的是她才对。
这个不要脸的,光着身子跑出来让人看了还不脸红,一点都不大家闺秀。
当即眉头一扬,淡定道:“陈小姐好雅兴啊,只是未免……太豪放了些。”
“……”
陈青月没有想到这人脸皮这么厚。
听出他话中之意,饶是她定力极高,也没办法完全掩饰住。
一层淡淡的红晕在脸上快速晕开。
更是妍艳勾人。
好在她也不是普通人,很快便恢复原状,露出嫌弃的薄怒。
“要不是拜江公子‘妙音’所赐,青月这分体也不至于提前重生,”
“说起来还真是要多放江公子了,没想到公子除了诗文了得,竟于‘音律’一道也有如此‘造诣’。”
听着陈青月那几个重音,“江舟”老脸微红。
他刚才修炼秘魔神音的方式确实有些独特。
自己一个人扯着五音不全的破锣嗓子,嘶喊着完全不在调上的歌……
痛快是痛快,可被人抓个正着也着实是尴尬。
迅速地转移话题道:“分体?重生?陈小姐这是……?”
陈青月淡然道:“遭人追杀,身陷绝境,为了让父亲能安然离开,不得不为之。”
“此乃我草木灵精一族护身圣法,青皇解体重生大法,能借分体重生。”
陈青月似乎对“江舟”没有什么防备之心,直接将自己最大的秘密说了出来。
也没有隐瞒自己不是人的想法。
“江舟”的关注点也没有在她是不是人这上面。
“青皇解体重生大法……?”
他神情一怔。
听到陈青月这几句话,他脑中灵光一闪,便出现了薛妖女的模样。
有心探问,不过当前的陈青月之事似乎更重要。
陈三通费了这么大劲,绕了这么大圈子把这个“陈青月”送到自己手上,究竟是为什么,从她口中应该可以得到答案了。
“陈小姐,陈员外……真的是你父亲?”
陈青月微微一笑:“江公子不是早已经知道了?”
没等他说话,又淡淡道:“虽非生身至亲,却是再生父母,无至亲血脉,却有至亲之情。”
“原来如此。”
江舟点点头,也没有追问他们之间有过什么故事。
既然她没有说出来,自然是不便说。
当下道:“小姐所说的遭人追杀又是怎么回事?陈员外不是进京去做生意吗?”
陈青月闻言,沉默了一会儿,才抬头道:“江公子可有安全隐秘之处?”
“此事说来话长,我不能久处在外,否则恐会被那人追寻到踪迹。”
“江舟”微微一怔,沉吟一瞬,便微微张口。
口鼻之中顿时有缕缕五彩云烟吐出。
瞬间缭绕弥漫在庭院之中,如同烟霞般将这个庭院遮蔽。
“陈小姐可以放心说了。”
陈青月见得五彩云烟,目光透出十分惊讶之色。
再看向“江舟”,已经满含深意。
“小女子初见江公子便觉公子是深藏不露,如今看来,小女子的见识还是小了些。”
“呵呵呵。”
对此“江舟”只是笑了几声。
陈青月也不在这上面纠缠。
她知道这五色云烟代表着什么,是以很是松了一口气,不再担忧。
说出了一段令大出“江舟”意料的话来。
也为他解开了许多迷。
魉鬼屠戮山阴,画皮鬼四处杀人,白骨妇食人精血,阴刀童子,香火冥钱……
还有伍书生之死,韦绶父子之死,谷村遭屠……
等等这一切,竟然都是一人所为。
而且并非如他所猜测的,幕后黑手是那位楚王。
而是他从来没有想到的人。
南州刺史,鲍信。
江舟对这人很陌生。
实际上此人在南州之中,存在感就极为微弱。
尽管刺史一职,十分敏感,但这人也太过低调了些。
如今听了陈青月所说,江舟算是明白了。
这才是会咬人的狗不叫。
当初他在山阴县外所遇的那只魉鬼,原来就是这位南州刺史手下所控制的一只妖魔。
其存在的价值,就是为其收集大量的怨煞精魄,结成血煞珠。
血煞珠的真正作用,是用来炼制尸煞元丹。
普通人服用之后,便化成血煞尸身。
血煞尸身,毒煞之力充斥,力大无穷,堪比武道七境,且刀剑难伤,无知无觉,十分难缠。
若是真让人大量炼制成功,便能在短时间内获得数以万计全是堪比七品强者的煞尸大军。
屠戮山阴,也不过是为了获得大量的怨煞精魄。
魉鬼施粥,也同样是为了引来大量流民,达成同样的目的。
只是不知为何,那魉鬼失去了控制,提前惊动了肃靖司。
鲍信先下手为强,明面上以刺史身份,行监察之责,给太守府施加压力。
同时调派大量人手以调查围杀魉鬼为名,暗中将其吸收的怨煞精魄所结的血煞珠转移。
此间种种,时过境迁,恐怕除了鲍信外,已经无人能知详细。
但也解了江舟压在心中许久的迷团。
如魉鬼这般为其操纵,四处收集怨煞精魄的妖魔还有很多。
只江舟所遇的就有画皮鬼、白骨妇等等,他不知道的也不晓得还有多少。
还有,当初调查画皮鬼时他还奇怪,它杀伍书生,根本是轻而易举,为什么要以落难女子的身份混到他身边,甘为其小妾。
原因便是伍书生的妻家,乃是南州有数的大粮商。
鲍信通过手下妖魔,暗地里巧取豪夺,不知道掌握了多少金银粮草。
韦绶之子韦圆照之死,也没有那么简单。
概因韦绶此人是个软硬不吃之人,南州官场之中许多官员都被鲍信暗中掌握。
韦绶却不买他的账,偏偏他又掌管着至关重要的金银盐铁。
杀韦圆照,表面看似是画皮鬼争风吃醋,其实是鲍信给韦绶的教训和警告。
如此看来,韦绶谋逆自缢,其中恐怕也有曲折。
只是陈青月也不是尽知其中之密。
还有陈三通。
陈三通的买卖做得远比江舟想象的大。
其产业遍布南州各地,甚至大稷十三州中,也有他的产业触角。
说富可敌国夸张了些,但仅集结南州官府,还真不一定有陈三通富。
这样的人,鲍信又怎么会放过?
不过鲍信也没有想到,陈三通身边有陈青月这么一个“人”。
因陈青月的存在,鲍信折损了不少人手,吃了不少暗亏。
以画皮鬼为棋,他差点就能用官面上的力量,将陈家一网打尽。
只是竟然被江舟无意间破坏。
这一次陈三通之所以要远走玉京,也是被迫无奈……
第231章 青皇解体重生大法 (求订阅、月票)
“这么说来,杀害韦圆照,一是为了吓唬韦绶,二便是为了嫁祸家,连陈小姐你连嫁六……咳咳。”
“江舟”干咳两声,略过这句道:“也是那位刺史大人所为?”
陈青月面无表情道:“恐吓、嫁祸,确有其事,但小女子嫁人,倒与他无干。”
“江舟”闻言两眼一亮,跳动着火光。
他嗅到了八卦的味道。
试探道:“是……因为神秀大师?”
此时他脑海中已经脑补了八十集连续剧剧情。
“……”
陈青月用平静的眼神盯着他看了一会儿。
这个人,怎么早没看出来这么欠?
“此乃青月私事,与鲍信无关。”
陈青月神情娴淡地说道:“此番小女子现身,一是为了躲避灾动,”
“家父一日不从,那鲍信一日不会二休,小女子也费了颇大力气,才将父亲送出南州,”
“却仍被逼无奈,不得不以死遁去,行金蝉脱壳之法,以青皇解体重生法,早早留下分体,在此重生。”
“其二,便是依父亲之意,给江公子提个醒,以报当日之恩。”
“父亲有一句话,让小女子务必带到。”
“如今南州已是水火之地,江公子还是尽早离开为好。”
“公子与当朝太宰有旧,该早早脱身,前往玉京才是,如此退可保命,进也可借当朝太宰之手,将那鲍信绳之以法。”
“……”
“江舟”沉默,似乎在考虑这个建议的可行性。
半晌,才道:“江某大概是走不得了。”
陈青月道:“这是为何?”
“江舟”笑了笑,将自己搬出人皇金敕,将元千山锁拿下狱的事说了出来。
陈青月避劫多日,不知世事。
听到江舟竟做下了这等大事,颇为讶异。
她并非不通世事的深闺小姐,知道江舟如今怕是真不大可能走出南州。
不说元千山此人的影响力,他党羽故旧,恐怕都在寻机对付他。
她还知道当初鲍信调来元千山,还另有目的。
加上上次陈家之事,江舟已经是连续两次破坏他的好事。
只要他离了南州,恐怕走不出太远便会身首异处。
她还不知道,江舟破坏的“好事”何止一桩两桩?
要不是身在肃靖司,暗中还有江舟自己都不知道的人在护着他。
鲍信早就已经动手。
不过无论如何,江舟自己都明白,当他将人皇金敕搬出来时,就已经身置旋涡中心。
是不可能再脱离的。
再说,他也不想脱离。
陈青月微微沉吟,说道:“依青月看,江公子似乎也无逃离之意?”
“江舟”慨然笑道:“不错,此人如此残害百姓生灵,江某虽非英雄,但也容不下他如此倒行逆施。”
“若是任由此事发展,南州不日便将陷入刀兵之祸,届时百姓遭劫,生灵涂炭,江某又于心休忍?”
“身为肃靖司肃妖校尉,职责在身,江某也断难坐视不理,哪怕身死道消,又有何惧?”
高调嘛,不妨唱着,没坏处。
“……”
陈青月听着他这番抑扬顿挫的话语,确实也是被忽悠得不轻,不由心生敬佩。
肃然道:“青月虽是灵精之属,但家父却是人,也不愿眼见南州涂炭,只是力所不及,只有无奈躲避。”
“既然公子有如此慈心壮志,青月不妨再告知公子一事。”
“江舟”淡然一笑道:“小姐请说。”
“青月虽然不敌其手下妖魔,只能四处潜藏,但也有些手段,知晓那鲍信一些隐秘。”
“鲍信所依仗者,便是其多年所炼的尸煞元丹,若是真让其炼出煞尸大军,除非朝廷调来数倍大军镇压,否则无人能制。”
“公子若想阻止这劫难,唯有先毁其所炼的尸煞元丹。”
“听小姐的意思,这鲍信仍在炼制尸煞元丹,而且,还未成军?”
陈青月摇头说道:“青月不知,但我知晓他藏匿元丹与炼尸之处。”
“江舟”肃然道:“还请小姐见告。”
陈青月点点头,将自己所知一一道来。
“江舟”颇有些意外之喜。
他和许青合谋搞事,不就是忌惮血煞珠波及出来,无法控制?
有这些消息,足以做很多事了。即便不能完全阻止南州遭劫,也能大大低低波及范围。
陈青月说完,妍丽的脸庞忽然现出几分疲惫之色。
“江公子,青月新体尚未竞全功,不能在外太久,话已带到,请恕青月要回树中休养了。”
“江舟”想起一事,忙道:“陈小姐,还有一事,你所说的这青皇解体重生大法,不知能不能见告一二?”
陈青月目现不解。
“江舟”换了句话道:“陈小姐,是不是你们草木成精,都会这种……重生大法?”
陈青月微微一愣,显然没想到他会问这个。
旋即摇头道:“青皇解体重生,乃我族至高圣法,能分裂出一株新体,向死而生,并非人人可传,也非人人可修行。”
“江舟”追问道:“可否见告?”
陈青月眉头微蹙,不知道江舟为什么会这么着紧这事。
不过她连重生这等性命交关的大事,也都敢托付给了江舟,又毫无顾忌地说出这些,自然不会隐瞒。
说道:“天下草木灵精之属,多不胜数,各支分脉错综复杂,却唯有三处有些传承。”
“一处,便是青木之祖灵,青皇嫡传一系。”
“另一处,是青月所在瑶山一脉。”
“第三处,便是幽篁山一脉。”
“江舟”闻言,默默念叨了几句。
又抬头道:“我想问问陈小姐,若是一株古藤成精,有没有可能,就身怀这青皇解体重生大法?”
陈青月面上现出异色,看了他一眼道:“据青月所知,幽篁山确有一位同族,乃古藤之精。”
“她若身怀此圣法,也不足为奇。”
“江舟”听完,深吸一口气,他总算确定了。
这个薛妖女,果然又耍了他!
抬头道:“陈小姐,此番多谢见告,还请好好休养。”
“不必,青月这新体还有托庇于公子处,日后还要烦劳公子多加照顾。”
陈青月淡淡摇头,所立的那朵花苞便缓缓合闭。
“江舟”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口鼻轻吸,收起太乙五烟罗。
本体原本是见桃树长势诡异,才留下五烟罗,以防有个万一,能将这东西困住。
没想到反倒派上这种用场。
还好他如今气血强盛,法力也不弱,只是用来遮掩小小一个庭院的气息,倒还不至于动用真灵。
……
另一边。
本体在查阅完刺史鲍信的资料,正在闭目思索。
薛妖女……潜入刀狱到底想干什么?
难不成还想靠一己之力救出她心心念念的那人?
那也未免太自不量力了。
刀狱若那么容易攻破,早就被那些妖魔破了。
她若敢有什么异动,仅仅是那块镇妖石,就足以将她镇杀了。
罢了,暂时没空管她。
先去陈青月所说的地方看看再说……
第232章 巧遇 (求订阅、月票)
“贱骨头,你再给我得琶我捶爆你头我跟你讲!”
一望无边的荒野之上,腾雾撒开四蹄,拼命地撒着欢。
左奔右突,上窜下跳。
把骑在背上的江舟颠得胃都要吐出来了。
忍不住威胁了起来。
原本是念着关了它许久,难得出来一趟,让它撒下欢。
却忘了这货是个蹬鼻子上脸的。
“嘶??~!”
腾雾翻着厚厚的嘴唇皮,露出森白的大板牙。
不怀好意地磨了几下,一双马眼转动着,闪烁着贼兮兮的光。
终究还是不敢跟这个家伙硬怼。
好马不吃眼前亏!
打了个响鼻,发出江舟无法识别的嘶鸣声。
乖乖地奔跑起来。
江舟总算能正常地体验一下在一望无际的平原上策马奔腾的感觉。
四面皆是坦途,任他驰骋。
无拘无束,自由自在。
这是自他来到此间后,难得的畅快。
畅快之余,看着四周的景色,也颇有些感慨。
荒原之景,本来也别有一番天大地大的恢宏,无拘无束的畅怀。
但入目之处,除了荒草碎石,还有许多白骨死尸。
百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
这句话用在这上面,再适合不过。
甚至真正的景象,比诗句所写更残酷。
越远离城廓,大地就广袤荒凉,人烟绝迹。
除了不得不背景离乡逃难乞活的流民,几乎没有人会到这种比鄙野之地还要荒凉的荒原之上。
在吴郡城见惯了大稷的“繁华”。
江舟几乎都快忘了这种触目惊心的景象。
上一次在这荒原时,他也是逃难的。
若非遇上了一拨流民潮,里面还有个难得的好心人,江舟自忖,恐怕他也会是这些白骨死尸中的一具。
摇了摇头,控制自己不再去看那些横陈荒原的尸骨。
陈青月所说的地方有些远。
在南、阳两州之间相隔的荒原地界中。
此间的疆土之大,有些难以想象。
除了大稷十三州,各州之间的荒凉土地,竟然还是超过十三州数倍之大。
以腾雾的奔行速度,跑了这么久,竟然还是一望无际的荒原。
直到天色将黑,以江舟的目力,才看到极远处似乎有火光映照。
便驱策腾雾朝那方向奔去。
很快,他就看到了成片的“蚁群”。
密密麻麻,铺开了一大片。
是流民。
江舟太熟悉了。
看着这些如蚁般的人,个个都是骨瘦如柴,面黄肌瘦。
或坐或卧,有气无力地靠着各种树木大石,便是仅有的遮蔽、依靠之物。
苟延残喘。
这是江舟仅能想到的形容。
又是一个流民潮。
规模还不小,至少有数百人。
他一点都不意外。
这荒原上,大大小小的流民潮到处都是。
上次他混进的流民群,便是从只有数十人,慢慢汇聚成数千人的大潮。
“江校尉?”
江舟听到一声轻咦。
此时他也看到了流民群中的三个身影,如同鹤立鸡群般。
他没有想到,竟然会在这种地方看到这几人。
一身蓝白道袍,如冰雪凌尘的道士,素霓生。
靠坐素锦大椅,面有病色的公子哥林疏疏。
还有一个,是如同神女临凡的曲轻罗。
面上露出几分异色,拍了拍腾雾,朝三人走去。
所过之处,那些流民看他鲜衣怒马,纷纷畏惧地避让。
来到近前,江舟翻身下马:“神光道长,别来无恙。”
素霓生爽朗一笑:“没想到会在此地再见。”
寒喧两句,江秀目光扫过。
林疏疏这病公子一如之前所见,傲得很。
江舟现在是本体,他也不认得。
更没有认识的兴趣,只是淡淡扫过一眼,便不再理会。
倒是他身边抬椅子的几个锦衣大汉,竟然多了几个锦衣女子。
一个个面容秀丽,身材娇好。
江舟心中不无嫉妒地腹诽,这小子,本来就一脸病色,也不怕被这些妖精再夺了这半条命?
倒是曲轻罗这个在他眼中的疯波子、蠢女人,大异于他之前的印象。
这个女人,一向凌空不履地,不染尘埃。
如今一双赤足却踩在泥泞尘土之中,往返在一个个浑身污秽的流民之间。
似乎在为他们看病治病。
时不时伸手在那些瘦骨嶙峋、满是污泥,甚至脓血、秽物满身的流民身上摸索探查。
毫不避忌男女,也不嫌恶脏污。
一身如仙衣般的广袖霓裳纱衣,此时已经沾满污秽。
对于江舟的到来,如同未觉一般。
江舟心中暗暗称奇,朝素霓生道:“神光道长这是……?”
“唉,说来话长……”
素霓生看了眼忙着穿梭在伤病流民间的曲轻罗,叹了口气,摇摇头,却没有多说。
不过他先前注意到江舟的眼神,知道江舟和曲轻罗之间不是很对付。
许是想为他二人解开误会,缓解释了两句道:“曲姑娘虽少通世事,却慈悲心肠,”
“我二人偶遇这些难民,她心生不忍,便坚持留下为他们医治病患,已经连续五天五夜不眠不休了。”
“可惜,我等人微力薄,数日以来,这些难民病死的病死,饿死的饿死,我等却束手无策。”
“曲姑娘已不知为此神伤流泪多少次了。”
说着,也面色哀沉,连连摇头。
“……”
江舟张了张嘴。
心肠慈悲?流泪?
你别骗我,我读书很多的……
江舟看了眼如同坠落凡尘的曲轻罗,脸皮微微一抽。
当初两次杀他幻身,可没见她有半点慈悲手软啊……
素霓生这时回头招呼一声道:“疏疏,过来,给你介绍一位友人。”
疏疏……
江舟听到这称呼,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用怀疑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打量。
“做什么?”
“你当我林疏疏是什么人?什么样的人都有资格与本公子认识的吗?”
林疏疏傲骄的声音传来。
虽然不情不愿,但还是让人扛了过来。
素霓生笑道:“江校尉不用见怪,他这个人就是这样。”
“这位是玉剑城的林疏疏,是我二人好友,也是在此巧遇。”
说罢,又朝林疏疏道:“你莫要轻看天下人,这位是楚香帅的同门,肃靖司的江舟江校尉,刀法如神。”
“你这位执尘剑主,还未必是他的对手。”
“哦?”
林疏疏闻言,才正眼朝江舟看来。
什么刀法如神他是不信的,令他正眼相待的,还是楚香帅同门这几个字。
“就你?”
第233章 野祠 (求订阅、月票)
看着林疏疏满脸的不屑一顾,江舟心中暗骂了一声装逼犯。
面上笑着抱了抱拳。
林疏疏原本确实是看不上他的,一个肃妖校尉罢了,在普通人眼里不得了。
但在他玉剑城面前,还谈不上份量。
不过为了给素霓生留些脸面,他才勉为其来来见见。
懒洋洋抬起眼皮,一眼扫过,身上毫无修为,简直可笑……嗯?
毫无修为?
林疏疏目光在江舟身上顿住,越看越惊异。
一个毫无修为的人能坐上肃妖校尉的位子?
绝无可能。
何况素霓生这小子的话虽然夸大,但绝不置于完全是假的。
毫无修为的人能让他说出刀法如神的评价来?
楚留香那小子的同门?
怎么他们那旮沓的人都这么邪门吗?
看出江舟身上的异常,林疏疏终于愿意用正眼看他。
“咳,你是楚留香的师弟?”
江舟忍着笑道:“可以这么说,林公子认得楚师兄?”
“你这位楚师兄最近做的好大买卖,盗帅踏月留香?嘿,平蛮将军府都能来去自如,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林疏疏明明眼中透着种羡慕,却是一脸不屑道:“替我转告他,可别忘了摘星台斗剑之约。”
“斗剑?若能见到楚师兄,我会的。”
江舟作出明明好奇又按捺住不过问的模样。
“你这人不错。”
林疏疏点点头,傲然一笑:“看在楚留香的面上,我林疏疏认你这个朋友,以后遇上麻烦,允许你报本公子名号。”
“……”
江舟和素霓生同时露出无语神色。
素霓生摇摇头道:“江校尉不必理会,他这人就是这样。”
旋即关切道:“听闻江校尉前些日子也做下了好大的事,连玉京金阙都惊动了。”
“可是因为那桩事?”
他指的自然是灵空道长密集告知的有关血煞珠之事。
事实上上次他是一时冲动,才将事情和盘道出,便有些后悔。
这事连纯阳宫都避忌,只派了他一人前来,也只是想救出灵空道长。
虽然与纯阳宫淡泊世事有关,但也足以说明此事非同小可。
素霓生生怕因为自己一时冲动,害了江舟。
江舟也没有必要说太多,只是笑道:“道长放心,此事全因元千山勾结妖魔,与此事并无关系。”
林疏疏不满地插进一句:“喂,你们两个打什么哑迷?”
“无事便好。”
素霓生松了口气,朝他笑道:“你还是先关心你自己的事吧,怎么?你的剑侍可凑足了?”
说完带着笑意对江舟道:“江校尉,你有所不知,他上次听令师兄一句话,便想将身边的剑侍全都换成女的,”
“他会出现在这里,便是正四处游行,挑选合适的少女,收入门下,培养成剑侍。”
江舟:“……”
一朵奇葩。
林疏疏却不以为意:“哼,楚留香那小子说话没头没脑,不怀好意,不过本公子也是受他启发,这剑侍嘛,还是年轻女子合适。”
“那些读书人可以红袖添香,我林疏疏凭什么不能红颜捧剑?”
正说着,他手下的一个锦衣汉子从流民群中匆匆而来。
“公子!”
林疏疏不悦道:“着急忙慌的做什么?”
“公子,找到了一个合适人选,不过……”
林疏疏皱眉:“不过什么?”
锦衣汉子道:“那些流民不让她走。”
林疏疏露错愕的神情:“什么?”
“难道他们不知道成为本公子的剑侍意味着什么吗?”
他看向身边的几个女剑侍:“喂,你们几个,给本公子说说,做本公子的剑侍不好吗?”
几个女剑侍个个笑颜如花:“当然好,能成为公子剑侍,是婢子们几世修来的福分,若非公子救婢子们出苦海,我等恐怕已经不知饿死在哪里了,哪里能有现在这般逍遥快活?”
“哈哈哈哈。”
林疏疏大笑道:“看看,这才是本公子的剑侍,可比你们这几个粗汉会说话。”
锦衣汉子笑道:“能成为公子剑侍,自然是所有人都求之不得的,不过……”
“公子,要不您亲自去看看吧,那就是一群暴民,您要不理会,恐怕那女子也活不成了。”
“什么!”
“是谁这么大胆?本公子看上的人也敢碰?”
“走!看看去!”
林疏疏面色一沉,真正有些怒意了。
能成为他剑侍,即便是那些贵人,也多的是求之不得的。
别说是这些活着都是奢求的流民,不知好歹就罢了,居然还敢碰他选中的人?
眼看着锦衣汉子们扛着林疏疏快步离去。
素霓生急忙看向江舟:“江校尉,一块去看看吧,以他的性子,贫道怕他会惹出乱子。”
江舟自无不可。
他也有点好奇发生了什么,便点点头。
“曲姑娘,我等先过去看看。”
素霓生朝那边正在给流民医治的曲轻罗说了一声,便匆匆而去。
曲轻罗只是抬头看了一眼,便又低下头,继续医治流民。
……
“香烟一道透天堂,为老爷许下满炉香~”
“献上坛前三棵香,香烟飘飘透天堂~”
“献上坛前烟一对,丝绸棉心用蜡帮~”
“香烟一道顺风飘,开坛玉女点火烧~”
“开坛玉女焚烧火,迎入尊神玉库交~”
“……”
江舟和素霓生追着林疏疏,走了约有里许地。
来到一处水草丰茂之地。
便见一堆堆篝火之间,有一群流民正跪伏在一棵树前。
有几个人身穿五色布条拼成的彩衣,脸上戴着阴森诡异的面具,一边跳,一边唱。
跳得诡异,唱得也诡异。
那些跪伏的流民,在跳动的火光映照下,更显得诡异之极。
在中间一堆最大的篝火后,架着一方木台,上面绑着一个衣难蔽体的女子。
虽然脸上多有渍,却仍能看出是个妙龄的清秀少女。
在火光跳动之中,满脸的惊恐。
江舟四下扫视,发现这些人在叩拜的,竟是一座置于一棵大树上的神祠。
神祠中用木头雕着几尊看不清面目的神像。
素霓生一见便皱眉道:“他们是在祭拜野祠邪神。”
正说话间,便见有几个流民走了出来,在那少女周边架上了干柴枯枝。
看样子,似是要点火烧了她。
“哼!敢用本公子的看上的人去祭这邪物?”
林疏疏冷哼一声,手一挥,便有几个锦衣汉子冲了出去。
第234章 神灵 (求订阅、月票)
几名锦衣汉子飞身而出,从跪拜的流民头顶跃过。
落在那个简陋的木台上。
一人横剑拍出,周围架柴点火的流民便被他用剑脊拍飞了出去。
另一人一剑挥出,便将那少女身上的绳子尽数切断,将她放了下来。
“你们想干什么!”
“冲撞了五福神是会遭报应的!”
这些流民一个个惊恐万状,更有几个竟然愤怒地叫骂着,朝几个持剑的锦衣大汉冲了过来。
对他们手中寒光闪闪的长剑丝毫不在意。
一副悍不畏死的癫狂架势。
几名锦衣大汉皱眉不已,
素霓生怕这些流民激怒那些大汉,反遭杀身之祸,连忙道:“疏疏,莫要杀伤人命!”
林疏疏不屑地撇了撇嘴。
他倒不是视人命如草芥,坐视那些流民被杀。
而是自信手下剑卫没有他的话,是绝不敢下杀手的。
果然,那些锦衣剑卫不过是用剑脊将冲过来的流民一个个拍飞。
虽然惨叫连连,却并无一人有性命之虞。
流民终究只是流民,一连十数个冲上来的人被随手拍飞后,他们便开始怕了,没有人敢再冲出来。
但就在这时,令江舟几人都想不到的事发生了。
被剑卫们救下的那个少女突然间捡起一根尖锐的木棍,猛地朝一个背对他的剑卫后腰扎了进去。
所有人都没见有想到,这剑卫自然也是如此,根本没有对她有任何防备。
猝不及防之下,竟然被她捅了个结实。
“好胆!”
林疏疏看得分明,双眼一瞪,那少女便顿时如遭重殛,倒飞而出。
“拿下她!”
两个锦衣剑卫顿时将那少女狠狠地反手扣起,恼她恩将仇报,偷袭伤了自家兄弟。
还刻意用了些手段,令那少女痛得哭喊不止。
林疏疏挥挥手,让人抬着他越过人群。
江舟与素霓生相视一眼,也跟了上去。
“贱人!”
来到那木台前,林疏疏目泛寒光,骂道:“本公子看你资质不错,好心救你,你怎不知好歹,还敢恩将仇报?”
少女低着头,一言不发。
扣着她的锦衣剑卫一怒,手中微微用力。
那少女痛呼一声,抬起头来,倔强地地盯着林疏疏,仍旧一声不出。
江舟看得分明。
她眼里目光中没有感激,反带着满满的冷漠,甚至是敌视、仇恨。
和周围的流民是如出一辙。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怎么敢抢夺神灵祭品,亵渎神灵!”
许是林疏疏没有让人下杀手,给了人勇气。
一个带着面具,身着五彩衣的人排众而出,站在台前,指着江舟几人大骂了几句。
然后转身朝那些流民叫道:
“各位!这些人冲撞五福神!”
“今天必须将他们拿下,押到神祠前处以极刑,祈求五福神宽恕!否则,肯定会连累我们被五福神责罚怪罪!”
“大家一块儿动手!把他们都拿下!”
这些流民虽然古怪,却也不是傻的,江舟这群人明显不是好惹的。
听到彩衣面具人的话,一时犹豫踟蹰起来。
彩衣面具人大怒:“你们干什么?有什么好害怕的!他们不过只有几个人,我们这里有几百个!”
“若是五福神抛弃了我们,我们就有死路一条了!左右是死,你们有什么好怕的!”
彩衣面具人的话,似乎触动了这些流民。
顿时有人大叫起来。
“对!神灵仁慈,就算不责罚我们,可要是没有粮食赐死,我们也只有死路一条,大伙儿一起把他们拿下!”
“拿下他们!”
“拿下他们!向神灵乞罪!”
这些人一人喊一句,似乎壮胆一般,人群渐渐涌动,朝着几人围了过来。
一群面黄肌瘦的流民,看着几人,目中慢慢显露出凶光。
林疏疏气急反笑:“呵呵呵……”
“难怪人说愚民可恨,果然如此,真当本公子的剑不敢杀人吗?”
素霓生一惊:“疏疏,莫要冲动!”
林疏疏冷然道:“怎么?这些蠢东西都要骑到本公子头上了,你还想让我手下留情?”
“就怕我肯,这些蠢物也不肯。”
话音才落,便又有几个流民在群情煽动下冲了上来。
林疏疏眼中冷芒闪过,哪怕站在一旁的江舟都感觉到了一股锐利的锋芒。
在这股锋芒下,那些流民恐怕只有四分五裂的下场。
他有心出手,却已经迟了。
林疏疏的目剑之术倾刻即至。
却见本该目剑分尸的流民身前,突兀地浮现出一个虚幻圆盘,缓缓转动,将林疏疏的几道剑气尽数磨灭。
林疏疏扬起眉梢:“曲轻罗,你想为这些蠢物与我作对不成?”
曲轻罗的身姿自虚空中踏出。
轻蹙眉头:“他们只是为生活所迫,罪不至死。”
林疏疏却不想听那么多。
他本就不是个好脾性的人,虽不滥杀,却也容不得他人冒犯。
接二连三地按捺脾气,已经是他对这些流民最大的容忍。
一旁的素霓生怕他们打起来,连忙按住他的肩膀,站在两人之间。
“曲姑娘,你可是知道此中曲折?”
“我也是刚刚才知,他们是在祭拜‘五福神’。”
曲轻罗目中透着几分复杂难言之意。
“以年轻貌美的少女为祭品,‘五福神’会给他们赐下粮食。”
江舟几人一听,便明白了。
这些都是什么人?
流民。
什么是流民?
不过就是因为一口吃的,而流离亡命之人?
但凡有口吃的,能活命,就不会有人背景离乡。
只是就算如此,他们想要活命,也是看天意。
大多数人不过是苟延残喘,最终逃不过一个饿死病死的下场。
江舟也有点想明白了。
那个被救下的少女,为什么会‘恩将仇报’,没有丝毫感恩之心。
很可能,她的家人就在这些流民之中。
若是如此,林疏疏救她,就等于是害了她的家人。
她宁可献出自己,也要让家人活命。
这种事,他当初在流民潮中不是没有见过。
人性是复杂的。
在这种活命都是奢求的环境下。
人性展现得淋漓尽致。
有动人心魄的人性之美,也有令人灵魂都为之冻结的人性丑恶。
江舟很幸运,遇上一个肯分出他的食物的人。
要知道,流民的食物,就等于他们的命。
江舟遇上过,所以他明白。
但林疏疏是堂堂玉剑城执尘剑主,自小锦衣玉食,高高在上。
哪里能明白其中的复杂曲折?
即便素霓生心有善念,对于这种底层流民的挣扎也是完全不能理解的。
彩衣面具人此时又大声咒骂:“我告诉你们,你们冲撞五福神,抢走祭品,会不得好死的!”
“哈!”
林疏疏心中怒火愈盛。
不过他现在反倒不想杀这些流民了。
他要把那个狗屁神灵揪出来,当着这些流民的面狠狠地炮制!
让他们知道自己有多愚蠢!
就像知道他的想法一样,流民祭拜的那棵树下,篝火突然熊的一声高高窜起。
“五福神显灵了!”
第235章 消闲谷 (求订阅、月票)
篝火极诡异地窜起数丈高。
高高窜起的火焰之中,出现了一尊高达三丈,四肢、躯干都极为细长的黑影。
居高临下,似乎在俯视着众人。
随着火焰跳动,一阵阵地扭曲摇动,透出几分阴森诡异。
看到焰光中的黑影,那彩衣面具人最先跪了下来,高呼“五福神降临”。
其他流民也呼啦啦地跪伏下来,纷纷高呼。
“时辰已到,祭品怎的还不献上?误了时辰,尔等担待得起吗?”
“如此懈怠,不尊神灵,本神看你们这些人是不想要神灵赏赐了?”
宏大的声音自那黑影中传出。
彩衣面具人惶恐喊道:“启禀尊神,尊神明鉴,非是信徒不尊神灵,实因有恶徒干扰,依仗武力强行掳走祭品!”
他指向江舟几人高喊道:“还请尊神出手,惩罚这些亵渎神灵的恶徒!”
“什么!”
那“尊神”震怒的声音在半空中回荡不休。
“何人如此大胆!竟敢抢夺祭品,亵渎神灵!”
“渎神者,必定身受万蚁噬心之痛,不得好死,死后也难逃蚀魂戮魄之苦,永世不得超生……”
“哈!”
林疏疏已经按捺不住,冷笑一声。
不见他作势,人便已从素锦大椅上飞身而起。
人在空中,一手前探,就抓入了那火焰之中。
手在火焰中一捞,便抓住了什么东西,直接从焰光中掷了出来。
一只团黑乎乎的东西顿时滚落地上。
江舟看去,竟是形貌丑陋,长得尖耳尖鼻尖嘴,身高不过膝,四肢细小的怪物。
“你便是那个狗屁五福神?”
林疏疏已经拧身飞落回大椅上安坐。
几个锦衣剑卫却已经将几柄寒意慑人的长剑架在那怪物身上各物要害。
“大胆——!”
那怪物尖声大叫,声音让江舟心里生出一阵阵不适。
倒不是这东西有多厉害,只凭声音就能伤人。
纯粹是因为它的声音就像尖锐的物体划过玻璃一样。
江舟最讨厌这种声音。
“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识趣地赶紧放开你家尊神爷爷!否则报应当头,没你们的好——!”
怪物仍在发出尖锐的叫声。
江舟实在忍受不住了,直接探出左手小指。
一道少泽剑气激射而出,正中那怪物的嘴。
将它打得几个翻滚,世界顿时就清静了。
江舟有意克制,这一道剑气只打掉了它几颗牙齿,只是为让它闭上嘴。
林疏疏和素霓生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都没有想到江舟会先出手。
“呵、呵……”
江舟干笑了几声:“有点吵,见笑,见笑。”
“哈哈哈哈!”
林疏疏大笑几声:“你这人有点意思,不愧和楚留香同门。”
同时目中有见猎心喜的精光迸射:“你刚才用的是什么剑法?”
虽然只是一道罡气,但以他的目光,自然看得出其中蕴藏的剑意。
并不只是一道破体罡气这么简单。
和有马甲在身之时的锋芒毕露不一样,江舟已经习惯了藏拙,闻言只是笑笑道:“雕虫小技,不值一提。”
一旁素霓生思索道:“江校尉适才这一手,似乎有些像肃靖司闻名已经久的先天无形戮妖罡气,却比传说中更加锋锐?”
“先天无形戮妖罡气?”
林疏疏两眼一亮,目光灼灼地盯着江舟:“江舟,和本公子打一架怎么样?”
江舟:“……”
这个疯子。
素霓生无奈道:“疏疏,不要胡闹。”
江舟笑道:“江某技艺浅薄,哪里能做执尘剑主的对手?”
“虚伪。”
一旁一言不发的曲轻罗突然淡淡地迸出一句。
“……”
江舟顿时看过去。
疯婆子,想打架吗?
曲轻罗却对他的眼神置若惘闻。
林疏疏晒笑道:“听到没有?你这个人跟素霓生这小牛鼻子一样,老气横秋,一点不爽利,这点就不如楚留香,没意思。”
说着,也不在这上面纠缠,朝一个锦衣剑卫使了个眼神。
那剑卫立即将剑架在那只黑漆漆怪物的脖颈上:“小小鬼物,也敢在我家公子面前放肆?”
“说!你就是五福神?”
那怪物被江舟一道剑气打懵了,知道自己踢到硬茬了。
更让它懵的是,江舟刚刚提到的“执尘剑主”四个字。
让它根本升不起半点心思,再也不敢端着。
连忙趴在地上,一边磕头求饶一边连声叫道:“不是不是!仙长饶命!小的真不是五福神!”
“小的只是五圣爷爷座下一个小鬼,真的不是!”
“诸位仙长饶命啊!”
那些流民此时已经傻眼了。
他们视若神明的五福神,在这几个恶徒面前竟然像蚂蚁一样被拿捏。
此时更是磕头求饶起来。
信念坍塌,本是个个不知所措。
又听到它说自己不是五福神,顿时就升起希望。
原来不是尊神,也对,若是尊神当面,这几个恶徒必然无法逞凶!
不提流民们的复杂心理。
怪物此时心中害怕之极,根本不必几人逼问,就将五福神给卖了,竹筒倒豆一般将它知道的全都说了出来。
“五圣爷爷,就是五福神,平日都只派我等小神……”
林疏疏冷笑打断:“嗤,你也配称神?”
“是是是!”
怪物边连磕头:“小的就是个不入流的孤魂野鬼,诸位仙长就把小的当屁给放了吧!”
曲轻罗听到这粗俗言语,微微蹙眉。
怪物也没有发觉,继续道:“五圣爷爷平日都在消闲谷中享福,轻易不会出来,几位仙长若想去,小的愿意带路,只求仙长饶小的一命!”
林疏疏冷笑道:“你倒把你家爷爷卖得干净。”
怪物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满脸谄笑:“在仙长爷爷面前,小的哪敢说谎?”
林疏疏怒道:“呸!你也配叫本公子爷爷?”
怪物连连磕头:“是是是!小的错了,小的不配!”
“消闲谷?”
江舟没有理会林疏疏这个心理年龄有年低幼的家伙和怪物的对话。
嘴里嘀咕着这个名字。
素霓生听到他的嘀咕,说道:“江校尉也知道这消闲谷?”
也?
江舟抬头道:“哦?道长知道这消闲谷?”
还在和怪物置气的林疏疏忽然回过头:“哼,什么消闲谷?就是一群上不得台面的跳梁小丑,聚在一起抱头取暖罢了。”
“哦?”
素霓生笑道:“江校尉不必听他胡说。”
“这消闲谷,可没有他说的那般不堪,那是天下间的散仙汇聚之地……”
林疏疏又打断道:“哼,什么散仙?就是一群丧家之犬,修不得大道,只能弃了肉身,说什么尸解仙,人不人鬼不鬼的,又哪里真有能成仙的?”
“别说成仙,能成气候的都没有几个……”
第236章 冲击 (求订阅、月票)
林疏疏说起这个消闲谷,一脸不屑。
“别说修什么道,成什么尸解仙,反倒是以庇护天下散修为借口,啸聚了一群妖魔鬼怪,到处胡作非为。”
“这修行界中的混乱,至少有一小半都是因他们而起,就这舟乌烟瘴气之处,还想修仙成道?简直不知所谓。”
“往日没有撞上便罢,本公子懒得理会,今日既然撞到本公子剑口上,那就断然饶不得!”
素霓生摇头道:“你这话说得偏颇了些。”
“消闲谷庇护天下散修,不问根脚,不拘人、妖之别,”
“难免是良莠不齐,不过其中也是颇有高人贤士,其中有几位,即便是家师,也颇为敬重,赞誉有加。”
他朝江舟道:“江校尉可曾听过‘酒里消闲日,人间作散仙’这句话?”
“酒里消闲日,人间作散仙……”
江舟嘴里重复着,忽然从怀中掏出一物。
一块掌心大小的淡绿色玉牌。
玉牌一面刻寥寥几笔勾勒出了一幅空幽宁静的画。
一个山谷,一片竹林。
另一面,刻着两行字。
正是素霓生所说的这句话。
素霓生一见,目露诧异:“咦?江校尉怎会有消闲牌?”
江舟道:“道长识得此物?”
“此物便是入消闲谷,成为消闲谷中人的凭证。”
素霓生说道。
他倒没有怀疑江舟是消闲谷中人。
消闲谷虽势力庞大,但与肃靖司比起来还是不可同日而语。
而且一个隐在暗处,一个光明正大。
江舟又有朝庭正经册封的官身。
根本就不可能自断前程进消闲谷。
江舟说道:“此物乃是我追杀一个犯人所得。”
他将玉牌的来历敷衍过去。
这东西,就是当初斩杀王嬷嬷时从她身上搜出的。
现在他明白了。
难怪这老太婆当时会做出那等失心疯之事。
原来是早就找好了退路。
一但事败,就逃到这消闲谷去。
“不瞒几位,江某此来,便是要去那消闲谷查一桩案子。”
陈青月告诉他的地方,正是消闲谷,是他此时的目的。
“嘿,正好。”
林疏疏笑道:“这个狗屁五福神惹毛了本公子,本公子看他们不顺眼,”
“便大发慈悲,此番出手帮你一把,助你将那消闲谷铲平了。”
“那就多谢林公子了。”
江舟笑了笑,也不拒绝。
来之前他就估摸着这趟消闲谷不会太平。
若真如陈青月所说那般,即便这所谓的消闲谷不会与他过不去,他也饶不了对方。
能多林疏疏这么个强力帮手,是个意外之喜。
曲轻罗忽然出声道:“你们想去杀了那‘五福神’?”
“不杀留着留着做什么?”
林疏疏晒笑道:“怎么?曲轻罗,你不会打算一直在这里守着这些蠢物吧?”
曲轻罗不理会他的讥讽,扫了一眼边上那些不知所措,茫然恐惧的流民道:“若杀了那‘五福神’,这些流民都要饿死。”
林疏疏冷笑道:“那又如何?难道你真能管他们一辈子?你要真这么慈悲,怎么不把他们都带回你们九天玄母教?”
“以你们九天玄母教的势力财力,养活这么几百个人,也不过是轻而易举吧?”
“我做不了玄母教的主。”
曲轻罗理所当然地说道。
看她的神色,若是玄母教真由她做主,她还真会把这些人都带回教中养着。
见她这般反应,连林疏疏这个属刺猬的都被噎了一下。
一股闷气堵在嗓子眼里出不来。
只好低声念叨了一句“疯婆子”,便不再理会她。
“我们不要你们这些人假惺惺!”
一直被锦衣剑卫扣在一旁,一声不出的那个少女突然抬头叫了起来。
“有五福神庇佑,我们这些人不会饿死,可你们一来,得罪了五福神,我们全都要饿死。”
“你们这些人自诩仙神,高高在上,却从来不管我们的死活,”
“要不是你们这些人,乡亲们怎么会一个个家破人亡,只能逃出来,多少人饿死在路上……”
“要不是你们,我们用得着一路啃光草皮,又捡路边的死尸……”
“要不是你们,爹爹怎么会把才出生没多久的弟弟,换给别人当口粮,就为了让全家活下来……”
“要不是你们……要不是你们……”
少女说话慢慢变得颠三倒四。
不过话语中的意思几人却是领略到了。
所以才更是震撼。
别说灵魂、三观,都被重重地冲击。
江舟还好,他不仅是听过,甚至亲眼见到过。
要不是当初亲眼见到这些人间惨剧,几乎打断他的背脊,将他作为“穿越者”的骄傲和优越完全打掉。
他后来又怎么低得下头,用那种卑微的姿态在肃靖司中乞活?
曲轻罗和素霓生目光扫过周围,看着一个个流民脸上冷漠、敌视甚至于仇恨的目光,只觉心中一阵发寒。
尤其是曲轻罗,她以为,她这两天里为这些流民做的事,能帮助他们度过难关。
如今看来,是那么的可笑。
这些人……
真的是她救治了一些伤病,施舍了一些食物,便能救得了的吗?
就算是桀骜的林疏疏,此时也沉默不语。
过了半晌,才最先打破沉默,朝那少女道:“你说,是因为我们这些人,你们才流离失所,沦落至此,是怎么回事?”
少女仇恨地盯着他,嘴里恨道:“当初就是有两个人在天上打架,把大山打断,塌了下来,压死了好多人,”
“还把大河给打得改道,把村子也给淹了,我们好不容易才逃了出来。”
“为什么?你们明明这么厉害,不帮人就算了,为什么可以这样害人?老天怎么不开眼,把你们给收了!”
少女的话语很朴实,甚至有些词不达意,却比天下任何名士大儒的华章丽辞都要震撼人心。
带给几人的冲击无与伦比。
“哼!”
林疏疏被她的噎住好一会儿,半句话说不出来,脸上阵青阵白。
才冷冷哼了一声,手中剑诀一引,他自己连带几个剑卫剑侍都被裹挟在一道剑光之中,经天而起。
远远传来一句话:“本公子要去消闲谷杀人!”
江舟抬头看着经天而去的剑光,心道:这是恼羞成怒了?
第237章 提醒,围堵 (求订阅、月票)
江舟心中吐槽的同时,嘴唇微动。
素霓生见江舟模样,以为他是在担忧。
便笑道:“江校尉不必担忧,疏疏他一身剑骨,剑心通明,虽看似莽撞,其实并没有那么容易受外物左右。”
“依贫道看,他不过是有些厌烦这些俗情俗性,不想沾惹。”
江舟此时已经收回目光,闻言只是笑了笑。
在那个被当成祭品的少女身上扫过。
这少女仍然满脸的怨恨。
曲轻罗忽然道:“道士,看了这些,你还要阻我吗?”
“今日之大稷,早已非往日之大稷。”
“帝芒一意孤行,醉心修炼日月合神唯我独尊大法,妄图长生不死,独尊天上地下,却置人间陷于水火而不顾。”
“人皇之位,他已不配尊享,只有改天换日,才能挽天下于水火之中。”
素霓生闻言怔怔。
半晌才长叹道:“曲姑娘,我本想领你来看看这世间疾苦,好知晓那人并非良主,也非能救天下之人,却不想……”
“反倒是令贫道无地自容,贫道也无颜面再劝姑娘了,只望曲姑娘今后行事,还是多多考虑天下的无辜百姓生灵。”
曲轻罗不答。
目光扫过那些流民,清湛如高天的眸中,虽清冷依旧,却隐隐有水光闪烁。
江舟将他们的对话听在耳中,将曲轻罗的神色看在眼里。
心中不由生出一丝荒谬之感。
这疯婆子……该不会真是个圣母吧?
他在这里置身事外地吐槽,曲轻罗却忽然看向了他。
“姓江的,你是朝廷中人,你来说,当今的朝廷该不该存续?”
江舟:“……”
关我屁事?
我只是个斩妖除魔混经验的快乐小校尉……
江舟本不想理会,但曲轻罗一双清湛的眸子直勾勾盯着他,一瞬不瞬。
亲身体会过这婆娘的偏执,江舟也不想招她,只好开口:
“咳……”
“江某虽然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不过想来二位皆是心怀天下之人,”
“曲姑娘,你我之前多有误会,看你今日所为,江某愿将昔日不快尽数抛之脑后,再不提及……”
他本想就此敷衍过去,不过目光忽然瞥到她沾满一身污秽,还有不少脓血的流仙纱裙。
想起之前她不避脏污男女,游走在流民病患之间的景象。
暗暗摇头,还是多说了一句:“不过,江某有一句话,不吐不快。”
“这天下……从来不是哪一人,哪一家,哪一姓可救得,曲姑娘若真有达般慈心壮志,不妨从天上下来,多到人间走走吧。”
“江某一家浅见,曲姑娘不必介怀。”
江舟微微一笑,便不再多言。
点到即止。
这种涉及个人心中信念之事,又哪里是三言两语能说得动的?
这种仙家圣地出来的天骄,更是心志坚不可移,否则如何能修到这般境界?
何况他自己也不过是嘴炮强者,理论一大堆,真让他干大事,还真不知道怎么办。
事实也确是如此。
曲轻罗听完,目中微微闪过一丝思索,更多的却还是失望和不以为然,连追问都不想。
大概她会去尝试,却绝不会轻易就认同他的话。
“唉。”
素霓生有些意兴阑珊,摇头道:“此地事非多,我等还是快些赶去消闲谷吧,疏疏脾气不好,贫道担心他会惹下乱子。”
“曲姑娘,你可还要留在此地?”
“我……”
曲轻罗本来不知道想说什么,却忽然顿住,犹豫了一瞬,便点头道:“既是除魔卫道,我自当出手。”
“好!”
素霓生大喜,提起那漆黑的怪物,当先化作一道遁光经天而去。
曲轻罗一步踏出,便陷于虚空不见。
江舟羡慕地看了看,老老实实地骑上腾雾。
四蹄生云,踏空而去。
那些流民见了这连番的非人手段,那些流民哪怕再是愚昧无知,也知道是遇上了仙家人物了。
这种人物,即便五福神真的降临了,也未必真就能对他们做什么。
当下也不敢再说什么,一个个怀着忐忑茫然无措的心思,慢慢散去。
原地。
那个被当成祭品的少女,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所有人都散去了。
没有人再提起要拿她当祭品,甚至没有一个人看她一眼。
似乎全都将她遗忘了一般。
过了不知多久。
少女忽然抬起起头,披散的发丝间,露出小半边脸庞。
她竟然在笑。
笑得很诡异。
嘴里发出低低的嗤笑。
“呵呵……什么正派弟子?还不是如此铁石心肠……”
“不过,也真不愧是圣地骄子,果然没那么容易动摇……”
“玉剑城虽然不入圣地之列,这执尘剑主却是难得的天骄,不输圣地亲传……”
“可惜了,未能逼出这三人的破绽,种下阴魔,即便是我也无法敌得过三人联手……”
“倒是有些棘手……罢了,大事将成,丢了一个消闲谷也算不得什么……”
这少女喃喃低语着。
忽然。
空中传来一个病弱却冰冷锋锐的声音。
“既然知道,你还敢戏弄本公子,谁给你的胆子?天王老子吗!”
一道如冰霜般的剑光经天而来,撕裂虚空,刺向少女,瞬间即至!
而这时,尖锐的破空厉啸才传至。
这道连声音都赶不上,似乎连山岳都能洞穿的剑光,却刺了个空。
原地已经失去了少女的身影。
另一个方向,一个虚幻的轮盘自虚空浮现,缓缓转动。
轮盘前重新现出少女的身影。
一瞬之间,天上地下,四面八方皆是虚幻轮盘。
将少女所有去路都禁断隔绝。
她逃无可逃。
少女站定,不慌不忙地抬起头,露出半边脸颊,和一半诡异的笑容。
“呵呵……”
“你们是怎么发现的?”
湛蓝的剑光从天坠落,现出素霓生的身影。
一声马嘶,腾雾周身血云滚滚,载着江舟再次回转。
素霓生剑指一引,一道剑光如同雪山上一缕春阳,缭绕着他周身缓缓盘旋。
“若非江兄提醒,我等今日还真要被你骗过去了。”
“哦?”
少女终于出一声意外的声音。
抬头看向正骑马踏空而落的江舟。
“是你?”
江舟骑在马背上,微微一笑:“不才正是在下。”
第238章 联手 (求订阅、月票)
“终日打雁,竟被个小家雀给啄了眼。”
少女身处几大高手的包围之中,却无半分焦急惧色。
看着江舟呵呵一笑:
“没想到三个仙门中的天之骄子都被我骗过了,反倒是你这么个不起眼的小东西看出了破绽。”
江舟骑在马上,笑意吟吟。
也不打算跟她逞口舌之利。
反正他不信在这几个人的包围之下,这女人还能跑得了。
她要有这本事,还用得着绕着这么大圈子去算计素霓生几人?
少女见自己故意相激不起作用,不由直接开口问道:“你是如何看出来的?”
江舟笑道:“你的演技太差。”
少女一愣:“什么?”
江舟摇头:“眼神太单薄了,没有一点层次感,除了瞪眼就瞪眼,恨倒是勉强有了,”
“但在表演一个家破人亡可怜少女时,你应该表现出她此时的愤怒、怨恨、挣扎、恐惧……咳。”
“……”
看着几人都茫然的眼神,江舟讪讪住口。
好吧,有点编不下去了。
事实上演技、眼神这只是其中一个可疑点。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是……”
江舟看着少女全神凝听的模样,忽然停了下来,笑了起来:“你想知道啊?那就不能告诉你了。”
少女眼神呆滞了一瞬。
哪怕是被看破算计,被几大高手围堵,她都没有半点急恼、畏惧,从始至终也没有显露出过半点情绪。
此时却忍不住怒意横生。
这个人……太贱了!
“好了。”
“闲话也说够了,贱人,敢算计你家林大爷,乖乖纳命来吧。”
从在素锦大椅上的林疏疏已经按捺不住,双目中突然似有无数小剑飞腾。
旋即便听铿然十数声剑鸣。
他身边的一众锦衣剑卫和女剑侍身后背着的长剑,全都似被无形的丝线牵引着,骤然出鞘。
十数柄长剑齐齐暴发出如霜气冰晶般的森寒剑气,汇聚一起,犹如一条冰瀑,刷向少女。
嘶嘶剑气声中,少女所立之处,瞬间爆起了一簇巨大的冰棱,如霜花绽放。
少女却早已经如同一篷黑色的烟气爆开。
剑气肆虐之中,丝丝黑色云烟缭绕着巨大的冰棱。
不断地往外扩散,丝丝缕缕,盘旋着向四面八方弥漫开去。
“嗡嗡……”
一阵阵玄异的声响中,无数虚幻轮盘转动,禁断了四方天地。
一缕缕黑气云烟左冲右突,始终无方突破轮盘的禁锢。
林疏疏目中无数小剑飞腾,十数柄长剑四面纷飞追逐。
搅得黑气四散,却也始终对其无可奈何。
“江校尉小心!”
在一旁抱剑而立的素霓生忽然叫道。
一缕缕黑气忽然从腾雾四蹄所立这地骤然激射而出。
数十上百道,如丝线般瞬间将江舟和腾雾整个笼罩其中。
“嘶??~!”
腾雾被这些黑色丝线吓了一跳,前蹄高高扬起。
厚厚的嘴唇皮甩动,白沫四溅。
江舟没被黑线吓到,却差点被它给掀下背。
脸色一黑,口鼻间已经有一缕缕五色云烟窜出。
瞬间缭绕在他和腾雾周身,如烟如霞。
黑色丝线罩上五色烟霞如同撞上了坚不可摧的屏障,并且如同腐朽了一般,倾刻间根根尽断。
远处素霓生见状,心下一松,缭绕他周身盘旋一缕剑光骤然飞射。
却是向着地面插落。
湛蓝色的剑气瞬间在地面铺盖,倾刻覆盖方圆百余丈。
剑气游走,渐渐在地面形成一个太极图,缓缓转动。
江舟只觉周围天地似乎都变了。
却又感觉不出到底哪里变了。
但那四面八发扩散的黑色烟气却如同时光倒流一般,骤然尽数往回缩。
千百道黑烟归流汇聚,少女的身影再现。
江舟双手暴起。
想把我当软柿子捏?嫩不死你。
一道道剑气从双手十指暴射而出。
或灵动,或雄浑,或古朴,或迅捷,或变幻万端,或石破天惊。
六脉剑路纵横捭阖,瞬间织出一张弥天剑网。
与此同时,虚幻轮盘转动,盘中爻卦浮现。
天地山泽,水火风雷,万象齐动。
与江舟的六脉剑气一瞬间便将那少女淹没。
少女连一个声音都没有发出,便再次崩散成一丝丝黑气。
这些黑气在六脉剑气与万象喷涌之中又瞬间被磨灭。
不过短短片刻,便再无一丝痕迹。
四人齐齐收势,诸般异象顿消。
灭杀强敌,四人脸上却都没有半点欣喜,反而神色凝重。
江舟也露出几分若有所思之色。
林疏疏咬牙道:“这贱人没死。”
素霓生收起剑光,走了过来。
“此人手段诡异,不可捉摸,能在我等四人手中无声无息地逃遁,放眼天下,也是有数的,贫道却全然想不起,有何人是如她这般的手段。”
江舟看了一眼曲轻罗,见她一言不发,似乎在思索什么。
林疏疏冷然道:“管她是谁,再敢出现在本公子面前,定让她无路可逃。”
素霓生摇了摇头。
恐怕没有这么简单。
此人敢独自来算计他们三人,定是有所倚仗。
而且此人心思叵测,也不知为何要算计他三人。
且不论他三人如何,他们身后的宗门,任何一个都足以震慑天下。
同时招惹三个,谁有这么大胆子?
思索片刻,不得其解,便抬头道:“疏疏,你怎么半途回来了?”
林疏疏向江舟这边呶呶嘴:“这就要问他了。”
旋即好奇道:“你刚刚是用什么法子给我传音的?我瞧着也不像神传之法,再说你也不修道行,身无法力。”
“还有你刚才用的是什么剑法?你可别想再敷衍本公子,这六路剑法皆异,单独来看再平常不过,放到一起,竟然毫无破绽,堪称神剑,绝非一般。”
“素霓生这小牛鼻子,还说你什么刀法如神,瞎了眼了?”
说到剑法,他眼中永远绽放着光芒。
见另两人也朝他看来,江舟讪讪笑道:“一点搬运使力的取巧之法罢了,唤作传音入密,不足一提。”
“至于剑法,唤作六脉神剑,不过微末之技罢了,不能和几位仙家剑法相提并论。。”
林疏疏皱眉:“你这个人也太不爽利,我林疏疏是何等人?难道还怕我偷学你的绝学不成?”
素霓生打断道:“好了。”
他以为江舟是不愿多透露,便转移话题道:“江兄,贫道好奇,你是怎么看出这人有问题的?”
江舟笑道:“哦,此事说来也无甚出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