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三十六章 被点名
距离宫宴开始前一刻钟，白凝香跟韩夫人才到了宣宝殿，由宫人们引领着坐在早就安排好的位置上。
因为两人的品级，被安排了到了大殿内左侧第一排，后面以此类推。
片刻后，随着宫人的唱贺，君主陪着太后王后和几个受宠的嫔妃一起前呼后拥的进入了大殿，在他们的身后，跟着几个成年的王子。
对于这些人，白凝香一个也不认识，前世，她没有进宫参加过宫宴。
“主上万岁，太后娘娘万安，王后娘娘万安……”
“哈哈……众卿请起，今日宫宴，都不用拘束，尽兴就好。”殷毅坐在主位上，大手一摆，看着心情很是不错。
看着众人起身落座，殷毅才面带微笑的扫视了整个大殿，每次宫宴，都是他最得意的时刻，作为大庆国的国君，最是享受这种众人朝拜的感觉。
只有此时，他才感觉到一个君王的威严，在皇权面前，不管能力多出众的臣子，都必须匍匐在他的脚下，低下他们高傲的头颅。
随着乐声响起，舞姬甩着水袖，鱼贯而入，配着丝竹之声，舞动着妖娆的身姿，旋转在大殿之间。
宫里的舞姬都是美艳妖娆，特别是那双勾魂摄魄的眉眼，惹得一些大臣直了眼，几杯酒下肚，便有些人跟着乐声打起了拍子，享受这盛世舞姿。
年夜宫宴，君臣同乐，男女之间只隔了一道珠帘，完全不阻挡视线。
一曲结束，舞姬退下，君臣举杯共饮，有些献媚的臣子便开始向君主敬酒。
一开口就是回顾往昔，继往开来，吉祥如意的贺词脱口而出，就跟刻在骨子里似的，连个腹稿都不用。
一个接一个，个个不重样，恭贺词就跟流水席似的，没完没了，别人怎样白凝香不知道，但是她牙酸了。
反观主位上的主上，神色依旧温和，脸上带着笑意，一点也不嫌啰嗦，而且看样子还听得津津有味。
果然，坐在这个位置上，别的不说，脸皮一定得厚，否则承受不住这一波波的牛皮。
“哈哈……众卿同乐，孤深感欣慰。这一年朝内朝外，安定祥和，全赖于众卿的付出，孤甚是感念。这一杯，孤敬众卿，顺便预祝来年风调雨顺，平安康泰。”
殷毅说罢，高举酒杯，仰头喝下。
“敬主上，预祝我朝国泰民安。”众人举杯，感激万分。
酒过三巡，随着又一波歌舞开始，宫宴气氛彻底别带动了起来。
臣子之间，也开始相互祝福，距离近的，低声私语，距离远的，举杯示意。
殷毅坐在上位，看着众人百态，含笑的眼眸在大殿中扫视一眼，最后又透过珠帘看向女眷方向。
“咳~，哪位是镇军将军夫人？”
殿内猛地一静，众人谁也没想到，主上会突然询问一个臣子内眷。
莫非是喝多了？
白凝香也是一愣，心里翻了个白眼，她还以为自己多想了，没想到还是被点名了。
吐槽归吐槽，白凝香起身，整理了下衣裳，微微福身，声音偏清冷。
“臣妇拜见主上，主上万安。”
“免礼，哈哈……镇军将军果然好福气啊。”殷毅透过珠帘，便看到一个橙红色的身影，艳丽多姿。
“多谢主上赞誉，内子初来乍到，失礼之处还请主上海涵。”韩璟起身，微弓身躯，顺势掩下眸中的冷意。
“镇军将军多虑了，你跟令夫人新婚，孤怎会怪罪。”
殷毅呵呵一笑，摆了摆手，“韩家男儿多痴情，孤甚是钦佩，如今看来，将军好眼光啊。”
这句话说出来，作为君主，多少有点不合适。
但是下面献媚的臣子不少，随声附和调侃的更是不少，直到韩璟一愣冷眼过去，那些人才讪讪的闭了嘴。
在宫宴大殿上，谈论一个内宅妇人，确实有点欠妥。
白凝香敛下眸中的情绪，福了福身，
“臣妇多谢主上赞誉，臣妇从乡下来，没见过世面，听说宫里的娘娘都是仙女下凡，美丽端庄，臣妇自知无法攀比，惶恐的很。”
你把我揪出来，我把你后宫团揪出来，刚好。
白凝香此话一出，大殿猛地一静，众人好像没想到她能说出这样的话一般。
韩家的儿媳妇出自乡下，每个人都知道，想着她一跳跃入龙门，定然是不愿意提起以前的身份，一个乡下丫头的身份，除了掉价没有好处。
知道归知道，鄙夷归鄙夷，但是因为她们品级不够高，自然也不敢随意造次。
现在听着白凝香自己毫不顾忌的提起，而且丝毫不觉羞耻，这就让她们震惊了。
第一次，见人自报丑事的。
看着众人沉默，白凝香淡然扫了一眼，弯了下唇角，
“这是怎么了？我本就是来自乡下，这点你们都是知道的啊。”
韩璟看着媳妇一副游刃有余的架势，眼眸几不可查的闪过一丝笑意，
“让诸位见笑了，我家夫人在乡下呆惯了，还不习惯庆都这里的风俗，得罪之处，还请多见谅。当然，诸位夫人们都是心胸扩大之人，自然不会因为一点小事怪罪的。”
韩璟的意思很简单，我媳妇乡下来的，不懂庆都的规矩，犯错了，你们别计较。
否则就是心胸狭窄，没有肚量。
众人：“……”
看着夫妻俩一唱一和，他们还能说什么，在这种场合，谁也不愿意当出头鸟。
“哟~，母后，你看看，咱们的镇军将军这就护上了……也是，新婚燕尔，琴瑟和鸣，可真是羡煞人也。”
王后端着淑雅的笑容，跟太后对视一眼，轻笑着调侃了一句。
一句话，惹得众人轻笑不已，大殿内的气氛顿时就轻松了不少。
“王后说的对，哀家老了，就喜欢看小辈们感情和睦，都是懂事的好孩子。”
“多谢太后王后夸赞，夫君说的没错，臣妇没什么见识，如有不周的地方，还请见谅。”
说着，白凝香还福了福身，规矩很周到，态度看着也很诚恳。
殷毅坐在首位上，手中摩挲着酒杯，对于白凝香的表现，也就稍微讶异一下，就恢复了正常，毕竟是乡下女人，来庆都的时间没多久。
第一千零三十七章 砸手里了
据他所知，这个女人嫁入韩家后，就没怎么出门交际过，目前还是个朴实的乡下女人，刚刚说的也是实话，韩家再厉害，也不能在短短数日中调教出一个心思圆滑的儿媳妇。
就在他准备开口说点什么的时候，太后又笑着开口了。
“瞧瞧，多乖巧的一个孩子，说到底还是乡下水土养人，性格坦率，人长得也好。”
太后说着，看了眼下首端坐的冯夫人，又忍不住笑眯眯的夸赞一句，
“说到底还是岚丫头有福气，得了这么好的一个儿媳妇。”
“太后说的对，小辈的事儿咱们可不敢掺和，只要他们自己过的舒心，夫妻和睦就好。”
冯老太君慈爱看了眼白凝香，笑着附和一句。
具体她心里是怎么想的，众人就不得而知了。
白凝香听着两个老太太相互配合，心里默默吐糟，活到这把年纪，都是人精了，她可干不过，还是规矩点好。
“多谢太后夸赞，臣妇惶恐。”
“好孩子，坐下说话。”
太后眯着一双带笑的眼睛上下打量了下白凝香，好一会儿后才摆了下手，让她坐下。
之后便侧身跟王后说起了话，虽然听不清她们婆媳说了什么话，但是看着两人亲密无间的样子，还是让不少人羡慕极了，瞧瞧，太后跟王后相处的多和谐，真是让人感动。
宴席进行到一半，太后就因年纪大了，精神头不足，提前离席了，紧跟着离去的还有冯老太君跟一个年级花白的老太太。
自己出了一次头，之后的时间白凝香一直很规矩的坐着，就想安静的待到散席，直接回家睡觉。
参加这种无聊的宫宴，简直受罪。
接下来就是各世家子女献艺的时候，琴棋书画歌舞，轮番上阵，每个都有自己的特色，看得人眼花缭乱。
不得不说，这些个贵女的才艺也真不错，白凝香也知道她们的用意，无非就是利用这么个场合为自己博得才名，觅得好夫家。
当然，如果能幸运的入了哪个王子的青眼，那就是真个氏族的荣耀。
白凝香觉得无聊，一手托着腮帮子，一手把玩着手中的茶具，刚想着怎么借口去偏殿休息一下，就听到有人叫她。
白凝香顺着声音看过去，眉梢一动，原来是卫家人。
卫蓝看着白凝香看过来，眼中闪过一丝得意。
“韩少夫人，不知您准备了什么才艺，也跟咱们展示一番，刚好也让众人都认识一下，毕竟您才来庆都不久，很多人都不太熟悉，借着这个机会跟大家熟识起来也不错。”
她今日跳的这一支舞，是她苦练好久的结果，刚才她偷偷的看了一眼，很多公子哥都被她惊艳了。
就在她得意的回转座位时，突然看了眼白凝香，想也不想的就开口了。
白凝香无聊的看着卫蓝眼底的得意，扯了下唇角。
“卫姑娘，小小年纪，不聋不哑，刚才应该听到我说的话了，本夫人从小在乡下长大，你如果问我田里都长了什么，收成如何，我倒是可以说几句。至于展示才艺，有你们就够了。”
“卫姑娘是家族精心培养的贵女，学的就是琴棋书画歌舞，而我只知道不饿肚子便好，所以，我没什么可展示的。”
白凝香说着，给自己倒杯茶，轻轻抿了一口，便不再理会。
众人听着白凝香的解释，也没觉的有什么不对，对于一个乡下长大的姑娘，你还指望她有什么才艺？
卫蓝静静的看着白凝香片刻，愣了下，她没想到白凝香会直接拒绝，而且听着她的口气，好似一点羞耻感都没有。
“可是韩少夫人已经嫁入韩家，来了咱们庆都皇城，如果没个能拿得出手的才艺怕是不妥吧？”
她就不信了，这种场合，她敢直接拒绝。
看着卫蓝高傲的头颅，白凝香突然一笑，
“卫姑娘刚才也说了，我已经嫁入韩家，成为韩家妇，干嘛还要在这里展示才艺？卫姑娘的舞姿迷人，身段妖娆，今日扬名之后，不日便有官媒上门说亲了。”
白凝香的意思很明显，你们展示才艺是为了推销自己，早点嫁出去，她已经没这个必要了。
卫蓝俏脸一红，虽然她今日展示才艺的目的就是如此，但是被人直接点出来，意思就变了。
她没想到在这样的场合，白凝香一点情面都不留。
“韩少夫人，姑娘家脸皮薄，可不能说这些话。”
就在气氛尴尬的时候，也不知谁说了一句，白凝香扭过头看她一眼，不认识。
“这位夫人说的我不敢认同，本夫人看卫姑娘的胆子不小，脸皮么，也不算薄。”
白凝香说着，就见那个女人脸色一僵，
“卫姑娘身上应该没有品阶吧？如此她都敢点我的名，真的让人意外，不知这位夫人可否为我解惑……我这个诰命夫人是不是没啥用？要不然一个小姑娘怎么就敢挑衅呢？”
众人：“……”
那位夫人：“……”
白凝香看着静下来的宣宝殿，轻笑一声，“夫君，你费力的为我请封，看来白费力气了，没用啊。”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不管男女表情都很微妙，这个女人果然是乡下来的，没见识，竟然说一品诰命没啥用。
这简直就是蔑视皇权。
白凝香看着眼前这状态，一脸不解的看向韩璟的位置，“怎么了，我说错了么？”
“夫人说的对也不对，朝廷指定的规制自然严谨没有疏漏……但是凡事都有例外，有人出门忘带脑子了，跟这种人没法计较。”
韩璟话音一落，众人都傻眼了，特别是还站着的卫蓝，脸色已经由红转白，看着众人即怜悯又嘲弄的笑容，恨不得直接晕过去算了。
“也是，很多人丢三落四的毛病不一样，指不定就丢了什么。”
白凝香看着卫蓝惨白的脸色，眼神闪过一抹冷笑，自己非要丢人，怪她？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经过这么一闹，卫蓝的名声算是毁了，别说觅得如意郎君，怕是要砸到手里了。
第一千零三十八章 贵女的悲哀
“咳咳……香香，大殿之上，不准无礼，母亲坐的久了，精神头不好，你陪我去偏殿休息会儿。“
韩夫人说着，状似不舒服的揉了揉太阳穴的位置。
心里早就憋着笑了，这些不长眼的，还想欺负她家儿媳妇？
不过，只要儿媳妇不吃亏，其余的她就看不到听不清。
自己愚蠢，怪得了谁？
白凝香乖巧的扶着母亲往外走，一边走还一边担心的询问，
“母亲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咱们回府吧，这大冷的天万一着了寒气……”
随着说话声越来越远，婆媳俩的身影消失在黑夜中。
韩璟微敛着眼眸，直接回了座位。
一时间，殿内的气氛有点诡异的静默。
“噗~，韩家少夫人还真是妙人，又乖巧又孝顺，韩夫人得了整儿儿媳妇，真是有福气。”
王后跟主上对视一眼，一个没忍住就喷笑了出来，也算是缓和了气氛。
还别说，今年的宴会还真是有意思。
王后开口了，别人就算有其他想法，也便随意开口了，反倒把视线转向了卫家人的位置，各种意味不明的眼神惨杂其中，让人备感尴尬。
卫蓝惨白着脸，刚坐下，就收到了自家人怨愤的眼神，原本心里就害怕，这下直接崩溃了，也不知是太丢人还是太恐惧，身体一晃，就晕了过去。
“呀，卫姑娘晕了，赶快让太医过来看看，眼看就过年了，别出了什么事儿。”
“姑娘家毕竟脸皮薄，怕是吓坏了。”
“也是个愚蠢的，大殿上，竟然挑衅韩家少夫人，一品诰命也是她能随意置喙的，没大没小，可见卫家的家教，也不过如此。”
“……”
一时间，说什么的都有，卫家人更是脸色铁青，抿着嘴低着头，今儿算是丢大人了。
卫大人看着女儿晕过去，立马一脸愧疚的站起身，躬身一礼，
“主上恕罪，臣管教无妨，扰了您的兴致，请主上容许老臣带她们先行离开。”
“都是臣妇的错，没有管好内宅，臣妇告罪。”
卫夫人白着脸，直接下跪请罪，今日之后，卫家教导无妨的名声就会传出去，家里的定亲的姐儿哥儿怕是要遇到坎了，万一被退了亲，这辈子就完了。
至于没定亲的几个，短时间内也不用想了。
至于她这个女儿，算是废了，等消息传到老夫人耳中，为了维护家族名誉，等待她的不是病故就是被送往家庙。
短暂的插曲之后，随着歌舞再次响起，刚才的小插曲也就翻篇了。
众人虽然心思各异，之后也免不了唏嘘，但是在这大殿之上，谁也不会滥发同情心。
这就是做出头鸟的代价。
庆都这个大染缸里，聪明人多，愚蠢的也不少，就看个人运气了。
悦耳的丝竹之声响彻梁霄，舞姬依旧艳丽多姿，大殿上多个人少个人对君臣来说，还真没什么值得在意的。
因为喝了不少酒，殷毅此时的眼神有点醉意，他歪着头凑近王后一些，轻柔的语气中透着一股意味不明笑意，
“王后，孤以前竟然不觉，乡下养的女人竟也如此出色。”
听着主上的语气，王后眼神一闪，心思转动，但是脸上依旧端着高贵优雅的笑容。
“主上所言，也是臣妾心里所想。都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乡下风光好，臣妾向往之。”
“王后是国母，想要享受田园风光怕是难了……难得镇军将军有此福分，王后若是喜欢，就把人邀进宫，闲时聊一聊也不错。”
“咱们庆都的贵女，可不懂田间杂趣，王后可一饱耳福。”
殷毅看着王后，温和的开口。
“臣妾正有此意。”王后端起酒杯向主上示意了下，“臣妾提前预祝主上新年平顺，安康吉泰。”
“王后有心了。”殷毅端起酒杯，心满意足的仰头喝下。
等宴席进行到尾声时，婆媳两人才出现在大殿。
之后，便是掌监高唱宴席结束，君主牵着王后离席，臣子们才开始陆陆续续的往外走。
白凝香跟在母亲身边，刚走出大殿，就感觉一阵寒风刺骨。
她等着丫头给她披上大氅，刚要跟上母亲的步伐，就听到冯玉筠的阴阳怪气的声音。
“表嫂好厉害，几句话就断了一个贵女的生机。”
“表妹这顶帽子扣的太大，本夫人当不起。”
白凝香看着表面乖巧，眼眸带着恶意的冯玉筠，扯了下唇角，
“本夫人做人有底线，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表妹要是想为朋友抱不平，刚刚在大殿上怎么不开口，这会儿可是有点晚了呢。”
冯玉筠听着白凝香淡漠的语气，抿了抿唇角，
“表嫂误会了，筠儿只是为世家女子寒心罢了，但凡有一点过错，为了家族名誉不受损，受苦的永远都是女人。表嫂虽然无心伤害卫蓝，但是她却因此断送了一生。”
冯玉筠的意思很明确，卫蓝如果出事，都是白凝香害得。
冯玉筠虽然声音很低，但是身边依旧有人听见，她们虽然不敢指责白凝香，但是眼神也不怎么善良就是了。
白凝香看着冯玉筠一副悲苦的神色，“表妹看着好像有点兔死狐悲的感觉，难道你也要被家族舍弃了？还是你做了什么损害家族清誉的事儿了？”
“表嫂，你何苦逼我如此？”冯玉筠一脸苦笑，神色确实凄苦。
“我竟不知道，表妹如此菩萨心肠。卫家姑娘得表妹这等挚友，是她福气……可是，表妹维护挚友，也不能给表嫂泼污水啊，卫蓝以下犯上，挑衅表嫂，表妹不能当没看到吧？还是你觉得卫蓝做的对？”
白凝香的声音跟平时聊天时一样大小，但是宴会刚结束，可没什么安全距离，就算咬耳朵说话，也能被人请去不少。
冯玉筠：“……”
看着冯玉筠憋红的脸，白凝香也没放过她的意思，“如果表妹处在我的位置，就会上场献艺？”
冯玉筠：“……”
她只是想刺激一下她罢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竟然如此逼迫？
第一千零三十九章 远离是非
“表妹身为家族贵女，便知自己的责任和义务，你们享受家族荣誉，自然也得承受相应的代价。明知不可为而为之，那就是蠢蛋，哪个家族也不需要一个笨蛋拉后腿，你说是不是，冯表妹？”
白凝香的话音一落，就听到周围传来几声喷笑，冯玉筠看着众人意味不明的眼神，脸色青白交加。
果然是乡下养大的，真是粗俗。
白凝香才懒得离她，出了宫门，直接坐上马车，端庄清雅的笑容才彻底敛了起来。
人人趋之若鹜的宫廷宴会，吃不好喝不好，还得挺直腰背装淑女，比干活都累。
车帘一挑，韩璟就钻了进来，带进一阵冷风。
“累了吧？”
“好在我跟母亲偷得半日闲。”
白凝香靠在软垫上，轻声一笑，好在韩家不需要巴结笼络人，她们也不用屈尊降贵的受憋屈。
比起那些文臣内眷，确实轻松多了，单从这点，武将之家就招人喜欢，氛围轻松。
韩进把人揽进怀里，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
“今日你做都很好，你是我的夫人，不用委屈自己，反正咱们武将之家，向来脾气暴躁，必要的时候，言行粗鲁些也无妨。”
反正那些不好听的言词也是那些清高自傲的文臣贴上来的标签，反馈到他们身上也没什么错。
听着夫君的豪横的语气，白凝香直接被逗乐了，
“照你这么说，要是我哪天把人打了，也没事？”
“掉进自己挖的坑里，怪得了谁？”韩璟轻笑一声，唇角勾了下。
骑马在外的韩将军看这儿子弃马，呼了口寒气，驱动马儿往前走了几步，当靠近夫人的马车时，身体一跃，车帘一挑，也钻了进去。
“哈哈……臭小子果然机灵，还是马车里舒服，不冷。”车厢底下带了炭火，烘的整个马车都很温暖。
“多大年纪了，还玩这一套，就不怕闪了老腰？”韩夫人看着突然出现的将军，娇嫃的瞪他一眼。
“夫人此言差矣，本将军依旧老当益壮……”
不等韩栋说完，就被韩夫人打断了。
“呸~，浑说什么呢，好歹也是堂堂大将军，官拜一品。儿女都成家立业了，将军还没个正行，也不怕外面人的听见，又编排一大堆难听话。”
“哼，夫人怕什么，他们编排我又不是一次两次了，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老夫才不怕。”
韩栋说着，自己调整了舒服的姿势，才撩开帘子看向外面骑马的小儿子。
“小七，护送我们回府。”
小七：“……”
一个个的都欺负他最小没媳妇是吧？
嘚瑟什么，风水轮流转，他早晚也能混上马车的。
回到府邸，卸了妆，舒服的泡个热水澡，已经巳时末了。
夫妻俩一起钻了被窝，今日忙碌，两人都累，都没有折腾的心思。
白凝香枕着韩璟的胳膊，手指缠绕着他一绺头发，“卫家跟咱们不对付？”
“朝堂上没什么，因为卫子贤的关系，有些私怨。”
韩璟伸手揽着她的腰，把人贴在身边，
“卫家嫡系一脉庸碌无为，想让卫子贤记在嫡母名下，以嫡子之名出仕，可惜那家伙与卫家水火不容，我自然是护短的。”
听着夫君的语气，白凝香明白，这是已经跟卫家对上了，算是扯破脸皮了，怪不得那个卫蓝看自己不顺眼，得着空就找她麻烦。
“卫子贤是不是已经不再庆都了？”
成婚过后，她就没见过卫子贤露面，以那人爱热闹的性子，只有不在庆都，才会如此安静。
“他嫌卫家人每日烦扰，就带着那位红颜知己离开了。”韩璟侧身，“定州的聚贤楼夫人可还记得？”
“当然，”距离庆都最近的一个州城。
“那个酒楼是他筹备的，”韩璟说罢，才发现，白凝香并没有太惊讶的神色，忍不住低头咬了口她的耳朵。
“夫人好像早就知道了？”
“……没有，就是觉得天下间没有如此巧合的事儿，夫君喜欢的食物刚好都在一个酒楼里。”
白凝香捂着耳朵，脸色通红，耳朵是她的敏感区，轻易碰不得。
“当时我就在想，这个酒楼跟你有什么渊源，没想真有卫大夫的手笔。”
也是，这两样食物虽然是夫君喜欢的，但是也是难得的臻品佳肴，就连口味，也是照这两人的喜好做的。
“夫人果然聪慧。”
韩璟失笑，好在这几道菜掺杂在菜谱之中，并不是太显眼，只有亲近之人，才会嗅出一点端倪，幸亏，他从未在人前表现过自己的喜好。
而且小羔羊和清江鱼一南一北，很难有人把它联系到自己身上。
“只是没想到卫大夫还有经商的天赋，倒是意外。”
大夫中的异类。
“小羔羊的烤制腌料还是他捣鼓出来的，为了品尝地道的口感，他还刻意去草原行医问药，整整待了半年才回来。”
说起他在草原的名号，堪比他这个少年将军。
白凝香：“……”
妥妥的吃货一枚。
“定州距离庆都最近，卫子贤窝在那里，最省心不过。而且那里的繁华不亚于庆都，人员往来却比庆都繁杂许多，接收各处的消息也会方便很多。”
韩璟说着，把人往身边揽了揽。
“等到年后，我寻个合适的时机，申请外调，或许可以跟你一起回娘家。”
防务营的权利他已经全部移交到太子手中，君主也是默许的，至于太子会不会成为下一个九王爷，就不是他该操心的事儿，但在这之前，他得远离这个漩涡。
主上正当盛年，距离禅位还太早，等他发现太子威胁到王位时，自己天高皇帝远，就算被调回，前前后后也得大半年，如果太子聪慧，半年足够他做很多事儿了。
所以，殷家人窝里斗，他一点也不想掺和。
而且，他有信心，自己这次离开，会异常顺利。
白凝香看着夫君勾起的唇角，眨眨眼，
“这么高兴外调？”
“留在这里看热闹虽然不错，但是万一被波及，就乐极生悲了。”
第一千零四十章 逛庙会
自家的事儿，关起门来怎么着都行，他一个外人要是亲眼目睹了，等太子上位后，韩家依旧水深火热。
这次卖个好给太子，只要他不傻，就知道韩家没有威胁。如果他跟他老子一样心思多疑，以后的路怎么走，真得合计合计了。
他可不想让韩家一直杵在刀尖上。
与其天天心惊胆战，不如实实在在的做点事儿，想到这点，韩璟下意识的动了动手指，捏了捏白凝香腰上的肉肉，柔软滑润，这才回过神，眼神幽深暗沉。
“夫人要是无睡意，不如跟为夫一起种红薯？”
白凝香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住，抬手拍掉他那双作乱的爪子，
“腰酸的很，不想动。”
“哪里用夫人亲自动，为夫出力便好。”说话的同时，已经翻身把人压下了。
昏黄的灯烛下，朦胧里的身影透过床幔映射出来，显得格外修长，伴随着嘤咛的哼唧声，让人浮想联翩，血脉膨胀。
韩璟看着某人红扑扑的小脸，还有那双餍足的眸子依旧透着迷离，忍不住翘起了唇角。
真是个小狐狸，她哪是不想，她就是不想自己动罢了。
酣畅淋漓之后，韩璟才拥着人心满意足的闭上了眼，睡得格外踏实。至于其余的人踏不踏实，他就不管了。
在新年到来之前，白武和白茶兄妹，正式入驻杨府，更名为杨瀚杨晴。
虽然杨晴依旧很忐忑，但是作为杨家后人，她没有选择，为了让她尽快适应，白凝香把云霓借给她好几天。
杨瀚也提前给她准备了两个贴身伺候的小丫头，可惜主仆不熟悉，那丫头依旧底气不足。
好在杨瀚已经给大海飞鸽传书，段嬷嬷已经在路上了，由她护着，杨晴这个半路回来的姑娘才不会受委屈。
转眼之间，新年到了。
这是白凝香重生以来，第一次带着弟弟姑姑在庆都过年。
从除夕夜开始，鞭炮声就没有停过，最密集的就是新年的第一顿饭，五更饺子。
敬天敬地敬神明。
之后便是小辈给长辈叩首拜年，拿红包，说吉祥话。
这个时候，无论贫富，都会放一挂骗炮，预示一年红红火火，年年有余。
吃完五更饭，天色还没亮，
院子里点缀的彩带在灯笼的照耀下，流光溢彩，从内到外，透着一股喜庆。
众人围坐在桌边，吃着点心喝着茶的，
“香香，等会儿让亭哥儿带着，出门逛街去吧，咱们庆都这里，很多铺子都是营业的，喜欢什么只管买。”
韩夫人端着茶杯，笑眯眯的建议，
“如果不想在城内转，天国寺也是个不错的地方，除了大型的庙会，还有高僧开坛讲法，热闹的很，就是人多。”
听着母亲的提议，白凝香眼睛一亮，
“母亲跟我们一起去吧？”
韩夫人摇摇头，“我可不去，人多，挤得慌。”
就算有丫头婆子护着，她也不想动。
“母亲去的次数多了，不想去挤，我还是喜欢窝在院子里烧着碳炉，煮杯茶喝，再说一会儿你那几个庶兄庶嫂要回来拜年，我刚好在家守着。”
白凝香一愣，对啊，差点忘了，韩氏族人会来拜年。
“母亲，逛庙会什么时候都能去，今天是新年第一天，我要是不在，是不是不太好？”
她是少夫人，又是第一年成亲，族人来拜年，她不在，好像有点失礼。
韩夫人摆了下手，
“香香不用多虑，庆都这边的风俗也很随意，初一就是族人间拜年走动，初二回娘家，初三祭祀，其余的时间就是相互走动，咱们府中初五设宴，只要那天在就行。”
“香香听母亲的安排就好，姑姑跟星哥儿回去加件衣裳，我让人准备马车，咱们去逛庙会。”
韩璟握着白凝香的手，在家里招待客人最没意思，一天下来，笑的腮帮子发酸。
“也不知老和尚还在不在，他后山的松竹林不错，刚下过雪，景色上佳，逛完庙会还可以去爬山。”
“亭哥儿这提议不错，今日新年第一天，多些人跟着，免得冲散了。”
韩夫人说着，看了眼嗑瓜子的小儿子，伸手拍了下他的肩膀，
“小七，你也去，年轻人就应该出去逛逛，不用窝在家里。”
“母亲，我约了朋友，一会儿要出门聚会了。”他才不愿意去人挤人的庙会，小孩哭大人叫，脑仁疼。
韩璟看着小七，“你不跟我去天国寺，还想跟着你那些狐朋狗友去逛……”
不等韩璟说完，就被小七高声打断了，“好，我去，我这就去。”
大过年的还想让他挨揍，到底是不是他亲哥？
等众人收拾妥当，在前院集合后，两辆马车，六个护卫再加上韩璟和小七，队伍很壮大。
还没出府，门房就来报了，“禀少夫人，杨公子杨姑娘前来拜年。”
“快把人请进来，刚好一起去逛庙会。”说实在的，白凝香还真是想念杨晴。
杨家后人跟白凝香的关系，整个庆都很好奇，当她们得知杨家后人被白凝香搭救后，更是唏嘘不已。
当然，猜测其中有韩家手笔的人也不少，毕竟太过巧合了。
不管外界怎么猜测，韩家和杨家都保持了沉默。
有人猜测韩家会扶植杨家公子，重振杨府门楣，也有人不看好，已故司农卿曾经也是个厉害人物，都没抗住算计，如今单凭两个失踪许久的孩子，杨家想要重新立起来，怕是不容易，也没人看好。
老远，白凝香就看到兄妹俩一起过来的身影。
“给姐姐姐夫拜年，给姑姑拜年，新年吉祥，开门见喜。”兄妹俩福身的福身，抱拳的抱拳，相互见礼拜年。
“晴儿过年好，新年快乐，杨大哥过年好，新年大吉。”
众人寒暄过后，两人又去了前厅，正式给韩夫人拜年，得了两个红包出来，便一起出发去天国寺。
杨晴自己有马车，但是为了凑热闹，愣是跟众人挤在了一起，独留她的两个小丫头在车上，因为相处时间不久，恭敬有余，感情不深。
第一千零四十一章 小七吐槽
“晴儿，府中可还顺利？”
白凝香握着她的手，虽然云霓陪了她几天，但是这丫头平时太过单纯，一时间想要圆滑处理事情，确实为难她。
“姐姐，段嬷嬷除夕晚上到了，要不是她舟车劳顿吃不消，我今日就带她来了。”
说起段嬷嬷，杨晴舒了口气，她是母亲身边的老人，对她很是照顾。
“如此就好，由她帮你照看着，也能轻松很多。”白凝香点点头，看来杨瀚早就有准备了。
天子脚下，繁华盛世，果然不一样，所有的主街道都披挂一新，热闹非凡，各种铺子都装扮的很喜庆，每个铺子的门口，都站着两个穿着元宝服的小二招揽客人。
街上，人头攒动，熙熙攘攘，这样的盛大节日，不管是富贵人家还是贫民百姓，都是用十分的虔诚迎接新年的，因此，整个街上，到处都是笑脸，处处充斥着喜庆。
平时两刻钟就能出城，今日生生用了半个时辰。
马车行驶在官道上，城外的人虽然少了很多，但是马车却不少，看来去天国寺上香祈福的人不少，赶庙会的人也不在少数。
可想而知，庙会上该有多拥挤？
白凝香透过车帘，看着两侧的草地上残留的一些白雪，远处的天空，一股灰蒙蒙的晨雾还未散去，清冽的空气中，夹杂着鞭炮炸开的混在味道。
距离天国寺还有些距离时，马车就已经走不动了，人多，叫卖的也多，小商小贩穿梭在人群，趁着新年兜售一些小玩意，贴补家用
除了流动的商贩，道路两侧还摆放着固定的摊位，吃的用的玩的，五花八门，什么都有。
“我就说人多吧，你们还不信，照着速度，天黑也走不到天国寺。”
小七骑在马上，看着同样皱眉的五哥，
“要不咱们回去吧，反正元宵节前，这里一直有庙会，期间总会有人少的时候，何必都挤在初一？”
听着韩珏的抱怨，韩璟看了他一眼，
“小七，别的不说，单是耐心，没有几年你是练不出来了。先不说进香要的就是诚心跟耐心，你就没有想想，除了这条路，是不是还有其他路线可走？”
“五哥，你出来陪着媳妇逛庙会祈福，也别把弟弟说的这么不堪好不好，从城里到天国寺，这条路就是最近的官道，其余都是小路，前几天还下了雪，走小路太冒险了。”
小七哼了一声，甩了甩手中的马鞭，很不服气。
“这一车妇孺，走几步路都大喘气，万一马车陷在泥里，你还指望她们走到天国寺不成？”
韩璟看着小七那副欠揍的样子，摇了摇头，“你别小看了你嫂子，她比你厉害。”
这个没见过世面的家伙，真以为所有的女人都跟庆都的贵女一样娇滴滴软哒哒的？
他家媳妇，凶悍着呢。
“我记得从这里往西走两刻钟，就有一条通往天国寺的官道。”
韩璟说着，似笑非笑的看着憋红脸的小七，
“你一个而常年混迹在本土的纨绔子弟，连自己的地盘都弄不清，愧对你赚来的名号。”
行军打仗，摸清路线是最基本的常识，小七太散漫了。
小七：“……”
大过年的别逼他发火啊。
他常年跟着那群狐朋狗友出门踏青，确实没怎么关注过这些，被五哥提个醒，倒是想起来了。
“谁说我不记得了，那条路直通定州，只不过我觉得有点远，就没提。”
韩璟没跟他计较这点，直接吩咐护卫掉头，换条路。
两刻钟后，马车终于可以正常通行了。
就在马车准备加速的时候，就听到小七猛地勒紧缰绳，“你干什么？莽莽撞撞的冲出来，都不带看路的么？”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不小心，惊了公子的马，对不住对不住……”
“幸亏小爷我机灵，大过年的差点闹出人命。”小七哼了一声，驱马继续向前走。
白凝香撩开车帘，就看到一个包着头巾的妇人低着头站在路边，胳膊上挎着个篮子，有黄纸香烛漏出来。
听着刚才的对话，看着她身后的小路，不用问也知道怎么回事儿，
“丁阳，她应该是去天国寺上香的，捎她一程吧，”
“这位大姐，我家少夫人说捎你一程，上来坐。”丁阳停下马车，看了眼身边的位置。
那妇人仰起头，吓得后退一步，连连摆手，“不用不用，我自己走，已经很近了。”
说话的同时，又下意识的后退一步。
白凝香差点忘了，丁阳那张冷脸，一般人都害怕。
“云霓，把这盒糕点送给她压压惊。”
她们的排面不小，一般百姓对权贵有天生的敬畏，不敢沾染也正常。
三刻钟后，她们一行人到了天国寺山脚下，
众人下了马车，白凝香抬头看着半山腰上的寺院，烟雾缭绕，如仙似幻，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香火味儿。
山脚下，已经停靠了很多马车了，台阶上，人满为患，大家走的都很小心。
“不愧是天子脚下，这里果然热闹繁华。”白慧霞下了车，前面是熙熙攘攘的庙会，后面是巍峨壮观的寺庙。
“姑姑所言极是，现在咱们就处在中间，您是先逛庙会还是先去寺庙上香祈愿？”
“既然来了这寺院，自然是先上香祈福，在下来逛庙会。”
“姑姑，我陪你一起。”
杨晴看着白凝香跟韩璟，笑眯眯的圈住了白慧霞的胳膊，香姐姐跟姐夫新婚，她才不去凑热闹，省的遭人嫌。
“姐姐，咱们来的人多，难免会冲散，不如分开逛，结束后申时在马车旁集合可好？”
“你这丫头，真是个鬼精灵，谁说你没有长进来着？”白凝香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杨大哥，姑姑跟巧儿就拜托你照顾了。”
“放心，”杨瀚点头。
看着她们沿着台阶而上，白凝香牵着星哥儿的手，“夫君，小七，我们也走吧，去后山看看，有没有运气看到雾凇。”
“嗯，走吧，”韩璟牵着星哥儿的另一只手，一行人从旁边的石阶，绕去了后山。
第一千零四十二章 雾凇
小七跟在两人身后，百无聊赖的甩着手中的小马鞭。
偏离寺院大殿，也就没什么人走动，她们一家子，倒也悠闲。
用了大半个时辰，才走到广源大师傅曾经的住所。
站在山道上，已经能看到大片的雾凇了，整个视线内全是银白色，晶莹剔透，千姿百态，偶尔有阳光照射进来，一朵朵冰花泛着绚烂的光彩，就像仙子居住的宫殿一样，华丽盈翠。
“还是广源大师傅有雅致，选了个好地方。”
白凝香感慨了一句，透过篱笆墙，院子里那片紫竹林依旧苍翠，就是不知道大师傅卸任方丈后，还在不在？
“从我认识老和尚那天，就知道他是有闲情雅致人，”韩璟笑了下，刚准备叫门，篱笆门就从里打开了。
一身灰布棉衣的小沙弥双手合十，躬身施礼，
“阿弥托福，几位施主有礼了，师傅已经云游去了，临走时交代下来，若是施主上门，这里可以落脚歇息。”
“多谢小师傅，原来广源大师已经离开了，真是遗憾。”
白凝香还了一礼，让云霓给小师傅准备了红包，“既如此，我们先去后山看看那片雾凇，一会儿回来歇脚。”
“施主请便，师傅说了，有缘再见。”小沙弥说完之后，就回了院子。
众人顺着台阶往上走，置身其中，美丽的景色更是让人移不开眼，应接不暇，流连忘返。
银菊怒放的青松翠柏千姿百态，婀娜多姿，偶尔清风拂过，便是冰晶灵粹的声响，仙境之地也不过如此了。
“姐姐，这里真好看。”
星哥儿牵着姐姐的手，仰起头，毛茸茸的帽子里，露出一个粉嫩小脸蛋。
“姐姐也觉得这里好看，星哥儿冷么？”白凝香呼了口哈气，轻轻点了点他的红鼻头，握着他的手哈了哈气。
她们一路上山，浑身倒是热腾腾的，星哥儿年纪小，被几个人轮流抱着上来的，白凝香真怕他受不住。
“姐姐，我一点也不冷，我喜欢这里。”
星哥儿睁着一双大眼睛，看到好看的冰花就想戳一戳，刚才趁着大家看不到的时候，他还舔了一口，兴奋的跟什么似的。
从出生到现在，小家伙第一次见到下雪，第一次见到着雾凇奇观，别说小孩子稀罕，就连她也情不自禁的想要摸一摸，摘一朵回家挂起来。
小七一直跟在她们身边，看着白凝香柔声细语的跟星哥儿说话，撇了撇嘴角，瞪了眼韩璟。
“五哥，果然姐姐比哥哥贴心，我就没有这待遇。”他的姐姐，嫁人太早了。
听着小七的颇为幽怨的语气，韩璟愣了下，“韩珏，你是十六七的少年，不是六七岁的小孩子。”
“那我小时候你也没有这样对我。”小七窘了下，哼了一声，转身看向别处。
“哥哥，这个是从树上落下来的，送给你。”
小七低头看着星哥儿手中的一个冰晶，别扭的扯了下唇角，
“冷死了，我才不要。”
白凝香看着小七红着脸躲过去，再看星哥儿跟在后面追，就忍不住笑起来。
“星哥儿，小七哥哥害羞了呢。”
“我才没有。”
“小七哥哥，我把最好看的一朵送给你。”
“哈哈……”
韩璟看着身边最亲近的人开心快乐，追逐打闹，嘴角忍不住上扬，有种岁月静好的安心感觉。
白凝香一身热气的跑过来，“时间差不多了，该回去了，一会儿路上结冰了。”
韩璟点点头，后山寒风凛冽，确实不能久留，
“去老和尚那里歇歇脚，喝杯热水，再下山。”
“好，”
白凝香牵着星哥儿的手，一行人缓缓下山。
到了篱笆院，小师傅已经准备了热水，“小僧用雪水煮了竹叶青，放了姜片，可以驱寒。”
“多谢小师傅。”
众人坐在蒲团上，中间摆放着茶具，正咕噜咕噜的冒着热气。
正厅的案台上，燃着香烛，檀香的味道很浓郁，门后点着碳炉，大和尚虽然不在，小沙弥的日子过的也不错。
既然来了寺院，白凝香没有在前面大殿上香敬佛，在这里燃三炷香祈福也是一样的，只需心中有佛，有信仰，形式不重要。
歇了脚，喝了茶，也到了素斋的时间，白凝香让云霓跟小师傅一起，去寺院后厨要一些素斋回来，当然他们这些香客想要吃素斋，只要掏银子就可。
或许是因为过年的原因，寺院需要招待香客，素斋的品种很多，品相也不错，吃饱喝足，有休息了一会儿，就远路返回，跟小姑姑她们汇合。
到了山脚下，小姑姑她们还没有回来。
等了一炷香的时间，才看到一行人从庙会的方向走过来，看着众人兴奋的神色，应该玩的很尽兴了。
“呀，姐姐，原来你们这么早就回来了，庙会里好热闹，我们买了很多东西，还给星哥儿买了糖人。”
巧儿笑眯眯拿出一个惟妙惟肖的小猴子糖人，“喏，表姐送给你的，可甜了。”
“谢谢表姐。”
星哥儿接过小猴子，刚咬一口，就听到砰一声，有人摔倒在他身边，糖人被碰掉在地上，紧接着又冲来一个骂骂咧咧的男人，只是还不等那人靠近，就被杨瀚抬起一脚，踹飞了。
“砰~”
“咳咳……什么人敢踹老子？”
那人躺在地上，眼冒金星的滚了好几圈，呸了一口，吐出嘴里的泥巴，猛地向她们瞪了过来。
当看到白凝香一行人的穿戴时，眼珠子转了转，恶狠狠的指了指星哥儿脚边躺着的一个妇人。
“那是我婆娘，我教训自家婆娘，你们凭什么踹我？现在我肚子疼，脑袋也疼，定然是出毛病了，你们赔钱，要不然我就报官，说你们仗势欺人。”
“哎呦我去，小爷我早就看不惯你这杂碎了，大过年的打自家媳妇，还有理了？”
小七看着地上躺着的妇人，眉头一跳，这不是上午那位莽撞的大姐么？
“你想干什么？欺负老百姓没权没势是不是？我告诉你，今日你们要是不陪银子，我就死到这里。”
第一千零四十三章 星哥儿的善心
那人看着小七的样子，咽了咽口水，捂着发痛的胸口，色厉内荏的吼了一句。
寺院脚下，人来人往，眨眼之间，就围了一圈人。
白凝香看着地上昏迷的女人，再看看对面无赖，刚想开口，就被韩璟打断了。
“让小七处理吧，他经常在街上混，要是连这点麻烦都处理不了，就太浪费粮食了。”
白凝香：“……”
算了，她还是看看躺在地上的女人吧。
“云霓，给她看看。”
云霓蹲下，把了脉，“回少夫人，这位娘子有喜了，只不过长期的劳累身体亏空的很厉害，脉象虚弱，这一胎怕是不好。”
就在这时，夫人悠悠转醒，听到云霓的话又喜又急，一手捂着小腹一边流泪。
看的人好不酸楚。
“这位娘子起来吧，地上潮湿，免得寒气入体，你既然知道自己有了身孕，就不该大冷的天跑出来。”
云霓扶起她，刚要交代一些注意事项，就听到砰地一声，那个无赖汉子已经再次被小七踹翻到底。
“小样的，从小到大，还没有谁敢威胁小爷，栽倒小爷手中，还想勒索银子，我倒是愿意给，就不知道你有没有这个命花？”
小七微弓着身，一脚踩在他的胸口，一边放狠话，看的周围的人纷纷后退。
白凝香抬手捏了捏眉心，这口气，典型的纨绔子弟。
“这位娘子，那个人真的是你夫君？”
“……是我男人。”
夫人红着眼，瑟缩了下，“小妇人想给佛祖上柱香，祈福许愿，就从家里带了三个馒头和五个鸡蛋，他嫌我带的太多，想要回去，才追来的……”
要不然她早上也不会急匆匆的出门，差点惊了马。
拜佛敬香，要的不就是心诚么？
接下来虽然没说，但是众人哪有不清楚的。
此时他们也不怪小七下手狠了，反而觉得这人活该。
“你这不下蛋的母鸡，浪费家里的粮食，那些鸡蛋是给我娘补身子的，回去看老子不打死你。”
云霓听着那人不靠谱的语气，上来又补了一脚。
“呸，你是聋了不成，你娘子已经有一个多的身孕了，但是脉象虚弱，你竟然还敢动手，看你这个态度，是不准备要这个孩子了。”
“怀……怀了？”
那人一愣，高兴了一下，又转头看向云霓，
“你刚才说脉象虚弱啥意思？”
“哼，意思就是你差点把自己的骨肉打掉，回去好好养着，胎相稳固之前，尽量卧床休息。”
云霓哼了一声，看了眼脸色不怎么好的妇人，
“回去抓几副安带药喝喝，别不当回事儿。”
“多谢姑娘，多谢姑娘。”
那妇人眼中闪过苦涩，之后便奔向被踩在脚下男人，“当家的，佛祖显灵了，我有了，只要稍微养着就行，如此你也不用担心无后了。”
云霓：“……”
合着她刚才说的话这人压根没往心里去？
白凝香摇了下头，“别说了，不是她不愿意保胎，而是条件不允许。”
要不然，也不会因为几个鸡蛋大打出手了。
一般百姓家里，鸡蛋也是贵重物件，贡献出来，确实会心疼。只能说这个女人的运气不怎么好罢了，遇见这么个男人。
“给，这个给你。”
就在白凝香想着怎么帮一把的时候，星哥儿从兜里掏出一个红包，递到那妇人眼前，
“这是我姑姑给我的压岁银，送给你，保护你的宝宝。”
白凝香：“……”
那男人眼睛一亮，刚想伸手去接，就被小七一用力，缩回了手。
“多谢小公子，佛祖已经赐给我一个孩子，我不能太贪心。”那妇人愣怔过后，连连摆手。
“拿着吧，你要是想要这个孩子，就得吃药，也算是我们的一点心意，谁让我们刚好遇上了呢。”
白凝香往前走了一步，冷眼看着地上的男人，
“小七，松开他，你要是有骨气的，就好好照顾媳妇，欺负自家媳妇只会让人唾弃。”
“听见我五嫂说的话没，你要是敢打这点银子的注意，小心小爷我废了你。”小七收回脚，捏了捏拳头，表现出一副凶神恶煞样子。
“不敢，不敢，小爷饶命。”那人连着被碾压了好几次，已经没脾气了。
直到白凝香坐到车上，杨晴才开口。
“香姐姐，你说刚才那个娘子能吃上保胎药吗？”
“不好说，那就看她想不想保住自己的孩子了。”如果她够强势，或许可以，但凡她软弱，就悬。
萍水相逢的人而已，她没有责任跟踪保护。
星哥儿给的那个红包，足够她养胎了，只要她舍得用。
“唉，女怕嫁错郎，男怕入错行。女人这一辈子好不好，就看身边的男人了。”白慧霞叹口气，语气感慨万分。
“姐夫就好。”
就在众人沉默的时候，星哥儿突然抓住白凝香的手，仰着头说了这么一句。
白凝香一愣，随即就是一阵肆无忌惮的大笑声，“还是我们星哥儿会说话，真是个鬼机灵。”
重活一世，她已经不是那个以夫为天的女人，依靠男人，不如携手共进。
这一世，韩璟确实是她的依靠，但是她不能一直靠着他。
她要变成夫君的臂膀，当一个不可或缺的存在，万一哪天爱消失了，还有亲情，还有被需要。
只有如此，她才会屹立不倒，她以后的孩子才会安稳无忧。
世间之大，繁杂事多，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机遇，有各自的路要走，好坏也只有自己最清楚，谁也无法代替谁。
接下来的日子，就是各种赴宴了，相互串场子，每天一睁眼就是各种吃喝，各种寒暄，追捧……当然，也是养膘的绝佳机会。
几天之后，白凝香就发现自己腰上的肉肉又厚了一层。
“唉，长大了，倒是不喜欢过年了，累得慌不说，身形都走样了。”
忙里偷闲，白凝香窝在美人榻上，哀怨了一句。
“能吃是福，圆润点有福气。”云霓捂着嘴，不走心的劝慰了一句。
“咳~，少夫人，刚才我跟翠湖聊天，她跟婢子透露，卫家第二天就把卫蓝被送到家庙了，可惜没两天，她就上吊自杀了。”
第一千零四十四章 一切都过去了
白凝香一愣，卫家这么狠？
大过年的直接下手？以她对卫蓝的了解，那可不是个遇事就活不下去的女人。
“世家薄情，利益至上，卫家倒是展现的淋漓尽致。”
怪不得卫子贤就算躲起来，也不愿意回去，这样薄情寡义的家族，远离保命。
“可不是，好歹是嫡女，直接罚个闭门思过，最多一年半载，谁还记得这事儿，到时候再找个门第低一些的家族，嫁人生子，安稳过一辈子不是没有可能。”
“在庆都这个漩涡里，别的不多，就是新鲜事层出不穷。”
云霓摇摇头，唏嘘不已。
“谁说不是呢，卫家掌管国子监，以儒学训导为表率，容不得一丝污点，他们要作为主上看，只要主上不怪罪就好。”
用一个女儿，换一些安稳，在一些家族看来，最容易不过的事儿。
转眼之间，元宵节到了，整个庆都城内，张灯结彩，悬挂上了各式各样的彩色灯笼。
逛花灯，猜灯谜，赢彩头，还是很热闹的。
就连她的一品茶肆，也挂上了一个五彩八角灯，每一面都有灯谜，全部猜对者，八角彩灯就是彩头，可直接带走。
这是她让王全特意找手艺师傅定制的，如果今年没有别赢走，来年可以继续悬挂。
韩璟早早在最热闹的酒楼定了坐席，二楼靠窗的位置，可以一边喝茶一边看灯。
花灯初上时，还有舞龙舞狮的队伍沿着主街表演，坐着观看最惬意不过。
早早的他们一行人就赶来了，这一次，小七不用人催，主动跟过来的，因为他没有订到合适的位置，视野又不好，他又不愿意屈尊降贵的跟人去挤。
“表哥？这么巧，你们也来这里看花灯？”白凝香刚喝一口香茗，就听到门口传来冯玉筠的惊喜声。
“这里临街的雅间视野最好，应该都是老熟人，算不上巧。”
白凝香端着茶杯，似笑非笑的看着冯玉筠，在她的身边，站着两个姑娘，三个陌生的公子。
别怪她不给人脸面，冯玉筠能暗示她害人性命，两人之间算是正式敌对了。
“表嫂说的是。”
冯玉筠看着白凝香淡然的语气，神色僵硬了片刻，便转向一旁的韩璟，颇为难为情的开口。
“表哥，这几位是我舅家的三位表哥跟表妹，我们动作慢，没有订到合适的雅间，能不能……”
不等她说完，原本趴在窗户边的小七就回头了，
“筠表姐，你要是一个人留下我们绝对没意见，但是你们都留下，这个雅间怕是连转身的空间都没了。”
舅母的娘家侄子侄女，五哥不熟悉，但他很清楚，说明白点就是看不上。
听着小七的口气，冯玉筠神色一僵，虽说没那么夸张，确实会很拥挤。
“小七说的有道理，是表姐鲁莽了……咦，那两位不是表嫂带回来的下人么？主子赏灯，丫头不是应该去门口候着伺候着，怎么还能在屋里占地方，如此不是更拥挤？”
冯玉筠说着，一脸嗔怪的看向杨瀚杨晴兄妹俩，也不知是真不知道还是装的。
“切，筠儿表妹，乡下人不懂礼数，你还指望跟她们讲道理啊？”其中一人扫过白凝香，倨傲的昂了昂头。
“表姐切莫乱说，表嫂可是一品诰命夫人，她身边的丫头自然也是高贵的，小心祸从口出。”
冯玉筠眨了眨眼睛，做作的拉了下那姑娘的袖子，之后一脸歉意的看着白凝香。
“表嫂，您大人有大量，别往心里去。”
白凝香摩挲着茶杯，似笑非笑的看着冯玉筠，之后又冷眼扫了下那个开口的姑娘。
“长在皇城根下，就算家族不显，也该知道一些规矩的。如此自傲，可见表妹的舅家也不过如此……连我这个乡下来的人都看不上，可见别人了。”
冯玉筠：“……”
“乡下人就是没见过世面，没礼数有粗俗，我又没说，你……凭什么侮辱人？”
马姑娘脸色憋的通红，伸手指着白凝香，也就一下，直接就被丁阳给打掉了。
“你的手不想要了，敢指着我们少夫人，找死。”
那姑娘：“……”
没等白凝香开口，小七就走过去了，居高临下的鄙夷了一句，
“乡下人怎么了？我家五嫂比你高贵多了，就连小豆丁都比你有礼貌。”
“啧啧……今日真是巧，冯侍郎家的孙女，还有咱们的镇军将军跟夫人，都站在门口做什么，一起坐下说话不好么？”
说话间，一个白色锦衣华服的公子握着一柄折扇走上来。
白凝香看着这人，眼神一眯，太子殿下？
好一个兰枝玉树的高雅公子，虽然身着便装，但是浑身的贵气好似刻在骨子里似的，举手投足间贵气弥漫。
众人起身见礼，特别是冯玉筠几个，尴尬不已。
太子直接摆手，“孤也是出门赏花灯的，我在隔壁定了雅间，少将军要是嫌这里挤得慌，可以挪几个人去我那里。”
“多谢太子殿下，不用了，大家都有雅间，难得太子殿下出宫散心，我等就不打扰了。”
韩璟抱拳行礼，直接拒绝了。
太子客气一句，他要是当真，可就笑话了。
太子点点头，也不恼，眼神似有似无的在雅间内扫视一圈，最后定格在杨瀚身上。
“这位就是杨家后人？”刚好被白氏救下，还真是巧~
“杨瀚，见过太子殿下。”杨瀚躬身，神色依旧清冷。
“免礼，前司农卿，甚好，孤很遗憾。”太子殿下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直接转身去了隔壁。
冯玉筠几个也没敢滞留，转身下楼。
白凝香看着杨瀚几不可查的紧了下拳头，默默的叹口气，说不在意都是假的，如果杨家还在，她们就是庆都的名门公子，哪有人敢半分不敬。
韩璟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切都过去了，不是么？”
“多谢。”
杨瀚冷着脸，临窗坐下，端起酒壶灌了一口，一转头，才发现妹妹正红着眼看着他。
“别担心，哥没事。”
第一千零四十五章 隔壁有邻居
小七看着杨瀚兄妹，端着酒壶走过去，“杨大哥，五哥说你功夫不错，改天切磋切磋？”
不等杨瀚回答，雅间的门被敲响了，
“叩叩~”
小七看着眼前的内事，“可是太子殿下有什么示下？”
“给韩小公子请安了，我家殿下请少将军品茶。”内事弓着腰，笑眯眯的开口。
“五哥，找你的。”小七无辜的耸了下肩膀，十足的纨绔味儿。
韩璟看了眼白凝香，“你们先看着，我一会儿就回。”
临出门之际，还拍了下小七的肩膀。
看着合上的门，白凝香忍不住眯了眯眼，定个雅间也能跟太子成为邻居，还真是缘分。
如果太子殿下想趁此机会拉拢韩家，倒是可以理解，到庆都以后，夫君已经不止一次跟她提过，送了好几个人情给太子。
这次更是帮他干掉了野心勃勃的九王爷，按说韩璟应该有恩与太子的，但凡他有良心，以后即位后，就不该在猜忌韩家。
否则就太让人寒心了。
想到这点，白凝香不由得想起了陆家，同样都是大庆国的武将，陆家就被主上如此看重？
“小七，陆家的情况你知道么？”
“陆家？算是后起之秀吧，听说有从龙有功。陆然在西南镇守边关，五品游骑将军，陆老将军在西北，这些年一直没回来过。”
听着小七的叙述，白凝香拧眉，听着怎么好像有股把韩家架空了的感觉？
还是主上想利用陆家替代韩家？
可惜这里不是询问正事的地方，隔壁还有一头狼盯着呢，万一有只言片语传过去，都是罪。
小七喝了口酒，不以为然的又补充了一句。
“陆游那小子平时跟我在一起，总想压我一头，笑话，韩家可是元老，陆游想踩在我头上，门都没有。”
听着小七的语气，白凝香抽了抽唇角，“原来如此，我倒是挺喜欢陆薇的，性格爽朗直率。”
而且，每次看到陆薇，她就忍不住想起裴红衣，两人的性格相似，也不知有没有缘分见到。
“还行吧，陆薇那个女魔头武功不错，在贵女圈里很彪悍，五嫂遇见她小心些，别被揍了。”
白凝香：“……”
好好的她干嘛会被揍？
她觉得自己跟陆薇还是挺合得来的？
“小七，你是不是对陆薇有什么误会？那姑娘看着挺好的啊。”
“嗤~，你可别被她表象骗了，我那几个朋友，都遭过她毒手……”当然了，也是那些家伙口无遮拦，什么话都敢说，被揍不算亏。
但是，君子动口不动手，更何况被一个女人打？
多丢脸碰的事儿。
想起他那些朋友皮青脸肿的哭诉，他就忍不住敬而远之。
看着小七一脸避如蛇蝎的态度，想想他那些狐朋狗友，差点忍不住笑出来，几个纨绔子弟被揍，怎么可能让人产生同情心，不当场大笑就不错了。
没想到陆薇还有这么彪悍的一面，几次见面只觉得她性格爽利，没想到动手能力也不错。
“你这么一说我反倒是更好奇了。”
还有那个陆夫人，母女俩的性格真是很相似，怪不得那些文臣看不上武将，总觉得他们言行粗鲁，有些时候，确实跟言传身教有关。
听着白凝香的语气，小七一噎，
现在的女人都这么可怕？
白凝香学着他的样子，无辜的耸了下肩膀，指了指隔壁太子殿下的眼见，示意他有话回去说。
“五嫂不用担心，咱们韩家在庆都城，还没人敢惹，就算是……”王位上的君主，也得考虑考虑，更何况一个还没上位的太子？
小七满眼的不在乎。
看着小七嚣张的样子，白凝香无语，果然是标配的纨绔子弟，口无遮拦。
不过有些话好说不好听，隔壁的太子想要顺利上位，确实需要拉拢人心，毕竟大庆朝，不止他一个王子，其余的那几个能力也不错。
各自背后都有支持者，再加上妻族和母族，没一个简单的，综合起来，太子殿下除了尊位尚可，其余的大家都在一条起跑线上。
就在这时，星哥儿兴奋的指着街上，“姐姐，舞狮队来了。”
“小心点，别探出身体，小心钓下去，落入狮子嘴里。”白凝香拉着他的胳膊，轻声嘱托。
“哇~，红色的狮子还有金色的狮子，好漂亮。”星哥儿双眼放光。
“来，杨大哥，咱们一起喝酒。”小七拎着酒壶，给杨瀚满上，硬是拉着他一起对饮。
隔壁的雅间内，太子殿下和韩璟相对而坐，
“这是孤近日得的一些莲心，总共也就二两，将军尝尝，味道可好。”
韩璟端起茶抿了一口。“鲜嫩，可遇不可求。”
“比起你家夫人的茶叶，可有区别？”太子殿下看着韩璟，温和一笑。
“太子殿下说笑了，内子制的茶对我来说自然是独一无二的。”
韩璟敛下眼眸，淡然一笑，“内子出自乡下，茶园出产的茶叶都被内子换成了银子。”
能询问他这些，想必已经把香香的情况探查清楚了，他就说这些人会不安分，好在他提前做了部署。
他手中握着的那点东西，也是自己送出去的。
听着韩璟的解释，太子一愣，“哈哈……将军真是风趣，令夫人还能克扣你那点入口的茶叶不成？”
“太子殿下所言甚是，内子最喜爱的就是银子，她说身价丰厚有底气，普通百姓都是这样的想法。”
韩璟轻笑一声，状似无奈的开口。
“所以，臣可没有口福喝上等的莲心茶，入口都是银子，内子会心疼。”
太子殿下：“……”
韩璟端起茶杯，又抿了一口，转头看向街上驶来的舞狮队伍，“繁华盛世下，百姓安居乐业，太子出宫体察民意，主上定然欣慰。”
看着韩璟转移话题，太子殿下给他续上茶水，认同的点点头，
“将军所言不错，只有咱们大庆国泰民安，才会有如此盛世。”
“也就因为如此，孤有个提议要提前告知将军，等开笔上朝，将军可愿镇守西南边关？”
第一千零四十六章 怕媳妇~
听着太子的提议，韩璟眉头一动，“大庆朝南北两道门，西北有陆老将军，西南有陆然那个游骑将军镇守，安稳无虞，太子殿下为何突然提议微臣？”
“陆家军骁勇善战，功不可没，大庆朝有陆家韩家镇守，百姓安定，朝堂安心，孤亦放心……但是陆老将日益年迈，总要荣养。”
“早晚陆然要接手老将军手中的军权，镇守西北……至于西南边防，只能拜托将军你了。”
太子殿下说完，眼神真诚的看着韩璟。
大庆国南北两扇门，只有陆家和韩家能胜任，其余的都不堪大用，这点他心里早就明白。就连父王也是知道的，但是他忌惮韩家手中的私兵，怕其做大。
忌惮着，防着，甚至架空韩家，却依旧无法撼动韩家在大庆朝的地位，与其寒了将士们的心，不如放手，让陆韩两家相互制衡，相互约束。
再加上韩璟送给他的几个人情，无疑都在告诉他，韩家没有野心，如此，他要是再不接着，只怕父王就真的担心了。
“孤对将军信心十足，只要你在，南蛮休想踏我疆土，害我百姓。”
听着太子殿下慷慨激昂的语气，韩璟站起身，躬身施礼，
“多谢太子殿下信任。”
“好，孤就知道，将军心里装着百姓，装着大义。”太子端起茶杯，示意，“孤以茶代酒，提前预祝将军顺心。”
“多谢太子殿下厚爱韩家。”韩璟举杯，仰头喝下。
太子殿下饮尽茶水，颇为感慨的叹口气，“孤自出生起，就跟着老师学治国之道，君王之治。但孤也明白，一切都只是纸上谈兵而已。”
“太子殿下博才，韩璟身为武将，不敢评判。”
“将军无需过谦，孤不是迂腐之人，也从不认为武将低于文臣。说句冒犯的话，领兵打仗光靠蛮力打胜仗，只能算运气，只有运筹帷幄，才能决胜千里。”
太子说罢，转头看向下面热闹的街道，“孤亦明白，眼前的太平盛世，是将士们舍身为国换来的。”
韩璟看着太子殿下真诚流露的神色，甚是激动，“殿下心里装着我们这些蛮力武夫，臣无以为报，只能全力以赴，镇守边关，保我大庆边疆安宁。”
“将军之意，亦是孤之所盼。”
太子殿下微微一笑，又给他续上茶水，之后把一个锦盒推过去，“这是剩下的莲心，送与将军与夫人品尝~”
韩璟也没客气，伸手接过，
“多谢殿下割爱。”
之后两人便开始天南地北的聊一些风俗人文，偶尔涉及诗词，韩璟也都适当的表达了自己的见地，即不张扬也不是众人口中的武夫，太子殿下看着韩璟的眼神也越来越亮。
直到舞狮队和五龙队在街上相遇，相互斗法，韩璟才起身告辞，
“叨扰殿下多时，微臣告退。”
“是孤耽搁你们夫妻相聚，令夫人怕是要等急了。”
太子殿下温和一笑，在韩璟出门之际，状似无意的开口，
“将军跟夫人新婚燕尔，蝶鹤情深，如将军去边关镇守，携带家眷，堪称完美。”
“多谢殿下提议，臣感激不尽。”
韩璟回头看了眼太子，躬身退下，站在回廊里，眼神微敛，体内那股凛冽的气息猛地涌出，也就一瞬间，又恢复如初，刚才的那一股煞气，就想错觉似的。
白凝香看着韩璟进来，一眼就瞄到了他手中的盒子，
“太子殿下还送你礼物了？”
“嗯，夫人看看是何物？”韩璟勾了下唇角，把盒子递过去，看着她打开盒子的神色，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太子殿下是不是很贴心？知道为夫喝不到这种极品莲心，才忍痛割爱送给我的。”
白凝香白他一眼，
“干香鲜爽，确实是极品……只不过夫君如此委屈的看着我做什么，难道我还能抢夺不成？还是我缺你茶喝了？”
“咳咳……夫人息怒，我不是这个意思，为夫借花献佛，把它送给夫人？”
韩璟盯着白凝香，幽深的眸子闪着潋滟的光芒，看的旁边的小七和白武一脸无语。
“咳咳……打住，打住，还有人呢，适可而止啊。”
“时候不早了，该回去了。”白凝香把盒子重新塞到韩璟手中，别人的东西，她才不要。
等一行人下了楼梯，坐上马车离开后，一个暗影才悄无声息的落在隔壁雅间，把那里发生的情形平静的叙述一遍，。
子殿下听着，久久无语，就当暗影准备退下后，才轻轻的笑出声。
“呵~，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咱们镇军将军也有栽倒的一天，真是有趣。”
白氏家里确实有一片不小的茶园，在百姓当中，日子殷实。就像韩璟说的，白氏爱财……毕竟是乡下长大的女人，喜爱俗物也不可避免。
不过，他们大庆朝的镇军将军怕媳妇这事儿也够劲暴的。
还真是风水轮流转，是人就不可能没有缺点，只不过他们人高马大的镇军将军品味另类了些而已。
韩璟骑在马上，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搂紧大氅，催促这马车加快速度，免得冻着了。
安置过众人后，白凝香洗漱一番，就钻进了被窝，
“太子是不是想拉拢你？”
“是也不是，严格来说算是还我一个人情，明日开笔之后，朝堂上应该有人事调动。太子许诺我镇守西南边关，陆然调回庆都，之后接替陆老将军镇守西北。”
听着夫君的叙述，白凝香一愣，“我还以为主上想要架空韩家的势力呢，没想到太子会还你这么大一个人情。”
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太子殿下也算是下血本了。
“呵~，以前我倒是小看他了，没想到咱们这位太子也是位隐忍的高手。”
韩璟掀开被子上床，顺便把人揽在胸口，
“明面上还我一个大人情，实则把我支开，也方便他行事。二来韩家和陆家一南一北，相互制衡之余，又帮朝廷守住了南北大门，边疆安定了，他在里面怎么折腾，也不会出大乱子。”
第一千零四十七章 开朝就搞事情
听着夫君的语气，白凝香啧啧了一声，“也就是说太子害怕你妨碍他行事，才半推半送的把你指派出去？”
“差不多吧，”韩璟轻笑了一声，“不管他什么目的，这次韩家是受益者。”
“都说最是无情帝王家，还真是没错，也不知太子什么时候能上位？”当今主上太过平庸，又胡乱猜忌，好好的君臣关系愣是被他弄得面和心不和。
越是没能力，越是害怕王位坐不稳。
殷氏这一代的王子成年的好像四个了吧？未成年的还有一大串，当今主上正当年，岂能甘心退位让贤？
白凝香有点好奇，也不知主上意识到王位不稳的威胁来自自家儿子时，会选用什么手段巩固自己的地位，打压他的儿子们？
也不知在他得知儿子的心思后，会是怎样的表情？
到那个时候，他该向谁求救？
“明日第一天上朝，且看着吧，时间不早了，早些休息。”韩璟把人揽在怀里，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昏暗的灯光下，眼神深邃悠远。
卯时上朝，天色还未亮。
等韩璟穿戴整齐来到前院，韩老将军已经坐着喝茶了，
“父亲早。”
“嗯，出发吧。”
韩栋看着儿子一身紫色朝服，威风凛凛，潮气蓬勃的派头，忍不住赞叹的点点头，
“还是年轻好啊。”
“父亲不是说自己老当益壮么？”
韩璟笑了下，翻身上马，低头看着自己这一身紫色朝服，唇角勾了勾，朝廷规制，三品以上官员及王公着紫色，也象征着权利富贵。
听着儿子调侃的语气，韩栋翘了翘胡子，冲着儿子的背影提醒一句，
“今日首开朝，记得谨言慎行。”
“儿子明白，”
大庆朝规，凡庆都内的在职文武官员，九品以内都得上朝参政，特别是第一天，必定全员到齐，他可没闲心在众人面前出风头。
即便如此，当他们父子到达朝堂偏殿时，已经候着很多大臣了，众人见到韩家父子一身戎装时，都客气的打招呼。
“两位将军早啊，”
“众位同僚早。”
老将军平日里没人惹的时候，脾气还是满温和的，因此，当众人问好的时候，便笑呵呵的还礼，客气的不得了。韩璟只是客气的点点头，没有开口，好在大家也习惯了。
直到内监甩着佛尘高贺一声，“上朝~”
众人列队，按照品级，文左武右的序列依次进入大殿。
“拜见主上！”
“众卿平身。”
殷毅一身朝服坐在龙案后，双手微抬，语气温和的揶揄一句。“新年开启，孤瞧着众卿都过了一个丰韵年。”
个个红光满面的，可见日子过的舒坦了，看着重臣谦虚的神色，殷毅哈哈大笑。
“开朝之日，愿我朝国泰民安，风调雨顺，众卿于孤同贺。”
“国泰民安，风调雨顺。”
随着众大臣的附和声，大殿内声如洪钟，气势恢宏。
之后便是掌监念开朝贺词……直到天色大亮，才堪堪结束。
殷毅坐在上首，眯着眼看着大殿内的臣子，神色一直很温和，直到眼神落到韩家父子身上，才微微皱眉。
“有事早凑，无事退朝。”
掌监念过贺词后，低眉顺眼的看了眼主上，清了清嗓子，其实开朝第一天，除了相互拍马屁，就是各种逢迎，几乎不会有什么事儿。
历年皆是如此，他都习惯了。
就在掌监准备开嗓高喊退朝时，大殿上一臣子出列，
“启禀主上，臣有本奏。”
“准~”
“谢主上，臣以为，我大庆朝人才济济，将才辈出，保我边疆稳固之将才如过江之鲫……因此，臣提议，镇守西北的陆老将军年事已高，应该调回庆都修养身心，以慰功臣之心。”
众臣：“……”
第一天就开始搞事情？
殷毅眯着眼看着站在大殿中央的中书侍郎，沉默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开口。
整个大殿内，寂静无声，落针可闻，猛地听到这个提议，很多人都别惊着了，还有些臣子压根摸不着头脑。
按说这开笔第一天，相互恭祝一下，就该退朝了，即便有事，也得出了正月再说。
谁成想，第一天就要搞事情。
殷毅眯着眼扫视了整个大殿，把手按在龙案上，
“卿所言极是，陆老将军确实年事已高，回庆都荣养也是情理之中，不过，西北边防一直仰仗陆老将军镇守，威望极高，猛地调回，恐怕会影响军心。”
“此时不急，应当慎重，卿归列吧。”朝堂之上，他尤其不喜提起军务。
听着主上的口气，并没有直接回绝，中书侍郎心里舒口气，再次躬身谏言。
“主上所言极是，陆老将军在西北军民心中，威望极高，如果接洽不当确实容易让军心不稳，因此臣认为，可以调派陆小将军陆然接替西北边防，方可稳固军心。”
众人一听，眼睛一亮，
对啊，陆家还有位游骑将军呢，由他接替西北军，定然不会出乱子。
有人认为有理，便开口附议，一时间竟然有十来位臣子赞同中书侍郎的提议。
殷毅心里不虞，刚想找借口推诿，眼角就是一跳，兵部尚书竟然也出列了，
“臣附议。”
兵部尚躬身一礼，高声附议。
殷毅盯着大殿上出列的众臣，脸色微敛，“游骑将军在西南边陲，同样是国之要塞，轻易挪动，西南边防恐生变故，此事再议。”
“禀主上，儿臣也附议。”
就在掌监得到示意张口要退朝的时候，太子殿下从左首出列，躬身施礼。
“西南边陲跟西北同样重要，游骑将军镇守西南时日尚短，地域的熟识度有限，南邑一直对我朝虎视眈眈，侵入腹地之事也屡见不鲜，虽然未造成大的损失，但是对当地百姓惊扰不少……因此，儿臣以为，镇军将军在西南镇守数年，可堪当此任。”
殷毅：“……”
太子弓着身，压根没有看到君主已经开始肃穆的神色，又继续开言，
“游骑将军对西北军事了如指掌，因地制宜，儿臣也认为中书侍郎的提议可行。”
第一千零四十八章 争论
殷毅眼神幽幽的看了眼太子，掩在宽大朝服下的手握了又握，
“镇军将军何在？”
“臣在，”
“太子所言，卿可认同？”
韩璟一直敛着眉眼，从头到尾都没有开口，不过，他倒是有点意外，没想到太子殿下会直接站出来。
他们父子打擂台，把自己扯进来算怎么回事儿？
原本他要保持沉默的。
没想到主上竟然把把矛头指向他。
“臣是武将，听从主上调派。”
“甚好，镇军将军不愧是我朝男儿楷模，忠心爱国，乃之典范。”
殷毅盯着韩璟，微微一笑，朗声开口，“军事调派，乃朝廷重中之重，要慎之以慎，中书令，太子，留下，退朝。”
说罢，直接起身离开。
众人看向韩璟父子，又看了看已经空了的王位，眨眼之间，大殿内瞬间就没人了。
笑话，刚才没看透还能插言，现在只要不傻，都知道这事儿不能招惹，免得沾染一身腥，连热闹都看不得。
眨眼之间，整个大殿内，就剩下韩璟父子俩面面相觑。
“唉，还想着今日能太平度过，还是我想多了。”韩栋背着手，摇了摇头，“走吧，回府听后旨意。”
韩璟掩下眸中的情绪，跟在父亲身后，出了宫殿，策马回府。
此时的御书房内，殷毅端着茶杯，看着两个低眉顺眼的人，眼神带着明显的恼怒，
“说说你们的理由。”中书令掌军国政令，没有得到默认，他一个中书侍郎岂敢如此大胆。
听着主上明显带着怒气，中书令瞄了眼太子殿下，默默的摇摇头，中书侍郎那个老东西，竟然敢先斩后奏？
恼归恼，但中书侍郎毕竟在自己管辖之下，明显又是被太子默许的，他能怎么办？
“主上恕罪，老臣以为，如果韩家两将滞留庆都时日过场，隐患不浅，实属不该。”
“游骑将军虽然能力出众，但是比起南面，他还是适合在西北作战，再说，有陆老将军亲自教导，接任西北军，指日可待。”
中书令说完，躬身一礼，默默的后退一步。
主上心里想什么，他门清，军事调派，亦是中书省的职责所在，中书侍郎的提议也在职责之内，更何况他还是太子妻族的人。
听着中书令的提议，殷毅沉吟了一会儿，“以中书令所见，陆然调往西北，西南边防是否要交给韩家父子？”
“回禀主上，交给镇军将军一人足矣，韩老将军一身暗疾，留在庆都荣养也是朝廷给的优待，韩家也会感恩主上隆恩。”
中书令躬着身，笑眯眯开口。
如此，即成全了太子的计划，又能让主上安心，他一个老臣夹在父子之间，也是为难。
“嗯，卿所言甚是有理，韩家在西南威望颇盛，边关百姓只知韩家军，而不知朝廷用心良苦，假以时日，我朝威严怕是受损，中书令回去好好商议一番，除了镇军将军还有谁能协理边防？”
“微臣遵旨。”中书令颔首，躬身退下。
唉，今年怕是不平静啊。
等中书令退出去之后，殷毅脸上的笑容就彻底消失了，
“太子今日为何突然提议韩家？”
“回父王，儿臣只想为您分忧，韩家父子闲置在庆都，时间久了，难免被人朝臣非议，再说韩璟熟识西南地形，即便发生战况，也能保边界安宁，对于那里的百姓来说，也是一种定心丸。”
啪~
太子话音一落，一个茶盏就落到了脚边，被摔得七零八落，茶水四溅。
“太子，你好大的胆子，孤让你学治国之道，不是让你替孤下命令的，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出师了，不用太傅授业了？”
殷毅看着太子恭顺的态度，眼神微眯，以前他竟然不知道，太子也是个胆大的。
“父王息怒，恕儿臣直言，您留韩家父子在庆都，就真的能放心么？”
侧卧之塔，岂容他人安睡？
父王怎么可能天天忍受韩家的两个将军在他眼前晃，既然打压不掉，何不外放？
“你放肆……”
殷毅啪的一声，手掌重重的拍在书案上，气的脸都红了。
他从书案后绕出来，疾步走到太子身边，低声怒吼，
“身为太子，要学会朝堂制衡之道，韩家这些年动作不少，孤一直费心防范，就怕祖宗基业毁于一旦，太子倒好，小小的一点人情好处，就忘了自身的职责。”
“你可知道韩璟去了西南边陲的后果？你可知道那里的百姓为何只认韩家军，而无视朝廷法度？”
听着父王的提点，太子心里一动，之后又忍不住自嘲，原来父皇一直派人盯着他，原来他在父王心里，也是不被信任的。
“父王息怒，儿臣不敢，儿臣认为，与其您处处防范，不如让陆韩两家相互制约，他们两家都是大庆朝的中梁砥柱，缺一不可，自然谁也不愿意屈居人下，只要利用得当，一样可以让韩璟老老实实，为国效力。”
“再说，韩栋本人在庆都荣养，韩家的根基也在庆都……如此，韩璟在边关如何风光，也只能是镇守一方的将军，而不能有丝毫逾矩。”
太子知道自己此番定然会让父王大怒，不过，他并不后悔。
殷毅听着太子的言论，静静的看了他的头顶片刻，之后哼了一声，回到书案后坐下，
“你倒是考虑的通透，如果韩璟野心膨胀，依旧不服管教，太子以为如何？”
“韩璟不会如此冒进，再说他在边关镇守，韩家无人可以接替，韩珏就是个纨绔之徒，至于韩家庶子，也不堪大用。”
“要说后继有人，陆家比韩家堪忧……就是考虑到这些，儿臣才大胆提议，让韩璟镇守边关。”
说白了，韩璟为国效力，其余的韩家人就是滞留在庆都的人质，不得擅自离开，是优待也钳制。
他明白，韩璟亦不傻。
如果父王执意架空韩家，免不得适得其反，君臣离心，到那时，再想挽回就晚了。
“父王明鉴，儿臣没有私心。”太子躬着身，把自己的想法直白的说了出来。
第一千零四十九章 宣召进宫
反正他早就发现了，自己跟父王的政见不同，早晚都会产生争论，还不如提前让父王知道自己的态度。
殷毅听着太子的建议，抿着唇角盯着他许久，才冷笑一声，
“太子既然如此认为，孤便成全你，但愿太子不要让孤失望。”
“多谢父王，儿臣告退。”太子恭敬的退到门外，顺便吩咐掌监去书房收拾破碎的茶盏。
离开御书房，太子才直起腰杆，眼神温和的向东宫走去。
接下来的几天里，朝臣就调派人员方面，展开了激烈的讨论，大家各抒己见，气氛前所未有的热烈。
从始至终，韩璟父子俩都保持沉默，一副听之任之的态度。
直到月末，方才下了定论，韩璟镇守西南边关，陆然调派西北，辅助陆老将军镇守西北边关。
说起来也真是可笑，早就内定的事儿，在中书令的带领下，生生上演了一场声势浩大的辩论赛。
当韩府接到圣旨的时候，白凝香立马吩咐云霓收拾东西，随时准备启程。
小姑姑早就等不及了，一心想回家乡，她们这些妇孺跟着上路，需要消耗一个多月的时间才能抵达。
期间，杨瀚过来，说是要跟着韩璟一起出发，他决定从军，为自己也为杨家，再挣一份荣誉回来，否则他们兄妹留在庆都将毫无意义。
“你跟着夫君去边关，晴儿呢？你是怎么安排的？”
“晴儿留守府邸，有段嬷嬷护着，日子应该不难过。”
杨瀚明白，她们俩认祖归宗之后，再回白家，身份就显得尴尬了，主不主仆不仆，还不如让晴儿继续适应庆都的生活，等他挣了军功，妹妹也能嫁的好一些。
“既然你已经决定了，我便不说什么，回头我跟母亲说一声，让她多照看一下晴儿，也省的你担心。”
白凝香点头，其实她理解杨瀚的心思，杨家以前显赫，现在就剩兄妹俩，而且他还是白身，短时间之内众人因为同情心并不会说什么，但是时间久了，他们兄妹的处境也会越来越尴尬。
单是府邸跟身份就不匹配，假以时日，那些御史台的人岂能放过她们，定然蹦出来弹劾杨家兄妹，说她们身份不符之类。
就算主上真心实意的补偿杨家，也抵不住御史台的那些老顽固接二连三的轰炸。
所以，白凝香很赞成杨瀚从军，以他现在的年纪，从文的话没人提拔，在底层混迹一辈子也难出头，但是在军中赚功劳就不一样了。
只要你有能力，敢拼杀，军功谁也抢不走。
杨瀚看了眼白凝香，“多谢妹子，我这就回去安排。”
“谢什么，一句话的事儿，你们兄妹跟我在一起生活这么久，相互帮扶也是应该的。”
杨瀚的性格隐忍要强，不可能一直庸庸碌碌，这点她早就明白，夫君也早就看出来了。
因此才会早早的跟他提议，让他有足够的时间考虑。
出发的日子定了下来，就是二月二龙抬头的那一天。
今日的早饭，比上朝的日子还早，分别在即，一家子都很不舍。
韩夫人用帕子擦了擦眼角，“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母亲经历这些也不是一两次了，可是每次还是忍不住心里揪得慌，香香跟着亭哥儿去边关，一切小心，遇事莫急，以安全为上。”
“谨遵母亲教导，媳妇不能尽孝跟前，心里甚是愧疚，愿母亲安康顺遂。”
白凝香恭敬的对婆母行了大礼，对于母亲，她打心眼里敬重，自从来到庆都后，也让她彻底体会了一把被人呵护的感觉。
所以，看到母亲眼角发红，她心里更难受。
“傻丫头，母亲可没有舍不得你，只要你跟亭哥儿好好的，等你们回来我还想当一当祖母呢。”
韩夫人拉着白凝香的手，轻笑一声，分离难，送别更难。
“母亲定能达成所愿。”
白凝香红着脸，也不顾的羞涩，轻声承诺，她是韩家妇，为韩家开枝散叶也是她的职责所在。
母亲开明，让她随夫君左右，单是这一份宽容，就是别人所不及的，她感激这份婆媳情分。
不管如何舍不得，终究要分别。
辰时三刻，君主要在城楼为将士们送行，她们得提前出城候着。
“儿子，儿媳，拜别父亲母亲，愿父亲母亲多多保重身体，平安喜乐。”
“好孩子，去吧，家里还有小七陪着，不会有事儿的。”韩夫人抬了抬手，转过脸，免得让人看到她眼中的泪水。
“五哥，五嫂，你们放心，家里有我。”
小七受不了这种分别，直接拍着胸脯子保证，经过这些时间的相处，他早就接受了白凝香，就连那个总跟在他屁股后面的小豆丁，也不觉得讨厌了。
众人护送到大门口，白凝香刚一脚踏上马车，就听到内监高声唱贺的声音。
“王后懿旨，召一品诰命夫人白氏进宫。”
众人：“……”
什么意思？
这都要走了，王后召人进宫做什么？
难道她不知道夫妻俩一起出发么？
韩夫人最先反应过来，上前一步，“王后怎会突然召见？内监可知缘由？”
韩夫人说话的同时，翠湖立马掏出一个荷包塞到内监手中。
“回国夫人，杂家也不清楚，当听到王后娘娘的传召懿旨时，也惊讶的不得了。”
内监握着手中的荷包，神色歉意。
听着内监的语气，韩夫人微微皱眉，“亭哥儿，时候不等人，你先出城候着，等香香入宫归来，再出发不迟。”
韩璟扫了眼内监，那人吓得顿时低下头，大气都不敢喘。
王后传达懿旨的时候，他好像看到主上的身影了，但是这种大逆不道的话，岂是他一个内监可以胡乱开口的？
一不小心，那可是掉脑袋的大事儿。
韩璟盯着他片刻，神色冷然的开口，“也罢，母亲陪着香香进宫走一趟，回头我让杨瀚回来护送她出城，在定州之前汇合即可。”
“放心，本夫人也好奇，王后怎会突然传召香香。”
第一千零五十章 合伙作妖
韩夫人端着架子，摆了下手，“内监稍后，容我们收拾一番再进宫，刚好本夫人有阵子没去跟太后请安了。”
听着韩夫人的语气，内监神色勉强，“是，杂家等候两位夫人。”
白凝香看了眼内监，直接回了院子，重新换了身得体的衣裳出来，等到韩夫人一身诰命服饰出来的时候，内监的脸色就更难看了。
王后没有宣召国夫人进宫，但是国夫人的品阶在这里摆着，他半点不敢拒绝的，只能勉为其难的坐上了前面的马车，向宫中驶去。
婆媳两人坐进马车，白凝香看着母亲微皱的眉头，轻声安慰。
“母亲不用担心，王后娘娘赶在这个当口宣召，定然有急事吩咐，否则何苦在这个时候下急召？再说，朝堂上下，哪个不知夫君今日带兵出发西南？就算为了安抚，也不会有事的。”
“母亲知道，就是觉得奇怪。”韩夫人靠软垫上，怎么也想不通王后突然来这一出有何意义？
表现皇家的恩典？
早先已经赏赐了不少东西，该做的面子活已经做过了。
“算了，船到桥头自然直，有云霓和丁阳跟着，不会有事儿的，再说母亲在太后宫里，香香真是遇到难事，派人通知我便可。”
她还不信了，谁敢在这时候触霉韩家的霉头。
一路顺利进入王宫，到了王后居住的凤仪殿门口，婆媳两人才分开行事。
“镇军夫人稍后，洒家进去通报一声。”
内监说着，转身进了大殿，好一会儿才有女官疾步走出来。
“韩少夫人久候了，王后娘娘请您进去。”女官微微躬身，伸手做出请的动作，态度倒是蛮恭敬的。
白凝香点头，“有劳了。”
来都来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她倒要看看，王后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进入大殿，白凝香就看到王后身穿芙蓉色织锦广袖宫装，绾着复杂的牡丹发髻，每朵花瓣上都插着一支小巧的黄金凤头钗，点缀一圈后，整个人显得雍容华贵，端的是一国之母的姿态。
“臣妇拜见王后娘娘，王后娘娘万福金安。”
“平身，赐座。”
王后看着白凝香一身藕荷色的织锦衣裙，绾着简单的桃心发髻，用东珠发箍固定，斜插一支紫玉兰花簪，淡妆敷面，轻扫峨眉，点了樱桃红唇脂，其余的再无装饰。
对于一个进宫面见的命妇，这种装扮委实有点简单了。
不过，好在人家年轻，脸色粉嫩，越是简单越显得整个人明媚又利索。
“少夫人果真是个美人，本宫久居宫中，竟不知乡下水土如此滋润养人。要不然，怎的能出少夫人这般好颜色？”
王后看着她，忍不住夸赞，温和的眼眸下，带着一股白凝香看不懂的光芒。
“王后娘娘廖赞，臣妇蒲柳之姿，实在是称不上美，也就是王后娘娘不嫌弃臣妇粗鄙罢了。”
白凝香不动声色的谦虚了下，趁着喝茶的空隙看了眼殿内伺候的宫人，确实没发现异常。
难道王后宣召她进宫，只为了纯聊天？
如果真是如此，可没意思极了。
“哎哟，少夫人真是谦虚，本宫自认见过的美人不少，但是能胜过少夫人这般的还真不多见。你呀，就是穿的太素净了，如果像宫宴那日的穿戴，明**人，让人看一眼就舍不得移开，才是你的风格。”
王后说着，拍了下手，立马有宫人端着一个托盘走进来。
“这是宫里新出的款式，镂空的金丝蝉翼蝴蝶钗，做工精巧的地方就是那双翅膀，薄如蝉翼，灵动非常。此钗插入发髻，行走间，蝴蝶就跟活了似的。”
王后说着，笑眯眯的招呼一旁的宫人，“给少夫人戴上，准备好琉璃镜。”
“多谢王后娘娘赏赐，”
白凝香看着宫人在自己眼前忙活，心里无语极了，从进门到现在，这位高高在上的王后从头到尾都在闲话家常，好像没话找话一样，奇怪的很。
“少夫人请看，”
白凝香回过神，看着镜中的蝴蝶金钗，起身施礼，
“多谢王后娘娘厚爱，臣妇斗胆问一句，王后娘娘突然急召臣妇入宫，可是有什么吩咐？”
她都准备出发了，被人硬拉到宫中，如果真是几句废话，她很怀疑，这两口子是不是合谋使坏心眼，又想算计韩家？
王后看着屈膝行礼的白凝香，眼神闪了闪，
“本宫不瞒你，自从宫宴见过少夫人之后，本宫就一直想把你召进宫，好好说说话，但是这年前年后的，各种宫宴，本宫好不容易得出空闲，立马就想到了少夫人。”
“也是本宫好奇，自小生在富贵家，从小接受的教养便是如何做一个贵女，入了宫后又学习如何做一个合格的王后，整日忙忙碌碌，已经好久没跟人好好聊天了。”
“没想到第一次见到少夫人，本宫就觉得你投缘，前几天跟主上闲聊的时候，无意中提了一句，还被主上笑话了一顿，主上说本宫要是喜欢你，可唤你来宫中小住，陪本宫喝茶聊天，也算美事一桩。”
白凝香：“……”
这他么是什么意思、
两口子合伙作妖？
王后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端起茶抿口一口，就看到白凝香呆愣的神色，忍不住轻声一笑，
“呵呵……瞧把你惊的，真是个可人儿。本宫知道镇军将军带兵镇守西南边防，一走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了，本宫也是怜惜你新婚，定然有诸多不舍。”
“不过，韩家为国效力，朝廷定然也不会亏待留守家眷，你放心，本宫会时常召你进宫说话聊天，也好一起打发闲暇时光。”
白凝香：“……”
什么乱七八糟的？
她什么时候要留守庆都了？
混蛋的玩意，她就不相信这两口子会不知道她今日随军离开？
直到这个时候，白凝香终于明白了王后的目的，想把她留在庆都。
虽然不知道这是谁出的馊主意，但是把她留在庆都的意图已经很明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