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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旁人马     迟到魔王的奶爸人生txt下载     迟到魔王的奶爸人生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二八章 地下(六)

    可以说,在进入渊域之前,我是一个彻彻底底的无神论者。

    其实对于大多数魔法师和剑士来说,自身的实力比什么都重要,至于那些虚无缥缈的神灵,究竟是真实存在也好,仅仅只是那些布道者的蛊词也罢,只要它们无法给予真实的帮助,对我来说,就都是假的。

    当然,如果这些所谓的“神”,真的能够给予我某种强大的能力,哪怕仅仅是在现有基础上提升一小步,或许我也会改变看法。

    在这里突然啰嗦这种事情,是因为——

    这和斯恩接下来的话有关。

    从他的描述中,我们第一次知道,原来渊域也是有“主人”的。

    这些人,自称为“神使”。

    顾名思义,他们是神的使者,负责将神的旨意传达给世人。

    乍一听到这个消息,我的同伴们无一例外,全部哈哈大笑起来。

    包括我在内,大多数人当时都认为,斯恩之前可能是个玛兰来的传教士,只不过受到这些信仰的荼毒太深,以至于即便陷在渊域这个泥潭,依旧不忘自己的老本行。

    鉴于此,我们不得不重新审视起斯恩之前所说的话,我甚至有些怀疑,这所谓的遗留者,有可能只是斯恩为了诱导我们进行的说辞。

    不过麦克斯韦让我们安静下来,他没有采取直接否认的态度,而是让斯恩继续讲下去。

    当时我们大多数人都已经将他当成了骗子,不过既然队长下令了,就姑且看看他能怎么编下去。

    斯恩好像早就料到我们会有这种反应,即使被众多嘲弄的目光环绕,他依旧面不改色,从身后的破旧背包中,取出一个石头材质的方盒,并介绍这是营地中的魔道学者因地制宜的成果,其实就是一个简化版的摄录仪。

    他从林地中挑选出了一块较为光滑的石板,以此当做投影幕,开始为我们播放一些画面。

    画面最初是一片森林,看上去与我们所身处的这片有些类似,不过许多树木的种类都不一样,所以能够确定是另一个地方。

    不过这样依旧证明不了斯恩之前的“多重空间论”,毕竟影片的拍摄地点,很有可能就在这片区域的其他地方……也说不定。

    随着镜头移动,视线也不断拉高,最终越过树冠,来到整片森林的上空,这时我们已经能够看到,远处的地平线,竟然是一片广袤无垠的沙漠。

    当然,这种地貌特征依旧说明不了什么,而镜头也在这时忽然黑了下来。

    “请各位做好准备,接下来看到的画面,很有可能颠覆你们前半生的所有认知。”

    斯恩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气氛顿时陷入了一阵诡异的寂静。

    不过几秒之后,身边不少人便发出轰然大笑。

    虽然我也觉得这种卖关子的手段有些低级,不过不知道为什么,看着斯恩眼底那抹无奈,我的心底莫名生出一种不安,竟然根本笑不出来。

    等麦克斯韦将场面震下来,影片重新有了画面。

    这次却是一个远景,拍摄位置大概是在某片森林的半山腰,而能够确定的是,这片森林,与之前影像中的地点截然不同,因为整条山脊上,并非郁郁葱葱的树木,而是一种红叶灌木丛,密密麻麻漫山遍野。

    极远处的山脚下,隐约可见十数个黑点,仔细辨认一番后,我才意识到那是十几个人,而距离他们不远处,还有另外一道人影,这情形倒是很好理解,似乎是数量相差悬殊的两方正在对峙。

    仿若静止的画面没有持续多久,短短几秒过后,双方之间那微妙的平衡便被打破,一方开始向另一方发起冲锋。

    通常来讲,这种人数差距悬殊的对决,要么是少数那一方个体实力强大,即使面对这种不利条件,依旧能够从容应对,要么就是单纯的以多欺少,而如果是这种情况,人少的一方肯定会毫不犹豫的逃跑,留在原地逞英雄的都是傻子。

    主动发起进攻的一方,是那十几人的团体,然而不知为什么,即使画面非常模糊,我莫名生出一种“悲壮”的感觉。

    原本我还以为这只不过是错觉,然而等双方真正交起手来,我才知道……这种恐惧的根源是什么。

    这时候镜头渐渐拉近,画面也很快清晰起来,虽然仍旧看不清他们的样貌,但魔法师与剑士,还是能够区分出来。

    然而下一秒,便发生了让人匪夷所思的一幕——

    最前面的那个剑士,在离对手还有十数米的位置时,原本规整的步伐突然变得紊乱,接着整个身体向后倒飞出去,半空之中只留下一个黑点。

    过了半秒,我才意识到,那个黑点……是一颗人头!

    令我感到惊悚的是,从始至终对面那人都没有动过,他就只是站在原地,那个剑士便像是撞上了一道无形的气刃身首异处。

    而接下来的几秒,所有冲锋的剑士,下场都和第一位那样脑袋搬家,漫天挥洒的鲜血,即使隔着屏幕,看了都让人无比心悸。

    从战斗开始,仅仅过了几秒钟的时间,原本十几人的团队,便只剩几个留在原地吟唱的魔法师。

    这个时候所有人都看出来了,这是一场实力差距悬殊的战斗,交战双方根本不在一个层级上,因为前排的剑士甚至连剑技都没用出来便脑袋搬家,所以无法判断出他们的实力。

    当时我们大多数人都猜测,这应该是一位大魔导师戏弄十几位八级剑士和魔法师的游戏,至于那匪夷所思的杀人手段,或许是某种我们未曾见过的创想魔法,看上去防不胜防,多半也只是对于那些弱者而言。

    不过接下来幸存的几位魔法师的表现,很快将我们的推论推翻。

    在前排同伴死亡的这段时间内,终于有一位魔法师吟唱完毕,顷刻间一颗绚烂无比的火球平地而起,很快刮起一股暴虐的旋涡并扩散至百米范围。

    在魔法成型的一瞬间,我就已经认出了这是十级火系魔法“炎帝”,作为最经典的十级魔法之一,“炎帝”的魔法效果辨识度极高,其他魔法无论是范围还是特性都与之不同,所以很难认错。

    而这也就证明,施术者至少是位大魔导师。

    与此同时,另一位魔法师也吟唱完毕,虽然画面中没有直观效果,但从周围树木沙石莫名其妙飞起来判断,似乎使用了某种风系魔法,将范围本就夸张的“炎帝”融合成一个更为巨大的火焰旋涡。

    这还不算完。

    就在火焰旋涡彻底成型的瞬间,另一边,数道近百米高的围墙,将对手包裹其中,显然是第三位魔法师为了防止对方逃走而提前进行围堵。

    看到这里,我就已经对这些魔法师的实力有了大致了解,基本上都是大魔导师,并且互相之间配合默契,显然是合作许久的同伴。

    还有两人也释放了各自擅长的魔法,配合着威力巨大的火焰旋涡,以一种毁天灭地的威势向对面逼去。

    这时候,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陷入了沉默,视线紧紧动盯着石板,看上去都已经被这种场景所震撼。

    如果换做是我,面对这种堪称必杀的组合魔法,根本生不出任何对抗的念头。

    然而……当所有人都认为,这个能力诡异的魔法师要命丧当场时,又一幕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滔天怒焰在即将撞上那道身影时,突然瞬间消失不见。

    没错,就是毫无征兆的一瞬间消失不见。

    如果不是地面上留下了火焰烧灼过后的灰烬,我甚至都会怀疑先前的魔法只不过是些幻觉。

    紧随其后的两支冰枪,也以同样的方式消失在我们视野中。

    与此同时,那些包围在人影周围的黄土堡垒,也以一种诡异的螺旋方式坍塌,几十米高的围墙眨眼便消失不见。

    而另一边的几位魔法师,在魔法失效以后,像是早就商量好一般同时转头就跑。

    然而这样依旧无法阻止死亡的脚步,但见那道人影缓缓举起手,已经撤出数百米距离的魔法师,便纷纷爆体而亡,漫天血雨中,甚至找不出一块完整的器官。

    看到这里,一种莫名的压抑气氛,凝聚在我们周围,不得不说,这位“独行侠”的逆天手段,确实深深震撼到了我们。

    那几位魔法师实力已然毋庸置疑,只要这段影像没有掺假,就证明他们确实都是十级高手。

    毕竟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些人都是大魔导师,那他们的队友——也就是被秒杀的那些剑士,实力定然也不会弱,甚至极有可能都是剑圣这种层级。

    而这位独行侠,竟然能够秒杀十几位十级强者,并且看上去不费吹灰之力……

    在这一瞬间,我突然意识到斯恩让我们看这段影像的目的了。

    或许这位“独行侠”,就是他口中所说的“神使”。

    然而影像到此却没有结束——

    就在几位魔法师化成漫天肉屑之际。

    那道人影忽然动了一下,紧接着便从画面中消失不见,无论何处都找不到身影。

    也就在这时,画面突然颠簸起来,最终落到地上,镜头滚落了几下,最终定格在一道仓皇逃跑的身影。

    看起来似乎是影像的主人,不知因为什么原因扔掉摄录仪,选择迅速撤离。

    不过几秒之后,这份疑问便有了答案。

    一个黑色的球(我只能这么形容)突然出现在半空之中,位置正好在那道人影的身后。

    紧接着一直黑色的手从球中探出来,就像伸进一坨果冻中那样,轻描淡写的插入那人的后心,接着取出某样东西,轻轻一捏,空气中便爆起一团血雾。

    最终,伴随着那道人影倒地,黑球如出现那般渐渐淡去,画面至此便告以尾声。

    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内,我们都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默。

    细思极恐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反倒让人产生一种麻木的感觉。

    之所以如此详实的将录像内容写下来,是因为……我实在无法理解其中的一些画面,如果以概括这种形式,又完全体现不出其中的震撼。

    如果要简单总结一下,就是一个神秘人,以令人完全看不出任何痕迹的手段,虐杀了十几位十级强者。

    而摘出其中几个细节,稍微回想一下,便会让人不寒而栗。

    正所谓“未知是人最大的恐惧”,这句话放在这里,我认为再适合不过了。

    举其中一件事来说……我根本无法想象,那个“黑球”是如何在短短几秒钟内,横跨过直线距离至少都有千米的山路,并准确出现在拍摄者身后的?

    又或者……他(或者她)那抬手便能让人爆体的能力,到底是什么?

    种种疑惑在我心中挥之不去,不知不觉间冷汗已经浸满我的后背,即使身处温暖的环境中,我依旧感觉到丝丝寒意,正从全身的毛孔中渗入体内。

    斯恩稍微解释了一下,画面中的那个神秘人,就是他口中的“神使”,而那些惨死的高手,全部都是他的同伴。

    而这场战斗发生在两年前,那是他们外出寻找物资的一个主力分队,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与对方遭遇,最后惨遭全灭。

    至于摄录仪的内容,则是其中一个队员在记录周围地形时偶然拍下的,最终他也难逃一死,等几天后另一对成员赶到,只剩下能源耗尽的摄录仪留在原地。

    斯恩一再重复,画面没有经过任何处理,全部都是真实发生过的。

    这时我们全都看向麦克斯韦,虽然从本能上讲,我不愿相信画面中发生的事情是真的,但理智却告诉我,斯恩没有撒谎的必要。

    麦克斯韦很快问了一个问题,假如“神使”真实存在,为什么要对他们遗留者痛下杀手?

    这个问题其实很巧妙,麦克斯韦事后告诉我们,当时他有些怀疑,这些只是斯恩为了拉拢我们的说辞,而所谓的“神使”,其实是与遗留者相对立的另一个组织。

    然而斯恩却摇摇头,说这是组织内的秘密,不过他希望我们相信,一旦被那些神使发现,下场只有一个。

    见他似乎不准备再透露跟多信息,麦克斯韦便提出想要去他们的营地看看。

    这当然也是一种试探的手段,然而出乎我们预料的是——斯恩竟然爽快的答应了。

第五二九章 地下(七)

    “可以先来捋一捋有用的信息了。”

    皮尔将笔记合上,同时深吸一口气,“八月十日的内容,有几点值得我们注意。

    第一,就是关于这些所谓的‘遗留者’,如果渊域内真的存在这样一个组织,与那些神使势如水火,且在这三十年内没有走向毁灭,我们说不定能够联合这股力量……”

    “真有这种组织存在妈?”

    索菲娅沉吟道:“这里可是渊域,是那些神使的大本营,他们怎么可能会允许眼皮底下存在这种规模的反抗集团呢?”

    “这件事后面的日记肯定会有跟进,所以我们暂时不讨论,我只是提出这样一种可能。”

    皮尔伸出食指和中指:“继续说第二点……那位影像中的神使。”

    这本笔记只是一本普通的手抄本,所以皮尔无法看到日记中所描述的影像,不过韦恩对此进行了非常详细的描述,倒是为皮尔解决了不少麻烦。

    只是有一点比较可惜,那位神使的能力,韦恩并没在日记中有更多描述。

    或者说,对方使用了韦恩无法理解的某种能力,并且团队中其他成员对此也没有任何头绪、

    从秒杀那些遗留者的描述,以及之后几秒内无视地形横跨数千米距离的这些能力,皮尔暂时没有匹配到任何已知的神使。

    图依是温度魔法,约瑟夫是时间魔法,莫达里克是空间魔法,哈涅斯是亡灵魔法,以上四人的能力,都无法同时满足上述两种条件。

    只有约瑟夫的时间魔法,勉强能够做到上述两点,只不过那些成员的死亡方式,与约瑟夫一贯的进攻手段截然不同,而且约瑟夫横跨位移的方式,也不可能是从一个莫名其妙的黑球中出现。

    至于多位神使合作的情况,除了最后那个不明正体的黑球外,倒是能够满足条件,不过皮尔认为这种可能性很低。

    要知道这些神使无一不是心高气傲、自命不凡之辈,面对一群实力并不顶尖的高手,完全不需要联手,就如画面中那样,站在对面任凭对方攻过来,直接碾压便是。

    “所以……更大可能,是某位之前从未在大陆出现过的神使。”

    所有线索最终都导向一个结论,皮尔稍微思索一下,认为这种可能性也是最高的。

    这样一来,这份情报就弥足珍贵了,面对一个新的强敌,能否在事前获取足够情报,很有可能直接决定最终的胜负。

    即便因此而少死几个人,也非常有意义。

    不过仅凭这样一篇日记,实在是无法判断出更多东西,皮尔只能根据已有的线索,大致推测出对方的魔法,至少具备三个特性:

    隔空直接作用于对手身上,能够消除对手魔法的效果,能够在短时间内进行长途位移。

    而将这三种特性综合起来,至少在皮尔认知中,还没有任何一个魔法能够做到。

    当然,像迟小厉这种身兼数百种魔法的怪胎,自然能够轻松做到,所以也不能排除对方是多系魔法师的可能。

    想到迟小厉,皮尔马上又想到另外一个人——梅林。

    他和十二骑士团中的两位团长,莫名其妙出现在盖亚,明明自称受神使所托,却既没有动手也没有表现出太多敌意,接着更是莫名其妙地离开,其真正目的至今仍然是谜。

    虽然梅林没有展现自己的能力,但皮尔相信这位史上最博学多才的魔法大师,肯定拥有传闻中的那些能力,做这些事也应该轻而易举。

    不过考虑到笔记记录的是三十年前发生的事,那时候梅林应该还没有复活,所以这种可能很快就被皮尔排除掉。

    暂时得不到更多线索,皮尔就只能将这位神使的事情一放,转而伸出第三根手指:“至于最后一点,则是关于影片最早那片森林的描述。”

    顿了顿,皮尔继续道:“有一定可能,就是我们进入渊域后的那片沙漠,而位于地平线尽头的那一片绿洲,就是影片的拍摄地点……当然,或许其他空间也存在沙漠与森林这种组合,很可惜我们无法看到影像,要不就能进行准确的对比了。”

    “唔……为什么这么说?”索菲娅明显有些不解:“笔记里关于沙漠没有太多描述吧?”

    “直觉。”

    皮尔以简单粗暴的两个字作为回答,随后才解释道:“因为那片沙漠毗邻的位置,可能是整座渊域‘规则’最薄弱的地方,所以才会被莫达里克作为传送的首选之地。

    除此之外,那片沙域空间应该也是诸多空间中最稳定的……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们只是比较倒霉,正好碰到空间乱流随即出现在那里,抛开这种特殊情况,沙域的稳定性,造就这里成为半永久性驻点当一不二的好地方。”

    “可这里作为传送点,神使肯定经常出没,还有那些实力强大的异人,怎么想都很危险吧?”索菲娅又问道。

    “一个能够躲过神使侦查的组织,肯定有某种不为人知的手段。”皮尔摩挲着下巴,一边思索一边回道:“越是危险的地方可能越安全,那些神使对于经常出入的空间,反倒会放松警惕,这就是所谓的灯下黑。”

    索菲娅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思考皮尔所言的可行性,随后机甲头部才轻轻点了一下:“经这么一说,我突然觉得这种可能不小……唉,要是当时库曼那个白痴剑士没有自作主张,我们现在或许已经与遗留者见面了。”

    皮尔苦笑道:“行了,现在也不能确定问题就是纳乌拉引起的,而且就算真是如此,发生这种情况肯定也不是他的本意……不过你也不用觉得可惜,我想,现在已经有人与他们接触了也说不定。”

    “谁?”索菲娅本能的问出口,不过随即有自问自答道:“你说迟小厉吗?”

    皮尔点点头:“如果说谁有能力不受空间乱流的影响,整个队伍中也只有他了……当然,我也没有什么依据,只是有这种感觉,而如果他真的与遗留者接触,应该很快就会获得与我们联系的方法。”

    听到这个消息,索菲娅紧锁的眉头微微舒展了一些,“如果真是这样就好了……呆在这种乌七八黑的空间里,实在是太令人不安了。”

    皮尔突然有所触动,回头看了一眼,认真道:“有我在,咱们一定会安全出去的。”

    索菲娅这才意识到随意抒发的感慨似乎被曲解了,讪笑道:“我当然相信皮尔哥啦……好了,情报分析差不多该结束了,咱们赶紧继续往后翻,看看能不能从笔记中找到离开这个鬼地方的办法。”

    ……

    八月十一日。

    昨天,斯恩答应带我们去营地,不过却没有立刻动身,听他的意思,我们还要在这里等几日,直到空间通道打开才能跨越到他们大本营所在的空间。

    关于他是如何在这个时间点找到我们的原因,斯恩也给出了解释。

    在那些毗邻渊域入口的空间中,都有遗留者营地驻扎的“哨兵”,斯恩便是我们所在的这个入口的负责人,他的任务——或者说所有“哨兵”的任务,是引领所有进入渊域的人避开神使追杀,最终安全带领人回基地。

    虽然到现在为止,我依旧对所谓的神使持质疑态度,而麦克斯韦也提出,如果真如斯恩所说,神使对于整个渊域都有监控能力,为什么我们行动这么多天,都没有遇到任何来自人为的袭击。

    斯恩回答说,像这种毗邻入口的空间,常常会有零散的探险队进来(我们也算是其中之一),通常情况下人数都不会太多,而且因为渊域自身的限制,实力越强的人,进入渊域所遭受的痛苦也就越大,因而不太会有顶级强者甘愿冒这种风险。

    这种实力在神使眼中根本不值一提,所以他们不会特地监督这片区域,只是偶尔看一眼,我们能够活动这么多天却始终没被发现,倒也算是运气极佳了,如果他再晚几天找到我们……结果可能就不好说了。

    接着斯恩又简要讲解了一下这里的“空间规律”,一言以蔽之,就是在最近一段时间,会发生类似潮汐效应的空间乱流,这时空间通道便会变得极其不稳定,要想回到大本营,就必须等空间乱流过去。

    这套空间理论我是没怎么听懂,队内其他那些只会舞刀弄剑的大老粗们就更加听不懂了,一伙人直接嚷嚷骗子,毕竟这番言辞看上去的确有点推脱拖延的嫌疑。

    不过斯恩一副煞有介事的样子,看起来又确实不像在撒谎……嗯,我对自己的眼光与直觉还是很有信心的,而且事后回想一下,如果斯恩真的是个骗子,他不仅演技高超,还在很在之前便组织了一套无懈可击的说辞,能够应付各种可能的问题。

    要知道我们这支队伍全程保持高度严密,几乎不存在行踪泄露的可能,所以对方也不可能是为了针对我们而来。

    当然,这些分析是我在动笔之前想到的,当时由麦克斯韦做决定,所以不用顾虑太多。

    晚饭后不久,麦克斯韦便将处哨岗外的所有人都召集起来,斯恩为了避嫌,非常自觉的溜到某一个哨岗,跟那位当值的闲聊起来。

    而这次会议的目的,是决定接下来的行程。

    麦克斯韦说话一如既往的单刀直入,他先认定斯恩是个骗子,希望我们不要放松警惕,直到见到那所谓的遗留者营地,再开始考虑他所说的真实性。

    不过即便如此,我们今后的行动,也要更加谨慎,就算认定斯恩是个骗子,也要宁可信其有,提防那潜在的监视。

    至于接下来的几天,依旧要搜索森林,毕竟我们的任务与斯恩并不冲突,他是不是骗子,都不影响我们搜寻那味珍惜的草药。

    接着麦克斯韦又透露了一件事,下午十分,他跟斯恩闲聊了几句,试着询问那种草药的下落。

    当然,麦克斯韦不会真的直接暴露我们此行的目的,他留了一个心眼,装作随意的询问渊域中各种特有植株,接着又列举出大陆上风传的几种,这之中便包括了我们的目标。

    斯恩倒是知无不言,一一进行了回答,包括外貌特征、功能效用等等,并且能够准确说出很大一部分的产地。

    而我们的任务药草,却是另一个空间的特产,虽然这片森林或许也有少量,但以我们的人数,想要搜索到无异于大海捞针。

    这个消息让我们有些沮丧,即便是那些质疑斯恩身份的人,也觉得在这种问题上,对方似乎没有欺骗的必要。

    如果这是真的,那接下来几天,我们进行的都是毫无价值的工作。

    不过好消息是,斯恩在介绍完这些渊域“特产”后,又提到大部分有用的植株,他们大本营中都留有一定库存。

    所以麦克斯韦的意思,是接下来几天搜索照旧,同时也要加强警戒,减少与当地土著生物的摩擦,战斗能免则免。

    如果在这期间找到了目标物,我们自然就没有必要管斯恩的身份了,直接离开便是。

    至于斯恩所说的离开时更严苛的限制,等到时候遇到再说。

    如果我们一无所获,恐怕就只能跟着斯恩走一遭,去那个遗留者营地一探究竟了。

    队伍中能够堪称“谋士”的成员本就不多,我姑且能算一个,麦克斯韦的提议无疑是眼下的最优选择,自然也没有人提出异议。

    散会之后,我便回到自己的临时帐篷,写下这篇日记时,已经过了午夜(当然是指大陆上的时间,虽然渊域中昼夜也是以十二祈时作为划分),也没有什么其他好写的东西,所以暂时就到这里吧。

    希望明天能够有所收获——

    好吧,许下这种愿望,连我自己都觉得很渺茫。

    ……

    “后面几天的内容很短,他们的搜寻也一直没有什么进展。”

    皮尔说话的同时,快速往后翻了几页,接着目光一凝,手上动作倏而停了下来。

第五三零章 地下(八)

    八月十七日。

    到今天为止,离家已经有近三个星期了,对于妻子和孩子们的思念与日剧增,昨天夜里,我甚至梦到菲尔斯娜哭着拉住我的手,求我不要离开……

    即便梦醒,我依旧沉浸在这种悲伤的气氛中许久不能自拔,我甚至可以想象,从我出门的那一天起,菲尔斯娜每天都到城主府打听消息的场景,而因为我们的行动属于机密,在队伍真正返回之前,她恐怕不会得到任何回应。

    希望我的思念也能传达给菲尔斯娜,至于孩子们,博尔已经是个精壮的小伙子了,相信他能在我离开的这段时间,打理好那份面积有限的封地,而菲欧妮……我只能希望她不要因为过于想我这个不太称职的父亲而哭肿眼睛。

    好了,写完这段,压抑的心情感觉释放了不少,接下来也该写一些正事了。

    今天清晨——也就是距离初次见面整整过了一个星期,斯恩终于让我们做好出发准备。

    之前的一个星期,我们都是在谨慎的探索中度过,然而正如斯恩所说,这种名为“多茉”的珍惜药草,似乎只在某个限定的空间中存在。

    因为这件事应验,大家对斯恩的质疑都减少了许多,而在森林探索方面,斯恩明显也对这里非常熟悉,到了后面,我们的猎人朋友基本都提供不了什么帮助,领路工作全权交由斯恩负责。

    当然,麦克斯韦对他还是保有最底线的提防,通常情况下,都会在抵达斯恩指明的道路前,派人偷偷侦查一番。

    我才这种小动作斯恩应该也清楚,不过他没表现出任何不满,也没有对自己不被信任提出异议,只是一如既往的做好“向导”工作。

    随着相处时间增加,我才渐渐发现,斯恩的真实实力,远比他散发出来的气势强许多,甚至于好几次遇到魔兽袭击,除了麦克斯韦以外,他是整个团队中最早发现的。

    如果仅从气息判断,他只不过是个堪堪九级的剑士,但真正到了出手时候,就会展现出强大的剑圣实力。

    虽然我们尽可能避免与土著生物交战,但终归无法完全躲过,有限的几次交手,斯恩都提供了很大的帮助,可以说如果没有他,几次战斗很可能会多出不少伤员。

    并肩战斗确实是增进友谊的最好方法,经过这么几场恶战,大家伙已经普遍改变了对斯恩的看法,只剩少数几个固执派,仍旧认为他是个骗子。

    他们的心情我很理解,毕竟要接受这个世界上存在远超我们认知的怪物,是件很难令人接受的事情,相信斯恩,也就意味着我们将来有可能遭遇神使,最终落得跟那个画面中的队伍相同的下场。

    不过事已至此,我们也没有退出的余地,还不如无所畏惧的勇往直前下去。

    在收拾妥当后,我们踏上了前往所谓的“空间通道”的旅程。

    据斯恩所说,经过这几日的沉淀,空间通道应该已经彻底稳定下来了,而寻找空间通道的具体位置,却是一件需要碰运气的事。

    虽然我听不懂这一套空间理论,但大致意思还是差不多了解了,就是说空间通道并非固定在一处,每次空间乱流发生,都会让空间的相对坐标有所改变,而我们所处的这个空间,至今已经出现过五处空间通道的位置,我们前往的就是最近一处。

    说是“最近”,斯恩告诉我们,以眼下正常的行进速度,恐怕我们两天都到不了那里,而且他也无法保证空间通道就在那里,毕竟只有五分之一的概率,如果运气差一点,我们甚至有可能要走遍这五处。

    而且这里是最原始的森林,类似沼泽这种障碍比比皆是,想要加快行进速度,最好的办法就是御空。

    然而队伍中的风系魔法师有限,不可能将我们二十二个人长时间滞空,我们只能在遇到大片沼泽时选择飞行通过。

    这一天,就在持续不断的行进中度过了。

    在这篇日记的结尾,还是稍稍许下愿望,希望我们明天到达的那个坐标,恰好就是空间通道的位置。

    ……

    八月十八日。

    不知道是不是哪里的神听到了我的祷告,当我们于傍晚时分抵达预期坐标时,那条空间通道,就这么毫无征兆的出现在我们面前!

    其实在相隔千米之外,我就已经感受到了一种极其特殊的气息,仿佛空气中有一层无形的墙,让我的精神力处处碰壁,却又不是完全无法外散,如果要形容一下,就像是在凝胶池和普通泳池中游泳的差异。

    斯恩明显比我们更加兴奋,他直接加快速度,等来到那个位置时,我们只看到一片宽阔的空地。

    当然,虽然视线中没有任何异常,但我能清晰感觉到,就在那个空地中央,有某种奇特的能量立场。

    我无法感知它的全貌,不过也正因如此,让我能够确定那里的确存在某种东西。

    在真正靠近前,斯恩转头提醒我们,第一次进入空间通道,或许会产生一些不适症状,甚至可能会头痛欲裂,但千万要跟紧他的脚步,否则稍有偏差,或许我们就会进入其他地方。

    渊域中上百个大大小小的空间,遗留者只在其中不到三分之一的空间有人驻扎,其他三分之二大多都凶险无比,如果落到这些地方,就没有出来的可能了。

    斯恩还说了另外一种情况——万一一不小心踏入空间裂隙,倒是比上一种幸运一些,因为至少会死的比较痛快,空间之力会一瞬间将人撕成碎片,根本反应不过来。

    斯恩一改往日说话的言简意赅,不断重复这些注意事项,这总郑重其事的态度,让不少人(当然也包括我)心中都不免打起鼓。

    而空间通道的入口没有任何提示,斯恩拾起几块碎石,不断朝前方抛掷,且一次比一次远。

    直到某一块石头在即将落地前倏而消失不见,斯恩又重复在那个位置附近投了几块,不断调整位置,最终在一块石头停在地上、而另一块滚落稍远的石头消失,才停了抛投。

    就算他不解释,我们也看出来了,那块石头的位置,就是空间通道的入口。

    各种准备工作都已就绪,因为斯恩之前说过,渊域各空间的时间都是一致的,所以麦克斯韦决定今晚先在通道附近扎营,等天亮再启程,这样到了另一边也是白天。

    写这篇日记的时候,我握笔的手仍旧因为忐忑与兴奋这种矛盾的情绪而微微颤抖,忐忑是因为完全不知道明天会遇到什么事情,激动则是我身体中那面对未知的旺盛探索欲望。

    不知道空间通道内的感觉,和传送阵有什么区别……

    这些答案,明天就将彻底揭晓。

    ……

    八月十九日。

    写下这篇日记的时候,我们刚刚穿越了那条空间通道。

    怎么说呢……过程与我的想象大相径庭,甚至可以用“平平无奇”来形容,让人有种期待落空的淡淡失望。

    今天清晨——也就是六点天刚亮的时候,麦克斯韦便集结起所有人员,准备妥当后,由他和斯恩带头,选择了“两人一排,前后保持一米距离”的行进方式。

    原本他是有考虑过以绳结的方式将所有人栓起来,这样便能避免走岔,不过最后没有付诸行动。

    如果运气不好,遇到空间裂隙,用绳索栓起来,就很有可能造成恶性的连锁反应。

    当然,最后事实证明,就连这种担心都是多余的。

    当时我在队伍中间位置,和我并行的是瓦尔纳,他看上去也有些紧张,我就安慰了几句。

    我们保持整齐划一的速度踏进入口,当前面两个人突然从眼前消失时,即便已经做了一晚上的心理准备,我的心中还是生出了一丝恐慌。

    不过这种时候不能犹豫,我把心一横,跨过了那条看不见的界限。

    一股厚重的气息扑面而来,这种感觉让我想起当时和菲尔斯娜在林中小屋度蜜月时,清晨太阳升起后,一股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

    或许这种形容不太恰当,总之就好像“空间”作为一种有形力量,缓缓进入你的身体。

    当我睁开眼后,眼前却是一片纯白的世界。

    我和前排的人依旧维持着一米左右的距离,回头望向身后,库阿尔和科麦斯就如同穿越薄膜一般,先是鼻尖、脸,之后便是前身,最后整个人全部踏了进来。

    这时候我已经不再紧张,或者说,紧张已经被更为强烈的兴奋所掩盖下去。

    我开始观察这个神奇的空间,可惜因为斯恩再三提醒过,不要向四周横向移动,甚至连虚探手臂这种事都明令禁止,所以我只能凭借目力来进行概括。

    精神力的使用倒是没有被禁止,但进入这个空间后,我就发现外放的精神力如同泥牛入海,竟然丝毫接收不到反馈,稍微探知到几米外的范围,便会彻底失去联系。

    而目力观测终归是有限的,失去其他观测手段的当下,我只能一边跟着队伍往前走,一边左右观察四周。

    踏进这个空间,就好像沉浸在牛奶浴中,四面八方包括脚下,都是不掺一丝杂色的纯白,往前看不到头,往后看不到尾。

    如果不是重力依旧正常,稍微闭上眼睛旋转一圈,我甚至无法分辨方向。

    在这种五感尽失的条件下,斯恩竟然能够准确掌握前进方向,让我感觉到非常不可思议。

    等通过通道后,前排的几个伙计告诉我,斯恩使用了一种最原始、却又极为实用的方法——

    投石问路。

    就和确定空间入口那时一样,斯恩似乎是事先备好了某种带有颜色的路标,从进入通道后,便不停朝前方播撒,遇到路标消失,便证明那个地方可能存在裂缝,直接绕道而行。

    至于如何在没有明确参照物的情况下确定方向,斯恩似乎也有独门技巧,虽然他们也不知道对方用了什么手段,但多半离不开他手腕上罗盘。

    之后斯恩也稍微解释了一下,这个罗盘是营地中的能工巧匠,根据渊域中独有的“地磁芯”制成,这种石料甚至比只在大陆极地有产、号称“天然指针”的地磁石效力更强,即便在空间通道内,也能大致确定前进方向。

    而空间通道看似广袤无边,其实存在许多看不见的“道路”,这些路通向其他相邻的空间,一旦走错,很有可能就无法回头了。

    事后听到这些事,我还是惊出一身冷汗,这才明白为什么斯恩严禁用肢体对周围探索,很有可能伸出去的手进入另一个空间,等取回来时前端已经消失不见了。

    离开通道的过程同样很平淡,好像就在一不留神间,前排的两人便忽然消失,眨眼之后,周围的世界便截然不同了。

    或许穿越空间通道还有许多其他危险,都被斯恩规避掉了,就连他本人都说,我们的运气不错,这次通道相对于前几次更加稳定,几乎没有空间裂隙的威胁,我们也理所当然的没有一个人出现意外。

    这应该是件值得庆祝的事,但这过于平淡的经历,依旧让我有少许失望,至于斯恩提醒过的不良症状,我的身上倒是没有发生,但库阿尔和其他几个人,在离开通道后直接倒头就吐,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造成的……

    而出口所在的这片森林,除了植株种类不同,看上去和之前那个没有什么太大区别。

    不过斯恩言之凿凿,非常笃定这里就是他们大本营所在的空间,事已至此,我们也不可能反悔,只能跟着他一路走到底。

    在我们稍作调整的这段时间,斯恩又相继告知了几条注意事项,其中最重要的一条,便是尽量掩盖自身的气息,因为这个空间是神使们重点关注的地方,稍有不慎,就有被发现的可能。

    我这才想起来,斯恩那异于常人隐匿气息手段,或许就是在这种环境下锻炼出来的。

    令人惊奇的是,遗留者们似乎对这片森林进行了不小的改造,我们经由几个十分隐蔽的传送魔法阵转移,接着跋涉了一段不短的路程,直到临近夜间,终于到达了一片山脊。

    “欢迎来到我们遗留者的大本营。”

    斯恩如是说道。

第五三一章 地下(九)

    翻过这一页,皮尔声音忽然一顿,眉头微微皱起。

    因为视角问题,索菲娅看不到皮尔的表情,所以听到他突然停住,有些不满地抱怨道:“皮?尔?哥——为什么你老是要吊人胃口啊!赶快继续,我还想知道那个营地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呢。”

    “不是我不想读——”

    皮尔转过头,一脸苦笑,举起笔记在机甲前晃了晃,“而是接下来的几页都被撕掉了。”

    通过机甲的放大,索菲娅这才看到,整齐的书页中竟然有参差不齐的边角,很明显是被人为撕掉了几页,而下一篇的日期,已经来到“八月二十二日”了。

    也就是说,这期间的日记内容,全部消失不见。

    皮尔往后翻了一页,眉头这才舒展开来:“不是被外人撕掉的,这几页是韦恩记录进入遗留者营地的方法,不过后来被营地的人发现了,这种事关机密的情报自然不能留,所以才被他撕毁。”

    ……

    八月二十二日。

    我不得不承认,“遗留者营地”是我见过的所有工事中,设计最为巧妙、最隐蔽、魔法功能最为强大的,没有之一。

    与此相比,城主大人看守森严的府邸,只不过是一个笑话。

    至于进入营地的过程,可以用“叹为观止”来形容,对于我来说,没有什么比见识到巧夺天工的设计更令人兴奋了。

    这种防御工事堪称完美,不仅具有极强的隐蔽性,而且同时还兼备强大的火力系统,我想即便被数十位大魔导师围攻,不需要任何成员协助,仅凭工事的强度,都不会有丝毫问题。

    而进入营地的方法也极为巧妙,并且途中我们至少路过两位数以上的误导陷阱,如果没有斯恩做向导,我们甚至连入口都发现不了。

    试想一下,如果有敌人在附近发现了猫腻,多半也没有任何办法能够进来,再退一万步说,就算真的发现入口,在接下来面对无数岔口与诱饵陷阱时,也根本无法做出正确选择。

    而且哪怕真有人能够通过这一切陷阱,当他来到营地真正的入口时,整个营地早就因为警戒系统而进行了传送转移,只在原地留下一个毫无用处的空壳。

    至于更为详细的描述,请恕我我无法在日记中写出来。

    原本我是写了满满当当三页纸,用来记述这种巧夺天工的设计,不过之后被斯恩告知,这些情报都是机密中的机密,所以我就不得不将这三页烧掉。

    好在我的记性还不错,希望以后回到大陆,能够重现这种令人惊叹的防御工事,就算只能还原出五成,仅凭这种技术,都足够我获得极为丰厚的报酬了。

    写了这么多关于基地本身的事情,下面就来说说这些“遗留者”们。

    营地的审查极为严格,等斯恩带我们通过层层审查后,终于进入了这个梦幻乡。

    我们先是通过了一段广场,接着来到一间大型会议室,面积足足有数百平米,让人很难想象这里竟然是地下世界。

    (更加详细的描述是被禁止的。)

    当我们进入会议室时,已经有十几人在那里等候了。

    我能从他们身上感觉出极为强大的气息,其中甚至有五六人,实力似乎不逊于麦克斯韦。

    而位于椭圆形长桌尽头的那个白发老者,我从他身上竟然感觉到一种类似**的摄人气息,隐隐让我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我自认也接触过不少大人物,见识不算浅薄,这位老者恐怕是我接触过的所有人中最强的。

    就连麦克斯韦,在进入会议室的瞬间,古井无波的脸上竟然也罕见的浮现出一丝震惊。

    而这些人中,大部分都站在墙壁周围,看起来像是担任护卫的工作,真正坐在圆桌周围的,除了老者之外不过五个人,他们毫无例外都是带给我强大压迫感的那些人。

    考虑到这些遗留者应该都掌握着高明的隐匿气息手段,他们这种毫不遮掩气息的举动,看上去是对我们进行威慑,提醒我们不要有什么其他心思。

    麦克斯韦回头,以眼神提醒我们不要有任何妄动,当然,我认为这种提醒其实是有些多余的,能加入这支队伍的成员,没有一个是傻子,在这种情况下还不知好歹,那就是找死了。

    等我们一一入座,那位老者便开口乐,他自称奥索图,是遗留者营地的领袖,而他身边的那几位,都是营地中的干部。

    这五人中,三人都是男性剑士,另外两位魔法师则一男一女。

    让我有些意外的是,这五人带给我威胁最大的,竟然是看上去最年轻的那个剑士(当然,这种年轻也是相对而言,跟我们这些平均年龄五十岁的家伙相比,三十来岁确实称得上年轻两个字了)。

    通过奥索图的介绍,我知道这个年轻人叫林恩,既然他能成为整个营地为数不多的干部,想来实力与天赋都得到了其他人的认可。

    至于其他几位,除了象征性的点头致意,都没有开口,所以没有给我留下什么特别的印象。

    在这之后,麦克斯韦也向奥索图自报家门,简单介绍了一下我们,并将来此的目的说了一遍。

    虽然在私下密会时,麦克斯韦曾提过,到时候见机行事,要是对方不配合,或者别有用心,到时候就看他信号,甚至可以采取强硬手段。

    但在进入会议室后,我想所有人都打消了硬抢的念头,单就会议室中对方展现的武力,绝对在我们之上,更遑谈外面还有不知具体数量的遗留者成员,要小心翼翼的反而是我们这边。

    不愧是曾经担任一团之长的佣兵头子,麦克斯韦的交涉能力同样十分出众,他先是以极为客气的态度,感谢了斯恩这一路上的付出,以及愿意邀请我们到这个基地观摩,之后他又以委婉的语气,提出希望能够以以物易物的方式,从他们手中获得一些我们我们所需的药草。

    为了增强说服力,麦克斯韦甚至不惜打感情牌,以真假掺半的方式,将城主替换成一位乐善好施的贵族,其女儿因为意外而身染重病,所以这位好心的贵族向各方寻求帮助,最终得知渊域中存在这样一种能够治女儿病的神奇药草。

    不过事实证明,他的这番说词是多余的,因为就在他讲述的过程中,已经有两位体格健硕的卫士,搬着一个大箱子从门口进来。

    打开箱子,里面是满满当当一堆开着红绿相间花朵的植株,与城主交给我们的照片一模一样,无疑就是我们此行的目标。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或许可以形容我们见到这箱草药时的心情。

    然而我又深知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几既然对方以如此直接的形式搬出来,恐怕接下来就会提出条件了。

    我和麦克斯韦对视一眼,都从对方脸上看到了一抹苦笑。

    就在我以为对方会狮子大开口时,奥索图竟然直接将箱子推过来,并直言不用交换,我们可以直接带着这箱草药离开——前提是我们能够离开。

    麦克斯韦当场脸色一变,沉声询问对方这是什么意思。

    这种突变的气氛,让我们所有人心头一紧,明知不是这些遗留者的对手,但也不得不作出警戒的态势,毕竟气势对于战斗的胜负,可以说有着至关重要的影响。

    就在我以为可能再也见不到亲爱的妻子和孩子们时,奥索图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并且连同他身边的五人,也都表现出不同程度的情绪,或者嗤笑,或者面露无奈。

    以当时的情况来看,这种表现,无疑是对我们的一种侮辱。

    我就坐在麦克斯韦旁边,所以能够清楚看到他脸色的变化,而队内的其他成员,也个个都是刀尖里滚爬过的汉子,面对这种嘲讽自然也不会无动于衷。

    就在麦克斯韦悄悄握上剑柄时,奥索图像是洞穿了一切,适时的举起手,表示我们误会了。

    经过一番解释,我们才知道原来闹了个乌龙。

    奥索图的意思,并不是要为难我们,甚至于恰恰相反,他会尽可能给我们提供帮助,并且这种帮助是无私的。

    至于那番话的意思,则是因为渊域本身的限制,想要从这里出去,几乎是件不可能的事情,他们这些遗留者,之所以会留在这里,可不全是因为神使无处不在的监控,更多还是因为无?法?离?开。

    遗留者营地成立已有近百年历史,奥索图是第四任领导者,在他之前,已经有无数前人试图强行穿过渊域界限,其中自然也不乏自以为准备充足的人,结果无一例外,甚至连一半都没达到,就被无形的结界之力绞杀。

    这个说法倒是和斯恩之前讲的一样,解开了误会,麦克斯韦才面色稍缓,并对奥索图进行了诚恳的道歉。

    接下来的一个祈时,我们开始询问关于这个空间的秘密,当然,大多数时间,还是在讨论离开的可能。

    这时候麦克斯韦也不藏着掖着,直接将城主事先准备的离开用传送魔法卷轴交给奥索图,虽然这种行为看上去有些像是在赌,因为一旦卷轴确实有效,对方就算当场翻脸,我们也没有能力进行抗议,但我非常理解麦克斯韦的想法,既然这些在渊域生活多年的遗留者都没有办法离开,就证明寻常的魔法恐怕没有效果。

    而我们的卷轴来自于从未下过渊域的魔法师之手,他们只是凭借理论进行实践,总不可能比奥索图他们更加了解渊域的性质。

    结果也不出所料,奥索图只是闭眼感受了一会儿,便轻轻摇头,直言若要凭借这个卷轴离开,我们九成九会死在结界罅隙中。

    虽然这句话可能有一定的夸大成分,但很显然,这种时候拿命去赌不是一个聪明的决定。

    麦克斯韦没有立即开口,而是看了奥索图半天,我觉得他是在观察老者的神情变化,不过很显然对方也是老江湖,至少从我的角度来看,无论是说话的语气,亦或眼中流露的情感,都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麦克斯韦许久才再次开口,直接问对方既然没有解决拌饭,为何还要邀请我们到这里。

    奥索图也毫不隐瞒,直言营地的生育能力有限,他们需要不断注入新的血液,来维持有生力量、

    当然,对于所有来到营地的人,他们不会强留,如果在各种劝说都无果的情况下,他们会送对方去最近的渊域出口,之后便生死有命了。

    这么些年过去,由奥索图送走的探险者,没有两百也有一百了,而他们大多数都在通过界限的时候化成一团血雾,成为虚无罅隙中的一抹混沌。

    奥索图说完,便摊了摊手,意思不言而喻。

    接下来,便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会议室被一种“绝望”的气氛笼罩,在这个时候,我身边的同伴,即便如何掩盖,眼中那抹惊慌依旧极为明显。

    人就是这么一种奇怪的生物,当一件即将发生的事情对自己不利时,如果没有妥善解决的办法,就会下意识想要从根本上否定这件事发生的可能。

    所以当我意识到真的有可能再也见不到亲爱的妻子与孩子们时,我的心底没来由生出一种愤怒,即便我知道这跟对面的人没有半点关系,甚至对方还好心提供帮助,但我还是依旧忍不住想要迁怒对方。

    抱有我这种心情的人不在少数,毕竟加入这支队伍的无一不是拥有一定社会地位的好手,他们来此不是为了赌上人生翻盘命运,而是想要在原有的优渥基础上更进一步,所以自然不可能接受永远滞留在这里的事实。

    这里就像一个牢笼,即便广袤无垠,也将我们与外界永久隔离。

    而像我这种牵连来自家人的成员还在少数,其余更多人,来此的目的是对权力与金钱的渴望。

    很快,以德普斯隆为首的四个人站了起来,要求麦克斯韦拒绝奥索图,并即刻启程返回。

    比起留在这里的安逸,他们似乎更愿意赌自己能够顺利返回。

    说实话,这时候我也有些按捺不住,不过麦克斯韦很快便提出了一个建议——

第五三二章 地下(十)

    其实这个时候,队伍已经进入一种比较糟糕的状态,大部分人陷入对于“无法离开”的恐惧之中,这就好像未战先怯的士兵,只不过大家都将这份不安放在心中,默默祈祷着事态会有转变。

    而德普斯隆他们直接将这件事提了出来,彻底捅破最后一张窗户纸,这份不安也逐渐晋升为一种明确的意志。

    说实话,我也陷入了短暂的痛苦与迷茫,甚至想要迁怒于这些遗留者,不过好在我还是个比较冷静的人,很快便恢复理智。

    这件事说到底,怪不得任何人,即便是召集我们前来的城主,其本意也只是为了获取自己所需,自然不希望我们无法返回,所以对于一小部分开始私下咒骂城主的人,我是不屑一顾的。

    会议室内的气氛愈演愈烈,德普斯隆甚至已经摆出剑拔弩张的架势,这种行为更是愚蠢至极。

    原本我以为麦克斯韦会采用强硬手段让德普斯隆闭嘴,不过这位佣兵团长想的显然比我们更长远,他按下德普斯隆的聒噪,向奥索图确认,遗留者营地是否能够制造相同的卷轴。

    奥索图对此没有表现任何意外,或许以前也有人提过相同的问题,他非常肯定的点点头,言称基地中虽然没有空间魔法师,但以前收集过不少空间魔法残阵,只要给他们一点时间,绝对可以完美复制。

    听到这里,我已经大致猜到麦克斯韦的想法了。

    麦克斯韦显然不想冒任何风险,他进一步问空间魔法残阵是从何而来,奥索图直接回答,是来自一位掌握空间魔法的神使,他在许多空间都设下传送魔法阵,而因为空间乱流的缘故,这些魔法阵需要定期维护,否则就会被空间之力碾碎。

    这个答案合情合理,还是比较令人信服的。

    之后麦克斯韦沉默了几秒,就在德普斯隆按捺不住开口时,他提出了一个建议——

    将魔法卷轴交给奥索图解析,之后我们分成两队,有谁不愿呆在这里,可以直接带着卷轴原本以及草药离开,其他人则留下,等待其他解决办法。

    麦克斯韦的弦外之音,你们不是想离开吗?我可以给你们机会现在就走,不过之后的生死自负。

    这个提议对于先行和留下的人各有利弊。

    先行的人,就相当于一队小白鼠,如果卷轴能发挥预期的效果,他们自然可以离开,同时也证明了奥索图不过是危言耸听,后一队可以故技重施。

    可是如果真如奥索图所言,那先行的一队,很有可能会死在空间罅隙中,这样一来,后行的人便知道这种方法行不通,也不会再去白白送死。

    至于后行的不利条件,则是奥索图有可能夸大遗留者营地的能力,如果他们无法复制卷轴,即便先行的人顺利离开,剩下的人也很有可能终生无法再出去。

    至于如何做选择,就完全依照个人的想法了,选择前者,就要冒着巨大的死亡风险,选择后者,很有可能从此无法离开渊域,不过能免去直接死掉的风险。

    这个提议让所有人都沉默下来,就连德普斯隆,都紧蹙着眉毛,似乎在权衡其中的利弊。

    说实话,第一时间我是想选择前者,菲尔斯娜和孩子们都让我割舍不下,与其在这里荒度余生,还不如放手一搏。

    不过很快我又冷静下来,奥索图的话绝不是危言耸听,之前在来的路上,我也观察过营地中的其他成员,虽然他们气息掩盖的很好,但这种“无法察觉到什么”,反而能够证明他们的实力极强。

    拥有这么多高手,在有原材料的情况下,制作一张传送卷轴应该是轻而易举的,除非所谓的空间魔法神使根本子虚乌有,但如果是这种情况,他们仅凭武力完全可以夺取我们手上的卷轴。

    既然没有这么做,就已经能够证明奥索图话中的真实性,即便拥有之所卷轴的能力,他们依旧没能离开……其中的死亡风险可想而知。

    在这一瞬间,我清楚的认识到,在明知存活率近乎为零的情况下,还选择第一种,反倒是对菲尔斯娜与孩子们的不负责。

    我朝左右看了一眼,麦克斯韦脸上依旧是一片淡然,让人猜不透他究竟想什么,但我觉得在他提出这个建议时,心中已经有了决意。

    至于瓦尔纳,我们对视了一眼,多年来的默契已经让我们互相理解了对方的想法。

    至于他旁边的库阿尔以及科麦斯,神情明显有些晦暗,恐怕在经过长时间的挣扎后,也已经做出了决定。

    最后,当麦克斯韦开始划分队列时,令人意外的是,竟然没有一个人选择先行。

    就连先前叫嚷最凶狠的德普斯隆,以及他身边的几个人,此刻都一言不发的回到座位。

    看来大家都清楚其中的利弊,或者说到了我们这种层级,大家都拥有一定的社会地位,即便是麦克斯韦这种臭名昭著的佣兵头子,或者德普斯隆这种背负通缉令的逃犯,私下里依旧会有不少集团拉拢。

    正因如此,我们才更加惜命,这种小白鼠的行为,还是让其他人去做就好。

    麦克斯韦眼含嘲讽的看了德普斯隆一眼,不过并没有更进一步激他,转过身冲奥索图点点头,我们便暂时留在了营地中。

    好在这个地下世界似乎开拓的非常广阔,奥索图单独给我们划拨了一片“住宅区”,与他们的住处相隔两条甬道,总共有三十多个单独的硐室,完全足够我们休息。

    在进入这原始的“房间”后,我才惊讶发现,硐室内的面积比我想象中更大一些,整体呈现一个圆形,大约有近百平米。

    房间角落中(房间只是近似圆形,还有四个并不突出的角)布置了一张打磨光滑的石床,离床两米外,则是一套不知什么树木雕刻的桌椅。

    除此之外,墙边还有一个等人高的简易衣橱,洞壁上几个突出的石块,想来是挂衣服的。

    至于床垫、被褥等一些家居用品,在我们抵达住宅区的同时,奥索图已经派人从仓库送来了。

    在经过这一天的精神与身体双重压力下,我的大脑都开始涣散起来,这种症状在躺到床上以后更为明显。

    写下这篇日记时,已经快要过午夜十二点,麦克斯韦让我们早点休息,明天早些时候,我们再开会讨论接下来的问题。

    我相信,我们一定能找到离开这里的方法。

    ……

    “皮尔哥,你又想到什么了?”索菲娅小心翼翼的问道。

    皮尔睁开眼睛,目光中露出一丝恍然:“奥索图这个名字,我之前就觉得有些耳熟,直到刚刚才想起来……说起来,他也是位堪称传奇的人物了。”

    见索菲娅没有出声,皮尔就知道她肯定没听过这个名字,笑道:“我倒是忘了,这位魔法大师闻名大陆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

    “说的好像在自己多有阅历似的,你本身比我也大不了几……十几岁。”索菲娅不服气的回了一句。

    “是是,咱俩差不多。”

    皮尔笑着回道:“其实关于奥索图的传闻,我也是从父亲那里听来的,确切来说,他甚至属于我祖父那一辈的魔法师。

    据传奥索图是个孤儿,幼时时被奴隶贩子卖到马戏团,成为一名变戏法的小丑,后来偶然被一位魔法师相中,花钱赎了他,并将奥索图收为徒弟。

    也就是从这时候,奥索图真正开始接触魔法。

    他的那位恩人兼启蒙老师的名讳至今已不可考,总之几年之后,库曼魔法协会一年一度举行的魔法师大赛青年组上,一位之前从未出现于人前的少年力压一众天才,一举夺魁。

    要知道那一年不少参赛选手,都是魔法协会悉心培养的尖子,然而却被一个名声不显的年轻人碾压,这在当时可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所以这位青年就是奥索图?”索菲娅打了个哈欠,兴致乏乏道:“你这么讲下来,根本没有悬念好吧?”

    “看来你是完全不清楚,库曼魔法协会举办这场比赛,究竟意味着什么。”

    皮尔轻晃手指,敲了两下机甲,“枚德菲尔就是现今魔法协会的副会长,他便是二十多年前,连续三届大赛夺得冠军的天才,之后直接被协会列入重点栽培对象,现今已经成为首屈一指的魔法大师了。”

    “你说那个给人阴暗感觉的瘦削男?”索菲娅声音中带着一丝不屑:“我没觉得他有多厉害啊,看上去就是一副很有心机的样子,别是靠人脉走到这个位置的吧。”

    皮尔神情陡然严肃了不少,正色道:“这种话也就私下里说说,如果回到队伍,绝对不能再胡说……这么跟你讲吧,如果我和枚德菲尔正面一对一,我应该有七成胜算,但如果并非以对决的方式,综合各种条件,我的胜算可能不足五成。”

    “这么厉害吗……”索菲娅轻叹一声,看到皮尔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只好答应道:“好啦,我也就在你面前胡言乱语,在其他人面前会掌握分寸的。继续说吧,我还想听听这位奥索图究竟是何方神圣呢。”

    皮尔摇摇头,对于索菲娅这种撒泼的能力也是毫无办法,只能继续说下去:“那次大赛上,奥索图展现出来的的实力,让许多人感到惊艳,魔法协会更是直接邀请他进入‘内阁’学习……

    嗯,我想你连‘内阁’是什么也不知道,简单来说,那里是年轻魔法师的天堂。

    你可以将之理解为一座能够接受最精英魔法教导的小型学院,而这所学院中的老师,无一不是魔法协会精英中的精英,就连会长与副会长,也会时不时现身言传身教。

    能够同时接受这么多位顶级强者的教导,你应该清楚其中意味着什么。

    想要进入‘内阁’自然也不是件容易的事,不但要在大赛中脱颖而出,还要获得一半以上协会高层认可,因此每年能够进入‘内阁’的年轻天才少之又少,几乎都只有个位数。

    然而就是这令无数人眼红、却挤破头都得不到的机会,奥索图竟然毫不在意,他直接谢绝了当时负责通报的那位副会长,在一片鸦雀无声中离开会场,不知去向。

    这件事让协会方面有些下不来台,奥索图也是迄今为止,唯一一个受到邀请却断然拒绝的魔法师。

    许多人都对奥索图的选择表示不解,大多数人都认为他是欲擒故纵,表面上拒绝协会的邀请,其实是为了提高自身的名望,以此换取更加优渥的条件。

    另一部分阴谋论者则宣称,奥索图其实是他国派来的奸细,为了获取魔法协会的情报而参加比赛。

    然而不论外界如何流言四起,奥索图本人却再没有现身,直到若干年后,依旧是魔法协会举办的大赛,只不过由青年组换成了精英组。

    顾名思义,精英组对年龄或者其他方面没有任何限制,只是为了选拔精英而存在。

    只要够强,哪怕是垂垂老者,依旧能够凭自己本事夺冠。

    然而那一年的比赛,再次被一个年轻人所接管——这里的年轻,是相对于其他参赛选手而言。

    要知道魔法师的强弱,很大一部分取决于精神力,阅历越丰富,其精神力也就越强大。

    这一点,从已逝的尼莫拉大人以及安东尼大师身上,都能够得到体现,虽然年龄不是决定魔法师实力强弱的决定性因素,但通常来讲,年纪越大的魔法师,至少在精神方面有着巨大优势。

    而当时年仅三十八岁的奥索图,以毫无悬念的全胜战绩登临冠军。

    更为夸张的是,他的对手,甚至没有一人能够撑过一分钟。

    当时的魔法协会会长亲自下场对奥索图提出邀请,希望他能够以‘参事’的身份进入协会。

    这件事无疑又引起了渲染大波,要知道‘参事’这一职位,向来都是协会副会长的敲门砖,并且由会长直接进行邀请,这份邀请的含金量实在是有够夸张。”

    “所以他答应了?”索菲娅不由问道。

    顿了顿,皮尔摇头道:“这一次,奥索图依旧选择了拒绝。”

第五三三章 地下(十一)

    “嗯?”

    机甲中传出索菲娅讶异的声音:“这个魔法大赛,应该是库曼举办的含金量最高的魔法相关比赛了吧?”

    “不止如此,时任的那位魔法协会会长,虽然没有之后继任的安东尼大师有名,但依旧是库曼乃至整个大陆,魔法界中顶级的存在。”

    皮尔补充道:“如果说参事一职被视为副会长的敲门砖,那由当任的会长发出邀请,这件事几乎就是板上钉钉了,就算到了几十年后的现在,这种事也只发生过一次。”

    索菲娅有些不解:“那他参加比赛干嘛?既然拒绝了魔法协会的邀请,就证明他不是为了名利,可这样一来,他参加比赛难道只是为了正确评估自己的实力吗……话说在他消失的这些年里,奥索图究竟去了哪里,做了什么?像这种等级的高手,应该很难做到完全不引人注目吧?又怎么会全然没有消息呢……”

    皮尔只是稍微想了想,便解释道:“他参赛的原因,一会儿你就知道了,至于他消失的那段时间是如何做到隐姓埋名的,方法也很简单。

    你应该知道咱们利亚、玛兰、拜迪三国交界处,有不少灰色地带,我们统称为‘三角区’,许多著名的佣兵集团就是从这里发迹。

    因为这里不受任何国家管辖,而且作为三国交汇地段,又拥有利润丰厚的黑市买卖,所以那些想要发财的亡命徒,想要牟取更多暴利,基本全凭拳头说话。

    在这种鱼龙混杂的环境中,稍有不慎就可能丧命,但反过来讲,同样也是遍地机遇,只要能够站稳脚跟,甚至可能成为称霸一方的‘土皇帝’。

    当然,这是对于有野心的那部分人而言。

    三角区复杂的武力结构,使得这里也成为一处危机四伏的战场,对于不少痴迷剑道或者魔法的狂徒而言,这里就是历练自己的天堂。”

    索菲娅恍然道:“所以奥索图是去了三角区,在接连不断的死战中升华自身,加上本就出众的天赋,所以提升神速。而三角区独特的政治环境,使得‘姓名’、‘出身’等在这里不值一提,他完全可以换好多不同的身份,只要拳头够硬能活下来,没人会在意他的过去。”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当然,这是我的推测,或者说是我父亲的推测,至于真实情况到底是不是这样,早已湮没在历史之中了,奥索图应该也从未向外人提过那些年的经历。”

    皮尔点点头,转了下身,换成正坐的姿势,继续说道:“如果仅仅如此,或许奥索图只会落得一个‘狂妄自大’、‘不知天高地厚’的评价。”

    “哦?难道他还做了什么更过分的事情?”索菲娅顿时来了兴趣。

    “他在拒绝那位会长的邀请之后,直接向对方发起挑战。”

    这次索菲娅愣了几秒,才脱口而出:“什么?”

    这种反应倒也在皮尔的意料之中,他点了点头:“在一众评委以及数万观众的瞩目之下,奥索图当面发起了挑战,可想而知,现场引起了何种轰动。”

    “那位会长应战了?”

    “他本来是想拒绝的,不过当时琼斯十二世就在看台上,他对这位狂妄的冠军非常不满,亲自派人登场跟那位会长传达指令,让后者‘教训’一下奥索图。”

    “等等。”

    索菲娅突然打断道:“虽然奥索图的表现是有些过分,但跟琼斯十二世有什么个关系啊?他犯得着跟一个魔法师较劲吗?”

    皮尔摇头道:“当然有关系,而且关系还很大。试想一下,一个十几年前拒绝加入魔法协会,现在又拒绝协会会长亲自邀请的大魔导师,将来可能会为皇室效力吗?而一个拥有如此潜力的魔法师,不能为己用,要是成为敌人,无疑是个巨大的威胁。这种情况下,如果你是皇帝,你会怎么做?”

    索菲娅顿时了然,“所以……这所谓的‘教训’,其实是让那位会长下狠手,或者直接当场杀掉奥索图?可他就这么自信会长能赢?”

    “虽然奥索图技惊四座,但这种对比只限于‘参赛的选手’。放眼整个大陆,其实他当时还算不上顶尖高手,至少距离那位会长仍有一定差距。”

    皮尔将笔记放在腿上,抬起双手,伸出两根食指在眼前比了一下:“总之,两人交手结果,以奥索图的惨败告终。

    不过那位会长是惜才之人,权衡再三,还是没有了痛下杀手,只是打断了他的四肢,让人扔出会场。

    从那之后,又是近十年的时间,奥索图的名字再也没有出现在库曼的任何地方,仿佛整个人都销声匿迹了一般。”

    皮尔换了口气,正要继续,索菲娅便插道:“你不会是想说,十年之后,奥索图再次出现在库曼,又引发了什么事件吧?”

    “你还真猜对了。”

    皮尔笑着点了点头:“就在人们已经忘记这个名字时,某一天,奥索图突然出现在魔法协会门前,指名要挑战会长。

    当时很多人都没认出他来,只以为是个不知死活的神经病,结果几个准备出来‘教训’一下他的协会成员,在奥索图手中甚至没撑过两秒。

    之后奥索图直接用强行攻破了协会总部的结界,这才引来一位当值的副会长。到了这个份上,双方也无需多言,见面直接开打。

    然而结果,却是以那位副会长的惨败告终。

    这时候才有人认出眼前的煞神是谁,连忙跑去通报正在皇宫交接任务的会长,之后的结果……你应该也猜到了。”

    皮尔抬起头,视线仿佛能够穿透机甲,直接看到索菲娅的眼睛。

    “这次连那位会长都输了?”索菲娅试探道。

    “的确输了,虽然输的不算太多,但考虑到奥索图在这之前已经接连进行过几场恶战,在体能与精神力上都有劣势,这场胜负就基本可以排除偶然因素了。”

    “这不是说——奥索图已经成为库曼最强的魔法师了?”

    虽然奥索图的种种表现,不符合索菲娅对“高手”的定义,但这种努力拼搏的精神是无法否定的,确实值得他人尊重。

    “不……如果没有那个人,或许奥索图真的会被冠以库曼最强魔法师的称号了。”

    索菲娅刚要问是谁,突然灵光一闪,几乎是脱口而出:“安东尼大师?”

    皮尔点点头:“其实在更早些的时候,安东尼大师就已经超越了魔法协会的那位会长,虽然正值壮年,但安东尼大师早就越过了争名逐利的心境,也从不参与这种性质的比赛,加上他的政治理念与君权有一些相悖,所以这么些年只有少数圈内人士知道。

    因为这场败北,会长灰心意冷,辞去了魔法协会的职务。琼斯十二世为了挽回颜面,同时也为了限制这个已经渐渐开始凝聚人望的‘超脱掌控之人’,不得不亲自登门,请安东尼担当新一任会长。

    而这个决定,对库曼之后的几十年,无论是政治还是民生,都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这些君臣争念就不用告诉我了。”

    索菲娅哼了起来:“让我猜猜……奥索图接下来不会又去挑战安东尼大师了吧?我可不信他能赢。”

    “这场战斗发生在安东尼大师的宅邸,从战斗开始,奥索图就发起了猛攻,然而纵使他的光系魔法杀力惊人,却无论如何都突破不了大师的防线。

    最终,安东尼大师取胜,而且保持着一如既往的习惯,无论对手是谁,只赢一线,这也算是对对手的一种尊重。”

    皮尔在大拇指与食指之间比了一个极小的缝隙,笑道:“至于这一线的差距,究竟是近在咫尺,亦或相距星河,恐怕就只有交战双方知晓了。”

    索菲娅叹了口气:“像奥索图这种心气极高的人,恐怕不会善罢甘休吧?”

    “他之后又登门挑战,至于一共几次,外人就不得而知了,不过结果没有任何改变。直到若干年后,奥索图再次从库曼消失。

    当人们以为他还会像以前一样,在未来的某个时候突然出现,以更强的实力挑战安东尼大师时,奥索图却真的再没有出现过。”

    讲完这位颇具传奇色彩的悲剧人物,皮尔突然有些感同身受。

    无论奥索图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至少他对于魔法的追求永无止境,甚至可以说,他是一个追求力量的纯粹之人。

    而他的悲剧之处在于——同一时代,还有安东尼这座永远无法翻过的大山。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无论之前取得过如何辉煌的战绩,无法成为登临顶峰的人,奥索图就注定是个失意者。

    就像现在,即便多次看到“奥索图”的名字,甚至韦恩在笔记中用了不少篇幅描述第一次见到这位传奇人物时的震惊,都被皮尔选择性的忽略掉,很长时间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如果当时他战胜了安东尼,想来就不会是今天这种结果了。

    推及己身,皮尔不由想起之前那次与纳乌拉“练手”,其中所体现出的两人差距,几乎让他感到绝望。

    好在皮尔及时调整了心态,并且找到一条能够拉近两人之间差距的道路,而不是就此沉沦丧气。

    “奥索图是和安东尼大师同代的人,从时间上推断,在这本笔记写下——也就是三十年前,奥索图至少已经八十多岁了,与传闻基本吻合,可以确定两者就是一人。”

    皮尔补充道:“至于奥索图进入渊域的原因,其实也不难推断,很有可能是为了淬炼自身,获取更强的力量……然而渊域的凶险却是他始料未及的,从进入渊域那一天起,他就失去了离开的可能,所以才会就此从大陆上彻底销声匿迹。

    无论是与安东尼生在同一时代,还是这个结局,奥索图都是不折不扣的悲剧人物啊。”

    听着皮尔的感慨,索菲娅却因为另一件事莫名感到不安,有些犹豫道:“皮尔哥……你说渊域真的像笔记中所说,那么难离开吗?”

    “这点是肯定的,否则这么些年过去,不提笔记中的遗留者是否真实存在,至少会有更多探险者能够回到大陆,而不是一去杳无音讯。。”

    皮尔扯了扯嘴角,笑道:“怎么,担心回不去了?”

    “唔……原本是没这方面想法的,不过听你说的这么困难……”

    “放心好了,对于我们而言,离开这里根本不是什么难题。”皮尔眼中闪过一道光芒,“知道我们和其他进入渊域的人最大的不同在哪里吗?”

    索菲娅下意识摇了摇头,不过马上意识到皮尔看不见自己的动作,便出声问道:“是什么?”

    “因为我们拥有足以击杀神使的战力,以及——”皮尔故意拉长了声调:“我们有一位堪称史上最强的空间魔法师。”

    ……

    八月二十三日。

    经过一夜充足的睡眠,损耗的体力差不多都已经补充完毕,只是精神上的疲惫与焦虑依旧没能得到缓解,甚至有愈发严重的趋势。

    我甚至不敢拿出菲尔斯娜和孩子们的照片,以免我的情绪变得更糟糕。

    为了摆脱这种精神压力,我不得不找一些其他事情去做,以此分散注意力。

    我离开住宅区,来到中心广场,用背包中的饼干,换取了一些用渊域特殊食材制成的热食。

    虽然这些菜看上去有些诡异,甚至有几根菜叶竟然像是按照比例用三种颜色排列染过,但吃进口中却味道还不错。

    跟我隔桌的两位剑士正在闲聊,他们没有刻意放低声音,想来也是不介意被我听到。

    从他们的谈话中,我才知道,原来渊域中的所有生物,都遵循昼伏夜出的特性,之前我还疑惑为什么总是晚上遇到袭击,而白天整个森林静悄悄的,连个鬼影都没有,这里总算得到了解答。

    然而白天又有神使监控,所以即便晚上更危险,他们也不得不在夜间行动。

    之后聊得都是一些琐事,我很快便失去兴趣。

    正当我吃完准备起身离开,他俩接下来聊得内容,很快吸引了我的注意——

第五三四章 地下(十二)

    因为对他们所聊的东西比较在意,将餐盘放回收容处后,我就立刻折返,并主动跟他们打了声招呼。

    遗留者基地内的信息传递速度显然超乎我的预料,原本我以为除了在会议室中出现的十几人外,基地中的其他成员,最多只是知道“今天来了二十多个陌生人”这种程度。

    然而在我自报家门前,其中那位肤色黝黑、留着许多小辫的剑士便准确说出了我的名字,这点让我非常意外。

    在后来的交流中,我才得知原来基地中有一个小型广场,其中布置了一块巨型投影面板,每当有新人进入基地,面板就会在第一时间更新,将头像与姓名投影出来,这样一来可以省去不少麻烦。

    接着两人又简单自我介绍一番,那位扎着许多小辫的剑士叫约里克,另一位戴着蓝色围巾、一身修长深褐色长袍的魔法师,名叫弗兰达,两人都是昨晚外出执行任务的小队成员。

    我在记忆库中搜索了一下,并没有关于两人的印象,看来遗留者营地也不都是奥索图这种名人,至少大多数普通成员,都是跟我一样的普通人。

    当然,这种普通也是建立在一定实力之上的,敢进渊域的都不是泛泛之辈(姑且算是自夸一下)。

    在和他们聊了两句后,我就将话题导向他们之前所提及的名为“锜”的矿物。

    根据两人所说,这种金属是渊域独有的矿物,与其他的魔法石进行等比例混合,就能制造出蕴含强大能量的能源石,基地中的结界以及其他魔法维持,都是依靠能源石提供能量。

    不过这种矿物的产地十分稀少,在已探索的空间中只有两处,而这两处空间内自然环境都极其恶劣,一处在火山熔岩腹地,另一处,则是在地面寸草不生、地下世界广阔却漫布恐怖生物的地窟。

    前一处随时可能会有火山喷发,后一处则要小心地方那些诡诈的地下生物,无论哪一个都极其危险。

    然而锜矿又是基地所必须的,即便产地危险至极,他们也不得不前去开采。

    为了公平起见,他们将所有人分成数十个小队,每个小队在轮换周期内都要去一次,如果真的遇到危机,也只能依靠自己解决,不会有任何增援。

    在说这些事的时候,两人脸上都挂着一丝淡淡的笑容,仿佛早就看淡了这些生死。

    然而两人眼中闪烁的凝重与哀愁,却又告诉我,他们的内心,其实并没有表现出来的这么淡然。

    说道最后,两人翻页都吃的差不多了,起身的同时,约里克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膀,言称说这些只是让我有心理准备,以后大家成为一家人,就得接受这种定期的任务。

    这句话让我心中又蒙上一层阴影,走在回去的路上,我反复回想着他们说话时的表情,这才猛然发现,原来他们看上去的那份云淡风轻,其实不过是历经磨难后选择的屈服。

    或许他们已经对离开渊域不抱希望,又或者他们已经随时做好哪一天死在某一次任务中……

    这种想法是非常可怕的,因为这就代表一个人失去了所有的希望。

    我更加害怕自己也会成为他们中的一员,而很显然,这种担心并非虚无缥缈,至少我没有觉得自己跟这些人有什么不同。

    论实力,我肯定远远比不上奥索图,甚至连会议室中那五位高级干部都有一定差距。

    论背景,我们只是一位地方城主雇佣前来寻药的队伍,固然城主大人在库曼有些影响力,但放眼整个遗留者营地,拥有同样甚至更硬背景进入渊域的肯定不在少数。

    昨晚的焦虑再次涌上心头,出来吃趟饭,原本寻思顺便散散心,结果反而让心情更加糟糕……也算是本末倒置了。

    怀着这种糟糕的情绪回到住处,正好碰到刚刚出门的瓦尔纳,他是被麦克斯韦的传讯叫醒的。

    为了避免因为意外情况而造成成员脱队,我们每个人手中都有一个造价昂贵的通讯器,据说是从机械族进购的最高端产品。

    因为在这个地下世界不用担心意外,所以我出门时将通讯器落在了枕头边,所以才没有收到麦克斯韦的信息。

    这时候我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等来到麦克斯韦的房间,听完他所说的内容后,这种不祥预感竟然成真了——

    原来一个祈时前,奥索图请麦克斯韦前去会议室,商量了一下我们这支外来队伍的去留问题。

    虽然奥索图没有让麦克斯韦立刻做决定,但基地的资源有限,不可能一直无偿提供给我们,就算我们能够通过物品交换的形式,短期内生活无忧,但长此以往,我们带的物资也终归是有限度的,总有耗完的一天。

    所以奥索图的想法是,营地每天都会有不同的任务,例如采集食物、获取药品,勘探地形等等,完成任务会获得一定积分,而这种积分就相当于营地中的流通货币,可以换取各种资源。

    根据任务的难易,所获取的积分自然也有多寡,奥索图让麦克斯韦考虑一下,可以接几个难度较低的任务,以此换取足够生活的积分,即使哪一天想要离开,随时都可以走。

    说实话,这个提议是非常公允的,奥索图完全可以以主人身份,强制要求我们这些住客去完成那些高风险的任务,然而他没有这么做,想来一部分原因是为了给我们留下好感,或者想打动一些人放弃离开的想法。

    队内不少成员都认为这个提议不错,可以避免寄人篱下的尴尬,也不用有低人一等的不自在,大家凭实力吃饭,谁也不亏欠谁的。

    然而我却越来越焦虑。

    因为一旦答应下来,我们很有可能会渐渐习惯这种生活,或许偶尔会有危险,但比起离开的九死一生,这里的生活肯定更加安逸。

    想到饭厅中见到的那两人眼中的颓然与麻木,我就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我真的很想大声提醒身边这些人,不要忘记你们在大陆上的家人,或者你们曾经的雄图大志。

    不过很显然,在这种表决的时候,总是遵循少数服从多数,而且即便我提出异议,也根本想不到更合适的解决方法。

    在得到大多数人的肯定后,麦克斯韦便离开房间,去找奥索图接任务。

    我回到自己的屋子,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想要找到可行并且安全的离开方案。

    城主大人所给的空间魔法,如果遗留者真的能够复制出来,就证明靠它是离不开基地的。

    然而要想降低离开渊域时的风险,还是要依靠魔法的帮助。

    遗留者这么多年都没有研究出解决的方法,或许不是因为他们无能,只是他们缺少拥有合适能力的人。

    虽然我不是一个喜欢自夸的人,但我不得不说——整个队伍,乃至整个拥有百年历史的遗留者营地,未来的命运可能都系在我的身上了。

    作为一个没有任何正面战斗能力的魔法师,却能够被城主大人邀请进入这支队伍,就足以证明很多问题了。

    我可以毫不客气的说,至少在封印结界方面,我绝对是一流高手中的高手——因为我的创想魔法“弥布限禁”,就是拥有这种能力。

    不得不说,人在极度压抑的精神状态下,有时候会迫出极为惊人的潜力,就在那一刻,我突然进入一种忘我的状态,各种不安、颓唐的负面杂念全部抛诸脑后,剩下的只有高速运转、罗列所有可能的解决方案。

    不过受限于情报掌握度,我的许多想法仍需进一步印证,所以我当即从床上跳起来,迫不及待的去找遗留者的一干高层商量。

    然而我刚出门不久,就碰到了麦克斯韦,他手中拿着几张类似地图的纸,背面还写有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

    我对他回来的如此神速感到诧异,麦克斯韦却告诉我,他没有见到奥索图,是林恩将整理好的任务情报交给他。

    至于前者,似乎是在之前见完麦克斯韦后不久,便带着不少人离开完成任务了。

    看来遗留者所谓的“公平”,是真正意义上的公平,连这位上了年纪的领袖都要完成任务,想来也不存在任何特权阶级,这种分工对于一个小型集体的长治久安,的确是良性且有必要的。

    不过这样一来,我就不得不等他回来,才能将自己的一些想法说明。

    当然我也可以选择去找留在基地的其他高层,例如那位年轻却很有实力的林恩,可我斟酌了一番,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奥索图给我的感觉还是值得信赖的,可其他干部我接触的不多,无缘无故找上他们,多半会给予足够的重视。

    然而到我写下这篇日记为止,也就是晚上十时左右,奥索图依旧没有回来。

    麦克斯韦已经选好一个低风险的采矿任务,也被大多数成员接受,我们马上就要离开基地,看起来改良结界的一些提议,恐怕得等到明天才有结果。

    ……

    “怎么这次这么久都不说话?”

    因为这一篇的情报实在有些多,皮尔不得不停下来整理思路。

    令他奇怪的是,索菲娅这次竟然没有催他继续,要么是听睡了,要么就是有什么发现。

    等了半天,索菲娅略显疑惑的声音,才从机甲扩音器中传出来。

    “我是在想所谓的‘锜’矿,究竟跟我制造的能源石原料是不是相同的东西……毕竟机械族的核心技术对外依旧是绝密,就连我的研究,也不过是这两年才有突破性进展,想来三十年前库曼应该没有这种技术才对。”

    “什么意思?”皮尔不解道。

    索菲娅清了清嗓子,“想想看,这本笔记记下的是三十年前的事情,而那个时候遗留者就已经掌握了制造能源石的方法……这可不是单纯的材料问题,即便放到现在,给库曼或者拜迪一车原料,他们也没有制造能源石的技术。”

    皮尔终于意识到问题所在,不由皱起眉头,猜测道:“有没有可能……这些遗留者中有机械族,是他将技术公布出来。”

    “不可能。”

    索菲娅回答的斩钉截铁,“机械族对于核心技术的保密,是根植于他们记忆深处的‘禁区’,就算他们想要对外公布,其自主设定的程序也会制止这种行为。除非能够掌握修改这种限制的方法,否则机械族在任何情况下,都不会泄露核心技术。”

    皮尔沉吟道:“可能会有机械族以外的人,掌握这种改造技术吗?”

    这次索菲娅沉默了一段时间,才缓缓答道:“应该没有……至少我是做不到的。就算是普通机械族的大脑,其复杂程度,以我目前的技术尚无法完全解析,也只有迟小厉大人那位能够对依依进行改造的邻居这种层级,才能做到解除限制。”

    皮尔心中了然,如果索菲娅都做不到,整个大陆肯定就没人能够做到,虽然未来的事情说不准,但以前肯定也不会有人能够做到。

    “所以……遗留者掌握制造能源石技术这件事,就很值得推敲了。”

    皮尔摸着下巴,思索道:“有两种可能,一种是这种所谓的能源石,跟你我认知中的能源石不是同一种东西,或者只是简化版。另一种可能……”

    说到这里,皮尔突然顿了一下,神情稍稍严肃起来:“就是他们通过某种方法,掌握了制造能源石的技术,考虑到机械族不可能泄露核心机密……会有其他势力掌握这种技术吗?”

    皮尔抬头看向机甲,索菲娅沉吟片刻,以不太确定的语气回道:“之前迟小厉大人从机械迷城回来,当时机械族和神使联手的消息让我非常震惊……

    现在回想起来,约瑟夫答应的条件,是提供机械族濒临匮乏的能源矿,或许就是这种‘锜’矿。

    而机械族答应将最新产品交给他们,多半也会提供一些技术……甚至在更早的时间,就已经将不少技术作为交易提供给他们了。”

    皮尔瞳孔微缩了一下,“所以……神使也有可能掌握制造能源石的技术?而这些遗留者……”

第535章 地下(十三)

    这个推论,让皮尔心中生出一丝不安。

    其实在“遗留者”这个势力集团,首次出现于韦恩笔记中时,皮尔就已经产生些许异样感,不过当时他被日记后面的内容所吸引,所以并没有在意。

    现在回想起来,这份异常的根源,还是出自所谓的遗留者身上。

    韦恩在日记中写到,奥索图自我介绍时,提及遗留者的历史,最早可以追溯到百年之前。

    不提创建营地的那位大能究竟是谁,单就这种组织的规模,是如何在神使眼皮底下安然藏匿百年的?

    渊域中危机四伏,这些人为了生存,必须要冒着被发现的风险,外出狩猎以及寻觅资源,即便夜间神使对渊域的监控力度大大下降,也不可能在长达百年时间里没有任何察觉。

    只要抓到几个遗留者的成员,以那些神使的实力,那些俘虏想要自杀都做不到,他们完全可以使用各种手段,挖出营地的所在位置。

    索菲娅显然也在思考同样的问题,不过她看待事情的角度,显然不像皮尔这种以最大的恶意揣摩。

    “或许是我们低估了遗留者的实力?毕竟这么多年,他们之中不乏能人异士,兴许就有人拥有躲过神使监察的办法……”

    “我们可以先假定遗留者在这么多年里,顺利躲过了神使追查,其中可能使用的各种方法。”

    皮尔伸出食指:“首先,肯定是出色的魔法结界。

    关于这一点,自称‘在封印结界方面算是一等一高手’的韦恩,对营地的防御结界有着极高评价,按照他在日记中的描述,营地应该具有在紧急情况下,进行瞬间转移的能力。”

    “如果从遗留者成员来考虑,或许他们都被种下了某种巫蛊,或者魔法界定,当他们被俘时,是无法主动说出关于营地的任何情报的,这样可以避免被一锅端掉,同时也能给其他同伴反应的时间。”

    索菲娅晃动着机甲,提出第二种可能。

    实际上,关于能够限制某部分记忆的精神系魔法是真实存在的,索菲娅虽然埋头于实验室,但偶尔也会听其他实验员谈一些趣闻轶事,其中就有某些佣兵组织让成员服用特殊效果的秘药,使得他们在被捕后也无法泄露组织情报的事情。

    皮尔略微思考一下,点点头:“考虑到营地中存在奥索图这种高手,做到这种保险措施,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

    “光凭这两点,遗留者就有躲过神使追踪的可能。”索菲娅的声音顿时明朗起来。

    如果遗留者营地已经倒向敌人,对于讨伐队来说,就绝对不是一件好事,毕竟他们的平均实力未必比讨伐队低多少,而且很容易伪装,绝对会造成不小的麻烦。

    “你还是想的太简单了。”

    皮尔突然摇了摇头,一脸凝重道:“如果仅仅只是这种程度,遗留者营地恐怕存在不过两年,就会被连根拔起。”

    不等索菲娅开口,皮尔就继续解释道:“就算营地拥有出色的防御结界,并且可以完全躲过神使们的监察,但营地中的人总不可能永远呆在里面吧?

    只要他们外出执行任务,就肯定会留下蛛丝马迹。

    千万不要小看那些神使,任何线索在他们眼中都会被无限放大,最终顺藤摸瓜找上门去。

    他们甚至不需要任何活口,只要搞清楚遗留者们是从什么地方出现,营地的所在之处,范围就会逐渐缩小。”

    索菲娅立马辩道:“可……就算最终营地被神使发现,他们也有最后一重保障,可以瞬间离开那里啊?”

    “这只是我们的一种设想。”皮尔再次摇头,“就算营地真的有这种保险措施,即便他们转移到其他地方,你认为神使中的那位空间魔法师是吃白饭的?

    除非遗留者营地存在迟小厉这种等级的高手,否则根本不可能在空间魔法上摆脱对方的追踪。

    而如果营地中存在这种高手,他们早就离开了,怎么可能一直被困住?”

    “万、万一以前有过空间魔法的高手,由他设计了营地的部分结界,之后才离开……”

    “不要将几乎不可能的事情列入思考选项。”

    皮尔轻叹一口气,道:“你回去翻翻尼莫拉大人编撰的《近代魔法史》,就知道空间魔法师是何种凤毛麟角的存在了,更遑谈还要是迟小厉这级别的怪物。”

    皮尔对迟小厉的评价,在不知不觉间就变成了“怪物”,并且觉得这种说法非常贴切。

    除此之外,随着思考的深入,皮尔也发现了更多可疑之处。

    韦恩在笔记中提到,遗留者所需的资源,大多都位于某些固定空间,这些地方也是已探知安全的。

    神使们又不是白痴,如果在某个空间发现了遗留者的小队,杀掉他们之后,即便没有得到任何线索,肯定也会加强对这个空间的监控。

    这样一来,这些所谓的“安全空间”,就变成了最危险的地方。

    而遗留者们竟然能一直平安无事,任务所遇到的危险,也不过是土著生物的威胁,怎么想都很诡异。

    除非……是神使故意放任他们这么做。

    这种解释,也与遗留者能够掌握制造能源石技术的原因不谋而合。

    总的来说,就是遗留者营地很早之前就已经被发现,为了活命,不得不投入神使的麾下,并从他们手中获取生活所需的资源与情报。

    这种解释最符合目前所掌握的情报,只不过这样一来,又会出现另外一个问题——

    如果遗留者营地已经投入神使的麾下,他们完全没有必要跟韦恩这些人虚与委蛇,即便不用神使出手,单靠他们自身的力量,也足以让这支探险队屈服,最后杀掉反抗者,剩下的人只能选择加入。

    可从韦恩日记的厚度,以及他死在这个奇怪的空间中来看,至少后面还有不少事发生,这就证明奥索图没有对他们使用武力。

    那么……遗留者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呢?

    见皮尔突然一副眉头紧锁的模样,索菲娅以为又要听到“长辈式的教导”,立马不满的嘟起嘴巴,妥协道:“好啦,我说不过你,就当他们都是投敌的坏蛋,万一以后遇到他们,我会小心的。”

    “嗯……”

    皮尔没有将心中的疑惑说出来,他低头看了眼发黄的笔记,默念道:“希望你能给出答案。”

    ……

    八月二十五日。

    昨天,斯奎斯塔死了。

    这个向来沉默寡言的汉子,被一条只有手指头粗细的蛇钻入了耳朵,等我们意识到事情不对时,他的整个脑袋像是内部被搅烂的西瓜,瞬间爆裂开来。

    斯奎斯塔的死,给了足够的警示,我们剩下二十个人才能在那令后颈发凉的爬蛇大军围拢之前,成功离开那个矿洞。

    这些畜生个头小,却偏偏速度极快,并且身体似乎受到了矿脉影响,即使被刀剑劈中都很难切断,好在过了不久我们就发现它们似乎十分畏惧水,被水淋湿后全身就会进入一种不自然的僵直状态。

    我们队伍中恰好有一位水系魔法师,凭借水盾屏障,我们才最终摆脱了蛇群的追击。

    因为事发突然,我们根本来不及回收斯奎斯塔的尸体,这件事也让我们全员都很沮丧。

    不过很快,这种沮丧就化为一腔怒火。

    林恩所给的情报中,根本没有关于这些怪蛇的记载,我们面对的最大威胁,本该是一种长满荆棘、并能在一定范围内活动的植株。

    队内的情绪如同一颗火药桶,至少有一半人认为,那些遗留者故意隐瞒了重要情报,在愈演愈烈的争吵中,事态似乎要朝着极为不妙的方向发展。

    这种愤怒,其实并非源于同伴之间深切的情感,而是一种对自身的担忧。

    毕竟我们这些人,相聚在一起还没有一个月,这么短的时间内,想要生出情深义重的战友情怀明显不切实际,尤其是大伙各自都有不同的目的,总会以自身安危作为最优先考量。

    斯奎斯塔的死没什么,他们担心的,只是自己将来会不会也遭遇同样的下场。

    说句不好听的,我对斯奎斯塔的死并没有多少伤感,之所以表现的如此愤怒,也如上面所言,不过是为了自身的利益。

    不过仅存的一丝理智还是告诉我,遗留者根本就没有害我们的必要,或者说如果他们想对我们动手,完全不需要用这种不稳定的手段。

    好在麦克斯韦也不是意气用事之辈,在众多要声讨遗留者的声音中,强行让场面安静下来,点明营地的人根本没有必要用这种手段谋害,至于其中的原因,等回到营地后,他会讨要一个说法。

    不过在真相揭露之前,我们要克制心中的不满,更不能随意动杀机。

    这番言辞让我不禁松了一口气,如果在这时候跟遗留者的关系闹僵,只能是雪上加霜,回到大陆就更加无从弹起了。

    回到营地,我主动请缨,和麦克斯韦一起找对方讨要说法。

    除了这个原因,我也想将前一晚的构思,跟一干营地高层交流一下。

    经过一天时间,奥索图依旧没有回来,会见我们的仍旧是剑士林恩。

    麦克斯韦将经过复述了一遍,林恩脸上的表情也随之变化,最后他非常诚恳的向我们鞠躬致歉,并承认这是他们的失职。

    原来这种怪蛇的习性非常特殊,通常会在地下蛰伏数年乃至数十年,他们已经有近十年没有见过了。

    至于我们的遭遇,只能说是运气太差,正好碰到怪蛇惊蛰,集体外出觅食。

    最后,林恩再次道歉,并言明会在之后对我们进行适当的补偿。

    只是在最后,林恩又以较为委婉的方式,表达了在这个地方,发生任何意外都是有可能的,他希望我们做好心理准备,营地方面自然是希望所有人都能平安无事,可一旦意外发生,也请我们不要迁怒。

    麦克斯韦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我也无法判断他此刻的心情,不过我们只是要一个说法而已,斯奎斯塔的死能够换取足够的补偿,想必其他人也会安定下来。

    因为在来的路上我有提及,所以麦克斯韦知道我要留下跟林恩讨论关于结界的事情,便先行一步离开。

    之后的一段时间内,我向林恩简单介绍了自己的魔法,他听的很认真,表情却没有什么明显的变化。

    等我讲完,封闭的会议室中,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没过多久,林恩便起身离开,等了十几分钟左右,他带着两个明显上了年纪的魔法师回到会议室。

    经过介绍,我才知道这两位是目前负责营地结界运转的主力魔法师,其中一位,便是能够改造空间魔法残阵的高手。

    我能明显感觉到这两位的气势很强,实力至少在我之上。

    这样我反倒放下心来,证明我的提议的确引起了林恩的重视,不是随便找两个人来糊弄我。

    之后我们进行了长达数个祈时的交流,这两位都是创造结界的大师,提出了非常中肯的意见,给了我不少启发。

    即便如此,这么短的时间,也不足以让我解决所有难题,所幸我心中已经有了几个初步的改良方案,就等下一步进行实验了。

    于是我便迫不及待的提出,能不能现在去参观一下他们制作卷轴的素材,林恩耸了耸肩,表示他权力有限,无法答应我,只能等奥索图回来。

    虽然稍稍有些遗憾,不过这番交流已经让我获益匪浅了。

    回到住宅区,队伍中的其他人,也如预料那般冷静了下来,麦克斯韦走过来询问结果如何,我也只是回答有了些眉目。

    整个队伍中,目前只有瓦尔纳与麦克斯韦了解我的能力,这两个人的口风都很紧,所以暂时不必担心其他成员前来骚扰。

    林恩所说的补偿,也在不久之后送了过来——

    一张记载了三位数积分的特制卡片,以及不少秘药、魔晶石等非常实用的物品。

    这份诚意让所有人都很满意,斯奎斯塔的死似乎就这么过去了。

    写到这里,我突然感觉到,或许我们已经潜移默化的跟那些遗留者一样,开始对生死麻木了。

    这不是一个好兆头。

第五三六章 地下(十四)

    八月三十日。

    距菲尔欧娜与孩子们分别,已经过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间。

    原本按照计划,我们现在应该已经踏上了归途,甚至于现在躺在舒软的床垫上,喝着热气腾腾的咖啡,开始享受闲适的生活了。

    然而事实却是,我们仍被困在这个鬼地方,并且不知道这种日子何时才会到头。

    如果让我用几个词,来这一个月的经历,可以是跌宕起伏、千回百转,我从最初接到委托时的兴奋与志得意满,到进入渊域后的不安与恐惧,再到后来遇到遗留者们得知真相时的绝望,以及现在重归平静后的淡然。

    总之,这一个月的心境变化,甚至比我之前四十多年的人生经历还要丰富刺激。

    好了,这里就是稍稍自嘲一下,也算不上什么抱怨,只是有时候躺在床上,想起现在的遭遇,免不了对雇主有些怨言——

    其实我很清楚自己没有立场去指责对方,因为这本来就是你情我愿的买卖,大家原本互不相欠,因为利益关系才选择了合作,即便出了问题,也只能怨自己倒霉。

    然而即便如此,我还是会忍不住这么想,如果当时没有因为那丰厚的许诺而动心就好了……

    好了,说了这么多,接下来也该进入正题了。

    上一篇日记还是二十五号写的,之所以托拖延了这么久,是因为这段时间内,我实在是忙得不可开交,每天几乎很难有时间回到住处,睡觉基本都是在实验室随便找个地方一躺。

    三天前,奥索图终于回到营地。

    我迫不及待的再次登门,终于成功见到了他,并将自己的想法大致说了一遍。

    听完后,奥索图的表现却是一如既往的冷淡,即便在我暗示其中几种方法可能能让我们顺利离开这个鬼地方,奥索图也没有表现出任何波澜。

    或许对于这位历经过各种大场面的传奇人物来说,已经没有什么事能让他大惊小怪了。

    当然,这其中也有另一种可能,就是他对我的提议不以为意,这种冷淡的表现只不过是不屑一顾。

    不论到底是哪一个原因,奥索图最后还是同意了我的请求,敞开营地的实验室,并调拨几位相关方面的魔法师作为帮手。

    当然,这种特殊待遇仅限于我一人,除了我以外队伍中的其他人,即便是麦克斯韦,也不能踏入实验室半步。

    事情终于有了进展,让我不禁欢呼雀跃,回去以后我马上就开始收拾东西,同时也不忘跟麦克斯韦通报一声,这几天的外出任务都无法参与了。

    麦克斯韦对于我的行动还是非常支持的,看得出来他也不愿意永远待在这个鬼地方。

    至于其他队员会不会对我这个不参加任务的“特例”有微词,我其实并不在意,不过麦克斯韦想来应该会用合适的方法替我解决。

    说到我们的队伍,在这里我就稍微聊一聊前两天执行任务时发生的一些事。

    在二十六日——也就是出事后的第二天,我们接下了另一个狩猎任务。

    营地中的肉类供给有十多种,我们此次的目标便是其中一种长相类似鸵鸟,却拥有极强攻击性的魔兽。

    因为有了斯奎斯塔的先例,虽然这次任务的危险系数非常低,但我们仍保持高度警惕,尤其在路过沼泽山洞时,更是将精神力提高数个等级。

    而事实也正如林恩所说,我们之前的遭遇确实只能归结为运气问题,总之这一趟我们没有遇到任何风险,除了在收集食材的过程中,有一位魔法师被诈死的魔兽反咬一口以外,队伍汇总再没有人受任何伤。

    当然,这也得益于我们挑选了一处没有任何高级魔兽的森林,即便如此,我们一路上仍是遭到了大量低等魔兽的攻击。

    这些在渊域中繁衍不知多少万年的怪物,已经进化出一套与大陆上完全不同的身体系统,当我们剖开魔兽内脏时,竟然没有看到类似胃部的器官,同样也没有其他消化系统。

    之后听营地中的人解释,在渊域中,一切生物(无论是动物还是植物),都是依靠头顶那颗硕大的太阳维持能量,不过剧烈的阳光对于这些生物来说又是一种猛毒,因而他们无法在白天长时间暴露,这才形成昼伏夜出的习性。

    至于那些无法移动的植物,也有一套自己的保护手段,当白天到来后,所有植物表面都会生成一层类似“死皮”的脱落物,能够有效抵挡阳光的伤害。

    说到最后,这位遗留者无不担心的又告诉了我一件事,营地中有不少新生儿,身体器官也渐渐发生了变化,消化系统愈发孱弱,有向渊域土著生物靠拢的迹象。

    甚至有一个孩子,他的父母也是在渊域出生的,其消化系统的退化程度更加严重,胃部甚至只有拇指大小,并且也出现了无法接受阳光的不适症状。

    因为遗留者时常会遭受生命威胁,所以营地中的人员变动(损耗与更替)还是比较快的,暂时没有出现“渊域三代”的孩子,所以没法进一步挖掘其中的秘密。

    不过这也给我们提了个醒,即便是呆在这种环境中,或许也会对我们的身体造成潜移默化的影响,所以必须早日制成能够离开这里的卷轴。

    之后几天的任务还算是波澜不惊,在这里我只简单提一些。

    就在我前往实验室的当天,麦克斯韦接了一个难度更高一级的任务,等他们回来时,我才发现大多数人身上都受了不等程度的伤。

    这次依旧不太走运,在知道矿洞附近存在一种棘手的生物后,麦克斯韦已经尽可能选择了安全的行进路线,却仍在中途遭到游荡的怪物群。

    虽然最后他们还是成功完成了任务,但为此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不过这种可以预见的损失,还在我们的承受范围之内,营地给的地图,在行动中确实提供了非常大的帮助,这让大家的态度也稍稍有了改观。

    之后几天,我都是呆在实验室中,队伍的一些经历都是从瓦尔纳那里听来的,除了已经开始习以为常的奇特土著生物外,并没有其他值得赘述的地方。

    还是聊回正题吧。

    遗留者营地的实验室,比我想象中还要先进,因为被告知要严格保密,所以也没法在日记中进行过多描述。

    总之,这里拥有齐全的卷轴制作车间,以及多位实力强大的构筑魔法师。

    并非所有魔法师都能够制作卷轴,其中除了魔法属性的因素外,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制作者本人需要拥有极高的魔法造诣。

    这里的魔法造诣,不是单指魔法实力的强弱,而是对于魔法的理解能力要达到一定水准。

    毕竟人的天赋不同,许多人资质愚钝,无论如何努力,都很难再进一步,然而却不能说他们对魔法的理解肤浅,这些人在自己所能达到的极限领域中,甚至往往比那些高等级的魔法师更出色。

    而对魔法理解的深度,也会直接决定魔法完成后的效果,即便是一模一样的魔法,由不同人发挥出来的效果自然也大不相同。

    我就属于那种天赋不高、但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尽量做到极致的努力派,至于实验室中的其他成员,跟我相似的类型不在少数,大家交流起来也没有什么鸿沟,我们很快就拟定了几条可行的方案。

    不过受限于原材料——也就是空间魔法残阵——数量不多,我们没法进行多次实验,只能尽可能保证每一次实验都能取得预期效果,任何一次浪费,对于营地来说都是一种巨大损失。

    在实际开工之前,向他们展示了自己的能力。

    其实“弥布限禁”只是我自己取的名字,至于历史上是否出现过相似的创想魔法,我就不得而知了。

    简单来讲,我的魔法能力是“限制一定范围内目标的行动”。

    根据魔力损耗,我可以将范围扩大至数十平米,也可以将范围缩小至掌心大小,而受术目标也没有限定,可以是人,也可以是物,甚至可以短暂限制一些能量……诸如剑气、魔法之类的。

    当然,这只是我最常用的魔法之一,根据使用条件不同,也会衍生出许多其他功能不一的效果。

    我之前的想法是,将现有的空间结界卷轴,外层再包裹一圈防御魔法,我的“弥布限禁”可以保证这些防御魔法在团队穿梭渊域界限的过程中,不被其他未知因素损耗。

    之所以会有这样的想法,是因为之前听奥索图提过,穿越渊域界限的过程中,魔法效果会被一种神秘的力量折损,随着滞留时间增长,这种折损也会越来越多,最终所有魔法都会失效。

    奥索图将这种神秘力量称之为“复原之风”,也是穿越界限死亡的最主要原因。

    在没有亲自感受过“复原之风”的前提下,我无法保证“弥布限禁”会起到多大效果,甚至有可能在接触的第一时间失效。

    但无论如何,我对自己的魔法还是比较有自信的,至少我相信,单凭这种对外围魔法的保护,就能大大提升生还的概率。

    为了证明我的魔法,我让他们准备一个防御性的魔法卷轴,激活之后,我以这个魔法作为释放对象,彻底保护起来以后,让他们使用各种方法攻击。

    结果到了最后,直到我的魔法失效为止,他们都没能损耗掉内层的防御魔法。

    这个结果让我很满意,不夸张的讲,当时几位在场的魔法师,眼中露出的无一不是震惊加喜悦的光芒。

    想来即便渊域的生活磨灭了他们太多斗志,但在看到离开这里的曙光时,他们那颗麻木的心,仍旧再次跳动了起来。

    之后几天,便是枯燥而又乏味的讨论与拟定,因为事关重大,我们不得不考虑各种可能会出现的意外,因而计算量也呈几何倍数增长。

    仅仅一天下来,我就感觉身心疲惫,不过想到取得的进展,这种疲惫就再次转化为动力。

    直到今天,我险些晕倒在实验台上,墨菲娜(那位主要负责空间魔法改制的高手)女士强行派人把我送了回来。

    躺到床上,我才重新认识到睡眠与修整对人是多么的重要。

    写到这里,我的上下眼皮已经快要睁不开了,最后祝自己有个好梦。

    事情会好起来的。

    ……

    “菲尔斯娜,等我回去……”

    念完本篇最后一句,皮尔摩挲着之后几页被撕掉的毛边,眉毛再次微微皱起。

    “从痕迹上看,至少有五页的内容消失不见了。”

    索菲娅通过机甲的放大功能,做出了准确的估算,接着她又看向后一篇的内容,结果竟然有些看不懂,不禁惊讶道:“嗯?这字迹也太潦草了吧,皮尔哥,得亏你能一直念下来……”

    “不,只有这篇的字迹开始凌乱。”

    皮尔朝前翻了几页,随后确认道:“看起来……是发生了什么不妙的事情。”

    ……

    九月十六日。

    天哪,谁能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的推算应该是完美无缺的,科麦斯他们现在应该已经顺利回到大陆才对……

    可如果真是这样,为什么麦克斯韦在南部森林边角,发现了库阿尔的手串上的珠子?

    我不相信营地中有一模一样的!

    我根本不敢往深处想,如果科麦斯他们……我绝对会成为罪人。

    ……

    “后面就是一些被粗重记号笔涂抹的痕迹。”

    皮尔眯起眼睛,仔细辨认了一番,最终还是不得不放弃:“就算能通过字痕判断出只言片语,也没办法汇成一句完整的话。”

    从前半部分内容中,皮尔能够大致推测,或许之前被撕掉的几页,讲述的是这半个月内的实验过程,看上去似乎取得了实质性进展,至少韦恩本人还是非常自信的。

    科麦斯可能是首批接受实验品成果的人,然而他们的离开过程却出了什么问题,最后很有可能无一幸免。

    皮尔顺势将视线移到另一页上,只看了短短两行,脸色立刻就变了。

第五三七章 地下(十五)

    九月二十日。

    我们都被骗了!

    奥索图是个不折不扣的骗子!

    什么遗留者营地、生死不共戴天的大敌……

    全都是一派胡言!

    他们、他们根本就是——

    (之后的内容仍是被极粗的记号笔划去,只能看到零星几个字。)

    ……

    能够解读的只有这么点内容,不知道韦恩出于何种目的,将很大篇幅花去了……不过就目前的内容来看,我们之前的推测是正确的。”

    皮尔没有急着往后翻,而是仔仔细细又读了一遍,与上一篇的内容结合起来以后,点了点头:“可能韦恩无意间发现了什么秘密,正是导致之前那几个同伴死亡的原因,而遗留者营地根本就没有想过让他们离开。”

    “等等,”索菲娅不禁插道:“就算这样,我们也不能断定遗留者投靠了神使吧?”

    “你真是固执呢。”

    皮尔笑着摇摇头,顺便翻到了后一页上。

    ……

    7/9(这里韦恩直接使用了数字日期)

    从营地逃脱,已经过了整整一个星期的时间,眼下我们似乎甩掉了那些追兵,终于能够短暂的喘口气了。

    落得今天这个下场,说实话,我已经不报任何出去的希望了。

    就在昨天,麦克斯韦左臂的伤势终于彻底恶化,在失去了圣疗师以及几乎所有秘药的情况下,我们不得不进行截肢处理。

    由此,我们这支队伍最可靠的战力,也元气大伤。

    虽然麦克斯韦脸上依旧是坚定不移的表情,但我们从他偶尔闪烁的目光中看出,其实他也已经感到了绝望。

    遗留者的背叛,除了最初带给我的震惊之外,剩下的便只有难以遏制的愤怒与痛恨。

    是他们给了我希望,然而又是他们,亲手将这份希望打破。

    而最让我痛心的是,原本表现出最强脱离渊域愿望的德普斯隆,竟然在关键时刻选择倒戈,麦克斯韦左臂的伤,便是那个混蛋留下的。

    现在,每当我闭上眼睛,就不由回想起十几天前的那一幕。

    说实话,如果能够给我一个重新选择的机会,我宁愿自己仍旧一无所知,还是那个一腔热血、最后一辈子蒙在鼓里的白痴。

    因为接连数日的逃亡生涯,我甚至没有时间写下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不过现在看来,被抓住也不过是时间问题,我所能做的,只是将整件事的原委记录下来,等到有一天,这本日记被某位来自渊域之外的探险者捡到,然后解开这群遗留者真正的面目。

    当然,如果运气不好,这本日记被遗留者或者那些神使捡到,我这最后的贡献也就算是白费了。

    言归正传,事情的起源,还是十几天前的那个下午。

    当时我和其他几位遗留者魔法师,刚刚攻克了“弥布限禁”与部分防御结界冲突的问题,自然是心情大好。

    因为接连几天呆在实验室中,在事情取得了实质进展以后,便忍不住有种想要外出透气的冲动。

    当时正值夜间,基地中大部分成员都外出执行任务,我选择了一条平日罕有人至的小路,一路蜿蜒向上,来到了一处拥有多重隐蔽结界的通风口。

    半个多月的营地生活,加上常常与负责维持结界的魔法师接触,我早就摸清了很多通往外界的通道,甚至可以毫不夸张的说,许多遗留者对于基地的认知,已经远不及我了。

    我选的这处通风口,通道十分狭窄,几乎只能容纳一人通行,如果换一个稍微健壮点的男人,可能就无法通过。

    而这个通道口开在半山腰,对外视野极佳,我也是在几天前思考问题时无意间发现了这么一处“世外桃源”。

    原本基地的防御魔法是双向效果,即除几个正门之外的其他地方,即便是基地成员,也无法离开。

    不过之前我跟一位基地魔法师打赌,最终赢得了一张能够自由出入结界的特制魔法卡片,所以这种事便不在话下。

    虽然渊域的夜间是真正意义上的“伸手不见五指”,但基地所在的这片森林——或者可以说是一片“大型绿洲”,视野尽头便是更加广阔无垠的沙漠,而沙漠似乎是由某种能够发光的结晶构成,总之如果站在山顶,远远看去,地平线好像被一圈温和的光晕所包围。

    就在我准备回去的时候,无意间听到了一些动静。

    循声看去,一支十数人构成的小队,刚刚从营地离开,以极快速度消失在密林中。

    这件事本身并没有让我多在意,不过很快我就想起,这支小队离开的方向,似乎是林恩曾经一再提醒,不要让我们进入的“危险之地”。

    据他所说,那个方向上有神使铺设的监控结界,而且常有这片密林中最强的魔兽出没,无论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要经过那个地方。

    原本我以为自己记错了位置,但经过一番辨认后,我确定小队消失的方向,正是那片“危险之地”。

    想起这两天又有一支十人左右探险队,被另一位“哨兵”带来基地,我便有些担心,可能是他们接到任务,在不知情的情况下选错了路。

    接下来我便陷入了两难的选择、

    去追,他们离去的速度极快,即使现在奋起直追,我也不一定能在到达“危险之地”前将他们截住,而我同样不清楚所谓的“危险之地”的界限究竟在哪里,万一等我赶到时,我们已经过了界限,别提救人,或许连我自己都要搭进去。

    不去,那我就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大概率有去无回,虽然按照营地的习惯,遇到这种问题应该果断放弃队友,更何况我们只是点头之交,根本算不上什么朋友,但依然存在的良心,让我无法就这么放弃他们。

    所以我冒着被营地发现私自离开的风险,直接朝那个方向展开追击。

    好在他们离开的时间不长,密林中的痕迹依旧清晰,我也不用担心走岔的可能。

    不过随着时间推移,我渐渐发现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

    这支小队的前进路线,似乎是一条早就被踏出的土路,沿途许多灌丛树木,都有明显的砍伐痕迹,而且这种痕迹绝对不是近期留下来的。

    这让我感到非常奇怪,这条土路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两次能够形成的,如果林恩的警告是真的,基地其他成员也会避开这个方向,又是谁从这里多次往返呢?

    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我的渐渐开始紧张起来,隐约之间,我有种即将要揭开某些秘密的预感。

    没过多久,这种预感便成真了。

    土路延伸到一处空地,便消失不见,一同消失的,还有之前那支队伍的痕迹。

    当时我的第一反应是来晚了,他们要么遭遇了魔兽袭击,要么被神使发现,以雷霆之势瞬杀。

    不过很快我就发现了异常,强行遏制住扭头就跑的冲动,小心谨慎的开始勘察起周围。

    没过多久,我就发现了一些问题。

    首先,空地周围没有丝毫打斗痕迹,也没有丝毫血迹,这就排除了第一种可能。

    当然,按照奥索图的描述,那些神使可能拥有不留痕迹灭杀一只十数人小队的能力,但如果是这种情况,我在附近逗留许久,对方不可能没有发现,那样我早就是一具尸体了。

    既然我还好端端或者,就证明神使出现的可能性很低。

    当然,也有一种极端情况,就是当那支队伍抵达这附近时,正好碰到游逛的某位神使,后者不费吹灰之力,在我赶到之前的几分钟,无声无息将他们结果了,之后又施施然离开。

    这种可能我自己都不信,所以这支队伍的消失,肯定是有其缘由的。

    在搜索完附近所有区域无果后,我狠下心,踏进中央那片空地,想要查看那里是否有猫腻。

    然而就在我踏出灌丛的一刹那,异变陡生。

    一股强烈的晕眩感袭上大脑,我下意识晃了晃脑袋,这股不适便像从未出现般消失不见。

    然而当我抬起头时,眼前的景象,却让我目瞪口呆——

    一座气势磅礴的宫殿,就这么突兀的出现在我眼前。

    一缕缕无形无质的白色烟雾飘荡在周围,我谨慎的呼吸了几口,没有不良反应,才确认这些雾只是单纯的水汽。

    我仿佛踏入仙境,所在的位置是一座看不到边界的巨型广场,身边是虚无缥缈的白雾,脚下也由裸露的泥土变成工整的玉砖,隔一段距离,便有一座近十米高的灯龛,里面闪烁着奇异的黄光。

    更远处,便只有那座巍峨的宫殿了。

    我很难形容其华丽程度,甚至连它的规模都无法准确描述。

    之前我去过威斯坦,也远远看过那座集无数能工巧匠之手、代表我们库曼建筑巅峰的宫殿,当时可谓是惊为天人。

    然而和眼前这座宫殿相比较,我便不免生出天壤之别的感觉。

    纵然整座宫殿看上去朴实无华,甚至连一处代表尊贵的金光都没看到,然而整体带给我的感觉,却是一种高高在上、不可侵犯的神圣之意,让人不由生出一种想要跪拜的情绪。

    如果说威斯坦的皇宫是人类建筑史的结晶,那这座宫殿,便是只可能出现在故事书中的神仙住所。

    除了零星分布的灯龛,我的身边再没有其他参照物,所以根本无法估算宫殿的大小,而我们之间的距离,看上去不过几千米,然而实际却有可能远在千里之前。

    因为前一瞬还处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密林,现在却突然转到另一个光彩照人的梦中仙境,我花费了好几秒钟,才意识到自己没有中什么精神系魔法。

    多半是那片空地连接着一个无法察觉的传送阵,所以我才到了这个奇特的地方。

    至于我是如何确认自己没有中幻境魔法的……其实很简单,我只要对自己使用“弥补限制”,就能屏蔽一切外部对我的魔法干扰,就连禁咒级的精神魔法,也同样有效。

    因为不论敌对魔法威力多强,受术者都是我,而我的魔法原理,是屏蔽受术者受到的任何干扰,而非直接对对方的魔法起效,因而两种魔法可以相互抵消。

    当然,这也仅限于精神系的魔法攻击,因为我的“弥布限禁”严格意义上来讲,也是一种创想系的精神魔法,如果面对其他具有实质的魔法攻击,自然无能为力。

    当时这种抵消的情况并没有出现,就证明我眼前看到的景象都是真的。

    小心谨慎的探查周围后,我惊奇的发现,在这个地方,精神力似乎没有任何限制,我甚至能够向外拓展出较之前两倍有余的距离。

    而周围环境中浓郁的魔法元素,仿佛源源不断的河海一样,仅仅只是呆在这里,仿佛就能不断增强我的魔法储备。

    这个发现非但没有让我欣喜若狂,反倒让我打了个寒颤,想都没想便收回精神力,并施展了我所能做到的最强封禁魔法。

    既然我的精神力在这里能够得到极大伸展。

    那其他人肯定也能做到。

    事实证明,当时我所做的这个决定英明无比,可以说直接救了我自己一命。

    就在魔法完成之后的两秒,一股浩渺如海的磅然魔力,如同滔天巨浪一般向我袭来,我仿佛被一双无形的巨手紧紧攥住喉咙,又仿佛一叶随时会倾覆的扁舟,在这股魔力**中无法动弹。

    巨大的死亡威胁让我冷汗直流,同时生出一种颓然的无力感,我死死抓住灯龛的石壁,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动弹分毫。

    几秒之后,这股魔力浪潮如来是那般瞬间退去。

    从死亡边缘回来,我直接瘫倒在地上,浑身颤抖地喘着粗气。

    我毫无来由的相信,如果刚刚那股力量发现了异常,即便我只是轻轻动了一下,对方也能轻而易举打破我的魔法防线,像捏一只蚂蚁那样把我挤爆。

    劫后余生带给我的不是喜悦,而是仿佛窥见深渊内的莫大恐惧。

    因为这时候我已经意识到——

    自己可能来到了所谓的“神使”的住处。

第五三八章 地下(十六)

    这种死亡威胁反倒让我冷静下来,虽然不知道对方是凭借什么方法察觉到异常,但经过刚刚的“死里逃生”,短时间内我应该是安全的。

    当时的最佳选择,无疑是转身从先前的传送魔法阵离开。

    不过我基于自己的判断,还是想一探究竟。

    当然,我还没傻到去那座宫殿,那里百分百有什么恐怖的存在,我想知道的,是那支从营地消失的小队,究竟去了哪里。

    到了这个时候,我已经隐隐觉察到事情似乎向着我始料未及的方向发展。

    我差不多能够想到这么几种可能——

    其一,就是我之前推测的那样,小队是最近刚来的那批人,他们在毫不知情下选择了这条“死亡之路”,而后踏入这个异空间,被先前那股巨力碾碎。

    这个猜测原本应该是可能性最高的,然而理性却告诉我,小队成员不可能死在这种地方。

    原因无他,或许干净整洁的地面可以用神使神鬼莫测的实力来解释,小队成员甚至没流出一滴血便人间蒸发,可既然知道了有人闯入,最起码也该持续关注一段时间才对。

    要知道在我刚进入这个空间的一分钟内,是没有使用“弥布限禁”的,如果神使一直监控着这片区域,本该在我出现的刹那将我秒杀。

    然而事实却是,整整过了一分钟后,对方才后知后觉感受到异样,但也仅限于释放出精神力搜查。

    如果当时他(或者她)确认附近有人,绝对不会如此轻易放过我。

    这也就证明,在我进入之前,这里并没有身份不明的外人闯入。

    而从森林中留下的痕迹判断,那支小队必然进入了这个空间,却没有引起神使的敌意——

    我能想到的,只有一种可能。

    这支小队,根本不是什么“新人误入”,他们很有可能本来就和神使有所联系。

    这个想法一经出现,连我自己都不禁吓了一跳,可是仔细想想,似乎也只有这唯一一种解释。

    那么问题就来了——

    是基地中出现了叛徒?

    还是神使使用了某种手段,控制了一部分基地成员,定期向他们汇报情况?

    亦或者……这个空间的主人,并非什么神使,而是另一些奥索图刻意隐瞒的、实力高深莫测的未知高手,遗留者早就与对方建立了联系,意图共同对抗那些神使?

    一时间,各种想法涌现在我脑海内,似乎每一种都有可能,让人根本无法确定。

    好在这种纠结状态没有持续多久。

    差不多五分钟后,不远处的前方,白雾之中忽然现出数道身影。

    我心中一惊,下意识以为露馅了,这是对方派人过来侦查。

    眼看对方即将从白雾中现身,我朝左右张望了一圈,只能选择最近的那个灯龛,爬到与对方过来方向呈九十度角的那一面,维持着最高强度的“弥布限禁”,大气不敢出的躲了起来。

    从对方的脚步声中,我能判断大致在十人左右,脚步迅捷却又不显凌乱,听上去倒不像是赶来追查的。

    就在我犹豫要不要借着白雾缭绕,冒险探出头看一眼时,一个男人的声音陡然传入我的耳中。

    虽然声调不高,但那极具特色的沉稳嗓音,还是让我一下便辨认出对方的身份——

    竟然是奥索图!

    作出这个判断的瞬间,我本能想要进行否认,甚至自我安慰,这或许只是两个声音相近的人。

    然而对方接下来的话,彻底打破了我的侥幸心理。

    奥索图叫了一个人的名字,而那个人正是之前在会议室中坐在他身边的一位剑士。

    两人所谈论的正是“锜矿”,奥索图低声向他确认锜矿的数量,对方一再保证是亲自清点,绝对没有问题。

    之后陆陆续续又想起几个声音,都是只言片语,听上去情绪有点低落,而我的眼前很快也闪过一张张熟悉的脸。

    即便如此,我还是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等这支队伍走过去,悄悄探出头。

    事实正与我想象中一样,不是奥索图那支堪称营地最强的队伍,还能是谁?

    就在我的视线定格在最前方那个男人背影的瞬间,奥索图竟然机敏的回过头来,如果不是我及时藏回去,恐怕当场就被发现了。

    “怎么了?”

    “没事,刚刚有种被人盯住的感觉……可能是我想多了,那位大人之前外放了精神力,我还以为是有什么人跟在后面。”

    “放心,临行之前我检查过,所有人都在自己的岗位上,不可能有人能跟过来……况且就算有人跟上来,可能瞒过暗武者大人的眼睛吗?”

    ——这就是奥索图和另一个基地高层临走前所聊的内容,听到最后,我的整个后背,早已经被冷汗浸湿。

    如果说“那位大人”这总笼统的称谓还不足以证明这个空间主人的身份,那“暗武者”这个名字,算是彻底将我仅存的最后一丝希望打破。

    最早来到基地时,我私下里曾向林恩讨交过不少问题,尤其关于神使的一些信息,通过他我也了解了不少。

    神使共有十二位,目前已知身份和能力的,从高到低分别是:

    第四位——“暗武者”,暗系魔法师;

    第九位——“空间操纵者”,空间魔法师;

    第十位——(称号未知),火系魔法师。

    那位高层在“暗武者”后面加了“大人”两字,其意义便不言而喻了。

    我无法形容当时的感受,我甚至忘了自己仍身处险境,就那么呆呆的坐在灯龛四棱面顶上,胸腔中喷涌而出的,是集合了震惊、愤怒、不解、怅然,以及一种淡淡的悲伤。

    这种悲伤是源自于受到背叛后的心灵损伤,说来可笑,在见到奥索图本人的时候,我甚至有一种想要冲过去和他合影的冲动。

    虽然这是个胜者为王的时代,奥索图败给了堪称传奇的安东尼大师,但这件事并不丢人,甚至可以说是一种荣誉。

    奥索图这种随心所欲、视权力如粪土的纯粹魔法师,正是我所崇拜的偶像。

    只要他轻轻点一下头,便会有大多数魔法师甚至大魔导师都梦寐以求的地位、财富主动上门,他绝对可以一跃成为安东尼大师之下、整个库曼乃至大陆的第二人。

    可这都是对于普通人而言。

    他是奥索图。

    所以可以对这一切视而不见。

    我可能一辈子达不到这种境界,终生都在为更好的生活、更高的地位所努力,然而这并不妨碍我对这位前辈的敬仰。

    直到今天。

    直到看见这一幕。

    这座竖立在我心中的高大形象,彻底崩塌碎裂。

    这种被偶像所背叛的痛,自己信仰轰然倒塌的那一刻,让人悲伤到甚至生出厌世的绝望。

    我甚至有股冲动,就这么直接冲出去,揪住奥索图的领子大声质问他,为什么口口声声拼死也要与神使对抗,背地里却已经投靠了对方。

    然而理性却告诉我,如果我真的这么做,绝对无法活着回到基地。

    我挣扎了很久,才渐渐冷静下来。

    这时候距离奥索图离开已经过了半个祈时,我认为时间已经差不多了,便离开灯龛,从传送阵出去。

    这段时间,一半是为了让我理清思路,另一半,则是担心奥索图生性多疑,会在魔法阵外面守株待兔。

    不过拖延太久,同样也会有魔法阵封闭的可能。好在这种情况没有发生,等我小心翼翼的出去时,也没有任何攻击在第一时间袭来。

    回去的路上,我不断调整自己的心态,尽至少做到表情看不出任何变化。

    仔细想想,这件事的疑点实在是太多。

    首先要弄清楚的是——遗留者基地是否已经全员投靠了神使?

    这种可能性还是十分大的,连身为首领的奥索图,以及一干高层都成为神使的傀儡,所谓的“遗留者营地”,对于神使来说等于门户大开,其他成员就算想要反抗,也无济于事。

    当然,也有一种可能,就是只有部分高层选择了背叛,而留在基地中的林恩等人,对此尚且一无所知。

    神使没有直接对基地动手的原因,或许是这部分人手中依然掌握能够在紧要关头逃脱的方法,一旦打草惊蛇,奥索图这些内奸身份定然暴露,到时候其他人成功逃遁,想要再抓回来无异于大海捞针。

    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这个问题想再多也不会有答案,所以只能暂且放下,等回去跟麦克斯韦讨论。

    接下来我思考的第二个问题,奥索图去那个空间的目的是什么?或者说,他和神使之间,究竟达成了什么交易?

    从先前的直言片语中,我只能大阵推断,他们此次是为了运送锜矿,而神使对于锜矿的数量可能有着严苛的要求。

    关于锜矿的具体用处,恐怕我想破了脑袋,也不会有结果的。

    至于奥索图能够因此得到些什么……我想,不外乎就是活命而已,毕竟从身份上讲,双方根本就不具有对等的谈判条件。

    经过这件事,之前的一些疑问便豁然开朗。

    科麦斯他们的死,肯定跟奥索图脱不了干系,实验数据本来应该没有纰漏,就算无法承受渊域界限的强压,即使退回了,也能保住他们的性命,而不是最后连一点尸体碎屑都没有。

    这时我想起当第一批试验品完成时,几位参与实验的魔法师中,似乎有那么一两个并未表现出多少喜悦。

    当时我以为他们只是喜怒不形于色,现在回想起来,或许他们也早就投靠了神使,早就对于离开不抱希望了。

    总之,我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快分辨出基地中到底有多少人已经背叛。

    最糟糕的情况,是整个基地沦为神使的掌中物,那样我们无论如何也不可能逃脱。

    可话又说回来,如果真是这样,在我们进入基地的那一刻起,奥索图完全没有必要演戏,直接撕破脸,让我们做选择即可。

    所以我更愿意相信,基地中仍存在某种能够制衡神使的秘密,目前尚未被奥索图完全掌握,这也是关乎我们能否从这个地狱中离开的关键因素。

    现在我所能信任的人,也只有瓦尔纳与麦克斯韦了。

    瓦尔纳是我从小到大的死党,亲如兄弟,如果说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人不会背叛我,那个人只有瓦尔纳。

    至于麦克斯韦,他是清楚我私下在进行什么实验的,如果他被奥索图洗脑或者收买,肯定会想方设法阻止我的计划。

    麦克斯韦的为人也还算值得信任,但经历奥索图的事情,我现在已经不敢以固有观念来判断敌我的身份了,只能从各人的实际行动来进行猜测。

    除此之外,次一级能够信任的对象,就是和我同来的探险队成员,现在只剩十四个人,他们短时间内被收买的可能性很低,但也无法完全排除,我只能通过一些试探来确定。

    再低一级,便是来到营地后相熟的遗留者。

    其中有几个关键人选,如果能够搞清楚他们的身份,就会对之后的行动产生决定性的影响。

    首先是那几位与我一同参与研究的魔法师。

    我十分确信,之前的研究成果一定有效,否则奥索图也不会使用“意外”这种事故来拖延研究进程。

    而这些人中,一定有叛徒,如果能够辨别出究竟是谁,实验就有继续秘密进行下去的可能。

    另外需要搞清楚的,还有除了奥索图这支队伍以外的其他高层身份。

    尤其像林恩这种在整个营地中都有一定话语权的干部,如果能够确定他们身份干净,未必不能揭开奥索图的阴谋,同时摆脱神使的控制。

    我十分清楚,自己现在的优势是敌明我暗,只要在奥索图察觉到以前,将其他人凝聚起来,并揭露他的真实嘴脸,我们就有可能躲过神使的追踪,之后利用实验成果离开这里。

    快速计划好了这一切,我的心情也渐渐平复下来。

    这时距离我离开基地已经过了近五个祈时,我也已经想好了应对其他研究员的说辞。

    然而当我从那个无人知晓的通风口回到基地时。

    一道健硕的身影,在那狭窄甬道中等待我——

第五三九章 地下(十七)

    当奥索图出现在甬道内的刹那,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我仿佛能从那双淡漠的眼睛中,觉察到一丝杀意。

    难道被发现了?

    这是我脑海中最先出现的想法,不过很快我又想到,如果他们真的发现我在后面,完全没有必要在基地动手,只需半路截杀,就可以避免泄露给其他成员的风险。

    所以我瞬间反应过来,奥索图应该是在回到基地后,接到某位跟我共事的魔法师同伴通风报信,所以去调查了基地结界的外出情况,而我使用的身份卡,会在离开未知留下记录,这应该就是他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想通了这一点,我强行让心情平静下来,因为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奥索图大概率不知道自己被跟踪了,不过对我应该也产生了一定的怀疑,所以接下来的对话,将至关重要。

    如果我稍微表现出一点异常,奥索图绝对不会手下留情,毕竟这个秘密可是能够颠覆他的现有地位。

    就在进入甬道这短短两秒内,我已经想好了一套说辞。

    好在我对自己的面部表情控制的还是比较到位,自始至终都没有露出惊惧的表情。

    我假装吓了一跳,之后露出一副类似“偷懒被发现了”的表情,主动跟他承认错误,谎称因为实验取得了突破性进展,所以一时兴奋,登上了基地山顶赏景云云。

    这里的规定中有一条,是严禁夜间无任务在身的人员离开基地,我有意将话题导向了这个方向,接下来便是一阵令人紧张的寂静。

    奥索图目光闪动了几下,我无法看清他眼眸中藏匿的情绪究竟是什么。

    总之,过了对我来说极其煎熬的几秒,奥索图脸上的冷漠突然融化,露出有些无奈的笑容,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同时又给了我另一张通行证,告诉我以后如果想要散心,可以直接去基地的观景台。

    观景台位于基地最上层,是一处使用拟态材料制成的半球形魔导平台,站在这里可以饱览基地附近森林的全景,可如果从外面看,这里又与周围的岩石无异。

    不过因为这种魔导材料耗能巨大,观景台平日基本不对外开放,许多遗留者成员想要上来赏景,必须花费一定的积分。

    奥索图给我的这张通行证,明显具有极高权限,如果换做其他任何基地的成员,恐怕都会欣喜若狂。

    这种形容当然不是夸张,要知道在这种行动受到严格限制的绝地,根本就没有多少娱乐设施,平日执行任务也是要冒着生命危险,根本没有观赏风光的雅致。所以观景台这种既安全又舒适的休闲胜地,自然成为了大受欢迎的娱乐区。

    可当时,就在奥索图拍肩膀的那一瞬间,我的心脏险些蹦出胸腔。

    虽然奥索图掩饰的非常巧妙,但我在被“弥布限禁”封锁身体表征的情况下,还是能够清楚感受到一股极其轻微的魔力渗入我的身体。

    如果不是“弥布限禁”的效果,此刻我剧烈的心跳以及急速升高的体温,都会被奥索图感知到,之后会有什么下场可想而知。

    这种感觉没有持续多久,奥索图便极为自然的松开手,脸上的笑容仿佛也真诚了一些。

    我勉强保持笑容,再三对他的宽宏大量表示感谢,随后以看上去尽可能自然的步伐离开甬道。

    虽然当时逃过一劫,但我知道,怀疑的种子已经在奥索图心中生根发芽了,就算现在能够侥幸,之后肯定也会进入他的怀疑名单中。

    所以我的时间不多了。

    回到住宅区,麦克斯韦外出任务还没有回来,我将自己锁在屋子里,稍稍检查了一遍,确认没人在我离开的这段时间内安置什么东西后,便拿出纸笔,开始凭印象绘制整个基地的地图。

    虽然奥索图对我们开放了大部分区域,但仍有不少核心区域仍是保密状态,即使是实验室,我们从库曼来的这支队伍,也只有我一人知晓具体位置。

    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确保彻底撕破脸时,一旦发生最坏情况,我们能够在关键时刻找到一条安全的脱离路线。

    这件事理论上来说好像很难做到,毕竟整个基地都在结界的掌控之中,如果负责维护结界的魔法师全都是奥索图的人,危急关头他们只要强行封闭全域,就可以瓮中捉鳖了。

    所以我要找的安全路线,是那些经过几代人改善更新、现今已经抛弃的废弃通道。

    这些通道曾经也正常投入过使用,只是经过时代变更以及技术进步,早就被更新颖也更安全的结界所替代。

    因为数量冗杂繁多,就算是营地的统计员,也根本无法全部记录,而这些废弃通道已经被掩埋,早就失去了原有功能,也没有废物利用的价值。

    综上所述,这些废弃通道,是独立于现今营地魔法结界系统之外的构造,反倒成了我们危难时刻逃生的那根救命稻草。

    当时我并不清楚通道的掩埋程度,不过只要集结一些力量,悄悄进行挖掘,应该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能重见天日。

    当然,这件事必须要麦克斯韦的配合,所以在探险队回营之后,我直接将麦克斯韦与瓦尔纳分别叫来。

    将夜里的所见与他们两人说完后,麦克斯韦面色凝重的陷入沉思,瓦尔纳则是直接干脆,脸上已经因为震怒而憋得发红,如果不是我拦着,他就已经要冲出去找奥索图讨要说法了。

    这一个月里,他和科麦斯与库阿尔相处的关系不错,大家本来就是来自统一城镇,互相之间也脾气相投,之前两人的“失踪”让瓦尔纳消沉了好长一段时间,甚至还一度埋怨我不够谨慎……

    当然,这些都是***。

    等了许久,麦克斯韦终于开了口,他没有质疑我话中的真伪,因为我所讲述的事情,与之前发生的一些问题不谋而合,也解开了他心中不少的疑问,根本不能用巧合来解释。

    麦克斯韦的意见和我一样,先要确认探险队中是否有人已经被奥索图劝诱,之后再试着联合营地中尚未被“招安”的成员。

    与此同时,我们也要做好最坏的打算——也就是整个营地都已经叛向神使那边,虽然可能性很小,但还是防患于未然,挖掘废弃通道的工程,一定要抓紧进行。

    除此之外,麦克斯韦还提出了了几个比较有建设性的意见,经过数个祈时的讨论,我们大致拟定了几种方案。

    试探探险队其他成员的工作并不难,麦克斯韦与瓦尔纳与其他十几个人分别私下接触了一遍,借着喝酒或者聊天,有意无意询问他们离开这里的渴望。

    最后的结果,即使在出了科麦斯这档子事后,所有人仍旧抱着强烈的离开愿望,这么看来,基本可以排除他们有问题了。

    不过即便如此,我们在经过商议之下,还是决定暂且隐瞒奥索图的事,不对他们公布。

    即便能够证明我们的人没有问题,也无法保证他们在得知真相后的反应。

    要是在之后的行动中露出马脚、或者有人因为这件事而发生了转变,都会让计划受到致命影响。

    至于营地这边,操作起来就更麻烦一些了。

    我必须要弄清实验室中的魔法师,究竟有多少是奥索图派,并且确认他们每一个人的身份。

    为了做到这点,我制定了一个“引蛇出洞”的计划。

    之前的实验,关于封闭结界部分,都是交由我来处理,所以出问题的肯定是那些负责防御结界构成的魔法师。

    我假意有了突破性进展,攻克了某个之前一直困扰我们的不兼容难题(实际上在科麦斯出事以后,我废寝忘食了一段时间,确实已经攻克了,只不过一直没有公布出来),然后带所有参与实验的魔法师前去检验。

    如果有奥索图的人,一定会不会让这次检验顺利进行,因为一旦最终结果符合我们之前的推测,想要再重演科麦斯那次的悲剧,就无论如何都说不过去了。

    所以他们只能在实验数据,或者实验结界中动手脚,让实验结果背离预期,这样才能将麻烦扼杀在摇篮之中。

    最后的结果也不出我所料,以偏离预计十万八千里的失败告终。

    与此同时,我也顺利找到了两个对实验过程偷偷动手脚的“叛徒”——负责维持空气流通的鲍勃、以及负责维持温度恒定的杰克斯坦。

    至于剩下的人中,是否还有奥索图的奸细,就不得而知了。

    毕竟短时间内我不可能故技重施,而想要破坏实验过程两个人足矣,或许还有其他人潜伏也说不定。

    可惜留给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仅仅这两天,我就一直有种被监视的感觉,虽然完全找不到这种感觉的来源,但我相信,奥索图应该已经开始对我严加监控了。

    而另一边开拓废弃通道的进展,却始终不尽如人意。

    人手不足终归是我们面临的最大问题,无奈之下,麦克斯韦还是从队伍中挑出离开意愿最强烈、同时伸手也极佳的三人,让他们负责秘密挖掘。

    我们最终敲定的那条逃跑路线,是位于住宅区后方不远处的一处仓库,那里囤积的都是不太常用的生活物品,平时几乎没有人出入。

    就算真的不巧碰上前来取货物的人,我们也可以用一些借口搪塞过去。

    然而问题是——

    营地对于废弃通道的填塞十分彻底,不但进行了物理上的掩埋,同时还进行了魔法加固,使得通道内他填充物的硬度几乎堪比周围石壁。

    挖掘进度远低于我们的预期,使得麦克斯韦不得不再拉一些人。

    这样一来,队伍中知晓奥索图秘密的成员就已经过半了,继续隐瞒下去反而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所以麦克斯韦选了一个较远空间的任务,在那里将整件事公之于众。

    然而让我没想到的是,这件事后来还是成为了一个巨大的伏笔……

    此事容后再谈,总之有了其他成员加入,挖掘进度总算步入正轨。

    之后我也进行过几次尝试,不过都没能分辨出剩下的实验员中是否还有内奸存在。

    事情到了这里,只剩最后、同时也是最危险的一步了——

    从遗留者营地一众干部中,分辨敌我。

    关于这件事,我想了很久,最后选定的,是一直给予我帮助、有一定身份地位、同时也是在我看来没有嫌疑的林恩。

    就平日的表现来看,他和奥索图的关系似乎并不亲近,与其他已知奥索图派系的高层来往也没有什么可疑之处。

    最为关键的一点,也是我做出如此判定的主要依据,便是林恩自始至终都对实验抱以极大支持,甚至为此尽可能给我大开绿色通道。

    然而当时的我万万没想到,就是这个决定,成为了让我们彻底滑落深渊的导火索——

    因为林恩的真实身份,是奥索图的继任者。

    这一点,也是在事情朝着无可挽回的局面倾斜时,我才知晓的。

    毫无疑问,林恩也是奥索图一派的,并且还是坚定支持者。

    而选择这样一位敌人做盟友,我们现在的下场也是可想而知的。

    在这种注定失败的结局面前,中间的过程,已经没有什么值得多描述的,简单来说,就是我背地里窃取了其他几位魔法师的研究成果,之后将脱离的结界组装完成,这时废弃通道也已经打通,万事俱备,只等林恩联合其他“正义人士”揭竿而起。

    然而等待我们的,是奥索图携十数位干部,将我们围堵在生活区。

    与此同时,我们这支探险队“叛变投敌”的消息也已经彻底在基地内传开。

    虽然这是一个致命的失误,但在当时,其实还有挽回的余地……因为废弃通道只是我们最终的保险手段,所以我没有将这件事告诉林恩。

    这也成为了救命的最后一根稻草。

    然而当我们赶到仓库时,却绝望发现——

    通道竟然没有打通!

第五四零章 地下(十八)

    还记得我上面说的第一个失误之处吗?

    麦克斯韦最早挑选的挖掘废弃通道的三人,其中一位,是初来基地时煽风点火想要与奥索图拼个你死我活的德普斯隆。

    然而就是这个最渴望离开这里的汉子,以及另外两个麦克斯韦同样认为最合适的人选,在死亡的威胁面前,最终选择了向奥索图屈服。

    拜德普斯隆的背叛所致,废弃通道在距离彻底贯通还有三分之一时,就已经彻底停工了,之所以我们会有“已经完工”的错觉,是其中一人所使用的幻术系魔法。

    如果说林恩的背叛对于我们来说是致命的,那德普斯隆的背叛,就等于宣告我们已经彻底失去了逃生的可能。

    当时我和麦克斯韦对视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出了一抹苦涩。

    古往今来,因为自己人背叛而导致的失败数不胜数,没想到我们也有尝到苦果的这么一天。

    就在我们已经做好鱼死网破的准备时,奥索图却没有急于围攻上来,他先是以平淡的语气,诉说着我们即将遭遇的下场,之后又以极具煽动力的口吻,试图劝诱探险队的成员不要自掘坟墓,如果能够“弃暗投明”,现在选择加入他们,他可以对之前的事情既往不咎。

    就连我都不得不承认,奥索图的劝诱本事的确高明,无论是时机还是遣词藻句,都是挑选了我们心理防线濒临崩溃的绝佳时机。

    拜此所赐,又有两人在直白的死亡威胁面前,默不作声的走出队伍,站到了我们的对立面。

    接着奥索图又环视一圈,确定没有其他人之后,做出了一个我们意料之外的举动——

    只见他将手抬到耳边,动作看上去是想要揉捏耳垂。

    然而下一秒,收到信号的基地高层,齐刷刷进入战斗状态。

    就在我们刚刚反应过来,准备进行殊死抵抗的瞬间,让我意外的事情发生了。

    他们并没有对我们发动进攻。

    他们的目标,是之前投靠过去的德普斯隆五人。

    这个突变明显也超乎了德普斯隆的预料,当他们反应过来时,多到攻击已经近在咫尺,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刮成一坨烂泥。

    营地的人出手干净利落,明显是事前有过充足的模拟,五个人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惨叫,便成为了各种形态的尸体。

    之后的半分钟,仓库陷入了短暂而又冗长的沉默。

    经过最初的震惊后,我们心中不但没有生出丝毫怜悯,甚至有种大快人心的感觉。

    至少在我看来,所有事前投敌或者临阵倒戈的背叛者,就该是这种下场。

    当我以为接下来就该轮到我们的时候,奥索图却再次做了一个出人意料的举动。

    他下令让成员闪开一道缺口,同时派了两位结界魔法师,在我们虎视眈眈之下走到废弃通道内,将剩余三分之一的通路彻底打通。

    之前我们进度缓慢,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为了避人耳目,所以无法进行声势浩大的开凿工程,如果真的能够放手全力挖掘,进度自然也会大大提高。

    奥索图的行为让我十分不解,好在他很快做出了解释。

    首先,关于德普斯隆的死,是因为整个基地中,只有他们这些高层才知晓投靠神使的事实,其他普通成员,至今还以为自己日以夜继的努力,是为了摆脱神使的魔爪。

    如果收编这五个人,他们的实力不足以成为干部,可如果仅仅只是普通成员,他们又知道这些秘密。

    而作为背叛者,奥索图根本就不相信他们能够保守秘密,只有死人才能守住秘密。

    所以早在他们投靠奥索图的时候,德普斯隆的下场就已经注定了。

    听到这里,我已经隐约察觉到一些端倪。

    看起来奥索图似乎不准备对我们大开杀戒,否则之前的煽动行为根本就没有意义,反正最后我们这些人都要死,又何必筛选出来可能背叛的人先杀呢?

    很快,奥索图就给出了答案。

    他指着已经贯通的通道,让我们离开。

    这个决定让所有人都很震惊,我的第一反应,是“这又是什么诡计”,毕竟人在绝望的时候,突然看到一丝生的希望,本能的会欣喜若狂,而这种情绪,必然会降低对于原本那些威胁的防范。

    奥索图可能是想让我们掉以轻心,然后在放松警惕的时候袭杀。

    麦克斯韦直接冷笑两声,轻轻拍打着剑柄,示意奥索图不用废话,要杀要剐咱们直接动手。

    奥索图立马摇了摇头,停顿几秒后,他竟然笑着拍了拍脑袋,似乎刚刚想起什么事,问麦克斯韦和我是否有意加入他们——因为整个探险队中,只有他和我是有资格成为“干部”的。

    麦克斯韦的实力毋庸置疑,即便放在这些干部之中,也可以算得上中上游。

    至于我……我想应该是我在结界方面展现出来的特殊能力,也就是所谓的“特殊型人才”,让奥索图动了心。

    我的回答不需要任何考虑,不过这种展开似乎也超出麦克斯韦的预料,他愣了一秒,随即大笑起来,抽出长剑,以实际行动回答了对方。

    这种行为无疑大大提升了低迷士气,所有成员都开始大笑起来,每个人脸上都染上一种悲壮的情绪,一言不发的释放出杀意。

    之后奥索图摇了摇头,在我们震惊的目光中,让所有干部离开仓库。

    最后,只剩他一个人留下。

    麦克斯韦当即怒了,这种赤裸裸的蔑视行为,无疑是在告诉我们——解决所有人,他奥索图一个就够了。

    我们自然不会傻到在这时候还遵循什么骑士风度,就在所有人准备一拥而上,让奥索图为自己的自负付出代价时,奥索图再次挥手制止,并告诉我们这并非挑衅,而是为了表示让我们离开的诚意。

    这种展开让我瞬间有些迷茫,因为我实在嗅不出任何阴谋的味道。

    无论是之前杀掉德普斯隆,以及之后贯通通道,从另一种角度考虑,似乎也是为了帮我们清理门户,并且真的想要放我们离开。

    还有现在让所有人离开……如果是为了迷惑我们,未免做的太过了。

    凭借他们的实力,完全没有耍阴谋诡计的必要,就算来一场硬碰硬的正面对抗,杀掉一个人对于我们来说也几乎是件不可能的事。

    麦克斯韦问他这么做的理由,奥索图的回答是——“为了证明我的选择是错误的,为了证明你们是对的,我想给这个世界留下最后一丝希望。”

    说这句话的时候,奥索图脸上显露出略显寂寞的神情,也就是在这时,他才表现出了一个与年纪相符的老人样子。

    在我还没有想清楚这句话的含义之前,奥索图便迅速恢复了之前的神情,仿佛刚刚的表现只不过是伪装,这时候的他,才是真实的他。

    奥索图给了我们一个时限,并直言不讳的告诉我,我们要在这个时限内尽可能走远,之后他会派出精英队伍追杀,这次可不会再有任何心慈手软,双方见面的一刻,就是决战之时。

    这时候我才知道,原来之前在实验室的小动作,也没有瞒过这位首领的眼睛,之所以没有采取行动,恐怕也是奥索图想让我完成实验,并带着完成后的魔法卷轴离开。

    结合他的第一句话,我的理解是或许在很早之前,奥索图也面临过抉择,要么投入神使的麾下,成为一只苟延残喘的狗,要么选择正面对抗,然后轰轰烈烈地死。

    奥索图选择了前者,并且这么多年以来,都忠实的完成着身为鹰犬的职责。

    但这不代表他心中已经彻底失去了反抗的意念,也就是这最后一丝希望的火苗,让他选择了放过我们。

    如果我们真的能够凭借卷轴离开,就证明他之前的选择是错误的,剩下那些不明真相的成员,可以通过我的研究离开渊域。

    至于他们这些投靠者,那时候的下场也可以预见,但想必在奥索图做出这个决定时,他就已经做好了承担后果的准备。

    最后,我们就这么一言不发的离开了基地,我也留下了原本作为备用的卷轴,权当给基地的其他成员留下一丝希望的火种。

    奥索图给我们的时间是两个祈时,这也是他能够隐瞒神使的极限,过了这个时间,他就不得不如实上报,同时也会派人前来追杀。

    所以我们要做的,就会争分夺秒感到最上层的空间,神使之中有一人是空间能力者,如果拖延太久,被他察觉,然后将空间通道暂时封闭,我们就连抵达那些空间的方法都没有。

    另外需要注意的一点是,奥索图给出的时间只是一个极限值,我们前脚走,神使后脚就要求他们发送报告的可能并非没有。

    说到底,敌人的承诺本身就不值得信任,我们所剩的时间,或许只有一个祈时,或许只有半个,或者……更少。

    好在之前的一个星期,麦克斯韦借着任务,已经摸清了最短抵达标的空间的路径。

    可即便如此,在我们抵达最后一个途径空间——也就是离开营地两个半祈时以后,遗留者的追兵终于赶到了。

    他们出现的时间,比我的预料稍早了一些,不过考虑到对方背后有神使这种至强的存在,别说只用我们五分之一的时间就赶到,就算半个祈时前出现,也不会让人多么惊讶。

    不过能够预料,不代表能够接受。

    因为这很有可能代表,通往最后一个空间通道,已经被封死了。

    如果无法抵达最上面一层空间,防御魔法的成功概率便会大大降低——因为这等于要穿越两层空间壁垒,即便这一层十分微弱,也足以对本就捉襟见肘的容错率给予致命一击。

    不过我们似乎也没有其他选择,即使条件不利,也要提前展开行动了。

    在这个空间启动魔法阵,有很大概率会失败,但如果不启动,就连万分之一离开的可能都没有了……

    然而魔法阵的激活需要一些时间,我们必须要找到一处暂且还算安定的地方做准备。

    好在这个空间是以沼泽林地为主,又有灰蒙蒙的雾气笼罩,很容易掩盖踪迹与气味,而且现在是白天,也不用担心会遇到袭击。

    即便如此,我们硬是在如迷宫般复杂的森林中绕了数个祈时,才成功将尾巴甩掉。

    对方的队伍中似乎有特殊追踪能力者存在,好在我们事先调查了地形,麦克斯韦将他们引到一处范围极广的沼泽,我们借助事前准备的魔导动力筏离开,最终来到位于林地中心位置的一座小岛之上。

    而经过近六个祈时的逃亡,渊域也进入了夜间,沼泽中的生物开始渐渐活跃起来。

    不过这些土著生物的威胁,跟遗留者追兵相比就是小巫见大巫了。

    我们设下了多重结界,总算恼人的袭扰给彻底屏蔽。

    写下这篇日记时,我们才刚刚休整一个祈时,接下来,就要开始布置穿越渊域界限的魔法阵了。

    之所以写下这么多,也是一种保险措施,如果我们顺利离开渊域,日记自然就失去了作用,可一旦……至少我还可以想办法留下这本笔记,将奥索图——或者说遗留者中那些傀儡的真实面目揭露出来……

    总之,祝我们好运吧,希望这篇日记没有用到的那一天。

    ……

    “呼……”

    读完最后一句,皮尔不知为什么心情有些压抑,他能从字里行间中感觉到韦恩对离开渊域的渴望,然而作为读者,皮尔又十分清楚韦恩最终的下场。

    不过现在并不是伤感的时候,皮尔很快调整好情绪,总结道:“虽然是三十年前的事,但可能日记中提到的很多营地干部至今仍然活着,如果以后遇到他们,我们就得小心一点了……除此之外,韦恩最后几篇日记中对基地的描述也很有价值……”

    “日记就到此为止了吗?”索菲亚不禁问道。

    皮尔又往后翻了一页,摇头道:“接下来的内容……是关于他们如何来到这个地方的。”

第五四一章 地下(十九)

    九月(?)日。

    我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

    总之,醒来时,我的身体如同被上百只地龙碾压过,全身上下无一处不是撕裂般的剧痛,我甚至怀疑能够醒来,也是因为这种生理上难以忍受的刺激。

    不过无论如何,这种痛感从另一个层面上来讲,也是一件好事——至少证明我还活着。

    记忆中的最后一个画面,是魔法阵激活时,大家伙脸上紧张而又兴奋的表情,之后意识便被一种浓稠的黑暗所侵染,等再醒来时,我就已经落得了这幅下场。

    我没有第一时间睁开眼睛,因为观察环境这种事情现在已经无关紧要了,反正即便看到了什么令人绝望的场景,以我当时的身体情况,也根本做不了任何反抗。

    所以我先试着感知一下自己的魔力,不出所料,几乎降到了最低点,魔力过度匮乏所带来的后遗症,就像长时间奔跑肌肉中累积的酸痛,让我的意识始终处于一种昏昏沉沉的状态。

    好在肉体上的痛苦是刺激精神的绝佳补剂,我花费了大概半个祈时,才大致弄清楚身体的受损情况。

    我的左半边肺一直在隐隐作痛,却又不像是受到外力冲击,拜此所赐,心脏也不可避免的收到一定损伤,每呼吸一口,都像是灼热的岩浆烧灼气管,然后流淌进四肢百骸。

    肝脾肾这些功能内敛的器官,暂时没法估算损害,不过肠胃功能像是出现了问题,至少裤腿部分湿漉漉、黏糊糊一片,应该不是我的错觉……

    除了体内的状况,双臂的基本功能过了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恢复,因为全身的剧痛掩盖,也不好断定是否受了什么严重的外伤。

    腿部倒是有一些知觉,不过只是稍稍想要调动大腿肌肉,就会传来一股令人窒息的剧痛。

    “还……活着吗?”

    我的耳边响起一个声音,过了几秒,我才辨认出对方是谁。

    然而到了嘴边的话却说不出来,增时候我才发现自己根本发不出声音,喉咙就像被一团棉花堵住一样,看起来呼吸带来的灼热感不仅是肺部出了状况。

    好在麦克斯韦“感受”到了我腿部的动作,摸索着来到我的身边。

    几秒之后,一团十分耀眼的光芒亮了起来。

    这时我才知道,原来不是自己瞎了,而是整个空间都处于一种绝对的黑暗之中,使得原本柔和的荧光石,现在看上去都刺眼无比。

    等渐渐适应下来以后,我才看清麦克斯韦的模样,原本干净利落、便于行动的剑士束身服,现在已经只剩些许布片嵌在麦克斯韦胸前几道黝黑的伤口中,全身像是在刀山中溜了一圈,几乎找不到一处完好的地方。

    我们两个对视一眼,不禁苦笑起来。

    虽然大家境况差不多,但身为剑圣的麦克斯韦,身体素质显然比我要好很多,单凭我躺在地上、而他已经能够进行爬行就能看出。

    另一方面,或许也是剑士与魔法师的不同,我的伤更多是在精神层面,这就很难使用药物来治疗。

    既然确定还活着,接下来自然要想办法治伤。

    我的背包在醒来后就已经下落不明,看起来也没有找到的希望,好在麦克斯韦的背包还在,虽然我不清楚他是如何在上身衣服全部消失的情况下保留了背包,但就眼下的情况来看,这个背包无疑是救命的那根稻草。

    麦克斯韦稍微处理了一下自己的伤势后,便取出一些药塞进我的口中,然后帮我将身上的伤口用绷带简单包扎一下。

    等做完这些,我喉咙中的灼烧感也渐渐消退,总算勉强能够发出声音。

    我的第一个问题,自然是其他成员的状况。

    麦克斯韦在我醒来之前明显已经进行过确认,他想都没想,就报了一个数字——

    五。

    出发时总计二十一人的探险队,现在还活着的,只剩五个。

    我心中没有生出多少悲恸,因为我知道,用不了多久,这个数字将会变成零。

    或许是在生死关头,我本能使用了“弥布限禁”的原因,最后统计时,与其他四人相比,我的伤竟然是最轻的,也是唯一一个活下来的魔法师。

    考虑到苏醒之前精神力的受伤,我有理由怀疑,穿越界限的副作用之一,就是对精神力的永久性损耗。

    没错,是永久性损耗。

    直到另外三人分别醒来,并且依靠为数不多的药物止住身上的伤势时,我的精神力依旧以一种令人绝望的迟缓速度,不断衰弱。

    这种情况同样也发生在其他四人身上,不过因为他们是剑士,对精神力的依靠并不明显,所以不像我这般感受深刻。

    这时候我就已经意识到,即使之后勉强止住精神力的伤势,之前的损耗也没有办法再弥补回来。

    换句话说,现在的我,已经跌到特级法师的程度,而且如果就这么放任精神力持续衰弱,不是没有可能再跌一级。

    我将这个发现跟其他四人说明,当他们认真感受一番后,也纷纷变了脸色。

    我抱着试试看的心态,用“弥布限禁”将他们的精神力分别禁锢起来,最后证明确实有效。

    之所以没有拿自己先做实验,是因为如果封闭了我自己的精神力,即便能够止住损失,同时也就代表我失去了使用魔法的能力,并且直到持续时间结束,我都没法提前终止魔法,也就没办法给其他人释放了。

    后遗症的问题暂时得到了解决,接下来我们面临的问题,就是尽快搞清楚这里到底是哪儿。

    在安葬好其他几人的尸体后(有一些已经只剩零星碎片,我们也只能简单的进行掩埋处理),我们还活着的五个人,看着周围完全一样的黑暗,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我们脚下的地面,是一层蓬松的黑土,抓在手里没有任何湿润的感觉,这对于我们来说不是一个好消息,因为这证明这个空间很有可能并不存在水源。

    稍稍恢复一些力气后,麦克斯韦尝试着向下斩出几剑,然而直到三十米深处,依旧是与表层无论从湿度还是手感上都毫无二致的黑土,我们便放弃了寻找地下水源的行为。

    好在荧光石是一种低消耗的能源,能够维持亮度很长一段时间,这样我们就可以在精神力被封锁的当下,依靠视野提前进行警戒。

    然而放眼望去,四周都是千篇一律、令人绝望的黑暗,仿佛没有任何尽头。

    这时我脑海中才后知后觉的浮现出一个问题——

    我们究竟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按理来说,既然我们能够进入这个空间,也就证明这里必然存在入口,既然有入口,就必然有出口。

    而眼下的情况,入口的位置大概率是在我们上方。

    然而无论麦克斯韦跳多高,都没有任何发现,即便在最高点挥出战绩,也没有任何命中的声音。

    用他的话来说,除了地面,这里东西南北上各个方向,仿佛都是无穷无尽的黑暗。

    这时候瓦尔纳(没错,我的好兄弟也活着)拍了拍脑袋,说出一段零星的记忆碎片。

    他好像在那股汹涌的能量冲击袭来之际,隐约看到一个巨大的阴影从天而降,仿佛一只高高跃起的巨鲸,张口将我们吞入肚中,之后他便彻底失去了意识。

    经他这么一说,我忍住电流一般的刺痛感,终于也想起了一点零星的画面,画面内容和瓦尔纳基本一样。

    渊域界限之力的强大,超乎我的想象,事后想起来,我认为哪怕抵达了最上层空间,我所改良的传送魔法阵,也大概率经不住这种力量的冲击。

    同样,我也不认为任何生物能够在这种力量中生存,所以我们看到的那个黑影,可能只是某种错觉,而我们现在所在的空间,应该是被界限之力突破防御后,“挤”到了某个未知领域。

    麦克斯韦清点了一下背包,即使省吃俭用,剩下的食物最多也只够维持三天左右,这还是算上了那些侥幸留存下来的阵亡成员背包。

    因为不清楚昏迷了多长时间,所以我们无法断定现在究竟是什么时间,甚至可能已经昏迷了数日。

    为了排除不安定因素,麦克斯韦提议留在原地,一边可以恢复伤势,另一边也好等天亮再行动。

    然而十几个祈时以后,我们才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

    这里的黑暗,与其他空间的“黑夜”不同。

    在过了一个昼夜更替的时间,我们眼前的、身后的、左右的景象依旧一成未变。

    我们没能迎来日出,这里就仿佛一个被遗忘的永恒黑暗世界,白天行进的计划就此宣告泡汤。

    当麦克斯韦终于决定向外探索时,我们又发现了一件令人绝望的事——

    罗盘在这个地方不知为何失去了作用,就所有人的罗盘都出现相同症状来开,基本可以排除故障的可能。

    所以只有一种解释,这里的空间存在一种奇特力量,能够影响罗盘的定位功能。

    在这种看不到尽头的黑暗空间中,失去方向感意味着什么,自然不言而喻。

    分头行动肯定是最愚蠢的行为,因为一旦分开,很有可能就再也无法汇合。

    麦克斯韦权衡再三,决定还是用一种最笨的“坐标定位”。

    然而我们手头并没有太多能够挥霍的物品,所以只能每隔几十米,制作一个数米高的土堆。

    这里的黑土十分蓬松,挖掘工作可以说是轻而易举。

    虽然这个办法笨,但的确十分有效,要知道我们现在的行进方式无异于蒙眼前行,仅凭人的感觉,几乎做不到沿着笔直方向前进,而有了标记就不同了,我们可以凭借前两个标定物的相对位置,来判断现在的路线是否偏离,从而进行调整。

    我们就这么漫无目的的又走了数个祈时(或许是十数个祈时也说不定,因为在这里判断时间流逝的依据,几乎全凭类似饥饿的这种体感),视线所到之处仍是茫茫无尽的黑暗。

    里没有任何声音,甚至连轻微的风声都没有,整个世界只剩我们的脚步沙沙作响。

    长时间处于这种压抑的环境中,我们的心情也渐渐沉重起来。

    而随着时间流逝,我所设下的“弥布限禁”也宣告结束,当精神力摆脱束缚的刹那,令我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那种诡异的损耗终于消失不见,这对于我们来说无疑是个好消息。

    不过即便放出精神力,感官所到之处也没有任何变化,只不过是从几十米范围,拓展到几百米而已。

    从醒来到现在已经过了一天多的时间,这么久奥索图的追兵都没有追上来,无外乎两种情况,一是他们认为我们已经全军覆没,所以放弃了追捕,这种情况对于我们来说无疑是好消息。

    可另一种则是……

    这个空间,是连奥索图都无法进入或者涉足的地方。

    这种情况同样有两种可能,要么是奥索图权限不够,达不到进入这个空间的层级,要么就是他没有进入这里的方法。

    无论哪一种可能,对于我们来说都是非常不利的,我甚至隐隐生出了“这里不会真的没有出口吧”这类想法。

    长时间枯燥乏味而又千篇一律的行动,极其消磨性子,所以当视野尽头那抹微弱的光芒出现在我们视野中时,足足过了十几秒,我才缓缓反应过来。

    然而这时候我们不仅没有直接冲过去,反而愈发提高了警惕,开始小心翼翼收敛气息。

    因为这种突如其来的异常情况……往往伴随着相应的危险。

    然而令我意外的是,当我们赶到那里,视野所到之处,竟然充满了各种杂物,就像一个散落了各种东西的箱子,地上到处都是不知名的腐烂植物块茎、腐蚀到一半、露出许多白骨的各类生物,以及其他一些已经化为灰色颗粒、分辨不出整体的不明碎屑……

    而那个引我们过来的光源,是一个表面布满龟裂的炎光石,这种石头在渊域中有不少分部,遗留者营地也常常用来作为光源。

    就在我们准备在这个像极垃圾场的地方搜索时,炎光石突然忽闪了一下,随后毫无征兆的熄灭掉。

    与此同时,麦克斯韦手中荧光石的光芒,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退下去——

第五四二章 地下(二十)

    所有的光芒消失,我们回到了无尽的黑暗之中。\n

    之后的几秒钟,一阵奇怪的“窸窣”声从远处传来,并且以极快速度向我们这边靠拢。\n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全黑世界中,一个未知的声音突然出现,并且目标明确的冲你而来,只要闭上眼睛这么想想,就可以理解我们当时心情了。\n

    在视野全失的当下,我们只能依靠精神力来感知周围的异常。\n

    然而令人惊悚的是,即便我将精神力延伸到极限,也没有发现任何风吹草动,仿佛这个声音是凭空出现且飘忽不定的。\n

    这种情况只有两个解释——对方还没有进入我们的感知范围,亦或者……敌人拥有躲过我们精神探知的能力。\n

    相较于第二种令人绝望的可能,我更愿意相信是第一种情况。\n

    其他四人应该也想到了这点,大家都陷入了一种极度令人窒息的沉默,似乎稍微制造一点动静,都会将我们的位置暴露给对方。\n

    然而事实证明,留在原地以不变应万变的决定,反倒是最愚蠢的选择。\n

    当一股暴烈无匹的汹涌能量风暴,轻而易举撕裂我的精神力感知时,我就已经知道大事不妙,完全顾不上刚刚恢复的精神力再次受到重创后带来的反噬,毫不犹豫转身就跑。\n

    至于往哪个方向跑,在当时完全没有选择,其他四人也几乎瞬间做了相同的决定,我们朝着那股能量风暴相背的方向牟足全力狂奔。\n

    这种时候,我们已经没有心思考虑那股风暴到底是什么东西,因为身后愈发清晰的引力,如同一个不断扩大范围的黑洞,让我们除了将全部力量注入双腿以外,再无瑕顾及其他。\n

    好在风暴的移动速度,只比我们的极限速度稍快一点,虽然双方之间的距离在不断拉近,但暂时还没有被追上的可能——\n

    当然,前提是风暴不会突然加速。\n

    经过最初的惊慌后,我们渐渐冷静下来,麦克斯韦在奔跑途中进行了一番分析后,重新指了一条方向。\n

    我们也有考虑过朝风暴边界跑,虽然这样一来短期内拉近距离在所难免,但若是运气好,短时间内能够彻底脱出风暴范围,我们就会彻底摆脱危险。\n

    然而在进行了一段时间的尝试后,我们绝望的发现,这股能量风暴似乎是以一种“面”的形式前进,无论我们朝哪个方向尝试,都没有感觉到丝毫边界的迹象。\n

    与此同时,因为路程的增加,我们与风暴的距离在短时间内又拉近了不少,强大的引力已经到了无法无视的地步,每踏一步都要付出比之前多一倍的力量。\n

    没过多久,我就听到一声苦笑,还没等我反应过来,身边一道影子就忽的消失不见。\n

    后来我才知道,这是弗莱明的临死告别,他只比我慢了两个身位左右,然后就是这不足一米的距离,却成为了生死之间的天堑——\n

    他被那股完全无法抵抗的力量,就这么拉入了无尽深渊。\n

    弗莱明的消失让我毛骨悚然,同时也瞬间意识到,身后这股引力不是逐渐递增,而是到了某一个界限后,会蛮横无理的将所有界限内的东西拉回去。\n

    至于被拉进风暴内的下场……总之直到风暴过去,我们回到原地搜寻,也没有找到哪怕一点弗莱明的尸体……当然,这是后话了。\n

    总之,弗莱明的死让我们意识到,那条看不见的“死亡之线”已经近在咫尺,如果事态一直这么发展下去,我们绝对很快也会步弗莱明的后尘。\n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就在我感觉那道死亡界限已经近在咫尺时,远处漆黑一片的地平线上,突然出现了一些变化——\n

    在这绝对黑暗的世界里,一道隐约可见的微弱光芒,如同明灯一般指引了我们的方向。\n

    这件事本身就足以引起我们的震惊,因为在逃亡途中,麦克斯韦试过使用新的荧光石,然而无一例外全部都在闪烁几下后迅速暗淡。\n

    结合在“垃圾场”的异象,其实不难推测,那股能量风暴不仅对实物具有吸引力,就连“光”这种虚无的力量也会难以幸免。\n

    虽然地平线那道光芒有可能是因为距离风暴太远,所以暂时没受到影响,但在我们没有任何其他选择的当下,也只有去赌一下了。\n

    当我们来到近处时,才发现前方竟然出现了一个边缘极为陡峭的深坑,而之前看到的光芒,便是由深坑底部发出的。\n

    放在我们眼前的只有一条路,除了跳下去以外,似乎也别无选择。\n

    至于这个深坑是怎么形成的、坑底的发光物品到底是什么、会不会有危险……\n

    全要等到捱过风暴洗礼才能计较。\n

    幸运的是,这场能量风暴似乎只能以一种恒定的水平高度运动,就在我们滑落的同时,风暴没有跟着下来,而是一种“平行移动”的方式刮过头顶,沿着深坑表面向更远处离去。\n

    死里逃生让我们不禁松一口气,却不敢掉以轻心,在抵达深坑底部的同时,我们便马不停蹄地开始探索周围。\n

    坑底的土壤结构与地表一样,只是多了一层细碎的发光粉末,也是我们在上面看到的光芒来源。\n

    奇怪的是,这些粉末既没有气味,也没有任何能量逸散,抓在手中也几乎感觉不到任何重量。\n

    当能量风暴跨越一半时,空中忽然洋洋洒洒掉下不少完全一样的粉末,解答了我心中关于粉末来源的疑惑。\n

    不过即便知道来源,粉末的构成仍旧是个迷,不过当时我也没有更多余暇去深究这个问题,深坑范围极广,有发光粉末的这片区域虽然已经很广,但仍不及整个深坑面积的十分之一(这个比例也是在后来推算出的)。\n

    总之,在我们视野尽头仍是一片黑暗,而且地面似乎还在往下倾斜。\n

    在这种情况下,就算是个傻子也能看出来,这种特殊地形绝对不是偶然形成的,至于其中究竟有什么秘密,恐怕还要等待进一步探索……\n

    ……\n

    在念完“索”字后,皮尔的眉毛微微动了一下。\n

    虽然只是一个极轻微的动作,但也没逃过正盯着他脸听“故事”的索菲娅的眼睛,“皮尔哥,想到什么了?”\n

    皮尔摇摇头,没有直接回话,而是举起日记,以实际行动做出了回答。\n

    索菲娅眨了眨眼睛,看了半天也没察觉出什么猫腻,不由疑惑道:“有什么问题吗?”接着她又看了眼后一页的内容,问道:“是日期不对?”\n

    “不是,你再仔细看看,这里。”\n

    皮尔用食指在中缝轻轻滑过,索菲娅放大镜头,这才看到在几乎根部位置,有一条微不可查的笔直撕痕。\n

    “这次少了两页,但和之前的不一样,看上去像是被锐器裁下来的,应该不是出自韦恩之手。”\n

    皮尔说出了自己的判断。\n

    其实日记到了这里,已经可以算是一个比较完整的结尾——就当天的内容而言——不过皮尔还是发现了一些异常,即按照韦恩的习惯,通常都会在每篇日记结尾,进行一些总结式的发言,或者是情感上的宣泄,像这种戛然而止的作风,之前从未出现过。\n

    所以皮尔便留了个心眼,稍稍用力掰开书页,这才发现几乎贴着根部整齐撕下的两页痕迹。\n

    之前韦恩也因为各种原因而撕过日记,但都是以“销毁日记内容”为主要目的,并不在乎撕扯整齐与否,只要不留下任何直接文字内容,即使剩了大半张空白也无所谓。\n

    虽然这种习惯对于从小接受良好教育、并且拥有一定阅读洁癖的皮尔来说,是一种难忍的摧残,但在见到这么整齐的撕痕后,他心中反倒生出一种更加不舒服的感觉。\n

    “这种撕痕……明显是为了不让阅读者发现丢失了两页内容。”\n

    皮尔摩挲着中缝,指尖传来纸张毛刺划过的柔软触感,他既像是在跟索菲娅解释,又像在自言自语地说道:\n

    “然而这种行为,与这本日记存在的意义本身就相悖,再加上这支探险队已经深陷绝地,可以说百无禁忌,也不用在意是否触犯什么规则了,所以不可能是韦恩自己做的……\n

    而除了他意外,能够做到这点的,目前来看只有其他幸存的四人,可即便他们能够在韦恩入睡或者其他不注意的时候偷偷行动,但凡韦恩什么时候回顾之前的内容,看到明显的撕痕,就会直接露馅。\n

    所以这种撕法,可能不是为了迷惑我们这些阅读者,而是……为了不让韦恩本人察觉到日记有缺损。”\n

    皮尔最后轻轻捶了一下手,作出了恍然的表情。\n

    “等——等。”索菲娅抬起机甲的巨手,用力晃了晃:“皮尔哥,你这个推论有一个明显的漏洞啊!如果韦恩真的回顾日记内容,即便忽略了这个被刻意隐藏的撕痕,也不会忘记自己写过的内容,当他发现这一天少了两页,怎么也会追究到底吧?”\n

    “的确,我之前的推测只是建立在韦恩‘随意翻阅之前内容’的基础上,这种行为是经不起日记主人认真检查的。”\n

    皮尔说话的他同时,也没有抬起头,他的视线如同扫描仪一般快速掠过后一页的内容,随后又以极快速度翻到下一页,不多时脸上已然露出极为凝重的表情。\n

    “这……”\n

    “怎么会……”\n

    “说不通啊……”\n

    偶尔从嘴里蹦出的只言片语,加上不断变换的神色,让一边等待的索菲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却偏偏看不到日记内容,最后干脆抖了抖承载皮尔的机械臂:“皮尔哥,你到底发现了什么!”\n

    感受到身下的起伏,皮尔才像梦中惊醒一般,猛地回过神来,讪讪笑道:“啊,一不小心就想入迷了……”\n

    “后面到底写了什么啊?”索菲娅探头望了望,接着又反应过来::“不对,还有之前撕页的事没搞清楚呢!”\n

    谁知皮尔突然点了点头:“嗯,关于这件事……我已经差不多搞清楚了。”\n

    索菲娅也“嗯”了一声,摆明了愿听下文的意思。\n

    皮尔翻回撕页的那一面,轻轻吐了口气:“首先,这后一篇的内容,和前一篇结尾,几乎可以无缝衔接,看上去……就好像消失的那两页之上,根本就没有任何内容。”\n

    索菲娅知道后面多半还有一个“但是”,所以忍住了提问的冲动。\n

    果然,皮尔下一句便道:“但是——这种无缝衔接,实在是有些牵强,因为韦恩仿佛无事一般,一笔带过了探索坑底的内容。”\n

    “这……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索菲娅歪起头,不解道:“他们确实可能什么都没发现,所以才没什么好写的。”\n

    “难道你没注意到——”\n

    索菲娅话音刚落,皮尔便以陈述的语气设了个问句:“自从意识到奥索图的背叛行为后,韦恩日记的内容便详实了许多,甚至连一些并没有多少情报价值的琐事都事无巨细的描写出来。\n

    而这么做的目的,就是想要在自己出现意外之后,拾取日记的人能够获取更多信息。\n

    这片黑暗空间也是同样的道理,韦恩甚至在日记中连‘留坐标’这种方法都详细描写出来,你觉得他会在一个突然出现的救命深坑中,探索完毕后却不留任何描述?”\n

    这话让索菲娅微微一愣,虽然皮尔之前的口述声情并茂,但她也隐隐有种“废话太多”的感觉。\n

    当然也可以换句话说,韦恩日记中的内容十分庞大,但其中对于他们有用的情报太少,而想要将这些有用情报分离出来,有需要对全部信息进行筛选,这无疑是一件极费脑子的事情。\n

    虽然索菲娅在魔导科学上的天赋堪称万年难遇,但在逻辑思维方面,她也不过是正常人的水平,自然对这种情报筛选的工作极为头疼。\n

    现在听皮尔讲出来,索菲娅也很快意识到其中的问题,不过却依旧不明白这和那两页被撕掉的日记之间究竟有什么联系。\n

    见索菲娅默不作声,似乎是陷入了一种思维困境,皮尔失笑道:“不用想了,是有人让韦恩‘失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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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到魔王的奶爸人生介绍:
身为顶级魔法师的迟小厉,却是个无可救药一心想要成为剑圣的白痴。
总会因为各种奇葩理由在讨伐boss的路上迟到,boss没打成,反而收了好几个萝莉回家?
看到又一把爱剑被忽闪大眼睛的可爱幼女当点心吃掉,迟小厉崩溃地大吼道:
“我讨厌小孩子——”
无敌大魔导师兼三流剑客的奶爸之路,就此展开!迟到魔王的奶爸人生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迟到魔王的奶爸人生,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迟到魔王的奶爸人生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