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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牛油果     我有一卷鬼神图录txt下载     我有一卷鬼神图录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358章 净世经 (求订阅、月票)

    金玉关等人十分意外,江舟竟然这么好说话。

    但凡是官大一级便能压死人,更别说是这些不可一世的文官了。

    如果苦主不是尊胜寺,他绝对是立马掉头就走,改日还得想办法赔罪。

    但是他不能。

    一个五品官员,对他来说是够大了。

    但在尊胜寺面前,远远不够看。

    在阳州地界,恐怕没有任何官员能不给尊胜寺面子。

    何况这个五品官还只是初来乍到,没有什么根基。

    既然对方这么本合,倒也是免得他头疼了。

    金玉关索性装聋作哑,也没有让手下去搜。

    说要搜的是尊胜寺僧人,与他可没关系。

    要搜就他们自己去搜,日后也怪不到他头上来。

    红衣僧却没有金玉关那么多心思。

    若非是看在这是个有官身的,他们早就已经闯进去。

    此时既然当事之人都已经开口,他们自然不会客气。

    胖大和尚一言不发,当先越过江舟,朝着正房就闯。

    他们紧追绣花盗而来,这绣花盗根本没有多少时间能在他们追捕之下转移失窃宝经。

    宝经不在绣花盗身上,也必定是在这几条街巷内。

    最大的嫌疑自然还是这个姓江的。

    来时他便见江舟是刚从这里走出来的,早就想冲进去大肆搜索一翻。

    纪玄手指微动,看向江舟。

    弄巧又气又急,却被纤云抓着,她也看向江舟。

    不过江舟却是没事人一样。

    “噗通!”

    众人眼睁睁看着胖大和尚气势汹汹地闯到了门前。

    才一脚跨过门槛,便噗通一声软倒在地。

    其余红衣僧一惊,纷纷跑了过去。

    “法见师兄!”

    红衣众僧过来一看,胖大和尚并无大碍,只是双眼无神,全身无力。

    手忙脚乱地扶起胖大和尚。

    “法见师兄!你怎么了?”

    “我……我怎么了?”

    胖大和尚满脸茫然。

    有心急的已经朝屋里闯。

    在他们想来,八成是屋里藏有什么东西,法见师兄是受了暗算。

    几个僧人一起冲向屋里。

    下一刻,却是噗通噗通接连几声。

    与胖大和尚一模一样。

    红衣众僧一个接一个,都无声无息地倒地,滚了出来。

    “妖法!”

    本来留下来照看胖大和尚的一个红衣僧,反倒幸免。

    此时却是满脸惊惧地看向江舟。

    金玉关等捕快也惊疑不定。

    江舟扫了一眼滚了满地的红衣僧,仍然一脸温文有礼的笑意,嘴里说的话可一点不客气。

    朝金玉关看去:“看来要搜本官宅邸,他们还不够资格。”

    “金捕头,要不你回去请一道金衣令,看看能不能进得本官这宅子?”

    “你只管放心,本官家就在这里,人也跑不了。”

    金玉关看着这个笑意吟吟的人,背上冷汗直流。

    吞咽了一下,勉强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容:“不……不敢,此间怕是有什么误会,江大人如此神通广大,又怎会让这区区贼人趁虚而入?”

    他一句话便将这事定性为绣衣盗混水鱼,也将江舟和自己都摘了出去。

    “惊扰了江大人,实在罪过,下官这就走。”

    江舟眉头微扬:“哦?不查了?”

    金玉关露出一个快哭了的笑:“江大人,金某实在无意得罪,着实是身不由己,回去之后,金某必定会查清原委,给江大人一个交代!”

    江舟无所谓地点点头:“不查便不查吧。”

    “这几位大师看来是身体不好,路都走不动了,金捕头要押送犯人,多有不便,江某帮你一把吧。”

    说着也不等金玉关回应,便道:“老纪,都扔出去吧,别弄脏了家里。”

    幸免的唯一一个红衣僧敢怒不敢言。

    金玉关脸皮微抽动,心中已经打定主意,以后远离这个姓江的。

    这简直是个笑面鬼。

    言笑晏晏,手段却是又阴又狠,一点亏都吃不得。

    到现在他都看不清尊胜寺的人是怎么中招的。

    他也不想追根究底。

    只想赶紧远离。

    眼见着纪玄一手提起一个红衣僧,直接往门墙外扔出去。

    脚下也不闲着,脚尖连挑,剩下的几个红衣僧也全被踢得高高飞起。

    摔落大街上,又是噗通噗通连响。

    一点都不打折扣,就是扔。

    “金某告辞!”

    金玉关摸了把冷汗,带着人,押着那绣衣盗掉头就走。

    院中很快恢复了清静。

    弄巧儿欢呼一声,兴奋地凑过来。

    “公子,您真厉害!看那些臭和尚还敢不敢猖狂!”

    江舟笑了笑。

    对于纪玄几人眼中的疑惑都看在眼里。

    不过也没有说明的意思。

    其实说起来也得谢谢那个绣衣盗。

    这个盗贼突然闯进他家,还把他的屋顶砸了个洞。

    虽然损失不大,但倒是给他提了个醒。

    他江舟虽然没有什么钱,但这家里满院子的宝贝。

    一株半死不活的桃树精。

    能演化枯荣无常之法,能助人悟道的娑罗双树。

    就算是他刚才随手写下的几张纸,那也是世间仅有的重宝。

    哪天一个不注意,让人逮了空子顺手牵羊了去,损失倒在其次,还不一定会造成难以预料的后果。

    正好金玉关等人这时叫门,免得麻烦,江舟就直接在房门放下了一扇落神门。

    这是当初那六尊邪佛得到的法宝之一,一直没机会用上。

    五扇落神门,能落魂摄魄,能发风火云雷飞叉金刀,鬼神难越。

    等有了空闲,江舟还打算在自己这新家布下一座太阴奇门阵。

    这五扇落神门,是再好不过的阵枢。

    到时他这新家才真正是龙潭虎穴,万无一失,就算三品来了也得跪。

    和几人随意说了几句话,便将他们打发回去休息。

    他自己打开心眼,默查了一遍周遭方圆。

    许久之后,才化作一道无声无息的轻烟。

    落于离他家不远的一座民居屋顶上,扫了几眼,掀开了一块瓦片。

    瓦片下赫然藏着一本书。

    这书封皮竟是以金丝织就,极为夺目。

    这东西,是那个绣衣盗藏的。

    他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却没想到撞上了江舟,人在房中,就将其所做所为都看在“眼”底。

    ……

    一群红衣和尚相互搀扶着,在夜色中行走,颇有些凄凉感。

    一个红衣僧满脸愤恨:“那姓江的着实可恶!”

    也有人担忧道:“法见师兄,这次没有追回宝经,可如何是好?”

    胖大和尚叹了口气,摇摇头道:“不必过于担心,其实就算让绣衣盗暂时得去了也无妨,佛母降生,净世宝经,除了佛首外,无人能打开,他们拿去也是无用。”

    “也是……不过宝经事关重大,还是得尽快追回才是……”

    ……

    江宅中。

    江舟坐在案前,看着金丝封皮上的几个大字:《大教王尊胜佛母说净世经》

    随手翻了开来……

    旋即就愣住了。

    “白纸?”

    经书中竟都是一片空白的页面。

    那些红衣僧这般着紧这玩意儿,结果只是一堆白纸?

第359章 过日子 (求订阅、月票)

    江舟将这“经书”翻来覆去看了几遍,除了金丝封皮上的《大教王尊胜佛母说净世经》几个字,再无其他。

    宝经?就这?

    江舟摸了摸封皮。

    倒是真金。

    用量还不少,全部融了大概也有小半斤,倒还值些钱……

    不过,那些红衣和尚明显来历不寻常。

    能指使得动提刑司为他大动干戈。

    他这个从五品虽然没什么实职实权,还是初来乍到,可也是实打实的命官。

    清贵清贵,怎么也搭上一个贵字。

    金玉关虽然依足了礼数,却明显在偏帮那些红衣僧。

    没有上令,随意搜查一个五品官的宅邸,那是在打他的脸。

    说严重点,还是打朝庭的脸。

    不是个小矛盾,是大仇。

    如此不惜得罪他,也要偏帮那些红衣僧……

    这样的人,这么着紧的东西,江舟还真不信只是一堆白纸。

    “公子。”

    江舟还在研究“经书”,纪玄在门外叫了一声。

    “进来。”

    “公子,仆下刚刚出去打听了一番。”

    纪玄侍立在旁,说道:“阳州之地,城邑之间,虽妖魔罕迹,但江湖绿林武人却颇多,常有以武犯禁之举。”

    江湖?以武犯禁?

    这倒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出了妖魔横行之地,又到了匪盗横行之地。

    纪玄仍在讲述:“这绣衣盗是其中名声较大之一,确实和那金玉关所言一般,乃是一群啸聚洞庭湖一带的贼盗。”

    “平日里号称劫富济贫,但据仆下打听的消息,这些贼盗下手的对象,根本不分贫富贵贱,”

    “阳州一带,上到权贵公卿,下到平民百姓,甚至连鄙野之地的贫民、流民,他们也不放过,”

    “所过之处,绝不走空。”

    “许多权贵都遭过劫,对其恨之入骨,普通百姓更是不堪其苦。”

    江舟讶道:“这么招人恨,居然还能活蹦乱跳的?”

    “确实奇怪。”

    纪玄应了一句。

    若非他自信自己的消息渠道可靠,也不会信这种话。

    普通百姓也就罢了,不是闹得太出格,也没有人管。

    可连权贵也下手,还不是一个两个,真当“权贵”二字是虚的?

    江舟若有所思:“难怪能有本事偷得那些和尚的宝物。”

    刚才那个绣衣盗,也有堪堪七品的修为。

    说起来真不算弱了。

    但那几个红衣僧却更厉害。

    个个都不弱于那个绣衣盗。

    那个胖和尚更是六品。

    那尊胜寺中,应该更不止如此,否则也不足以令金玉关堂堂一个青衣捕头如此出格。

    想着便问了出来:“你知道这尊胜寺是什么来头?”

    “仆下倒是有些耳闻,这尊胜寺在江都城中名声极大,信众极广。”

    纪玄说道:“说来公子可能不信,仆下来江都这段时日,在外面遇上的人,十个之中,倒有六七个都曾到尊胜寺中上过香,孝敬过香火钱。”

    “听说,官府衙门里,也有不少官员信佛礼佛。”

    江舟心中诧异,接口道:“他们信的什么佛?不会是尊胜佛母吧?”

    纪玄微讶:“原来公子也知?确实是尊胜寺所供奉的佛,听闻其寺名便是由此而来。”

    江舟沉吟道:“看来这阳州看着太平,却也未必真的宁静啊。”

    难怪他在南州时,就听说这里有净土邪宗,其势甚大。

    如今净土邪宗他还没有看到。

    但这尊胜寺,恐怕与净土宗脱不了干系。

    江舟旋即一笑。

    就算是真的又如何?

    这跟他也没有关系。

    净土邪宗?

    这名字也不知道是谁传出来的,是不是真的邪还不好说。

    至少看阳州的景象,比南州强太多了。

    那些朱紫权贵也不是傻的。

    轮不到他来操心。

    江舟此番来阳州,本就没有什么雄心壮志。

    江都的环境,很适合静修。

    不干活,还有工资拿,闲着的时候参修一下至乐之道。

    这才是过日子。

    不过这晚这事也算撞上了。

    绣衣盗折在他家中,那些大盗明显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倒还需防备些。

    还有尊胜寺……也是个麻烦。

    当下拿过那部金丝封皮的经书,递给纪玄:“你把这东西寻个时机,还给尊胜寺,不要惊动任何人,也不要暴露了自己。”

    “还有那绣衣盗,平日里多留心些,也不必刻意打探,留意其动静便是。”

    江舟说着,又从弥尘幡中拿出四个巴掌大小,如同牌坊般的物件。

    这是其余四扇落神门。

    “将此四物,悬挂在咱们家中四极之位。”

    纪玄将东西一一接过,一句也没有多问,便应了声是。

    自去按他的话行事。

    五扇落神门,能大能小,本就自成阵法。

    以他房间的这一扇为中心,四门落四方。

    江宅就已经固若金汤。

    能他得空,布下太阴奇门大阵,那就真是万无一失了。

    谁来找麻烦他也不怕。

    大不了就躲在家里不出去。

    江舟很快就将这件事放在脑后。

    清空了杂念,继续抄写经文。

    一直到了后半夜,抬起头,朝之前他拿了经书的屋顶看了一眼。

    还真是集体作案?

    微微一笑,便又低下头。

    ……

    离江宅不远的民居屋顶上。

    一人影无声无息地落下。

    一身黑色绣衣,将头脸都罩住。

    在屋顶上翻找了一阵,一无所获。

    气息猛地一乱,把脚下的瓦片也踩碎了几块。

    “哪儿来的野狸?踩坏老子屋顶多少次了!”

    “他娘的!别让第子逮到你!”

    下面传了一阵骂骂咧咧的声音。

    黑衣人形一晃,便消失在夜色里。

    “老王,大半夜的,你瞎叫什么呢?”

    那人的叫骂声惊扰了不少邻居,惹了众怒。

    好几个人都跑了出来咒骂。

    这老王也不怵,在门前沉腰坐马,舌战四邻。

    一家清贫的屋舍前。

    “老张,什么事啊?”

    “没事,你睡吧。”

    纪玄给江宅找的帮工张实,应了屋内的婆娘一声,在门口看了几眼,见不是什么大事,便来到房舍边上的厨房里,看了眼还点着火的灶头。

    打开灶上的笼盖,里面是一大锅蒸饼。

    张实看了看火候,便将火熄了,回转房中。

    在其离开后,一只苍白的手,从窗口伸出进来,打开了笼盖……

第360章 典薄 (求订阅、月票)

    早晨。

    “当家的,怎么的又少了几个饼子?”

    张实的婆娘许氏打开蒸笼,将蒸饼一个个拾进挑箱。

    来回数了几遍,姣好的面容顿时沉了下来。

    正在一旁忙活的张实抬起头:“少了?怎么会呢,大概是你昨夜里面和少了吧。”

    “这都几天了,天天都少几个饼子,我和多少面我还不知道?”

    许氏皱眉道。

    “我刚才送了几个饼子过去给江公子府上了,可能是我多拿了几个,少几个就少几个吧,不打紧。”

    张实没怎么放在心上。

    家里又没进贼,进了贼也不会只偷几个饼子。

    一文钱都不值当,偷来作甚?

    “人家江公子是贵人,就你那破饼子你也好意思拿去送?”

    许氏嗔怪地说了一句,回过头来,却是往屋里看了一眼,眼里透着几分狠色。

    几人?这可少了半笼子。

    肯定是那小贱种偷吃!

    “我出门了!”

    张实朝屋里喊了一句,挑起蒸饼。

    他被纪玄找来帮工前,就靠卖饼为生。

    现在也没放下这门营生。

    “好。”

    许氏姣好的面容,带着温婉的笑意,一直将他送出门。

    等张实背影转入巷角不见,许氏脸上的笑容便消失无踪。

    回头看向屋里,脸色沉了下来。

    “小贱种,又偷吃饼子,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呜哇~!”

    屋中传稚嫩的哭声。

    “不许哭!”

    怒骂声响起,哭声渐息。

    ……

    江舟从房间里走出,站在院子里伸了个懒腰。

    埋头抄了几天经文,虽然不累,却有点腻烦了。

    “公子,您终于舍得出来了!”

    纤云弄巧已经把早食、案几给他端他上来。

    就放在枯荣双树下。

    “再不出来,都要把自己捂臭了。”

    “哈哈。”

    江舟笑道:“你家公子就是捂粪坑里也是香的。”

    “咦惹~”

    弄巧做了个干呕的动作,显然被恶心得不轻。

    鼓腮道:“公子,您早食还用不用了?您不用婢子还想用呢!”

    纤云掩嘴轻笑,旋即问道:“公子可是要出门?”

    “嗯,得去趟司里了。”

    今天他得去肃靖司一趟。

    干活是不会干的,能闲一天是一天。

    不过也不能一直不去司里,他还没算正式上任。

    今天得去露个脸,领个闲差回来再继续宅。

    顺便还要把弥尘幡里的伏魔金塔移交。

    江舟拿拿起一个饼,咬了一口,有些意外地朝纤云道:“这饼还挺香,你做的?”

    纤云笑道:“是后巷的张实送来孝敬公子的。”

    “他在到咱家帮工前,还有个卖饼的营生,每天都会做些蒸饼上街去卖。”

    江舟笑道:“怎么?老纪这么小气,工钱没给足啊?”

    “那倒不是。”

    纤云认真的想了想:“婢子听说,他们家原本家境还算殷实,”

    “不过自打其妻病故,日子就难过了许多,本就有两个儿子,后来娶了个继室,又生了一个,就更难了。”

    “一家人吃穿用度都不少,大儿子还在书塾里读书,说起来,也是挺不容易的。”

    “是吗?家中还有人读书,那确实不易,让老纪平时多给找他些活干吧,工钱多给些。”

    江舟随口道。

    弄巧闻言皱鼻道:“公子,你不知道,那个张实的婆娘不是好人,我听说……”

    纤云责怪地打断道:“弄巧,别拿这些嚼舌根的事搅扰公子。”

    她自然知道弄巧想说什么,不过正因如此,才不想污江舟听了这些糟心事,心中不痛快。

    江舟笑了笑,也没多问。

    吃了早饭,便出门走上了街。

    “江公子!”

    也是巧了,走上街头,迎面便碰上了挑着担子的张实。

    江舟笑道:“张实啊,这是要上街?”

    张实憨憨一笑:“对,蒸些饼子去卖,”

    江舟点点头,张实以为就这样了,刚要挑着饼箱离开

    江舟忽然道:“你会养马吗?”

    张实一愣道:“倒是曾给富贵人家喂过马。”

    江舟道:“我家里最近杂事颇多,还有马要喂养,你这饼也莫要卖得太晚了,早些回来,帮我照料好马匹,每月去向纪玄多要一钱银子。”

    张实大喜:“是!谢江公子!”

    江舟看着他欣喜地挑着饼箱离去,摇了摇头。

    他虽然打开了心眼,但平时也不会随意去窥探,反而刻意收敛。

    否则那些家长里短,人语鸡鸣狗吠,都能把他烦死。

    不过就算如此,隔着半条巷子,张实家中这几天发生的事,也没能瞒过他。

    闲事莫管,何况是别人的家事?

    清官难断家务事,提醒一下,也算是尽些心力了。

    ……

    “江大人。”

    来到肃靖司,守门的甲兵还记得他。

    “日前来得匆忙,还没来得及和诸位见见。”

    江舟笑道,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子:“江某新官上任,见面礼还是要给的。”

    眼前这个头领,名叫雷肃。

    几天前来报到时他就知道了这些甲兵的身份。

    这些甲兵其实不属于肃靖司系统,而太守府所属的巡防军。

    江都各部衙门都是由他们看守。

    算是统一调配的安保大队。

    雷肃一怔,旋即忙道:“标下怎敢……”

    江舟道:“诶,小东西,雷统领和诸位兄弟莫嫌弃。”

    雷肃闻言,不好再推辞,接了过来:“多谢大人赏赐。”

    江舟笑了笑,便走进衙门。

    “头儿,这位江大人倒是一幅好脾气,还真讲究。”

    “快看看!”

    江舟一走,守门的甲兵便围探头探脑。

    雷肃不在意地一笑,打开了瓶子,便是一愣。

    原本他还不怎么在意所谓的见面礼,毕竟在他想来这位江大人初来乍到,一穷二白说不上,但也不大可能拿出什么能让他动心的东西来。

    “豁!血煞丹啊!”

    几个甲兵看到瓶子里隐隐透出的血煞之气,都是一惊。

    “这么多,怕不是有二三十颗!”

    军中武道,和肃靖司一样,都是修炼血煞为主。

    血煞丹蕴含精纯的浓郁血煞,是修炼武道的绝佳辅助。

    江舟在吴郡立下的功劳,足够他从肃靖司拿许多东西。

    他自己未必用得上,但有备无患,来之前准备了不少杂七杂八的东西。

    众甲兵得了这瓶血煞丹,即便平分到十几个人手中,也足够他们两三个月的用度。

    平时他们想要得到一颗,那都是要把脑袋提在裤腰带上才行的。

    自然高兴不已。

    “我说什么来着?看到没有,这位主儿一来就收买人心,肯定是不甘于寂寞。”

    “听说他原来就是个执刀人,短短大半年时间,就一跃而成从五品命官,若说他是个淡薄名利的,打死我都不信。”

    司衙中一个角落,有几个人冷眼旁观,将门口景象看在眼底,低声议论着。

    “不管他甘不甘于寂寞,反正衙里职司就这么多,他这个士史若从别人手上抢饭吃,可没这么容易,不管是哪边,可都不是吃干饭的。”

    “得,也不关咱们的事,且看热闹吧。”

    ……

    百解堂上。

    梅清臣呵呵一笑:“江士史不必在意,这些人整日闲着就喜欢嚼嚼舌根。”

    他很清楚江舟的实力,虽然隔得远,但这些话语不可能瞒得过江舟耳目。

    江舟喝了口茶,笑道:“梅司丞多虑了。”

    “江士史果然心胸开阔。”

    梅清臣忽然道:“不过……他们说的也并非全无道理。”

    “司中情况,江士史大概也了解了些,对于接下来的安排,可有什么想法?本官当尽力满足。”

    “不必刻意安排,该如何,便如何。”

    江舟笑道:“若是可以,江某便邻一个修订条文典籍的职司吧。”

    士史之职,可以说管得很杂,刑狱,诉讼,追凶,制定条例,修补典籍,等等都有涉猎。

    说是万金油也可以,说是不用管事的闲官也可以。

    就看他怎么选。

    “这……”

    梅清臣有些意外,不过看江舟神色,不似作伪,只好答应。

    “既然如此,司中典薄之职正好空缺,江士史便一同兼领了如何?”

    江舟笑道:“可以。”

    典薄,管理修订文书法例,图书典籍,正合他意。

    梅清臣心中松了一口气,却也有些遗憾。

    老实说,对于江舟的安排他也为难。

    以他所了解,这是个人才,不用着实可惜。

    可要用,又得考虑其他人能不能接受,实在难以安排。

    江舟已经开口道:“梅司丞,吴郡刀狱转送来的妖魔尚未移交,未免夜长梦多,还请梅司丞带下官走一趟刀狱吧。”

    “正该如此。”

第361章 讨债 (求订阅、月票)

    江都肃靖司的刀狱比吴郡看起来更像样些。

    从司衙后的牢房中,有一条地道,直通数里外的洞庭湖底。

    是一座水下牢狱。

    关押妖魔的也不仅是伏魔金塔。

    还有大量监牢。

    据梅清臣说,这水下牢狱通体都是用一种神金所铸。

    上面刻有许多法咒。

    外力难摧,牢不可破。

    即便地龙翻身,三千八百里洞庭湖水倒灌,也难摧其分毫。

    镇妖石也不过是个辅助罢了。

    像是吴郡刀狱那种情况,绝对不可能在这里发生。

    窥一斑而知全豹。

    有这样一座水下牢狱,就可以看出阳州对于打击妖魔的力度。

    也难怪在阳州城邑之地,少见妖魔。

    一但有妖魔犯事被抓,那真的是永不见天日了。

    江舟对此也十分满意。

    虽然他很需要妖魔,却也不希望吴郡之事再重演。

    这天下妖魔多的是,想要刷经验并不难。

    本身刀狱就会定期处决妖魔。

    他的士史一职本也有决狱之权。

    虽然领了个典薄的清闲差事,但也正因如此。

    在别人眼里,他大概是做出了极大的退让。

    若偶尔要亲自勾决一两个妖魔,也断然不会有人阻挠。

    那便是刻意跟他过不去了。

    届时他要发飙,也没有人说得出什么来。

    刀狱这边,对他来说只有遇上大妖大魔才有意义。

    险些外,山界的冤孽林也是一个备选地,偶尔去逛一圈没准就有大收获。

    其余的,平时稍加留意,自己在外面就能解决,倒不用太依赖肃靖司。

    江舟走在大街上,在繁华的集市四处闲逛。

    现在让他苦恼的,反倒是兜里没什么钱了……

    在吴郡镇守半年,吴郡上下都是供着他,一切用度根本没有需要他考虑的余地。

    到了江都可就没这待遇了。

    他的俸禄不算少了,从五品士史,俸六百石粮,外加六十两银。

    在吴郡,恐怕都足够普通百姓之家近十年用度。

    但这半天逛下来,他发现江都物价远比吴郡高得多。

    他这月俸自己用就算了,还要养一大家子人,可就有点紧巴了。

    而且他还有个吃宝剑的习惯……

    说起这个,江舟就想起来了。

    他还和文茂斋有合作关系。

    那本《群雄录》和楚留香的个人传记《血海飘香》销量可是不低的。

    不过因为楚王那厮,吴郡商路断绝,他已经很久没有收到分成了。

    别的不说,楚留香的名号都被那群绣衣盗拿去用了,拉起了那么大一个队伍。

    可以想见,至少楚留香的传记在阳州是卖得不错的。

    江舟现在还没心思去找那个侵犯名誉权的绣衣盗要版权费。

    不过卖书的分账可得去要回来。

    江舟现在倒有点担心,这文茂斋会不认账。

    毕竟这可不是彼世,没有那么完善合同法。

    出了南州,没有当初那个跟他合作的掌柜,别人认不认还真不好说。

    文茂斋是大稷全国大型连锁书店,江都如此繁华之地,自然不可能没设有分店。

    江舟在街上随意拦了几个人,便问出了文茂斋所在。

    这文茂斋竟也在洞庭湖边,说来也巧……还真不巧,洞庭湖大得很,那地离他住的地方还真不近。

    “咦?这位公子好气度!”

    江舟刚一走进文茂斋,一个衣着看似简朴,用料却极考究的中年迎了上来。

    “公子看着面生,是第一次到敝号吧?”

    “那公子真是来对了,敝号别的不敢说,经史典籍,名家名作,应有尽有。”

    “太冲先生的《摘星图》,希孟先生的《神女赋》,大儒袁公望袁老的亲笔手书,敝号也是都有的!”

    “公子来看看,可有所需?”

    “……”江舟一句话没说,这中年就口若悬河说了一大堆。

    不过他说的若是真的,那这处文茂斋的实力还真是不一般。

    江舟也算半只脚踏进了文坛士林中,在吴郡守城时,与吴郡同生死的有不少文人名士。

    那是真正有风骨之人。

    也曾与江舟打过不少交道。

    所以江舟知道这中年嘴里的那几个名字可都不一般。

    他们的亲笔字画,都算得上是宝贝了。

    不过江舟对此没有兴趣。

    “阁下是这里的掌柜?”

    中年笑道:“正是,敝人周九归。”

    江舟舟便伸手入怀里掏了掏,其实是从弥尘幡中掏出了一张文书。

    “请周掌柜过目。”

    周九归略微诧异,却也接了过去,扫了一眼,脸上的热情便敛去了许多。

    脸上的笑容依旧,却透着几分冷淡:“这位公子,此契乃是黄掌柜所立,您该去找他才对。”

    他一看这上面的内容,便猜到这年轻人是来要钱的。

    能有好脸色才怪。

    江舟早有所料,也没有什么气愤,只是收回契纸,扬了扬道:“难道这上面不是你们文茂斋的印?”

    “虽同是文茂斋,可这天下各处分号,却是各有分管,公子您在吴郡分号立的契,自然要去吴郡讨要才是。”

    江舟忽然走到一旁,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扬了扬道:“那为何你们这里也卖这书?”

    正是他写的那本《群雄录》。

    周九归不以为意道:“书自然是卖的,不过所得银钱,都会运归总号,再下发各处分号,公子若想要分账,那便只能到吴郡分号去要了。”

    “是这样?”

    “那叨扰了。”

    江舟点点头,也不多说,掉头就走。

    这干脆劲倒让周九归愣住了。

    看着江舟离去背影,眉头深皱。

    若是一般人,他自然就是轰出去了事。

    可是这个年轻人,却让他有点摸不透。

    只这身气度,就不像是普通人。

    可不要招惹了什么大人物……

    想着,他招来一个伙计,让他跟了上去。

    倒不是想做什么,只是让他去打听江舟的身份。

    身后跟来了个尾巴,自然是瞒不过江舟。

    不过这也正合他意,也没去理会。

    “哎哟!”

    “又钓上一条鱼!”

    “好大一条鱼啊!”

    “这是多少条了?”

    “怕是已有上百之数!”

    路经洞庭湖,江舟忽然看到一座石桥下的堤上围着一群人。

    惊呼之声不断从起中传出。

    江舟本不想理会,但从人群间隙之中,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让他停下了脚步。

    传他金刚九会的乞丐疯僧!

第362章 钓龙 (求订阅、月票)

    江舟心中略微犹豫。

    他之前只当这癫丐僧是个大麻烦,现在也没有改变看法。

    不过无论如何,他再不想承认也好,这癫丐僧怎么也对他有传法之德。

    而且当初吴郡遭劫,若非他出现,那只白骨巨手之下,吴郡未必能有机会等到他赶回。

    没见到就算了,既然碰见了,他倒不好刻意回避。

    便走了过去。

    挤进人群之中,便见这癫丐僧仍是一副邋遢得令人望之远避的模样,毫无形象地半躺在石堤边上。

    在他对面,是一个头戴斗笠,作渔夫打扮的老叟。

    也坐在湖边石堤上。

    边上放着一个鱼篓,里面已经装了不少鱼。

    老叟手里拿着的一根钓杆,握在手里,垂入水中,轻轻一甩,就是一条鱼被钓上来,准确地落入鱼篓中。

    再一甩,钓钩又垂入湖中。

    只是这片刻间,他已经又接连钓上几条鱼。

    那鱼篓明明已经装满,但老叟不断地钓上鱼装入其中,就是不见满溢出来。

    每一次都引得堤上的围观之人发出阵阵惊呼。

    鱼篓边上,一个赤脚汉子,打扮看起来像是个渔夫。

    看着鱼篓里满满的鱼,一脸的兴奋。

    而癫丐僧却是躺在地上,一脚搭在膝盖上一以手支头,另一支手提溜着一根不知道从哪里扯来的长长的芦苇杆,垂入水中。

    许久也不见动静。

    脸上却始终是一副不屑之色。

    江舟挤进人群的时候,他斜着眼睛扫了一眼,便不再理会。

    江舟看得心中纳闷,不由朝边上一个吃瓜众问道:“这是在做什么?”

    吃瓜众皱眉打量了他一眼,似因为被打扰他看热闹有所不悦,见他气度不凡,才神色稍霁。

    “在比钓鱼啊,这都看不明白?”

    “这老渔翁本来好好地在此钓鱼,也不知怎的,被这乞丐见了,嘲讽他不会钓鱼。”

    “两人便争吵起来,便说要比试一番。”

    “不过这乞丐摆明就是在找事,这不?这老渔翁都掉上这么多鱼了,他一条也没钓上。”

    “用一根芦苇秆就想钓上鱼来?开什么玩笑呢!”

    江舟闻言,不由有些无语。

    堂堂一品至圣,就这么无聊?

    不过那个老叟显然也不是个普通人。

    他这根本不是钓鱼,那些鱼根本是排着队来咬他的鱼钩。

    众人啧啧称奇地指点着那不断钓上鱼来的老叟。

    老叟置若惘闻。

    众人一条一条地数着他钓上来的鱼,都数到了二百余条。

    老叟才忽然停了下来,转头看了眼癫丐僧。

    微微一笑:“老乞丐,我这鱼都钓上来百多条了,你却是一条未钓上,你还不认输,总要定个章程才是,难不成你我要在此钓上一辈子?”

    “钓上鱼有什么本事?”

    癫丐僧半坐起来,伸出一只小拇指,探进了鼻孔里。

    一边搅,一边冷笑道:“老子若想,一口气能把洞庭湖里的鱼都吹上来。”

    围观众人哗然。

    却是嘲笑癫丐僧。

    说他胡吹大气。

    难道真想用这胡吹的功夫吹出鱼来不成?

    老叟呵呵一笑。

    却不知是嘲笑癫丐僧,还是别有所指。

    “那你待如何?”

    癫丐僧搅着鼻孔,冷笑道:“钓这些烂鱼烂虾,不算本事,有本事,就钓一条真龙上来。”

    “谁若把真龙钓上来,那才算赢了。”

    “哗!”

    众人更是哄笑不已。

    钓龙?

    那怕是神仙下凡也没这本事吧?

    再说了,这洞庭湖边,竟敢说这等狂言妄语。

    也不怕龙王爷爷听到了怪罪?

    还真有人脸色大变,怒骂癫丐僧:“你这疯乞丐!怎敢胡言乱语,亵渎龙王爷爷?”

    “惹得龙王震怒,连累我等江都百姓,你是百死死莫赎!”

    “嘿嘿!”

    癫乞丐连连冷笑,对一个个怒骂者视若无睹。

    朝老叟道:“老东西,你比是不比?”

    老渔翁眼中似有一丝精光闪过,旋即哈哈一笑道:“老朽终日钓鱼,也钓得有些厌腻了,今日便钓一钓真龙也好。”

    他说着,提出了钓勾。

    忽地回过头,看向人群。

    “小兄弟,老朽年迈,真龙之力,翻江倒海,要钓真龙,老朽这老迈之躯怕是力有不及,你可否代老夫执钓?”

    人群哄然。

    这老叟还真的答应了?

    目光纷纷投向老叟所看之人。

    正是站在人群前的江舟。

    江舟更是一愣。

    不明白这老头儿怎么突然找上他这个吃瓜的。

    “嗤!”

    正当江舟想开口之际,一声嗤笑传来,却是癫丐僧在冷笑:“钓条小龙罢了,还要啰啰嗦嗦,费这般多事?”

    “你若没本事,便滚一边,且看老子手段!”

    “小子,你也给老子站一边去,别在这里碍手碍脚!”

    江舟看到癫丐僧用嫌弃的目光连瞪了他几下。

    再看看老叟殷切的目光。

    笑了笑,朝老叟露出几分歉意的神色,退到了人群中。

    老叟脸色微微一滞,便露出几分失望之色,摇了摇头。

    “哈哈!”

    还没两句话的功夫,便听癫丐僧发出一声大笑。

    洞庭湖边的人便突然发现万顷碧波突然翻起了巨浪。

    一个巨大的漩涡在无边无际的湖中出现。

    石堤上,癫丐僧满头蓬乱脏污的头发狂舞,手持一根芦苇秆,发出癫狂的大笑。

    围观众人惊疑不定地看着他手中的芦苇秆。

    本不过几尺的芦苇秆,竟不知何时,变得极长。

    在他手中绷得紧紧的,一直延伸到数百丈外的湖中。

    湖水底一上,似乎有一条巨大无比的鱼咬住了一般,扯着紧绷的芦苇秆,来回不住的挣扎兜圈。

    湖面上一时巨浪翻涌。

    “嘿嘿!”

    “还想跑?给老子出来吧!”

    “轰隆!”

    一声巨响,湖水炸起一道惊天水柱。

    “昂——!”

    便听一声龙吟震天。

    整个江都城都被惊动。

    “龙!”

    “真龙!”

    众人竟见癫丐僧猛地一扯手中芦苇秆,一条庞然大物便被其扯出湖面。

    当空狂舞不已。

    鹿角,牛耳,蛇项,蜃腹。

    四爪腾云,长须舞动,碧鳞映日。

    可不正是龙?

    不过这传说中能行云布雨,翻江倒海的龙王爷爷,此时龙口正被一根小小的芦苇秆缠绕。

    一双巨轮般的双眼泛出赤红的光。

    长达数百丈的龙躯在空中挣扎狂舞,却始终无法挣脱。

    狂风怒卷,惊涛狂涌。

    无边洞庭湖,一时刮起了狂风,下起了骤雨。

    许多百姓眼见此奇景,自然是目瞪口呆。

    一些人心中却是早已被掀起惊涛骇浪。

    这可是洞庭龙王啊!

    谁这么大胆……不,是谁有这般手段!?

    “哈哈!”

    狂风骤雨中,癫丐僧狂笑不已。

    “老东西,认输不认输!”

    “唉……”

    老渔翁却是看也不看癫丐僧和那条龙一眼。

    反而朝江舟看过来,目中露出几分惋惜之色。

    旋即提起鱼篓,背在身后,转身就走。

    说也奇怪,他走得也不快。

    可几步之后,江舟便不见了他踪影,甚至不知道他是往哪里走,又是怎么消失的。

第363章 扶龙 (求订阅、月票)

    可怜的老龙被一根芦苇秆牢牢地锁着。

    任由它如何挣扎,也难以挣脱。

    似乎那不是一条龙,而是一条巨大的泥鳅。

    一双巨大的龙眼,就是普通百姓都能看得出来,那是一种又羞又怒的色彩。

    一时间心情有些不知如何形容。

    既有对龙王爷爷冒犯的恐惧,又有一种茫然、兴奋兼具的奇妙感觉。

    那可是龙王爷爷!

    “老泥鳅,跟你耍耍罢了,用不着这么瞪着老子。”

    “小心气坏了身子,一命呜呼,那就真是可喜可贺了,老僧我可是一直想尝尝龙肉的味道!”

    癫丐僧狂笑着说出气死龙不偿命的话语。

    空中的洞庭龙王却突然不再挣扎,安静了下来。

    一双龙爪像人手一样抱拱,朝癫丐僧连连作揖。

    “啧啧,真无趣。”

    癫丐僧反而大失所望。

    还咂了咂嘴,满是期待落空的遗憾。

    似乎为无法品尝龙肉而大感可惜。

    “罢了罢了。”

    癫丐僧手一抖,缠住龙口的芦苇秆松开,老龙如蒙大赫,却是半刻也不敢停留。

    龙尾一摆,呲溜一下钻进了洞庭湖中。

    风浪止息。

    癫丐僧随手将手中的芦苇秆扔掉。

    不过两三尺长的一根普普通通的芦苇秆,任谁看了也不会相信,这东西竟然能锁住一条真龙。

    江舟本以为癫丐僧闹出了这一幕,必然会被众人所敬畏。

    或是敬如仙佛,或是畏如魔鬼。

    但癫丐僧看着老龙入水,撇了撇嘴,拍了拍手,便转身晃晃悠悠地钻入人群之中。

    所有人却都视如未见,不,是看到了,但一个个露出嫌弃的目光躲避。

    似乎那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肮脏乞丐。

    而不是拿着一根草根就能钓出真龙的神人。

    江舟微微沉吟,便跟了上去。

    很明显,癫丐僧是用了某种手段。

    只有他自己没有受影响。

    江舟不认为是自己有能力抵挡癫丐僧的神通,只能是他有意而为。

    是有意而为,自然就是要他跟上的意思。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

    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官府各衙中的人才堪堪赶到。

    但有一点是可以确认的,这是一件很令他们头疼的事。

    洞庭龙王受此羞辱,那个神人自然不怕。

    肃靖司虽然也不惧,但他们却要顾忌方方面面。

    洞庭龙王不是一般的妖魔,是授了位业的水族。

    他们还得头疼如何去安抚这老龙。

    ……

    “前辈怎会在此?”

    江舟在一条小巷里找到了癫丐僧。

    他正躺在一棵树下,悠哉地打着盹。

    江舟到来,他也只是一只眼睛睁开条缝,斜睨了他一眼。

    “阳州富庶,正合老子乞讨化缘,又乃人间净土,老僧岂能不来朝拜?”

    “如此人间乐土,老子这穷叫化在这里很奇怪吗?”

    阳州富庶是不假,人间净土……

    江舟觉得这疯和尚若有所指。

    癫丐僧忽然又道:“倒是你小子,就是灾星一个,老子每次见你都是乌云罩顶,走到哪儿哪就有麻烦。”

    江舟一怔,旋即微微一笑,执礼道:“还请前辈指点。”

    “嗤~”

    癫丐僧发出一个不屑的鼻音,忽然消失,又忽然出现。

    一如初见,像只蝙蝠一样悬空倒吊在江舟面前。

    摸着下巴道:“这次倒是干净了些,看着没那么碍眼了。”

    “混混洞洞……这是牛鼻子的把戏。”

    “枯荣无常?倒是好手段……”

    他嘴里嘀嘀咕咕,念念有词。

    却是将江舟看了个通透。

    下一刻,却忽然落地,瞪起眼,指着江舟怒骂:“你小子怎么没练老僧给你的东西?”

    “怎么?是嫌弃老子的东西配不上你吗!”

    “……”

    江舟看着喜怒无常,疯疯癫癫的丐僧,实在有点头疼。

    所以他之前才一直排斥接近这人。

    心中转着念头,面上笑道:

    “前辈神通广大,所传妙法博大精深,晚辈苦苦参悟,也不过是学得了一式降三世金刚掌,实在难以领悟更深。”

    “嘿嘿,那是自然。”

    “你小子也算有些资质,老子这通天妙法,换了别人,怕是一辈子也休想摸着门槛……”

    “不对!老子教你的明明是大梵寺那些死秃驴的垃圾!妙个狗屁!”

    癫丐僧先是得意一笑,又突然变脸大骂起来。

    江舟眼见他脸上一阵变化,愤怒、痛恨、悲苦、欢喜等等情绪全都在闪现。

    让人心惊肉跳,生怕他下一刻就发癫发狂。

    还好,过了一会和,这癫丐僧又像忽然忘记了一般,所有的情绪全都消失,又变成了那副对所有人都不屑一顾的狂态。

    “小子,你可知道刚才那个老不死想干什么?”

    江舟道:“请前辈指点。”

    癫丐僧冷笑道:“想钓‘真龙’的,不是老子,而是那个老不死。”

    他斜睨江舟:“老僧说的可不是那条老泥鳅。”

    江舟听得明白,癫丐僧此时所说的“真龙”和刚刚那条老龙不是一回事。

    想到刚才那个老叟古怪突兀的举动,若有所悟道:“难道他想钓的是我?”

    “嘿,你?你还不够格。”

    出乎意料,癫丐僧却不屑一笑。

    “你最多也就是一个执钓人,他是想让你来代他执钓,真龙一出,便让你来扶佐那真龙。”

    “刚才你要是接了他的钓杆,嘿嘿……”

    他没有说怎么样,但江舟也能猜得出一二。

    所以那个钓鱼老叟是有意在那里等他“上钓”的?

    目的便是为了给他选择的“真龙”找一个扶佐之人……

    好家伙,别人愿者上钩,“姜太公”是执钓的,钓的是“文王”。

    他却是被人钓的“姜太公”?

    江舟被癫丐僧一阵嘲讽,倒没什么羞恼。

    现在他便想知道的,是这老叟找的“文王”是哪个?

    有机会……一定要拍烂他的脑袋!

    真以为谁都有资格当文王吗?

    莫名其妙被人“选中”,还是去给人当小弟,江舟感受到了浓浓的恶意,很不爽。

    江舟现在哪里还不明白,癫丐僧突然出现在这地方,是为了帮他?

    眼前这个丐僧虽然疯疯癫癫,但其道行却是自己此世所见最高不可测的一个。

    那钓鱼老叟能让他亲自出手,绝非等闲之辈。

    他现在没法请神,最大的底牌也没了。

    若非癫丐僧出来,搅了他的好事,没准他现在还真中招了。

    “想明白了?”

    癫丐僧将他的神色变化收在眼底,很满意地说了一句。

    然后又面露不屑:“看看你这没出息的样子,一点小事就藏不住杀心。”

    “真让你遇上那老不死,就凭你这点本事,嘿嘿,还是省省,乖乖听话吧。”

    江舟回过神,朝癫丐僧正色道:“多谢前辈。”

    癫丐僧忽然眯眼一笑:“谢老子?你怎知老子是不是也别有所图?”

第364章 太阴奇门 (求订阅、月票)

    江舟笑道:“前辈神通广大,即便是要摘星拿月,也不是不可能,晚辈又有何德何能,能让前辈算计?”

    “那可未必。”

    癫丐僧古怪一笑。

    “那个满天下钓鱼的老不死就不比老子稍弱多少,他能算计你,老僧为何就不能?”

    “这……”

    江舟沉吟道:“前辈,晚辈确实心有疑惑,可否请前辈指点?”

    “嘿嘿,你在吴郡做的好大事啊。”

    “虽然有人为你极力封锁遮掩,却瞒不过老不死那等人物。”

    “小子,后台挺硬啊。”

    癫丐僧看着江舟发出一阵怪笑。

    “呵。”

    江舟对癫丐僧的揄揶不以为意,他本也没想过吴郡的事会密不透风,那根本不可能。

    发出一声自嘲:“原来我不仅没资格做这真龙,连这扶龙之人都只是因为有后台啊。”

    癫丐僧冷笑道:“怎么?这就泄气了?”

    江舟笑道:“泄气?前辈说笑了,不过是些不相干的人罢了,别人如何看我,只要他不来犯我,又与我何干?”

    “哦?”

    “听你这意思,是很不爽那老不死的?”

    癫丐僧斜睨他道:“你知不知道,以那个老不死的身份,就算是给他捧臭脚,只要他放出一句话,这天底下多的是人争抢着去给他捧。”

    “他让你为其执钓,可是天大的善意,你那时若接了他的钓竿,没准便成了其关门弟子,可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好事。”

    江舟摇头一笑:“这样的善意不要也罢,谁若想要也随他。”

    癫丐僧冷笑道:“你是不是觉得,你有那个武圣在身后为你撑腰,就看不上那个老不死了?”

    不待江舟回答,他脸上又一阵变幻,各种诡异的神色不断闪过,如癫似狂。

    嘴里还在喃喃自语:“你以为,那些个仙门圣地真会怕了一个武圣?”

    “何况那个老不死的来历,连那些所谓的圣地,也未必敢招惹……”

    “三灾难过,三千寿劫,灾劫不破,始终不过是一场空……”

    “大劫当前,也不过是大些的蝼蚁罢了……”

    “哈哈哈哈……呜……”

    癫丐僧一阵狂笑,笑着笑着竟又哭了起来。

    完全一副疯癫痴傻的模样。

    江舟看得有些心惊肉跳。

    生怕他突然发起狂来。

    正想着要开口,却见癫丐僧突然转身就走了。

    一边走,一边仍在哭哭笑笑,身形颠颠倒倒。

    江舟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叫出声。

    很快癫丐僧的影子就转出了巷子,没入了来往的人群中。

    “这算个什么事啊……”

    这癫丐僧疯疯癫癫的,说话做事都有头没尾。

    不过他提到的一些词汇却是让江舟记在了心里。

    大劫?

    江舟摇摇头,也走出了巷子。

    想那么多也没有意义。

    有这时间,他还不如提着刀去找两只妖怪聊聊人生理想。

    江舟刚从巷子里走出来,便见到那个文茂斋伙计在人群中探头探脑,也懒得去理会。

    反而特意从他身前走过。

    小伙计本来跟丢了人,正满心着急。

    见到江舟在人群中一晃而过,顿时大喜,又咬了上来。

    一直回到家中,那个小伙计仍在远远看着。

    “公子,这小子……”

    出来迎他的纪玄一眼便发现江舟身后的小尾巴。

    江舟笑了笑道:“不必理他,没准过两天,就有人给咱们送钱来了。”

    “送钱?”

    纪玄一怔,但见江舟没有理会的意思,也打消了去给那小子一点教训的意思。

    不用两天,只是过了一晚上。

    就有人送钱上门。

    是文茂斋那个掌柜周九归。

    他面上带笑:“江公子,昨日公子离去,小的又仔细核实了一番,发现竟是小的错漏了,公子那张契约在文茂斋任何一家分号都可兑现!”

    “便连夜向总号伸请拨下银两,不过总号离此千里迢迢,一来一回,颇耗时日,”

    “小人就从敝号调出银两,先行垫付给公子。”

    “那怎么好意思呢?”

    江舟看了一眼他送来的盒子,里面装的是金子,

    这份量可不少。

    估计不仅没有短少他的,反而还给添了不少。

    周九归连声道:“应该的应该的!”

    “行,那我就收下了,老纪,送周掌柜。”

    “不敢不敢!”

    周九归连声推辞。

    等离开后,远离了江宅,才擦了擦头上冷汗。

    昨天那伙计回来,说这年纪轻轻的公子哥,竟是肃靖司的士史。

    可把他吓得够呛。

    文茂斋买卖做得虽然大,背后靠山也够硬。

    但那是上面那些人,他一个分号掌柜,可得罪不起一个五品命官。

    江宅。

    江舟看着一盒满满的金子。

    这是大半年来的分账,怕不是有几百两。

    足够解一下燃眉之急了。

    这笔钱用来过日子,绰绰有余。

    不过江舟自昨日碰上那个钓鱼老叟,还有癫丐僧嘴里疯疯癫癫的话语,让他生起几分急迫感。

    别的可以缓,但太阴奇门阵的布置,却不能再缓了。

    这东西得自鬼神图录,属于“术”。

    他要布置不难。

    问题在于布阵所需的器物。

    太阴奇门,其实是太阴,奇,门,三者合为一阵。

    太阴,为至阴至寒,幽暗之所,纯阳之神。

    奇,为三奇,就是三个阳爻,乾卦,至刚至大,代表天。

    门,是开、休、生、伤、杜、景、死、惊八门。

    太阴为枢,三阳拱卫,八门在外,即为太阴奇门阵。

    其虽以“太阴”为缀,其实是以“奇”为最。

    因为“天”是至刚至大,也是生生不息。

    是维系整个阵法最核心的力量来源。

    也以能作为“奇”的阵眼器物最为难寻。

    不过江舟恰恰就有一个合适的。

    日月五星轮。

    日、月、星三光合辰,至大至刚,力能崩山毁岳,正好用来作为“天”。

    至于八门,各自对应五行,只要有合适的五行之物便可。

    只要钱到位,并不是难事。

    现在最麻烦的反而是“太阴”之物。

    需要至阴至寒之物,还要能承受日月五星轮的“天”之力,且不能是死物,内中需有“神灵”自生。

    否则布下的阵法也只是虚有其表罢了。

    本来他的冰魄寒光剑是不错的选择。

    这剑以本极玄冰精英凝炼而成,虽非至阴,却是至寒。

    其威力不下于日月五星轮,勉强足堪一用。

    但寒光剑威力无穷,唯独无“神”。

    急切间也寻不得,江舟也只好先放下。

    等这两天找齐五行八门之物,若是再没有头绪,也只能去山界中看看了。

    正好那个神秘老叟给他的明庭香,还剩下最后一次机会。

    江舟正思虑着,忽闻外边一阵喧闹声。

    “弄巧儿,外面怎么回事?”

    就在门口看着热闹的弄巧连忙连蹦带跳地跑了进来。

    “公子!是张实!他被人打了!”

第365章 伤药 (求订阅、月票)

    江舟微怔:“被人打了?”

    张实这个人他就见过两三次,不过也知道这是个老实人。

    人如其名,三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来,也没有什么心眼。

    纪玄跟他说过,自己刚才扬州时,这张实帮着他跑进跑出,做了不少事,从来都是本本分分。

    这样一个人,肯定不会主动挑事。

    怎么说也是有几分香火情分,江舟也不好视若无睹。

    从房中走了出来。

    正好就看到张实,脸色红得不正常,嘴角有血迹,已经昏迷不醒。

    被几个邻里七手八脚地又背又抬,往后巷他家里跑。

    街坊四邻都跑了出来看热闹。

    “这真是哪辈子造的孽啊,张实这么一个本分人,竟然也能碰上这种事……”

    “唉,要是张实被人打死了,那可怎么好?他家里还有两个小的,可经不住这么折腾。”

    “咦?他家不是三个小的?”

    “嗤,那个最小的是姓许那婆娘亲生的,自然不怕,可另外两个是张实和他亡妻生的,没了张实,姓许那婆娘不把他俩赶出家门都阿弥陀佛了!”

    江舟将这些街坊的议论听在耳中,暗自摇头。

    跟着来到了后巷张实家中。

    江舟看到了张实的婆娘许氏。

    不过二十来岁,倒是有一副好身段,面容姣好。

    见到张实被人抬了回来,愣了一下,旋即就扑到张实身上哭喊起来。

    “当家的!”

    “哎呀!哪个天杀的把你打成这样啊!”

    “这可让我们母子怎么活哟!”

    “当家的!”

    “……”

    同回的几个汉子看得有些不是滋味:“嫂子,张大哥没死呢!”

    许氏一边哭一边道:“那又有什么两样?人都成这样了,我们家又没钱请大夫,这可怎么办呐!”

    “老纪,去看看。”

    江舟摇摇头,对跟来的纪玄道。

    “是。”

    众人见了纪玄,纷纷让开。

    那哭喊的许氏也不叫了。

    这些人似乎都对纪玄有些敬畏。

    纪玄蹲在张实身旁,很快便得出了结论。

    抬头道:“公子,人是被人血气震伤了内脏,那人的功力颇为阴毒,气力盘旋其内腑经络,若不及时救治,即便能活下来,恐怕以后也下不了床了。”

    所谓医武不分家,不说江舟,纪玄也是此道高手。

    就算没有刻意学过医术,修习武道,必要对人体有所了解。

    要看出张实的伤势并不难。

    众人一听,都是大惊。

    许氏更是又大声哭喊起来。

    “大夫来了大夫来了!让让!”

    这时有人拖着一个大夫跑了过来。

    张实人缘不错,早就有人去找了大夫。

    众人七手八脚把张实抬进屋里。

    江舟没有跟进去。

    朝纪玄问道:“怎么回事?”

    张实这样一个人,没理由会招惹上什么高手。

    纪玄道:“好像是张实在街上卖饼,遇上了江湖中人厮杀,被两人打斗所误伤。”

    “听说当时有好几人都被伤着了。”

    “江湖厮杀?”

    江舟微微皱眉。

    这江都城的武人居然这么猖狂?

    前几天才有个绣衣盗,现在又出了个当街斗殴,伤及无辜。

    真是到哪里都不太平啊。

    江舟暗自摇头,从弥尘幡拿出一盒药:“把这个给张实送去吧。”

    这是他从吴郡肃靖司里换来补血散。

    虽然比不上阳灵膏,但能用功勋来换的,也差不了,属于能保命的东西。

    “仆下代张实谢谢公子。”

    纪玄对张实这个踏实的汉子也很有好感。

    也就是跟了江舟,他压着自己的性子。

    否则若搁以往,发生了这种事,早就去追杀那两个误伤张实的江湖人了。

    江舟点点头,便回转家中。

    独自在房中盘算着布置法阵八门所需的五行之物。

    过了一会儿,弄巧儿给他端来茶水点心等物。

    嘴里还一边嘟囊着:“公子,那个张实的老婆太气人了。”

    江舟看一直鼓着的腮帮子,笑道:“又怎么了?”

    弄巧儿气道:“别人好心帮她请来的大夫,给看了病开了药,她居然不肯给钱,也不肯出钱去抓药。”

    “还说什么大夫不是她请的,别人逼得紧了,她就坐在地上撒泼,说什么家里穷,实在没钱,也买不起药。”

    “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送张实回来的那些人看不过眼,干脆帮她掏了诊费,还帮着出钱抓了药回来。”

    “这女人倒好,一句谢没有,别人为她家忙进忙出,连口水也不让人喝。”

    江舟看着她义愤填膺的样子,摇头道:“你个小丫头片子,不好好伺侯你家公子我,老跑外面去管什么闲事?”

    弄巧儿眼珠子一转,笑嘻嘻道:“公子,我这不是伺侯着您呢吗?”

    “来,公子请喝茶!”

    江舟翻了白眼:“你是来伺侯我的吗?你是借机来告状的。”

    接过茶喝了一口,才道:“说说吧,你跟张实家什么关系?”

    弄巧揪着衣角,嘀咕道:“看公子说的……人家就是看他家的那个小哭包有点可怜……”

    “小哭包?”

    弄巧儿道:“就是张实的小儿子啊,这小东西才五六岁,可瘦了!都是被那个姓许的女人给饿的!”

    “你又知道了?”

    弄巧儿忙道:“这小哭包每天都躲起来哭,被我发现了!”

    江舟听着她话的告状之意,摇头道:“这事儿你跟我说也没用,这是人家的家事,你家公子我也不是青天大老爷,想管也没法管啊。”

    “可是公子……”

    弄巧儿还想再说,纤云已经走了进来,责怪道:“弄巧!你怎么还在这里打扰公子?”

    不由分说,就将不情不愿的弄巧拖了出去。

    江舟摇摇头。

    正如他所说,他不是青天,就算是青天,他人的家务事也是不好管的。

    谁知道人家夫妻是什么情况?

    别自以为是地插手去管,反而帮了倒忙,落个埋怨。

    ……

    张实家。

    “当家的,你起来干什么?快躺下!”

    “刚才纪管家送来的药呢?拿过来给我用上。”

    张实想从床上坐起来,发现自己浑身无力。

    刚才纪玄送药过来,用江舟传授他的内气之法,给他疏理了一下血气,张实才得以这么快醒转。

    许氏嗔怪道:“你真糊涂!”

    “人家是贵人,送药过来,不就是面子上好看些罢了,你还真当那药是神药啊?”

    “他们也不是大夫,哪里会看什么病?你醒都醒了,别好端端的,乱吃药,没毛病也给吃出毛病来了。”

    张实迟疑道:“纪管家说了,那是江公子让送来的……”

    许氏道:“他说是就是啊?就算是,那江公子我也见过了,就是个斯斯文文的读书人,还能给你治病?”

    见张实还一脸犹豫,便道:“行了,你别胡思乱想了,先躺着,刚才大夫给你开了药了,我去给你熬药去,改天你伤好了,再去谢谢那江公子就是了。”

    张实耳根子也软,见状也就不坚持了,躺回了床上。

第366章 妇人心 (求订阅、月票)

    许氏从屋里出来,就看见张实五岁的小儿子张仲孝,正蹲在一个角落里。

    旁边还有一个比他稍显稚嫩的小孩,正从厨房里拿出一张蒸饼跑了出来,递给张仲孝。

    这是许氏与之前死了的丈夫的儿子,比张仲教小一岁,改了名字叫张叔幼。

    见许氏出来,两人都吓了一跳。

    张仲孝更是吓得手上的蒸饼掉到地上,脸上露出畏缩之意。

    小小的身影往角落里缩得更紧了。

    许氏顿时露出嫌弃之色,恶狠狠地道:“又躲这里哭!想让人看见骂我刻毒是吧?”

    张叔幼挪了过来,扯了扯许氏,小声道:“娘,娘,小哥哥今天还没吃饭呢,您让他吃饭好不好?”

    许氏皱了皱眉,避着亲儿子,狠狠瞪了张仲孝一眼,无声地骂了句。

    张仲教看嘴形,便知道是在骂“小贱种”三个字。

    许氏嫌弃道:“我没给你饭吃吗?让你好好吃饭你偏不吃,非要偷家里的饼子,就想让人以为我凌虐你是吧?”

    说着话,她走进了厨房。

    过了一会儿,她用木托子端着一个碗出来。

    这竟是个乌黑的铁碗。

    里面装着些稀粥。

    来到张仲孝面前:“吃吧。”

    张仲孝却是畏缩着,一双小手背在身后,小脸上满是恐惧。

    许氏神色狠厉道:“端起来,好好吃饭!”

    “再把饭打翻,浪费粮食,别怪我饿你三天!”

    张叔幼睁着一双天真的大眼,在一旁稚声稚气地道:

    “小哥哥,你快吃吧,这次可不要再打翻碗了,不然娘又要罚你了,爹爹说过,浪费粮食不好。”

    张仲孝看着许氏狠厉的神情,小小的身子猛地一颤,慢慢伸出小手……

    “呜哇!”

    端起小铁碗,张仲孝忽然大哭起来。

    一双小手,甚至整个身子都在颤抖不已。

    张叔幼咬着手指,一双大眼中满是疑惑。

    不知道小哥哥为什么哭。

    “仲孝,你怎么又哭了?”

    屋里的张实听到哭声,大声问道。

    许氏不慌不忙朝屋里道:“当家的,不是我说,这孩子太挑食了,家里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一大家子人,一天两顿饭,他一个小孩子家,又不干活,有这点稀饭吃已经不容易了。”

    “仲孝,不许挑食!”

    屋里传出虚弱又严厉的声音,便安静了下来。

    许氏冷冷一笑,回转厨房,去给张实熬药去了,还把张叔幼也拉走了。

    张仲孝看着许氏不见了人影,才一边哭着,一边将紧紧抱着的铁碗放到地上。

    那铁碗像是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样,却又不敢打翻里面的稀饭。

    然后一边抽泣着,一边对着自己一双不住地颤抖着的小手吹气。

    这双小手上,此时竟变得一片通红。

    上面有许多脱落的肉皮。

    像是被烫过之后,起了水泡,又破掉的旧伤。

    他在角落里蹲了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用手去触碰小碗。

    轻轻一碰,又如同被蜇了一般电缩回手。

    反复试了几次,才颤颤巍巍地用双手端起碗,狼吞虎咽地灌下这碗稀饭。

    厨房里,许氏根本没将“二儿子”放在心里。

    手里正拿着纪玄送来的那盒药,打量着。

    “这盒子看着倒是挺好看的,还有这小瓶儿,大户人家出来的东西,应该值些钱吧?”

    “明儿拿到市上去变卖了,没准能换回几盒胭脂,几块好布。”

    一边自语着,一边拿出里面的小瓷瓶,打开闻了一下。

    被里面的药散刺鼻的味道呛了一下,露出嫌弃的神情。

    直接将药散全倒进了灶头下的柴灰里。

    这东西在她看来,不能吃不能喝,拿出去送人也没人会要。

    至于治病?

    她才不信。

    第二天。

    她伺侯张实吃了饭,喝了药,果然便拿着那盒子和瓷瓶到了街上。

    站在街上左思右想,便寻了一个卖古玩玉器,还有各种稀奇杂物的铺子。

    满心忐忑和期待,将这东西拿给了铺里的伙计。

    这伙计本不想理他,不过一眼看到她手里的东西,便是微微一怔。

    旋即让她等等,便跑了进去,说要去请掌柜来掌眼。

    许氏便意识到她果然猜对了,这东西果然值钱,而且不是一般的值钱。

    按耐着惊喜,焦急地等待着。

    “你这盒子哪来的?”

    就在这时,边上传来一个清朗的声音。

    许氏转头一看,心下一跳。

    好俊朗的人儿!

    这是个身穿绸衣的年轻公子哥。

    长得面如冠玉,俊秀之极。

    腰间挂着一个像灯笼一样的玉坠。

    一身的贵气。

    许氏怔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眼睛一转,细声细气道:“这位公子,可是有意买了?”

    公子哥道:“你想要多少?”

    许氏低着头,两眼直转:“十个……十吊钱!”

    她想说十个大钱,可一看到公子哥腰间的灯笼玉坠,就直接壮着胆子,改成了十吊钱。

    公子哥笑了笑,掏出一锭黄澄澄的金子,举在许氏眼前:“告诉我哪来的,这个就是你的。”

    许氏看着金子,眼睛都直了。

    “哟!公子,您可真大方!”

    “实话说与公子,这是我家男人家传的宝贝,要不是我家男人受了伤,没钱买伤药,我可不会拿出来卖。”

    说着话,伸出手就要将那金子抓在手里。

    “慢着。”

    公子哥却收了回来。

    许氏神色一变:“公子要反悔?”

    “本公子一言九鼎,不至为区区一点金子食言。”

    公子哥笑道:“不过……你以为本公子花这么多钱,就想买你个破盒子?”

    许氏咬咬牙,露出几分风情:“那公子何意?”

    公子哥笑意吟吟:“美人,你冰雪聪明,我是什么意思,你会不知道?”

    面对公子哥直勾勾的炽热眼神,许氏心中燥热,却又有几分挣扎。

    咬牙道:“公子请自重。”

    “哈哈哈,和小娘子开个玩笑罢了,来,拿去吧。”

    公子哥将金子递了过来,拿了盒子就走。

    许氏拿着金子,又是欢喜,又是失落,怔然许久,才走出铺子。

    这时,店里掌柜和刚才的伙计才刚刚出来。

    掌柜地疑惑道:“你说的那女子何在?”

    “咦?刚才还在的……”

    掌柜皱眉道:“你没有看错?”

    伙计道:“确实没看错,咱们和那些衙门打交道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那女子拿的,定是肃靖司所制用之物。”

第367章 张家子 (求订阅、月票)

    伙计说道:“那女的我一看就知道,长的虽然好看,但一身穷酸样,就是个下户小民。”

    大稷等级森严,各阶层都泾渭分明。

    一般的百姓,都是下等户籍。

    某些行业更是归入贱籍。

    掌柜皱眉道:“肃靖司制用之物,怎会出现在下户手中?”

    伙计道:“那还用说,肯定是偷的啊!”

    也难怪他笃定,衙门制用之物,尤其还是肃靖司这种衙门,是很少外流的。

    流入下户小民手中,更是不合常理。

    补血散即便是对入品的武者来说也是珍贵之物,价值不菲。

    像江舟这样,不将其当回事,随手送出去的不是没有,但送给小民的却绝对是稀奇事。

    掌柜的摇头道:“算了,这事咱们也掺和不上,你跑一趟提刑司,把事情报上去便是。”

    ……

    许氏紧紧捂着胸口,那里是她刚刚得的一锭金子。

    回到家中,看到躺在床上的床上,心中却没来由地想起那个公子哥,两相比较,顿时生起一丝嫌厌。

    心想,当初若没有嫁他,今日或许便有机会……

    大稷以“礼”立国,这个字或许对某些阶层不大好用,但对小民来说,却是一条难以挣脱的枷锁。

    三从之德,深入人心。

    即便是许氏心思恶毒,心中躁动,也只能认命,难以生出别样心思。

    得了一锭金子,许氏心中欣喜,很快就将这些心思抛诸脑后。

    躲在房中,抱着金子暗喜。

    将近傍晚之时,听到张实呼唤肚饿,才皱眉起身,有些不情愿地去准备吃食。

    却在这时,几个提刑司的缁衣捕快如狼似虎般,闯进了张家。

    一个捕快喝问:“谁是张实?”

    许氏吓了得脸色一白:“哎哟!差官大老爷,这是怎么的?”

    捕快没给她好脸色:“少废话!这是不是张实家!”

    “张实是我当家的……”

    许氏战战兢兢地刚开口,就被捕快一把推开。

    几个捕快闯进了屋里,很快就把卧床不起的张实拷上,架了出来。

    “张实,你的事犯了!跟我们走一趟吧!”

    张实还懵着,便被捕快半架半拖地带走。

    两个小孩吓得一阵大哭。

    许氏也是哭天喊地的。

    不管她对这日子有多少不满,但此时此刻,张实也仍是她的天。

    现在被官差拉走,若有什么闪失,这天都要塌了。

    她心中也惶恐不安。

    她刚刚变卖了东西,得了一锭金子,就突然有官差来抓人。

    她自然就想到不是那江家给的东西,就是金子惹的祸。

    但她也不敢说出来。

    生怕说出来,被抓的就是自己了。

    “张家娘子,别哭了!”

    “你快去书塾,找伯大那孩子回来吧,他是读过书的,或许能有主意。”

    被惊动跑出来的四邻,也不敢去问发生了什么,更没有人敢拦这些捕快。

    见得许氏哭喊,便有人心中不忍,提醒道。

    许氏一听,便怔住了。

    张伯大是张实大儿子,平日里就在书塾读书,一个月里也就回来三两次。

    他是读书人,或许还真有办法。

    许氏一想到张伯大,心中有些膈应。

    不过,现下她也没别的办法,只好抹了把泪,急急忙忙地跑了出去。

    ……

    第二日清晨。

    江舟在房中提笔缓书。

    他将自己所能想到的八门五行之物都一一列了出来。

    所他了解,这些东西虽然都是能用钱买到的,但也不是随处可见。

    恐怕还花费一些心力才能凑齐。

    若是通过肃靖司去找,倒是不难。

    但这是他立足的根基,江舟并不想让外人经手。

    这事只能让纪玄去办了,他这些时日在江都城里结识了不少人。

    刚想叫来纪玄,他人就来了。

    “公子,张实之子,张伯大来找仆下了。”

    江舟一怔:“张实之子?找你?”

    “怎么回事?”

    纪玄便将事情说了一遍。

    然后道:“张实被抓,张伯大情急之下,知道仆下与张实有几分情分,便来求仆下搭救了。”

    江舟听完,一阵无语。

    “这么说来,咱们一片好心,反倒是害了这张实?”

    虽然其中过程曲折,张伯大也不清楚。

    但他和纪玄了解原委后,很容易就猜出是江舟送的药给他们招了灾。

    “这如何能怪公子?”

    “谁都想不到,那许氏竟是如此一个贪婪蠢物。”

    纪玄眼中毫不掩饰厌恶之意。

    江舟摇摇头:“话虽如此,也是因为我送的药,张实却是无辜。”

    “你亲自走一趟,拿我拜贴,提刑司去说明原委吧”

    “是。”

    纪玄领命而去。

    江舟叹了一口气。

    果然是闲事难管。

    只是送个药都能惹出风波来。

    没多久,纪玄就回来了。

    还领着一个十来岁的少年。

    少年一身朴素白衣,长得方方正正,眉宇间与张实有几分相似,一双眼中却多了许多灵动。

    纪玄指着少年道:“公子,提刑司已经将张实放回,这是张实之子,张伯大。”

    “张伯大谢江公子救父大恩!”

    张伯大连忙撩起下摆,跪了下来,对江舟拜道。

    江舟摇摇头:“起来吧,举手之劳,不必如此。”

    张伯大有几分固执地磕了三个头,这才站起。

    江舟随口问道:“你读过书?”

    张伯大正经道:“回公子,学生在是弘文书院的童生。”

    “哦?那过几个月,便要入闱了。”

    张伯大有些拘谨道:“是。”

    江舟点点头:“不错,好好读书,照顾好你父亲。”

    张伯大又正襟拜了拜:“谨遵公子教诲,救父大恩,伯大来日定有回报,这就告辞了。”

    纪玄将他送了出去,返回道:“公子似乎很喜欢这张伯大?”

    江舟笑道:“知书达礼之人很多,知恩图报却少,这样的人招人喜欢,有什么奇怪吗?”

    “别人的事就少管了,老纪,你拿这个出去,看看能不能凑齐上面的东西。”

    他递出自己列出的单子道。

    “是。”

    ……

    张家。

    张伯大伺侯张实用了饭,回到外屋。

    许氏正哄着张叔幼吃饭。

    张仲孝坐在桌旁,一动不动。

    面前桌上,摆着他的小铁碗。

    不由道:“仲孝,怎的不吃饭?”

    张仲孝低垂着头,不敢言语。

    许氏忙笑道:“伯大啊,你是不知道,你这二弟啊可挑嘴了,不过没法子,咱们家也不好过啊。”

    张伯大看着许氏手里给张叔幼喂饭的碗中,露出半块肉来。

    不由皱起眉头。

第368章 至诚如神 (求订阅、月票)

    “仲孝,来,这是哥哥给你带的好东西。”

    深夜,张伯大悄悄把张仲孝叫了出来,拿出一包东西,塞到他怀里。

    这是他从书塾回来时,同窗所赠的糕点肉干。

    张伯大早就知道自己这继母偏心。

    而且时常对仲孝有打骂之举。

    也就是他年龄较长,又在塾中上学,许氏有所顾忌,才对他好颜相待。

    却也正因家中只他一人能去读书,许氏多有不满。

    张伯大知道许氏的心思。

    以他家中情况,供他一人读书,已经是山穷水尽。

    在许氏看来,这本该是属于他那个异父异母的幼弟的机会。

    其多次在其父张实面前抱怨。

    但张实虽然在许多事情上都表现得无所谓,甚至是有些糊涂。

    唯独在他张伯大读书一事上,十分坚持。

    无论许氏如何抱怨吹风,也没有动摇。

    将家中所有,都倾注其身上。

    张伯大不是张实,四邻的话他都听在耳中,记在心里。

    只不过为人子者,他也不能违了礼法孝悌。

    他做不出顶撞冒犯继母之事,却也无法坐视仲孝受委屈。

    所以他一直憋着口气,一心读书,要考出个功名来。

    只要有了功名,就能不负父亲期望,也能庇护仲孝,不再受欺。

    “慢点吃,别咽着了。”

    看着张仲孝狼吞虎咽地吃着东西,张伯大心中发酸。

    仲孝,你再忍忍,哥哥很快就能考取功名,到时谁也不能欺负你了……

    ……

    江舟蹲在娑罗双树下。

    他这个状态,已经持续了几天。

    这几天他日子过得十分清静。

    什么都不用算计,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别提多自在了。

    连蹲在树下数蚂蚁这种事也干得出来。

    他是真的在数蚂蚁。

    当然,江舟还没无聊到这种程度。

    他只是在通过这种方式,在观察地脉、风气、水流等等。

    八门之中,各分五行,各踞九宫。

    五行之物已经让纪玄备齐。

    但刚刚收入的数百两金子,以为能缓上一阵子,没几天就差不多花了个精光。

    日子过得更加紧巴巴。

    但这一切都值得。

    八门之中,开、休、生为三吉门,死、惊、伤为三凶门,杜门、景门为中平。

    其实他现在备下的布阵材料有些敷衍,却也没办法。

    除开、生、死三门外,其余五门都可以放低些要求,不过是大阵的杀伤力稍弱罢了,但也足够用了。

    但剩下的三门却敷衍不了。

    开门居乾宫,五行属金,乾为八卦之首,为天,天父。

    乾纳甲壬,乾位有亥。

    亥为甲木长生之地,甲又为十干之首。

    所以开门为万物之始。

    此门一开,大吉大利。

    当然,大吉大利是对他这个布阵之人来说。

    开门为八门之始,八门之源。

    最是重要。

    布阵之物非稀世重宝不可。

    这类东西可遇不可求。

    但江舟发现自己恰好就有。

    枯荣双树。

    此门本需五行之金属,但枯荣树非普通树木。

    其中自有万物衍生之意。

    江舟再在其周围布下一个小五行阵,以双树万物生长之意,衍化五行。

    连带均为土属的生门、死门,也可一举而成。

    且三门以枯荣双树为根基,融而为一,一荣俱荣,更加牢不可摧。

    这对掌握了“奇门”之法,又有柳叶金刀中的沟通庚辛之金星斗之术的他来说,并不难做到。

    大阵一成,这八门便能演天地山川水泽,困人陷人。

    能化风雷水火、刀兵刑伤,亡人戮魂。

    阵枢不毁,大阵不破。

    而作为阵枢的器物,无论是枯荣双树,还是日月五星轮,本就非等闲可伤。

    布于阵中,即便是一品来了,江舟也有信心能挡一挡。

    “总算成了……”

    感受娑罗双树下的地脉风气流转,渐渐随阵运行。

    蚂蚁开始搬家,鸟儿开始落户。

    娑罗双树周围,五行之气运转,万物生灭。

    荣常之树上下生机勃勃,枯萎之树上下死气沉沉,泾渭分明。

    相连的树根盘绕,安忍如大地,不动如山嶽。

    树枝、叶子隐隐有丝丝庚金之气,锋锐无比。

    其大如壶的果子中,有汩汩之声,仿佛有神水流动。

    周遭温热如火炉。

    江舟拿出日月五星轮,朝双树之间一抛。

    日轮、月轮、五枚星轮,合共七枚,悬于双树之上。

    日月星三光齐现,一闪即隐,七轮没入虚空。

    高天,层层云气虚罡之上,几颗星辰闪烁,与之辉映。

    江舟这座宅院,顿时笼罩在一层难以捉摸的晦涩波动之中。

    “还差最后一个太阴之眼……”

    刚满意没多久,江舟又皱起眉来。

    他至今也找不到合适的器物,能作为太阴阵枢。

    江舟甚至都起了回吴郡一趟,到白麓书院打劫的意思。

    白麓岩上的那块玉壁是圣人手笔,多年来早已经得月华之神。

    月本就为太阴之神,白麓月壁虽然远远不及,却已有几分神韵,再适合不过。

    算了,看在李东阳的份上,这事不能干。

    好吧,江舟实际上也有点怕。

    儒门是个超大的马蜂窝,捅不起……

    正有些悻悻然,江舟忽然感觉眉心一跳。

    “嗯?”

    心中隐然若有所觉。

    这是……

    江舟近几日过得清静,不是在家中盘自太阴奇门阵、抄录彼世经文,便是往返肃靖司之间,遍阅经籍。

    与自己的修行两相映照,道行逾深。

    对于不久前开启的心眼,更加清明。

    儒经有言:至诚之道,可以前知。

    至人者,梦觉合一,能自持定其心。寤其是,寐亦如是也。其时有梦者虚,静极则明生,‘至诚前知’之谓也。

    这是儒门的至诚如神之道。

    道门亦有入神坐照,佛门有般若观照,即便武道,也有心血来潮,都是殊途而同归。

    即是所谓金风未动蝉先觉。

    若有人心中有念,甚至是暗起加害之心,心念方起,便自生感应。

    江舟此前没有过此类体验,但此时心中却自发生起明悟。

    他也达到了这种境界。

    所以……

    又有刁民想害朕?

    心念一起,心眼洞开。

    以自家为中心,霎时间笼罩方圆之地。

    事无巨细,尽纳“眼”中。

    “是他?”

    过了一会儿,江舟眼底闪过一丝精光……

第369章 玉灯 (求订阅、月票)

    张家。

    许氏浑身酥软地躺在床上,娇好的面容浮现一层薄薄的红晕。

    如同雨后的月季,娇艳欲滴。

    趴在一个男子的胸膛上,手指顺着那充满阳刚之气的坚实线条抚下,眼中迷离,透着满足和慵懒之色。

    “公子,奴家从未想过能有今日,想想以往的日子,真真是白活了……”

    她身边躺着的,明明是张实,但她却口呼“公子”。

    “嘿嘿嘿,小娘子这便满足了?”

    张实的脸上,完全没有以往的憨厚老实。

    笑容中透出几分邪意。

    “往后公子我会让你知道,什么才叫神仙的日子。”

    “嗯……”

    张实低下头,许氏顿时发出一声压抑的呻吟。

    “公子,不要……”

    “奴家实在承受不了……呃……”

    ……

    又是一番云雨初歇。

    许氏微喘道:“公子,这几日张实他大儿子在家中,奴家怕……”

    “呵,一个只会读些酸腐之书的呆子罢了,有什么可怕的?”

    “左右事已至此,便让公子我为小娘子你解脱了吧。”

    张实口中说着冷酷无情的话语。

    很难想象他说的竟会是自己的亲儿子。

    许氏微惊:“公子,难道你想……”

    “他可是书院的学生,这样会不会……”

    “一个不入流的小小书院罢了,公子我岂会惧他?”

    “不过小娘子说的也不错,这小书院虽不足为惧,但那些自命不凡的文人却是麻烦得紧,为免多生事端,公子自会做得神鬼不觉,先暂且留他几日吧。”

    “公子,你真好……”

    “是吗?还有更好的呢!”

    “啊……”

    ……

    “……”

    江舟收回“目光”。

    脸皮微微抽搐。

    这两个狗男女……

    眼都差点瞎了。

    这也是他平时都不开启心眼的原因之一。

    要是心眼一直开着,他就算不疯也会变成变态……

    旋即眼中又露出几分深思。

    公子?

    那个人虽然顶着一张张实的脸,可言语作态,可都不像是张实。

    难不成张实在平日里的作派是装出来的,这才是他的真面目?

    演技这么好,影帝也做不到吧?

    不大可能。

    而且听他的口气,似乎想对张伯大不利。

    虎毒还不食子,就算他平时戴着面具,也不至于要毒害自己亲儿子吧?

    一个人突然之间有了这么大的变化……

    十有八九,张实是在这几天之中,真的被“换”掉了。

    不过就算是张实被“人”取代了,又跟他有什么关系?

    为什么他会心有所感?

    江舟左思右想,摸不着头脑。

    便打算先观察他几天再说。

    找机会再亲自去见见这个性子大变的张实。

    他的心眼虽然有几分无远弗届的意思,但还没到堪破一切虚妄的程度。

    不过他还有鬼神图录给的诛鬼神通,自带灵眼。

    虽然经常不靠谱,但那时候是他道行太浅。

    今时不同往日,若是亲眼见到张实,也许能瞧出些什么来。

    当下也不再多想。

    回到房中,继续抄录经文。

    每日抄录这些记忆中的经文,让江舟获益良多。

    修为法力虽无增长,神魂灵性却不断得到洗炼,增涨极速。

    照这般下去,别的不好说,再过不久,恐怕就能凝聚出第二具幻梦身了。

    没有了幻梦身,江舟感觉自己断了两条臂膀。

    实验做不了,浪也浪不起来。

    实在是有点难受。

    一连几日,江舟都一如既往地躲在家里。

    却一直用心眼监视张实。

    发现这张实每天都躺在床上养伤。

    与人相处说话也如以往一般。

    除了和许氏单独在一起时,整个人大变之外,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异常。

    反倒是在这个过程中,看到了许氏的种种作为。

    饶是江舟打算修身养性,心中却也难止怒火。

    他之前不想多管闲事,没有去过多过问张家之事。

    可万万没想到,这许氏竟然是如此恶毒。

    要不是张家有一个有意思的东西,那张仲孝有些运气,怕不是早就被这毒妇虐待至死了?

    江舟来到江都,一直心平气和,但他可并不真的是一个安分守己之人。

    只不过是修行到了,需要一些沉淀罢了。

    我想修身养性,你非要逼我发飙?

    这是存心跟我过不去啊?

    这一日,因为“目睹”许氏的作为,江舟已经不耐烦再继续观察了。

    就想去张家会会这一对狗男女。

    纪玄却带着张伯大来了。

    “江公子,我父亲……”

    “有些不对劲。”

    张大伯一见他,便说出这句话。

    江舟眉梢微扬:“哦?这是何意?”

    “这……学生也不知如何说……”

    张伯大犹豫道:“学生总感觉,父亲与往日有些不同,而且学生与父亲提及许多旧事也全然忘了,便想着会不会是父亲是因为受了伤,有什么别的不妥之处……”

    他面现不安道:“学生家境贫寒,实在别无办法,曾听纪大哥提起江公子本事极大,又义薄云天,只好厚颜来求,请公子为家父诊治?”

    义薄云天?

    江舟看向纪玄。

    “……”

    纪玄脸皮微微一抽,垂下头去。

    这马屁拍得不错……

    江舟无比满意。

    起身大义凛然道:“走,去看看你父亲!”

    张伯大来得正巧,给了他一个好理由。

    ……

    “父亲,江公子是听说您伤病卧床日久,过来看望您的。”

    张伯大带着江舟来到家中。

    许氏眼神闪烁,面色惶恐。

    她知道江舟是官。

    她本就是小民,再加上近日的所作所为,让她对“官”字有种发自内心的恐惧。

    “这、这如何敢劳烦公子?”

    “伯大,你也太不晓事了,江公子是贵人,你怎能用这等小事去搅扰?”

    许氏将自己的惶恐转移到对张伯大的斥责上。

    “伯大也是一片孝心,你就别骂他了。”

    在张伯大的搀扶下,从床上吃力地坐起的张实劝道。

    神态举止,和以往所见的憨厚没什么不同。

    江舟却笑了。

    原来是你……

    江舟也不多说,走过去搭上张实的手腕。

    过了一会儿,直接道:“没有什么大碍,我家中有些药,一会儿让张伯大过来取,用了药后,将养几日便好了。”

    说完便要告辞。

    临出门之际,回头用清冷的目光扫过许氏,又落在张实腰间。

    笑道:“张兄弟这玉坠倒是不错。”

    那里挂着一只玉质的小灯笼。

第370章 红袖添香图 (求订阅、月票)

    “啊?”

    张实一愣,江舟却已经转身离去。

    低头看向自己的玉坠,眼底不由闪现一丝疑光。

    屋外。

    “江公子,家父真的没事?”

    张伯大追了出来,满脸踟蹰。

    “……”

    江舟看了他一眼。

    这张伯大还挺聪敏。

    恐怕他请自己来,并不是为了张实看病。

    而是早就看出了什么,却没有把握,或许心中还有惧怕,才将他请了过来,以辨虚实。

    江舟没有回答他。

    反是看向厨房,迈步走了过去。

    纪玄紧随其后。

    张伯大不知其意,却也只跟上。

    进了厨房,江舟便看到一个五六岁小童蹲在角落。

    “江公子,这是舍弟仲孝。”

    江舟点点头,走到张仲孝身前,蹲了下来。

    张仲孝小小的身子一颤,往里头缩得更紧了。

    张伯大看得心中也是一颤。

    这次回家,他发现自家这幼弟是越发地畏缩了。

    也不知道是受了许氏多少苛待。

    却怕江舟因此不悦,连忙道:“江公子,舍弟年幼,少见生人……”

    江舟摆手打断。

    伸出手,在张仲孝畏缩的目光中摸上了他的小脑袋。

    “不用怕。”

    江舟的声音很温和。

    他佛法有成,已达凡俗之人不可望、不可想之境。

    佛门别的不说,在忽悠……安慰人这方面的效力,那是世间绝顶的。

    张仲孝只觉江舟身上有光,令他觉得一阵暖洋洋的,很舒服。

    手上、身上的暗伤旧伤,似乎都不痛了。

    畏缩恐惧之心渐去。

    江舟笑了笑,拍了拍他的头:“好孩子,”

    “张伯大,你是读书人,可知道读书是为了什么?”

    张伯大一怔,旋即自然而然地张口便道:“喜子有言:为君子者,当读圣贤书,修身,致知,事君……”

    喜子,也是大稷当年的七十二圣之一。

    江舟没等他说完便打断道:“这是喜子的话,我问的是你。”

    张伯大便愣住了:“这……”

    江舟见他无言以对,便道:“读书致知,那是理所当然。”

    “但若有一身学识,却不知何用,那你读书做什么?”

    “那……”

    张伯大额头见汗。

    他往日读书,先生都只教他谨记书中所言,那都是圣人之言,只要照圣贤之书说的去做,就绝对不会错。

    书中有的,他倒背如流,书中没有的,他却不知道了。

    如今他照书而答,江公子似乎很不满意。

    他对这位新来的“邻居”还是有些耳闻的。

    听说是肃靖司的士史,也是饱读读书之人,听闻在南州文名颇盛,是名士一流。

    绝不会无的放矢。

    左思右想,急切之下,干脆道:“学生愚钝,还请江公子指教。”

    “我可教不了你什么。”

    江舟摇头道:“不过我曾经听一位贤人说过一句话,”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欲明明德于天下者,正心,诚意,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张伯大如遭当头一棒,人都傻了一样。

    嘴里喃喃念叨:“大学之道,在明明德……修身……齐家……”

    眼中茫然、恍然、羞愧、愤怒等等神情变幻不定。

    江舟见他痴傻忘我的模样,摇摇头,朝张仲孝笑道:“你以后读书,可别学你哥哥,要不然就把人给读傻了。”

    张仲孝睁着双眼,懵懵懂懂地看着江舟。

    江舟笑了笑,忽然指了指他身后道:“能不能让哥哥看看?”

    哥哥?

    纪玄在他身后,脸皮微微一抽。

    一直除了畏畏缩缩,没什么神情的张仲孝脸上竟露出几分犹豫。

    看着江舟脸上的笑容,好一会儿才轻轻点头。

    江舟便伸手从他身后拿出一根笔直圆溜的“干柴”。

    拿在手里一扯,竟然展开了一幅画。

    这原来是一幅画卷,只不过扔在这厨房角落里时日久了,蒙了一层厚厚的灰,灰扑扑的,看起来就像一根柴。

    画卷已十分陈旧,上面画的内容也变得灰黄。

    江舟仔细地看了一会儿,才能辨认出上面画的是一个身姿款款的女子,正在窗前书案上,挑灯添油。

    “咦?”

    刚刚犯痴傻的张伯大已经回过神来,见了江舟手中的画卷,惊道:“《红袖添香图》!”

    江舟回头:“红袖添香图?”

    张伯大听了刚才江舟随口的一句点拨,已经认定了眼前这位江公子,绝对是一位当世大贤。

    能说出这样的话,学识之高,恐怕他在书院里所见过的先生,甚至江都城中的名士,都没有一个能与之相提并论的。

    至于江舟所说,是听一位贤人所说,也只当是他自谦之语。

    若真有人能说出这等微言大义的话来,不早已经名传天下了?

    所以他变得越发地拘谨,因为现在,他对江舟是发自内心的尊敬。

    听闻江舟问询之意,忙垂手恭敬地道:“这是先祖父留下的一幅画,学生幼时曾见过,只是自数年前先祖父仙去后,便不见了踪影,没想到一直跌落在此。”

    “绿衣捧砚催题卷,红袖添香伴读书。”

    张伯大念出了一句诗,江舟看着画卷,上面已经有些模糊的两行字,正是张伯大所念。

    “说起来,先祖父曾经指着这画上女子,对学生玩笑,说往后学生能进学读书,便将这画上女子,许给学生做媳妇,为学生红袖添香……”

    张伯大露出怀念伤感的神情:“只可惜,先祖父没能看到学生进学……”

    江舟带着几分古怪笑意道:“你是不是还有点可惜,这画上女子没能成为你媳妇?”

    张伯大苦笑道:“江公子说笑了,这不过是一幅画罢了,先祖父一时戏言,学生怎会当真?”

    “那可未必……”

    江舟笑道,盯着画上的女子看了一会儿。

    隐约间,那画上女子似乎眼睛略微一动。

    眼中本是温婉的画韵,竟隐隐露出了几分慌乱。

    画中真相,却早已经在江舟双眼中展露无疑。

    这哪是什么红袖?

    分明是只狐狸,还是只死狐狸。

    女鬼他见过,狐妖没见过但也听过。

    狐妖女鬼他还真没见过也没听说过。

    他刚搬来这里的时候,其实已经发现这狐妖女鬼了。

    这东西,经常在厨房里偷饼子。

    他本来还以为是一个喜欢作怪的小鬼,可没想到,那饼子是为张仲孝这孩子偷的。

    也不知道一个几岁小孩,和一个百年老狐鬼,是怎么结的缘。

    张伯大这小子,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他要真有了这么媳妇,恐怕活不了多久。

    但现在,就算他想要这媳妇也不大可能了。

    江舟卷起画,朝张仲孝道:“能把这画借给哥哥吗?”

    张伯大忙道:“江公子若喜欢此画,只管拿去便是。”

    江舟摇头:“你说了不算。”

    只看着张仲孝。

    张仲孝眼中犹豫不舍,看了看自家大哥,又看了看江舟,却还是点了点头。

    江舟拍了拍他的小脑袋:“好孩子,放心,以后没有人会再欺负你。”

    旋即卷起画轴,起身走出了张家。

    回到江宅。

    纪玄才忍不住道:“公子,您这是……”

    江舟的举动,他完全看不懂。

    江舟一边把画展开端详,一边说道:“张实已经死了。”

    “什么?那刚才……!”

    江舟笑道:“一个提溜灯笼的小鬼罢了。”

    “小鬼?那公子……”

    江舟道:“这小鬼不足为虑,但他背后之人却不简单,暂时不要轻举妄动。”

    “不过这几日你多照看张实的三个儿子,以免遭了毒手。”

第371章 红衣法王 (求订阅、月票)

    “唉,张实是个少有的踏实之人,可惜了……”

    纪玄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他与张实,还是颇有几分情分在的。

    没想到竟然被妖魔给害了。

    江舟道:“凡事有因必有果,这事,我也脱不开干系,当还他一个公道。”

    “许氏那个毒妇勾结奸夫害人,须留她不得。”

    纪玄一惊:“许氏?她知道现在的张实是妖魔所变?”

    江舟道:“未必知道是妖魔,但她与这小鬼恋奸情热却是真。”

    纪玄身中闪过一丝杀气,旋即犹豫了一下:“那……”

    他知道江舟定有把握对付那妖魔,想问他为何不动手。

    江舟看了他一眼道:“杀这小鬼容易,但他却有一个厉害的长辈,我现在还没有把握对付她。”

    这个小鬼,就是当初他在消闲谷捉回肃靖司的几个妖魔之一。

    那个提着灯笼的童子。

    不过捉回来的妖魔都被处置了,唯独他一人很快就被肃靖司放了。

    便是因为其背后站着一个大人物。

    许青跟他说过,山界鬼市背后,有五个散仙。

    这提灯童子便这五散仙之一,灯花婆婆的孙子。

    虽然不知道这灯花婆婆究竟有多大来头,但能有散仙之称,还是鬼市背后的掌控者之一。

    本身至少也是上三品的人物。

    杀了提灯童子容易,要是惹出这灯花婆婆来,他现在可没办法对付得了。

    不过,也用不了多久了。

    江舟看向手中的画卷。

    也不避忌纪玄,一指点向古画:“出来吧。”

    他手指未落,便见画上女子现出惊惧之色。

    纪玄只见红影一闪,画上女子便消失不见,房中却多了一个红衣女子。

    不由一惊。

    只见女子一副泫然欲泣,楚楚可怜的模样,对江舟一福:“红袖见过公子,红袖虽是非人,却未曾害过一人,还望公子手下留情。”

    不愧是狐妖+女鬼,这姿容,这神情姿态,一举一动,无不勾心动魄。

    江舟对她的楚楚可怜视若无睹。

    直接道:“你和张家是什么关系?”

    “张家先祖,对红袖有再造之恩。”

    红狐鬼老老实实道:“当年红袖与张家先祖曾有过一段伴读之缘,后来红袖遭对头追杀,几乎魂飞魄散,是张家先祖作了此画,给了红袖一个容身之处,保得一缕残魂不逝。”

    “数年前,张家老太爷故去,那许氏便将这幅画扔进了灶台之中,要付之一炬,是仲孝偷偷将红袖从火中抢了出来。”

    江舟道:“这么说来,你可是欠了张家两条命。”

    红袖点头道:“红袖与张家便是一体,只恨我只是一缕残魂,早已无一丝法力,只能在此画中苟延残喘,若非仲孝纯善,时常将自己的食物分与我,让我得了一丝食气,那如今甚至连这画也走不出来了。”

    “否则又怎能容得那许氏祸害张家?”

    说着,她目中露出几分怨毒之色。

    江舟道:“想不到你竟也有些忠义。”

    红袖轻咬贝齿:“公子是神仙中人,难道也与世俗之人一般,认为妖类鬼物,都是无情无义,恶毒残厉的吗?”

    江舟道:“你也不必辩解,正因为我见得多了,才知道得更多。”

    “妖魔之属,或许比人类更纯粹,不过谁让我是人呢?”

    “人若犯错,我会给他悔改的机会,可妖魔若犯错,撞到我手里,可就没这么好说话了。”

    江舟看着红袖,似笑非笑,隐含警告之意。

    红袖怔然:“公子真是……与众不同。”

    江舟笑道:“你心里怕是在骂我不讲理吧?”

    不等她说话,便道:“那也随你,闲话少叙,刚才我与老民说的话,你也听见了?”

    狐鬼道:“红袖听见了……”

    江舟叹道:“说起来,那个小鬼害死张实,怕是与我有些干系,这却是我之因,我断然容他不得,但我也确实忌惮他背后之人。”

    “我有一法,或能将其背后之人一并除去,不过却需红袖姑娘相助,你与张家有此因缘,想来当不会拒绝吧?”

    鬼物本就是阴寒之物。

    这幅画也不知道张伯大爷爷是从哪里得来的。

    狐鬼在其中居住了不知道多少年头,二者懵懵懂懂融为一体,画也早已被其浸染得极阴极寒。

    张伯大爷爷去世后,也多亏了张家人并没有将这画当一回事,扔在了角落里。

    否则必定反受其害。

    张仲孝年幼,懵懵懂懂,加上画中狐鬼也无害他之心,现在倒是无恙。

    时日一久,就未必了。

    这幅画也算是个意外收获。

    用来作为太阴之眼,虽然不是最佳选择,但也足堪一用。

    太阴奇门阵一成,未必没有机会将那灯花婆婆引出来,用大阵将其陷杀,以决后患。

    狐鬼也不知是惧怕江舟,还是也有心为张家报仇,很干脆地答应了。

    有了这幅画,江舟也终于可以将太阴奇门阵最后一块补齐。

    心中总算松了一口气。

    大阵一成,他便有了保命的底气。

    没有一张底牌在手,心里还真是有些发虚。

    太阴之位,便位于北方坎宫,正好便位于他房间后面,临湖的水榭中。

    将这幅画挂在水榭,太阴大阵便补上了最后一缺。

    太阴奇门各自相连,自成一体,生生不息,玄机暗藏。

    天上星月隐隐有星力流泄而下,与大阵相连。

    作为太阴之眼的狐鬼最能感受其中变化。

    对于江舟这个半强迫半说服将她塞进这里的人,狐鬼红袖此时充满了敬畏。

    大阵中涌动的如渊如狱的晦涩气息,隐隐间显露的天地山泽、风雷水火、刀兵刑狱之象,让她心中恐惧不已。

    但天上垂落的星辰之力、月华之精,却又让她心中狂喜不已。

    无论妖魔阴鬼,月华之力都是天生奇宝,大补之物,一丝一毫都珍贵无比。

    她现在却是呼吸可得。

    照这样下去,要不了多久,别说恢复以往的道行法力,就是更进一步也不是不可能。

    甚至于,若江舟一直允许她待在其中,她都敢期待一下,以后能成为鬼仙!

    现在不是江舟要找理由留下她,而是她要找理由,一直赖在这里了……

    刚刚补完太阴大阵,江舟回到房间,才坐到书案前没多久,便听得一声宏大的声音震响:

    “阿弥陀佛!”

    “尊胜寺红衣法王法妙,拜竭江施主!”

    其声如雷,空气都在震动。

    脚下地面一阵抖动。

    且有一股庄严威服之力,隐隐间直压人神魂。

    能令人不由自主,对那声音产生敬畏,甚至是屈膝跪拜。

    “深更半夜,效此犬吠之举,扰人清梦……”

    “早闻尊胜寺之名,都是得道高僧,受江都百姓敬仰,怎的如此不识礼数?”

    江舟抬头,声音已经传出,毫不客气地将之形容为犬吠之声。

    来者一上来就用这种手段,咄咄逼人,明显不怀好意。

    他自然不会给对方留什么面子。

第372章 进去吧你! (求订阅、月票)

    “哈哈哈哈!”

    “出家之人,六根清净,诸尘不染,若还存着世俗虚礼,又如何空空?”

    “贫僧嗓门虽然大了些,可也只有江施主这宅院方圆之地可闻,扰不了旁人。”

    那红衣法王的声音依然未曾收敛,江舟这宅院在这声音笼盖之下,似乎都在隐隐震颤。

    江舟踏出房门,朝门墙外冷笑道:“你这和尚是故意来扰我一人了?”

    “哈哈哈哈!”

    “出家人,最讲因果报应,江施主施暗算于贫僧师弟,便是因,如今贫僧上门讨教,便是果,在理,在理。”

    随着一声大笑,紧锁的宅门忽然洞开。

    一个红衣僧人出现在门前。

    此僧身高九尺,魁梧雄壮。

    豹头环眼,满面虬髯,根根如钢针挺立。

    十分威武,煞气腾腾。

    说是和尚,不如说是盗匪贼寇更像。

    江舟仍然站在房门前,负手不动。

    隔着院子,看着这红衣僧。

    “你那几个同门擅闯本官府邸,本官还没去问罪,尔等自己没本事,丢了面子,反来怪我?”

    “如此信口雌黄,颠倒是非,睚眦必报,还敢妄言六根清净?”

    “我看你是贪嗔痴三毒俱全,五阴炽盛。”

    “哈哈哈哈!”

    红衣法王似乎每说一句话,就一定要先大笑几声。

    “施主着相了!”

    红衣法王狂笑声中,粗狂的脸上钢须抖动,竟隐隐有几分庄严之相。

    声如响雷,慑人心魂:“烦恼即菩提,生死寂灭体。有大方便故,如来不思议。”

    “若烦恼中见菩提者,是名如见,若离烦恼见菩提者即是倒见。”

    “世人修行,皆惧烦恼,见烦恼如见魔障污浊,却不知,若能历尽红尘滚滚,遍阅诸般烦恼,便离成佛不远了!”

    “哈哈哈哈!”

    江舟微露诧异:“心外无境,万法唯识?大师好高深的佛法。”

    红衣法王两眼陡亮:“心外无境,万法唯识?”

    他紧紧盯着江舟,如同盯着一块世间罕有的美玉:“想不到施主竟有如此佛法道行,一语道尽贫僧虚实。”

    “江施主,你如此悟性慧根,不如入我尊胜寺如何?”

    三两句话的功夫,江舟便对这红衣僧印象大改。

    此人并非如他所想,是一个是非不分,不知进退的俗人狂人。

    反而心里跟明镜似的。

    那此人如此作派,若不是本性如此,便是有为而来,或是兼而有之。

    江舟心念电转,说道:“和尚,既然你也是有道的高僧,废话就不须多说了。”

    “想让本官入尊胜寺?倒也好办,本官就站在这里,你若走到本官身前五尺,别说入尊胜寺,就是给你磕头认小,也不是不可以。”

    红衣法王双眼亮如火炬,钢须抖动:“此话当真?”

    江舟点点头:“当真。”

    “哈哈哈哈!好!”

    红衣法王大笑:“小子,你且稍待,为师这就来接你回寺!”

    狂笑声中,便要迈步踏进大门。

    “慢。”

    红衣法王双目一瞪:“怎么?你想反悔?那可不由不得你!”

    “反悔倒不至于。”

    江舟负手笑道:“不过本官输了,随你处置,可你若输了,又当如何?”

    “贫僧输了,就给你磕头!”

    红衣法王大手一挥,不以为意,却是全不认为自己会输。

    江舟摇头笑道:“本官怎么说也是朝廷命官,想给本官磕头的人多的是,你想给本官磕头,还得看你有没有资格。”

    红衣法王也不怒,钢须抖动:“那你待如何?”

    “前几日那几个和尚到本官这里大闹了一场,没有朝庭上令,竟敢强闯本官宅邸,还在强搜本官家宅。”

    江舟笑道:“念其无知,本官不过略施小惩,不过今日你这和尚却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既然如此,本官便不能轻易饶了尔等冒犯之罪,否则,本官体统何在,朝庭威严何在?”

    他面色一沉:“你若输了,本官便将你悬吊门前三天三夜,以敬效尤。”

    “哈哈哈哈!”

    “年轻人,好大的气性,好大的口气!”

    “好!如你所愿!。”

    红衣法王昂首大笑。

    一脚就踏进宅门。

    下一刻,红衣法王便觉天旋地转。

    一个恍惚间,便改天换地。

    立足之处,是无边无际的云海。

    天高海阔,云舒霞卷。

    一座恢宏高伟的门坊耸立云端。

    犹如高天之门。

    六根立柱上,满布云纹异兽。

    其中镌刻异兽,他竟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横楣之上,有两个奇古云篆。

    红衣法王一样从未见过,也不曾识得。

    但一眼之下,他竟下意识便认出两枚云篆。

    正是“落神”二字。

    “嘿嘿!”

    红衣法王先是一怔,旋即嘿嘿一笑。

    “行于一切处,而亦无所行。”

    “十方遍行!”

    红衣法王满脸轻松自如,一步踏出,天地方圆,刹那颠倒。

    下一刻,却是神色一变。

    虚空扭曲,万象颠倒,不过一瞬,眼前依然云涌霞蔚,天门耸立在前。

    “有点意思……”

    红衣法王神色微凝,之前的轻松写意,毫不在意之色已经不再。

    大如蒲扇的双手合于胸前,威武煞气的面庞变得庄严祥和。

    “于一切相,离一切相,即是无相……”

    “阿弥陀佛……”

    “红尘诸欲,菩提净土,无相法咒!”

    红衣法王口诵咒法,双手推出,脑后有佛光绽放。

    金光自脚下蔓延开去,云霞退避,尘土自净,无垢无瑕。

    如大道通天,直入佛国净土。

    红衣法王魁梧雄壮的身形相貌,在不断变化。

    一时是男,一时是女,一时为老翁,一时为孩童……

    一时是菩萨佛陀,一时是恶鬼妖魔。

    无边云海翻涌,风起霞卷,尽皆变化有形,作红尘众生之相,跪伏金光大道旁,向其顶礼膜拜。

    唯独那座“落神”天门,依旧屹立高天,不动不摇。

    红衣法衣再难自持,环眼圆睁,惊呼出口:“天府奇珍,仙家之宝?!你究竟是何人!?”

    话才出口,心下突地一跳:不好!

    与此同时,江舟已经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身后。

    抬起脚,朝他肥大的臀部就是一脚重重踹出。

    “进去吧你!”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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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一卷鬼神图录介绍:
江舟被一卷鬼神图录带到大稷,用手机里的半集西游记,将一个凶残的妖女忽悠瘸了,以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传人的身份,开始走上了一条通天路……
妖魔乱世,红尘有仙。
古箓一卷,造化自得。
敕赏诛鬼,封灵请神。
白骨梳妆图,金人迎亲图,白骨老佛极乐夜宴图,山鬼相思图,钟馗醉酒嚼鬼图,伏魔大帝斩妖图……
百日化龙草,太乙五烟罗,金刚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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