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8章：可盐可甜！
为了能得到星云纱，最近很多妃嫔都往云岫宮跑。
其中跑得最勤快的就是李妃。
她们每次都是满载而来，空手而归。
渐渐的，有些手头拮据的妃嫔就不敢再来了。
唯有李妃仍旧每天都来，从不缺席。
今日也不例外。
李妃刚用完早膳，就颠颠地跑来找贵妃打牌。
同桌的还有敏婕妤和邵良人。
这两人都属于心思比较缜密的，说话都是斟字酌句，打牌也是小心谨慎。
相比之下，贵妃和李妃就要随意得多了。
她们都是牌桌上的老手了，摸排打牌的动作非常熟练。
其实李妃如今的牌技已经很不错了，无奈贵妃的气运太逆天，即便李妃再怎么努力提升牌技，也还是很难赢过贵妃。
偏偏她又很想要贵妃手里的星云纱，所以总是盯着贵妃的牌吃。
最后无一例外，全都是李妃惨败。
李妃面前的银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减少。
与之相反的是，萧兮兮手边的银钱正在迅速增多。
恰好宝琴这时候端了刚煮好的热奶茶走进来。
她给四人分别倒了一杯热奶茶。
李妃最喜欢云岫宮里的吃食，尤其是这奶茶，又香又甜，喝下去幸福感爆棚！
唯一不好的就是喝多了会长胖。
可李妃不管这些。
她刚输了钱，心情正郁闷着呢，急需奶茶缓解心情。
她伸出肉乎乎的手，端起杯子，一口气喝光了一杯奶茶
萧兮兮慢悠悠地说道。
“看着李妃，本宫忽然发现一个道理。”
李妃本能地觉得她接下来不会有好话，但还是忍不住问了句。
“什么道理？”
萧兮兮：“人不能长得太胖，不然以后出去要饭，都没人相信你是乞丐。”
李妃：“……”
我怀疑你在内涵我。
李妃咬牙切齿地道：“妾身身为皇帝的妃子，怎么可能出去要饭？”
萧兮兮：“你的家底都快输光了，没钱了不就只能去要饭嘛。”
李妃：“……”
差点被气得七窍生烟。
她算是看出来了，面前这个贵妃不仅跟萧侧妃长得相似，性格相似，就连说话都是一样得气人！
宝琴体贴地问道：“李妃娘娘还要续杯吗？”
李妃怒气冲冲地吼出一个字。
“要！”
她化悲愤为食欲，又灌下一大杯奶茶。
她已经没有钱了，但至少她还有肉。
眼看时辰不早了，李妃和敏婕妤、邵良人起身提出告辞。
萧兮兮问李妃下午还来吗？
李妃憋闷地道：“下午妾身要赶稿子，等妾身赚到稿费再来找您打牌。”
萧兮兮挥动小拳拳：“加油啊大大！”
李妃：“什么是大大？”
萧兮兮：“这是对作者的爱称。”
李妃听完还有点不好意思，她轻咳一声：“妾身告辞了。”
等走出云岫宮，敏婕妤好奇地问道。
“李妃姐姐要赶什么稿子？您是在写东西赚钱吗？”
邵良人也对此充满好奇，正一眨不眨地看着李妃。
李妃却只是漫不经心地瞥了她们一眼。
“你们管好自己就行了，少来打听本宫的事。”
敏婕妤被怼了也不气恼，仍旧是微微笑着：“是妾身多嘴了。”
邵良人抿了下唇，暗暗庆幸自己没有开口，同时也对李妃的趾高气扬生出几分不满。
但她心里也清楚，李妃的身份比她们高，不把她们看在眼里也正常。
将来等她也爬上了妃位，自然也能用同样的态度对对待别人。
……
萧兮兮今天照例去御书房陪皇帝一块用午膳。
洛清寒见她来了，拿出自己从酥香堂买来的两盒点心。
萧兮兮一看到有好吃的，眼睛顿时就亮了起来。
她立即打开点心匣子，发现里面装的是她最爱吃的绿豆糕，除此之外还有花生酥和烤小饼。
这个烤小饼其实跟萧兮兮在现代社会吃的小饼干差不多，小小的一块，被烤得又香又脆，上面还撒了一点儿细盐。
因为制作饼干的材料里放了糖，于是一口咬下去，咸中带着点儿甜，很是可口。
萧兮兮一口气吃了好几块烤小饼。
她边吃边说：“做人啊，就得像这个烤小饼一样，干干脆脆，可盐可甜！”
洛清寒能理解干干脆脆，但无法理解可盐可甜。
他将自己的疑惑问了出来。
萧兮兮：“比如说，我懒得动的时候，像一条咸鱼，是咸味的，也就是盐。我为了能在宫中种地养猪，卖萌撒娇求你同意的时候，我是甜味的。合起来就是可盐可甜！”
洛清寒：“……”
洛清寒：“如果可盐可甜就是你这样的，那我还是做个不咸不甜的正常人吧。”
萧兮兮：“你说谁不正常？”
洛清寒：“来，吃多点绿豆糕。”
萧兮兮在继续生气和吃东西之间犹豫了半秒钟。
随即她迅速接住洛清寒递过来的绿豆糕，塞进嘴里，吃得小脸鼓鼓的。
洛清寒擦干净手指，从袖中取出一支蝴蝶金簪，轻轻放到萧兮兮的面前。
“这是你的东西，还给你。”
萧兮兮看到那支金簪的时候，很是茫然：“这是我的？”
洛清寒：“这是以前在东宫时，我给你的。”
萧兮兮盯着蝴蝶金簪看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想起自己好像是有这么一支簪子。
不怪她记性太差，实在是当初太子赏给她的首饰太多了，她对这些身外物向来都不怎么上心，压根就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少首饰。
萧兮兮咽下嘴里的食物，好奇问道：“这支金簪怎么会在你这儿？”
洛清寒：“这是痨妃让人偷偷从清歌殿里偷出来的，她想利用这支簪子栽赃陷害你通敌叛国。”
萧兮兮吃东西的动作一顿。
通敌叛国的罪名一旦落实，就是满门抄斩。
痨妃这是要让她全家都去死啊！
洛清寒：“你无需担心，此事我已经让人处理了，不会让你吃亏的。”
萧兮兮没有追问他具体要怎么办，只是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她转而问道。
“痨妃的父亲是翰林阁大学士，地位不同寻常，而且他还是你的老师，倘若痨妃的事情闹大了，会不会对你有所影响？”
洛清寒却答非所问：“这次税改，白浩成是反对的一方。”
白浩成就是痨妃的父亲。
萧兮兮一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想法。
白浩成跟他不是一条心。
……
大家早安~
顺便逼逼两句。
关于华安长公主这条线，其实很久之前就已经埋下了。
不过我猜你们应该都没怎么注意。
我的伏笔仿佛伏了个寂寞~
第859章：她期盼的终于来了！
自从跟华安长公主密谈过后，痨妃就一直在期盼，期盼能快点看到萧家倒霉的消息传来。
为了能尽快收到好消息，她特意让人送个口信给白家，请白家人帮忙盯着城门附近，一旦又出现什么异动，请第一时间通知她。
她就这么等了两天，终于等到了回应。
白夫人进宫来看望痨妃，顺便将打听来的消息告诉她。
“今儿一大早，在宣武门附近发现了一个辽国探子，听说那个探子被抓住后，还从他身上搜出了宫中的东西。”
痨妃听得心头一跳，她期盼的终于来了！
她怀着兴奋的心情追问道。
“然后呢？那个探子怎么样了？”
白夫人道：“人已经被送去京兆府了，现在应该被关进大牢接受拷问吧。”
痨妃又问了几句，确定问不出其他有用的消息了，方才作罢。
她跟母亲又聊了会儿家常。
在分别之际，痨妃还不忘叮嘱道。
“你让父亲帮忙盯着京兆府那边，倘若有新的消息，一定要尽快通知我。”
白夫人蹙眉：“你身为后宫妃嫔，不想着怎么好好伺候皇上，怎么尽想着打听外面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痨妃软声哀求：“求您了，我就是想知道嘛。”
拗不过女儿的哀求，白夫人到底还是心软答应了。
她拉着女儿的手，悉心叮咛道。
“京兆府那边我会让你爹多注意的。
你人在宫里，我们帮不上你什么忙，但你自己也得多想想，以后的日子怎么过？
当初是你自己非要进宫的，我们拦都拦不住，只能随了你的愿。
如今你已经是妃子了。
在宫里过了这么些年，我就想问问你。
你过得开心吗？”
最后一句话，刺到了痨妃的心底里，让她的鼻子有些发酸。
她努力挤出个笑容：“娘，我知道您是在关心我，您放心好了，虽然陛下暂时注意不到我，等以后……以后时间久了，他总能发现我的好。”
白夫人见女儿这样，很是心疼，温声安抚了几句，然后才离开。
送走白夫人后，痨妃很快就收拾好心情。
那个辽国探子应该就是华安长公主安排的，从他身上搜出来的东西，应该就是那支可以代表萧侧妃身份的蝴蝶金簪。
若无意外，下一步京兆府就该去永安伯府抓人了。
待永安伯一家被抓，贵妃肯定坐不住，必然要出面为家人洗清罪名。
一想到贵妃真身被曝光后，即将迎来的下场，痨妃心里就觉得无比兴奋。
她真是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那一天的到来呢。
可能是因为太兴奋了，痨妃连午睡都没能睡着。
她满脑子都是贵妃即将被正法的画面。
依照她的预算，最迟明日永安伯一家就会被官差带走，随后就轮到贵妃自曝身份以证清白。
也就是说，也许明日贵妃就会抓走，再也回不来了。
痨妃决定去看一看贵妃。
她们好歹也斗了这么些年，趁着最后一天时间，她得去送送贵妃。
痨妃对柳絮吩咐道。
“给本宫更衣，本宫要去一趟云岫宮。”
“喏。”
……
这几天李妃都在埋头赶稿子，没空出来打牌。
其他妃嫔就算来云岫宮玩牌，一般都是早晨来，很少有下午来的。
所以等痨妃来到云岫宮的时候，整个云岫宮都是安安静静的。
萧兮兮这会儿正在午睡，被人叫醒的时候，很不高兴。
她坐在睡榻上，气得脸颊鼓鼓，像只小河豚。
宝琴一边给她擦脸，一边跟她讲道理。
“痨妃已经在偏殿等着了，您不能一直把人晾着，显得不礼貌。”
萧兮兮哼唧道：“她大中午的不休息，跑来找我干嘛啊？”
宝琴：“这奴婢就不知道了，不过看她那副样子，像是遇到了什么高兴事儿。”
洗漱完后，宝琴伺候萧兮兮穿上衣裙。
竹青色的齐腰长裙，搭配茶白色的大袖外衫，长长的流苏腰带垂至裙摆下方。
折枝打开妆奁，从中取出一串宝石璎珞项圈，戴到贵妃的脖子上。
萧兮兮坐在梳妆台前，任由她们摆弄，不停地打着哈欠。
也不知是不是巧合的缘故，宝琴恰好就将那支蝴蝶金簪插进了贵妃的发髻之中。
金簪末端的蝴蝶做得非常精致，翅膀被做得极为轻薄，上面还镶嵌着细碎的红色宝石，只要轻轻一动，蝴蝶翅膀就会跟着颤动起来，像是随时都要飞起来似的。
萧兮兮半睁着眼睛，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完全没注意到宫女们在自己头上插了些什么东西。
等宝琴说可以了，萧兮兮迷迷瞪瞪站起身，被人扶着往外走。
痨妃在偏殿里等了足足半个时辰。
要换成是平时，她肯定是要不耐烦的，可今日她的耐心格外好，一点都不高兴都没有。
等她看到贵妃出来的时候，立即迎上去，身姿款款地福了福身。
“妾身给贵妃娘娘请安。”
为了能展现出自己胜利者的姿态，痨妃特意打扮了一番。
水绿色的对襟襦裙，裙摆上绣着粉白的荷花，腰肢被系得细细的，仿若不胜一握。
眉毛被描绘得细细弯弯的，嘴唇只抹了薄薄一层口脂，看着并不突兀，反而有种我见犹怜的柔美。
单从外貌来看，她的确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
尤其是她身上那种柔柔弱弱的气质，非常能引起人的保护欲。
然而萧兮兮现在满脑子都是快点把人打发走的想法，这样她就能快点回去补觉了，完全没有欣赏美人的心思。
她懒洋洋地说了声：“不用多礼。”
痨妃直起身，正想说些什么，目光忽然顿住。
她的眼眸一点点睁大，瞳孔微微颤动。
浑身的血液都像是凝固了般，整个人僵立在原地。
萧兮兮并未注意到她的异样，直接绕过她，坐到主位上。
痨妃还站在原地，视线随着贵妃的动作一起移动。
从始至终，她的目光都牢牢锁定在贵妃身上。
确切来说，是锁定在贵妃发髻间的那支蝴蝶金簪上面。
起初痨妃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可她盯着看了又看，确定自己没有眼花看错。
就是那支蝴蝶金簪！
第860章：为什么会这样？
一瞬间，痨妃感觉身体里的血液倒流到了脑子里，令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萧兮兮让痨妃坐下聊，却见痨妃一动不动，像是没听到自己说的话似的，这才注意到痨妃的异样表现。
她困惑地问道：“你怎么了？”
过了好一会儿，痨妃才艰难地开口。
她用一种难以置信的语气问道。
“为什么？”
萧兮兮不明所以：“嗯？”
痨妃抬起颤抖的右手，只想她头上那支蝴蝶金簪。
“为什么那支簪子会在你的头上。”
大概是因为受惊过度，她甚至都忘了用尊称。
好在萧兮兮不是那种会在意这种小事的人。
她没有注意痨妃的称呼有问题，下意识抬手摸了下自己发髻间的金簪。
她顺手就将金簪拔下来，垂眸看去，发现正是前两天洛清寒拿给她的那支蝴蝶金簪。
只是短短一瞬，她便明白了痨妃的反应为何这么大？
萧兮兮真诚地道：“如果本宫说这只是个巧合，你信吗？”
痨妃扯动嘴角，她怎么可能会相信？！
她明明已经将这支蝴蝶金簪送给了华安长公主，按照她的计划，华安长公主肯定会把这支金簪交给辽国探子，再通过探子的口给萧侧妃泼上通敌叛国的污水。
可是现在，这支本该作为重要证物的蝴蝶金簪却出现在了贵妃手里！
为什么会这样？
难道说，是华安长公主出卖了她？
一想到这里，痨妃就觉得遍体生寒。
她强忍着心里的惶恐不安，抖着嗓子又一遍问道：“簪子为何会在你这里？”
侍立在旁的宝琴终于忍不住了，沉声提醒道。
“痨妃娘娘，请注意您说话的态度。”
萧兮兮看到痨妃已经被煞气缠身，看那煞气的浓度，就知道她很快就要倒大霉。
想必洛清寒那边已经把一切都安排好了，那么簪子的事情也没必要再瞒着了。
更何况她也懒得在这种小事上撒谎。
毕竟说谎也是要费脑细胞的，她懒，不想费这个劲儿。
萧兮兮轻轻转动手中的蝴蝶金簪，懒洋洋地道。
“其实你心里已经猜到是谁了，不是吗？”
痨妃抿着唇，袖子里的双手紧握成拳。
良久，她才再度开口。
“是华安长公主吗？”
萧兮兮：“你觉得是她，那就是她吧。”
痨妃被她这种无所谓的态度弄得非常难堪，咬牙质问道：“华安长公主不是跟你有仇吗？她为什么要帮你？！”
在痨妃看来，华安长公主就算不愿意对付贵妃，也不会去帮助贵妃。
所以痨妃才能放心地把自己的计划告诉华安长公主。
宝琴觉得痨妃这种态度已经可以称得上是冒犯，她正想再度出声提醒，却被贵妃拦住。
贵妃对她说道：“你们都出去吧。”
宝琴看了眼情绪明显很不对劲的痨妃，不放心地道：“万一她对您不利怎么办？”
萧兮兮笑了下：“放心，她奈何不了我的。”
宝琴想起她是玄门中人，保命的法子应该有很多，痨妃想必不是她的对手，这才领着其他人退出去。
偏殿内只剩下萧兮兮和痨妃两人。
萧兮兮：“华安长公主跟我有什么仇？你是说骄阳郡主被惩处的事儿吗？那跟我有什么关系？那件事我从头到尾什么都没做，认真算来我其实还是受害者，华安长公主凭什么怪我？”
痨妃不甘地道：“可事情因你而起，华安长公主不可能去责怪皇上，就只能迁怒与你。”
萧兮兮：“你也知道是迁怒啊。”
痨妃恨恨地盯着她：“一定是你用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收买了华安长公主！”
萧兮兮将蝴蝶金簪放到面前的桌案上。
金簪在落在桌面上时，发出轻轻地一声咔哒。
她意味深长地问道。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非得认定是我在从中作梗？也许是华安长公主主动投诚呢？”
痨妃想也不想就一口否认：“这不可能！华安长公主背后有太皇太后做靠山，她怎么可能放弃太皇太后，去投靠你这么一个小小贵妃！”
萧兮兮笑了下，对此不置可否。
她端起手边放着的杯子，喝了口热乎乎的奶茶。
痨妃追问：“你为什么不说话？你到底是用了什么办法让华安长公主倒戈的？”
萧兮兮不答反问：“这很重要吗？反正结局已定，你与其在这里纠结这些有的没的，还不如回去想想接下来该怎么为自己开脱。”
痨妃：“我什么都没做？我需要开脱什么？”
几乎是她的话刚说完，门外就响起青松的声音，语气听起来颇为紧张。
“启禀贵妃娘娘，禁卫统领赵将军带着人过来了，说是来找痨妃的。”
痨妃心头一惊。
她迅速转身，看向门口的方向。
一身戎装的赵贤大步走进来，在他身后还跟着四个禁卫。
他们朝贵妃抱拳行礼。
“拜见贵妃娘娘！”
萧兮兮手里捧着杯子，余光扫过满脸不安的痨妃，慢悠悠地问道。
“痨妃犯了什么事？为何要抓她？”
赵贤恭敬回答：“今早城防营的人在宣德门抓获一名辽国暗探，他们从那名暗探身上搜出一个金镯，经过查验和核实，确定那只金镯出自烟雨宫痨妃。京兆府将此事上报给皇上，皇上下令严查，末将奉命前来捉拿痨妃，请她前去大理寺配合调查。”
看他们这副架势，与其说是配合调查，不如说是直接来抓人的。
痨妃难以置信，惊叫道。
“不是我！我什么都没做过，这是陷害，一定是有人在栽赃陷害我！”
赵贤面无表情地道：“是不是栽赃陷害，您说了不算，末将说了也不算，得由大理寺调查确认后才算。”
他摆了下手，身后四名禁卫立即大步上前，伸手去捉拿痨妃。
痨妃又惊又怒，下意识地反抗挣扎。
然而她的那点力气在训练有素的禁卫们面前压根就不够看。
禁卫们抓住她后，见她很不老实，直接拿出随身携带的绳索，将她捆了个严严实实。
痨妃大叫：“我是皇上的妃子，你们不能这么对我，我要见皇上！我要见皇上！”
赵贤冷冷说道：“堵住她的嘴，把她带走。”
“喏！”
第861章：积郁成疾
通敌叛国不是小事，不仅痨妃被抓，就连她的父母家人也都被抓进了大理寺。
此案是由城防营发现，交由京兆府核查，最后再转移到大理寺的。
经过这么一番着疼，痨妃可能通敌叛国的事情已经闹得满城皆知。
原本白家是书香世家，名声很好，白浩成在读书人心目更是地位崇高，否则他也没资格教授太子。
可如今百姓们只要提起白家，第一个念头就是这家人通敌叛国，吃里扒外，太不是个东西！
很快，痨妃身边伺候的人也都被抓进了慎刑司。
最后查出来的结果，是那个暗探并非真正的辽国探子，他其实就只是个地痞无赖而已。
至于他的那个金镯，的确是出自烟雨宫。
据他招供，是痨妃想要栽赃陷害永安伯，所以给了他一笔钱和那个金镯。但因为他害怕永安伯报复，不敢真的去栽赃，便想带着钱财逃跑，没想到出城门时会被人抓住。
如此一来，通敌叛国的罪名就不成立了。
远在太庙里的太皇太后听闻此事，思忖良久，最后断定，这应该是贵妃暗中下的套。
因为痨妃知道了贵妃给皇帝下蛊的事情，贵妃怕事情败露，所以先下手为强，直接往痨妃身上泼了这么一盆脏水。
这下好了，痨妃彻底栽了，再也无法给贵妃造成威胁。
贵妃这一招可谓是一劳永逸，厉害啊！
十天后。
白浩成一家被放了出来，痨妃也被送回烟雨宫。
然而白家人的名声已经沾上了污点，想洗也洗不掉。
白浩成甚至都没脸去上朝，主动请求辞去身上的官职。
皇帝没有答应，而是将他派去国子监，担任奉旨一职。
前任国子监奉旨是景家的老爷子。
那位老爷子已经病故，如今整个景家都废了。
皇帝的这一调令，仿佛已经预示除了白家的未来。
白浩成从皇宫里出来的时候，整个人像是老了好几岁，走路都有些蹒跚，上马车的时候，手脚已经完全没力气了，完全是好随从强行推上去的。
他刚回到家里，就病倒了。
皇帝派了太医去给他看病，太医回禀说是心疾。
说白了就是心里承受不住打击，自己把自己给急病了。
其实大家心里都挺同情白浩成的，他这完全就是被自己那个蠢闺女给连累的。
要不是痨妃作死，白浩成何至于沦落到这个地步？！
整个白家都笼罩在压抑的气氛中。
白家的人觉得这一切都是拜痨妃所赐，不免对她生出了怨怼。
因为痨妃是白夫人所出，连带着白夫人也遭到了家里人的诸多指责。
白夫人心力交瘁，偷偷哭过好几回。
与此同时，烟雨宫里的痨妃也病倒了。
方无酒奉命来给痨妃治病。
他给痨妃诊完脉后，不疾不徐地说道。
“娘娘这是积郁成疾，须得好生调养。”
痨妃斜靠在软榻上，身上穿着杏白色的齐胸襦裙，头发披散着，脸上未施粉黛，整个人看起来憔悴极了。
她听到太医的话，慢吞吞地重复了那四个字。
“积郁成疾？”
说完，她扯了下嘴角，笑容中充满讥讽之意。
方无酒只当自己什么都没看到，淡定地写好药方，交给旁边的一个嬷嬷，随即便背上医药箱离开烟雨宫。
烟雨宫内伺候的人全都被调走了，就连大宫女也不例外。
方无酒回头看了眼烟雨宫。
烟雨宫的大门紧闭，周围有禁卫把守，未经皇帝允许，里面的人不准出来，外面的人不准进去。
它就像是后宫中的一座孤岛，被彻底与世隔绝开来。
现在痨妃身边只有两个嬷嬷伺候。
那两个嬷嬷都是宫里的老人，深知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她们平日里就只负责伺候痨妃的日常起居，其余什么都不管，就算不小心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也只当做自己瞎了。
很快，嬷嬷就端来一碗黑漆漆的汤药。
“娘娘该喝药了。”
痨妃看向那碗汤药，蹙眉说道：“本宫不喝药。”
嬷嬷并未强求，只是将汤药放到桌上，便默默地退了出去。
痨妃不相信方太医，不愿喝他开的药。
她觉得自己的身体没问题，就算不喝药也没事。
……
敏婕妤来给贵妃请安的时候，不经意间提起了痨妃的事情。
“听闻痨妃这次是故意冲着永安伯而去的，可永安伯跟她无冤无仇，她干嘛要这么做？”
萧兮兮懒洋洋地道：“本宫也不知道，你要是好奇的话，你可以直接去问她啊。”
敏婕妤无奈地道：“皇上已经下令，任何人未经允许都不准进入烟雨宫，更不准跟痨妃见面，妾身就算是想问她，也见不到她呀。”
她顿了顿又接着道。
“妾身原本还以为皇上会重罚痨妃，没想到就只是让她待在烟雨宫里闭门思过，看来皇上对痨妃还是念旧情的。”
萧兮兮：“是啊，好歹也是跟了皇上那么多年的人。”
敏婕妤以为她会嫉妒，没想到她会这么淡定，心里很是诧异。
敏婕妤忍不住问道：“您不生气吗？”
萧兮兮宛若一个脑残粉，坚定地说道。
“这有什么好生气的？皇上那么英明神武，堪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旷世明君，不管他做出怎样的决定，都肯定有他的理由，本宫只需要无条件支持他就行了！”
敏婕妤脸上的笑容差点挂不住。
她费了好大劲才勉强维持住自己的笑容，柔声道：“贵妃娘娘说得对，是妾身愚钝了。”
萧兮兮苦口婆心地教育她。
“皇上是这世上最好的皇上，你要把他当成你的天你的地你的全部，你要无时无刻都想着皇上，先他之忧而忧，后他之乐而乐，哪怕他让你去死，你也必须眼睛都不眨一下就去死，记住了吗？”
敏婕妤的笑容更僵了：“妾身记住了，多谢贵妃娘娘的提点。”
萧兮兮：“光是记住还不够，不如这样，你回去后写个三千字的心得总结给本宫看看。”
敏婕妤呆住：“啊？？？”
萧兮兮：“怎么？三千字不够你发挥的？那就五千字，实在不行一万字也可以啊，本宫不介意看大长篇。”
敏婕妤忙道：“三千字就可以了！”
萧兮兮：“那你回去好好写吧，什么时候写完了什么时候来见本宫。”
敏婕妤咬牙：“喏。”
……
大家早安~
第862章：示威
最近玉麟卫一直在紧盯着苏家的一举一动。
他们将打探来的信息汇总整理后，上交给了萧兮兮。
萧兮兮翻开小册子，看着里面记录的有关苏家人的信息。
前两天苏家忽然遣散了一批仆从。
苏家对外的理由是这群仆从年纪大了，无法再为苏家效力，苏家念在过往多年的情分，不仅将卖身契还给了他们，还送了他们一批钱，让他们可以回家去养老。
这批仆从的数量足有二十来个，男女都有，年岁的确都比较大了。
小册子里面记录了这些仆从的名字和年龄，更具体的就不知道了，还得进一步调查。
由于数量太多，且这些仆从离开苏家后四散开来了，想要把他们的底细全部查清楚，需要花费不少时间。
目前玉麟卫还在调查之中，萧兮兮只能静待他们的结果。
与此同时，一名驿使骑着快马以极快的速度，冲进了盛京城。
他一口气冲到皇宫门口，将怀中揣着的信函拿出来，放到宫门前的禁卫手中。
“急报！快呈给皇上！”
禁卫不敢耽搁，飞快地赶去御书房。
密函经由常公公的手，放到了书案上。
洛清寒放下手里还未批阅完的奏折，拿起那封密函，先是看了下信封口，确定没有被拆封过的痕迹后，方才将其拆开。
里面只有一张薄薄的信纸。
洛清寒看完信中的内容，面色瞬间沉了下去。
侍立在旁的常公公见状，心里有些紧张，这是出什么事了？
很快他就知道了。
这封信是从饶和县里送出来的，饶和县是从盛京城前往凤阳郡的必经之处。
信中说，新上任的监察御史厉轻言在途径此地时，不幸遭遇山匪，随行的一个书童和四名随从皆丧命于山匪刀下。
至于厉轻言本人，他连同马车一起坠入山崖。
崖下是湍流不息的河水。
饶和县的县令得知此事，已经派人去河中打捞，但只打捞出马车的残骸，并未找到厉轻言。
从现场的情况来看，厉轻言应该是凶多吉少。
即便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当真正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洛清寒仍旧气得不轻。
次日早朝的时候，洛清寒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大发雷霆。
“堂堂的朝廷命官，竟会在光天化日之下遭遇山匪，那些山匪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
朝堂上的所有人都噤若寒蝉，不敢出声。
洛清寒的视线从这些人身上扫过。
他很清楚，所谓的山匪，根本就只是个幌子。
究其原因是有人不想看到税改顺利进行。
幕后之人明面上是冲着厉轻言而去的，实际上就是在向皇帝示威？
至于那幕后之人，想也不用想就能猜到，想必跟世家脱不了干系。
朝堂上的这些官员，里面有多少是站在世家那一边的？
又有多少是厉轻言被害的知情者、甚至是帮凶？
洛清寒怒气冲冲地拂袖离去。
往常碰上这类大事，他都会在下朝之后，叫上阁臣们去御书房商议怎么解决眼下的麻烦。
可今日他连看都没看那些阁臣们一眼，出了议事殿，就坐进龙辇。
“去云岫宮。”
……
云岫宮内，萧兮兮正眼巴巴地看着葡萄架上的小葡萄。
那些一串串的小花儿已经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串串青色的葡萄。
因为还未成熟，所以葡萄都很小。
光是看一眼都觉得它们肯定很酸。
萧兮兮默默期盼着它们能快点成熟，这样她就能早点吃到酸甜可口的葡萄了。
折枝快步走过来：“娘娘，皇上来了。”
萧兮兮很诧异，平日里这个时候皇帝不都在御书房上班吗？今儿怎么忽然跑到这儿来了？
以他那种工作狂魔的性格，除非天崩地裂，否则他都不会翘班的啊。
她正准备出门去迎接，皇帝就已经先一步来到了后院。
萧兮兮一看到他那张冷冰冰的脸，瞬间了然。
这是又生气了啊！
萧兮兮拉着他在葡萄架下坐下，扭头对宝琴吩咐道。
“把冰豆沙端来。”
“喏。”
很快，两碗刚冰镇过的绿豆沙就被端到了皇帝和贵妃的面前。
豆沙里还加了百合和桂圆肉，甘甜清爽。
萧兮兮：“来，吃点冰豆沙，下一下火气。”
洛清寒冷着脸道：“我不吃。”
萧兮兮哄道：“这个很甜的，你就尝一口嘛。”
她用银汤匙舀起豆沙，送到他的嘴边。
洛清寒仍是那副全天下都欠了他钱的冷漠模样，薄唇却微微张开，接住她喂过来的绿豆沙。
冰凉的豆沙顺着食道流入肚子里，嘴里还残留着甘甜的味道。
刚才还在翻涌的怒火稍稍消散了一点儿。
萧兮兮笑眯眯地看着他：“好吃吗？”
洛清寒没说话。
他直接将人拽进怀里，俯身压上去，狠狠吻住她的唇。
萧兮兮被吓了一跳。
她本能地想要往后退，却被他抱得更紧了。
这个吻来得非常激烈，像是要把胸腔里积压的情绪一股脑全部发泄出来。
萧兮兮感觉自己的嘴唇被咬破了，鲜血溢了出来，很快又被对方舔干净。
腥甜的味道在两人的口中弥漫开来。
此时天气已经很暖和了，两人的衣服都穿得比较薄。
萧兮兮能清楚地感受到，环住自己腰肢的胳膊有多么炙热。
那热量透过薄薄的衣服，钻进她的身体里，像是要将她整个人都给融化了似的。
寂静的初夏早晨，阳光明媚，微风和煦。
葡萄架下的两人紧紧纠缠在一起。
像是葡萄藤缠着木架。
没有人能将他们分开。
良久。
这个吻才结束。
洛清寒往后退了些，但双手仍旧抱着她的腰，未有松开的意思。
他垂眸看着萧兮兮的唇瓣。
那唇瓣已经被吻得发红发肿，上面还有个小小的伤口，一颗小小的血珠从伤口里面缓缓冒出来。
他抬起右手，指尖从她的唇瓣上用力擦过。
鲜血被擦出一道殷红的痕迹，将她的唇瓣染得娇艳欲滴。
有种花开到极致即将枯萎的颓靡之美。
萧兮兮因为唇瓣伤口传来的轻微刺痛，忍不住蹙眉。
“亲这么狠，你这是要一口把我吃了吗？”
第863章：云可心
大概是因为刚才吻得太过投入，此时洛清寒的瞳色比平时更黑更浓。
像是无尽的深渊，随时都能把人给吸进去。
他先是垂眸看了看兮兮的红唇，又看了看自己指尖上沾染到的殷红血迹，声音低哑地说了句。
“对不起。”
萧兮兮：“倒也不必道歉。”
洛清寒将指尖放到嘴边，然后伸出舌尖，将指腹上沾染到血迹舔干净。
红色的舌尖从冷白的指尖上扫过，极致鲜明的对比，让萧兮兮有种浑身都被电到了的感觉，身体不由自主地轻轻地颤了下。
她艰难开口：“你、你能不能别这样？”
洛清寒抬眸看她，视线缱绻而又深沉：“哪样？”
萧兮兮：“就是这样、这样勾人。”
说完她就忍不住红了脸，感觉特别难为情。
洛清寒弯唇笑了下。
笑容很轻很淡，却在萧兮兮的心里留下了很深的痕迹。
她的心跳忍不住跟着加速。
大概是因为被勾了魂，脑子变得不太清醒，以至于对方再度亲上来的时候，她没有丝毫的闪躲，甚至还主动伸出手，轻轻抚过他的面颊，擦过耳垂，环住他的脖颈。
这一次的吻很温柔，不疾不徐，犹如此时从他们身边抚过的微风，带着阳光的味道，让人觉得舒服极了。
洛清寒那一身的戾气，都在这个吻中消散了。
结束后，两人的气息都有些不稳。
萧兮兮能够感觉到洛清寒身体某处的变化。
她的身体有些僵硬，连带着说话都有些磕巴。
“你、你要不要去换身衣服？”
说是换衣服，其实就是想让他单独去冷静一下。
洛清寒抱着她不放手，下巴搁在她的头顶上，喉结轻微滚动，声音低哑暗沉。
“不用，让我再抱会儿，等下就好了。”
萧兮兮一动不动，任由他抱着。
洛清寒的手掌贴着她的后背，一下又一下地轻轻摩挲。
萧兮兮被摸得很舒服，身体渐渐放松下来。
她靠在洛清寒的胸前，轻声问道。
“你现在高兴点了吗？”
洛清寒低低地应了声：“嗯。”
萧兮兮：“那我能问问，你今天是为什么不高兴吗？”
洛清寒：“还是因为厉轻言的事。”
昨晚萧兮兮已经从他口中知道了厉轻言遭遇山匪袭击的事情，她安抚道：“厉轻言身上有我的护身符，人应该没死。”
洛清寒：“厉轻言是我派出去监督税改的，结果人还没到目的地，就出了这样的事情，那些人估计都在看我的笑话吧。”
说到这里，他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冷笑。
那些人越是想要看他的笑话，他就越是不会让对方得逞。
他一定要把厉轻言遇袭这件事查个水落石出，将税改进行到底！
萧兮兮：“要不要我帮忙算一算厉轻言的下落？”
虽说厉轻言有护身符保命，但也不能一直让他流落在外面，万一他不幸再次遭遇危险可就完了。
毕竟护身符只有一枚，用过就没了，
洛清寒颔首答应了。
他将兮兮抱得更紧了些，低头在她耳畔轻声说道。
“幸好有你。”
洛清寒让人去找厉轻言的父母，从他们口中得知了厉轻言的生辰八字。
萧兮兮根据他的生辰八字进行推算。
她闭上眼睛，第一个感觉就是右边肩膀的部位很痛，紧接着就是浑身发冷。
周围是一片茂密的山林，远处隐隐有炊烟升起。
有轻盈的脚步声靠近。
紧接着有个女孩的声音响起，音调上扬，像是受到了惊吓。
“这里有人受伤了！”
画面消失。
萧兮兮睁开眼，思绪猛地从共情状态中剥离开来。
身体不由自主地摇晃了两下。
洛清寒扶住她，让她靠到他的身上。
他低声问道：“你还好吗？”
萧兮兮虚弱地说道：“我没事，我找到厉轻言了，他受伤了，在一片深山老林里，有个姑娘发现了他，确切位置应该是在……在东南方位……”
由于距离太远，她一时半会儿也没法准确地描述出那个地方。
洛清寒立即让人拿来地图。
地图展开后，摆在萧兮兮的面前。
她稍稍坐直身子，视线从地图上那些地名上一个个扫过去，最终停在一处。
她伸出手指，点了点“化福山”三个字。
“他在这里。”
……
化福山并非是一座山，而是由好几座大山连绵在一起组成的。
此地距离官道很远，车马不便，且深山之中还有许多凶禽猛兽，所以人烟罕至，鲜少有人踏足此地。
外人不知道的是，在这片深山老林之中，隐藏着一个寨子，名为大福寨。
厉轻言醒来时，就发现自己身处大福寨之中。
救他的人是一个名叫云可心的姑娘。
云可心今年十七岁，生得明眸皓齿，是个非常灵动漂亮的姑娘，哪怕她穿着的是打过补丁的粗布衣裙，仍旧无损她那惊人的美貌。
唯一让人惋惜的是，她是个哑巴。
她原本是打算去河边洗衣服的，无意中发现了躺在河边昏迷不醒的厉轻言，那时候他身上还有伤，瞧着奄奄一息的样子。
云可心大惊失色，快步跑回寨子，叫来两个认识的小伙子，齐心协力将厉轻言抬回寨子里。
随后云可心又请来了寨子里唯一的郎中，给厉轻言治伤。
此时厉轻言坐靠在床榻上，之前那身衣服因为沾了血，便被脱了下来。
如今他穿的是一身打了补丁的灰黑色粗布短打，非常常见的农户衣服。
即便如此，他身上仍旧有不同于普通农户的书卷气，看起来比寨子里的那些年轻小伙们更显温润俊秀。
房门被推开，发出嘎吱一声响。
云可心捧着一碗黑漆漆的汤药走进来。
她不会说话，就只能打手势。
她先用手指了指药，又指了指他，然后做了个吃东西的动作。
厉轻言右边肩膀缠着纱布，整个右臂都不能动，一动就会疼。
他用左手接过碗，喝下苦涩的汤药。
他抹了下嘴，温声道。
“谢谢。”
云可心摆手，表示不用谢。
厉轻言问：“你叫什么名字？”
云可心先是指了指窗外天空，又指了指自己的心口。
厉轻言看不太懂。
这姑娘不会说话，交流起来实在是太艰难了。
他不抱太大希望地问道：“你会写字吗？”
第864章：热情
即便是富裕人家的姑娘，也不一定都会读书识字，更别提这种一看就出生乡野农户的姑娘，别说认字，大多连个正经名字都没有。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这姑娘居然用力点了点头。
她会写字！
厉轻言很意外。
云可心转身跑出去，很快又跑回来，手里多了个小黑板，还有一小块白色石头。
小黑板是用木头做成的，上面刷了层黑漆。
她用白色石头在小黑板上写了三个字——
云可心。
居然还是簪花小楷。
字迹端庄娟秀，一看就知道是专门练过的。
厉轻言这下是真的来了兴致。
“你叫云可心？”
云可心点头。
厉轻言：“你跟谁学的字？”
云可心又写下两个字：我爹。
她顿了顿又补上一句解释：我爹以前是个师爷。
能成为师爷的人，至少也是个举人，那学问应该是很不错的。
厉轻言记得从自己醒来后，见过不少人，但其中并没有云可心的父亲。
他试探性地问道：“令尊在哪里？我可否去拜会一下他？”
云可心的目光黯淡下去，露出悲伤之色。
她在小黑板上写道：我爹在前年病故了，家里只剩下我和我娘两人。
厉轻言：“抱歉。”
云可心摇摇头，表示没关系。
她用抹布擦掉小黑板上的字迹，重新写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厉轻言想起自己昏迷前发生的事情——
他们六人遭遇二十多名山匪袭击。
刀光剑影之中，随从们浴血奋战，一个个倒下去。
书童一甩马鞭，逼迫马车快跑，随后他就以血肉之躯冲上去，试图阻挡那群山匪的追击。
然而只是一眨眼的功夫。
那个平日里总爱私下跟人夸耀自家老爷是状元郎的小小书童，就这么没了。
还有那四个随从，也都没了。
他们最后留在厉轻言脑子里的，是大片的鲜血，以及他们撕心裂肺的叫喊。
“大人快走！！”
云可心发现面前这位俊秀郎君的眼眶忽然就红了。
她顿时就慌了手脚。
她以为是自己说错话了，赶紧在小黑板上写道：对不起！
厉轻言深吸一口气，将那些泪意强行逼回去。
他温声道：“不用道歉，跟你没关系，是我自己想起了一些事情，心里有些难过。”
他坐着马车从那么高的地方摔进河里，原本是应该死的，但却奇迹般地侥幸活了下来，只有右边肩膀被折断的马车窗户刺出一道很深的伤口。
想到这里，他忽然想起自己的护身符和转运符。
他赶紧用左手在身上摸索，结果什么都没摸到。
他的心顿时就凉了半截。
护身符也就算了，转运符要是没了，他接下来又得霉运缠身。
一想到自己又要回到以前那种喝水都塞牙的倒霉日子，他就觉得眼前阵阵发黑。
云可心见他神情有异，赶紧在小黑板上写道：你怎么了？
厉轻言：“我身上有个东西不见了，是个小荷包，你见到没有？”
云可心立即点头。
她在小黑板上写道：那个荷包脏了，我帮你洗了。
厉轻言追问：“荷包里的东西呢？”
云可心写道：都在外面晒着，现在应该干了，我去给你拿来。
她放下小黑板，快步跑出去。
很快她又回来了，手里多了个深蓝色的小荷包。
另外还有一叠银票、一些碎银子、一个代表他身份的印信、一个护身符、一个转运符。
厉轻言先拿起转运符看了看，沾了水后，它有点褪色，好在表面的朱砂字迹都还在，应该还能用。
至于那个护身符，则已经变成了黑色，明显是废了。
厉轻言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他将这些东西全部塞回荷包里，想了下，又拿出两张面额五十两的银票，放到云可心的面前。
“多谢你救了我，我暂时没有别的可以报答你，这两张银票你先拿着，算是我对你的酬谢。”
云可心赶忙摆手，表示不用。
厉轻言见状，干脆将那两张银票放到了桌上。
“你无需觉得不好意思，你救了我一条命，这是你应得的回报。你要是不收这钱的话，我反而会觉得心里不安，我会觉得是自己欠了你的，心里会很难受的。”
他说起话来不疾不徐，温温和和的，再配上他此时苍白虚弱的样子，别人很难硬下心来拒绝他。
云可心拒绝不了，只能抿着唇，默默收下那两张银票。
厉轻言忽然问道：“你会用银票吗？”
云可心摇头。
她从小到大从未离开过寨子，不知道钱庄长什么样，更不知道该怎样才能将银票兑换成现银。
甚至就连银票她以前都没见过，今儿还是第一次见到。
厉轻言便开始耐心地跟她讲解该怎么用银票兑换现银，还跟她科普外面的钱庄是用来做什么的。
云可心以前也曾听父亲说起过外面的世界，可自从父亲去世后，就再也没人跟她说起过这些。
此时终于可以再度听到关于外面世界的事情，她听得津津有味。
对她来说，外面的一切都充满了新鲜感。
厉轻言见她听得及其专注，说完钱庄后，又接着说起别的事情。
他见多识广，肚里的墨水比她爹还多，讲起故事来更添几分风趣，间或穿插几个幽默的小典故，逗得云可心笑弯了眼。
直到云可心的母亲周氏走进来，厉轻言这才停止说话。
周氏是个三十多岁的妇人，眉目跟云可心就几分相似，也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
她将一碗热腾腾的鸡汤放到厉轻言面前，温声道。
“这鸡汤是特意为你熬的，你快趁热喝了吧，你现在身体虚弱，正需要好好补一补。”
厉轻言道了声谢，端起碗慢慢地喝汤。
周氏上下打量他，越看越满意。
按理来说，云可心家里就只有她和周氏母女两人，应该不方便留宿厉轻言这么一个外人在家里。
可奇怪的是，周氏一点都不在意这件事，甚至对他还很热情。
不只是周氏，寨子里其他人也都是一样的态度。
他们完全不觉得留厉轻言这么个外男在云可心家里有什么问题，所有人都很欢迎他的到来，尤其是在得知他是个读书人后，对他就更加热情了。
……
大家早安~
第865章：我觉得你们两个很般配啊
在云可心的悉心照顾下，厉轻言的伤势渐渐痊愈。
他发现云可心这姑娘虽然是个哑巴，但性格很好，从不会因为自己无法说话就自卑，而且心地善良，对身边每个人都很热情。
就是性格太过天真单纯了些，基本没什么防备心。
厉轻言庆幸自己还算是个正人君子，若换成是个没什么节操的坏人，这姑娘估计早就被骗得渣都不剩了。
他推开门走出去，看到云可心正在院里晒衣服，那些衣服都是厉轻言昨儿换下来的，里面甚至还有他的贴身衣物。
厉轻言见状，难免有些脸热。
他的右手目前还无法使力，所以像洗衣服这类需要用力气的活儿，就只能请别人帮忙。
目前云家就两人，一个是云可心，另一个是周氏。
他总不好劳烦长辈帮自己洗衣服，最后这事儿就只能请云可心帮忙。
云可心倒是很乐意帮他的忙。
此时阳光正好。
她整个人都沐浴在明媚的阳光里，脸蛋红润润的，双眸明亮干净，乌黑长发被一支木簪固定住，脸颊旁有一缕碎发垂落下来。
为了方便干活，她的袖子挽至手肘处，露出一截白皙纤细的小臂。
她不似盛京城中那些高门贵女般骄矜华贵，却自有一种生动活泼。
像是生长在悬崖峭壁上的野花，充满了鲜活的生命力。
等云可心晒好衣服，转过身来时，一眼便看到了倚靠在门框上的厉轻言。
两人四目相对，皆是一愣。
云可心不知道他在那里站了多久，她朝他腼腆一笑。
厉轻言觉得自己这时候必须要说些什么，不然会显得自己这样很傻。
他没话找话似的说了句。
“辛苦你了。”
云可心摆手，表示没事，这些活儿都是她做惯了的，顺手就做完了，谈不上辛苦。
厉轻言：“我可以四处转转吗？”
云可心立即放下手里的空木桶，对他打手势。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厉轻言已经能够猜出部分手语的意思。
她现在的意思是让他等一下。
厉轻言说好。
云可心跑进屋里，拿出小黑板和白色石头。
她在小黑板上写道：我陪你一块去吧。
厉轻言点了点头。
云可心立刻就笑弯了眼。
她的眼睛清澈干净，笑起来的时候，会泛起莹润的光泽，像是弯弯的月亮，非常漂亮。
云可心跟她娘打手语，说她要跟厉轻言出去转转。
周氏特别高兴，一点都不觉得放女儿单独跟男人外出有什么不对的。
她甚至还悄悄将云可心拉到一边，小声叮嘱道。
“这位郎君看起来是真的不错，不仅长得好，而且有学问，正好你年纪也不小了，是时候该嫁人了，我觉得你们两个很般配啊。”
云可心羞红了脸，捂住耳朵不愿再听娘亲的唠叨，飞快地跑了出去。
她跑到院里，见到了还在等她的厉轻言。
她看着厉轻言俊秀温润的面容，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娘亲刚才说的话，只觉得面颊更烫了。
两人走出院门，开始在村里转悠起来。
自从厉轻言可以下地后，他就时常出门走动，偶尔也会去寨子里面转一转。
如今他对这个寨子里的情况已经有了几分了解。
这个大福寨里面生活着一百多口人，姓氏并不统一，整个寨子里面姓云的人家，只看云可心一家。
寨子里的人靠着耕种和打猎为生，几乎不跟外界来往，若碰上特殊情况必须要去县城的话，都是寨子里十几个青壮年组队一块去的。
至于寨子里的女人们，她们几乎从生到死都未曾离开过这里。
说白了，这就是个极其封闭的山寨。
但让厉轻言感到诧异的是，就是这么一个封闭穷困的山寨，居然还开设了学堂。
询问之后方才得知，那个学堂是云长生开办的。
云长生就是云可心的父亲。
他原本是个举人，后来成了师爷，但因为遭人陷害，被发配充军。
他原本以为自己这辈子就这么完了，没想到半道上遇到山匪劫掠。
负责押解云长生的那两个官差被山匪所杀。
原本云长生也是要被杀的，恰好大福寨的人经过，顺手救了他。
云长生不想被发配充军，索性就躲进了大福寨里，在此地定居下来。
他还在这里娶了媳妇，也就是周氏，周氏替他生下个女儿，也就是云可心。
云可心什么都好，乖巧可爱还很会关心人，唯一的缺点就是不能说话。
她的舌头其实没问题，身上也没什么别的毛病，可就是发不出声音。
寨子里的郎中水平有限，看不出她的病因。
云长生曾想过带女儿去县城看病，可又担心自己的身份会曝光，引来追兵，但要让他把女儿交给其他人带去县城，他又着实是放心不下。
毕竟他女儿是个哑巴，即便在路上被人欺负了，也发不出声音。
至于的周氏，就更不能指望了，她连自己都未必能护得住。
不怪云长生把人想得太坏，他以前混迹官场的时候，见识过太多的人心险恶，涉及到女儿的人身安全，他不得不慎重再慎重。
云长生打算等女儿成亲以后，让女婿带着女儿去县城看病。
然而他还没等到女儿成亲，他自己就先一步病故了。
这些事都是云可心通过写字告诉厉轻言的。
她在描述这些的时候，有些伤感，还有些怀念，但并未有太多难过，显然是已经看开了。
她在小黑板上写道：我答应过阿爹，我会照顾好娘亲，会照顾好自己，我们都会好好的，希望他能安心。
厉轻言看了看小黑板上的字，又看了看她那双明亮清澈的眸子，心里微微一动。
他忍不住抬起手，鬼使神差地伸出去，轻轻摸了下她的发髻。
这是一个带着安抚的动作，有种说不出的温柔。
但很快他就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这个举动逾矩了。
他赶紧收回手：“抱歉。”
云可心的小脸红扑扑的，心跳也特别快。
她将自己的半张脸都藏在小黑板后面，只露出一双水灵灵的眼睛。
第866章：有你在，就不怕
厉轻言和云可心在寨子里面晃悠了一圈，路上遇见不少寨子里的人，男女老少都有。
他们非常热情地跟云可心和厉轻言打招呼。
即便走远了，厉轻言仍旧能感受到那些人落在他身上的目光。
目前整个寨子里面，只有他一个外来者，他对这些人来说，充满了新鲜感。
快走到寨子边缘的时候，云可心放慢了步伐。
前面是一片茂密的树林，从这看去，只能看到树木，其他什么都看不到。
云可心在小黑板上写道：不能往前走了。
厉轻言问：“为什么？我想进树林里去看看。”
他目前的活动范围只局限于寨子里，还从未出过寨子。
他是不可能一直住在这里的，等他的伤势痊愈，他就得离开这里。
虽然大福寨里的人都对他表现出了很大的热情，但人心隔肚皮，他不能把全部的希望都放在别人身上，他得给自己留个退路。
他想去寨子外面看看，摸清楚这一代的地形，想办法找到离开这里的方法。
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他发现寨子的几个出口都时常有人出没，只有这片树林从未有人踏足。
于是他把注意打到了这片树林上。
也许穿过这片树林，就能发现出山的道路。
云可心没他那么多的心思，她显然是很害怕面前这片树林，不太想进去。
厉轻言见她不肯动，便道。
“你先回去吧，我一个人进去转转。”
云可心立即摇头，她刷刷地在小黑板上写道：我陪你一块去！
厉轻言：“你不怕吗？”
云可心写道：有你在，就不怕。
厉轻言看着小黑板上的六个字，不由得莞尔。
这小姑娘是真的很可爱。
两人往树林里走去。
树林里非常安静，阳光透过枝叶间的缝隙洒落下来，在地上行车大片的光斑。
风吹动枝叶，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云可心抱着小黑板紧跟在厉轻言身后。
她不慎被一条藤蔓勾住脚，差点摔倒，关键时刻厉轻言伸手扶住了她。
她慌忙站好，抬头看向厉轻言，眼睛里流露出感激之色。
大概是因为不能说话的缘故，她的眼睛总是能表达出非常丰富的情绪，让人一眼就能看明白她在想些什么。
厉轻言怕她再次摔倒，干脆牵着她往前走。
云可心感觉自己被握住的那只手特别热，掌心里都出汗了。
从小到大，除了父亲之外，这是第一个牵她手的男子。
她想起之前被厉轻言摸头的画面，又在心里默默加了一句——
也是出除父亲以外第一个摸她头的男子。
大概是因为心里都被厉轻言占满了，她甚至都忘了对这片树林的畏惧。
直到他们穿过树林，看到一片湿地。
云可心才猛地想起来，这片树林是大福寨的禁忌之地！
厉轻言停下脚步，看着面前的一幕，面上不禁浮现出惊骇之色。
在乌黑的烂泥地里，漂浮着几十具小小的骸骨。
从形状来看，这些骸骨应该都是不足月的婴孩。
厉轻言的心里掀起惊涛骇浪。
如果是疫病的话，不可能只有婴孩的尸骨。
除非是有人在故意杀害婴孩。
难怪寨子里的人从不往这边走，难怪云可心在面对这片树林时流露出恐惧之色。
他们肯定早就知道这片树林藏着很多婴孩的骸骨！
厉轻言霍然扭头，紧盯着云可心。
他的脑中浮现出许多念头，如果这些婴孩都是大福寨的人杀死的，那么他们该是一群怎样的魔鬼？！
云可心小脸煞白，身体微微颤抖。
她察觉到厉轻言眼中的愤怒和质疑，慌忙在小黑板上写道：孩子不是我们杀的！
厉轻言追问：“那是谁杀的？”
云可心捏着白色石块的指尖在颤抖，写出来的字迹远不如平时那般端正。
可现在她顾不上这么多了，她飞快地写下一段文字：
是很多年前的事情，那时候的赋税极重，很多人交不起人头税，只能将刚出生的孩子掐死，扔到深山老林之中，这里就是一片遗弃孩子尸体的地方。
厉轻言看到这些字，心里那股惊怒消散了些。
但他的脸色依旧无比难看。
人头税是按照人头数量征收的一种赋税，有些是一年交一次，有些会一年交两次，这个数量并没有具体的条例进行规范。
有些被猪油蒙了心的官员就抓住了这个空子。
他们或是弥补亏空，或是为了让自己的业绩更好看，会增加收人头税的次数。
厉轻言曾听过最夸张的说话，是某地要求百姓们每隔十天交一次人头税。
当然，那个官员如今的坟头草都已经一人高了。
可这足以证明，在某些远离盛京城的小地方，的确存在强制多次收税的情况。
百姓若是交不起人头税，就只能拿家中的田地房屋作为抵押，若是连田地房屋都没了，他们就只能卖身为奴，给当地的大户人家为奴为婢。
有些百姓不愿卖地，更不愿为奴，就只能将刚出生的婴孩杀死扔掉。
因为按照不成文的规定，未足月的孩子死了的话，是不算在人头税里面的。
这些事情厉轻言以前只是听说过，从未亲眼见过。
此时看着面前这惨烈的一幕，他只觉得心情无比沉重。
这些都是活生生的人命，就因为家里交不起税，他们便被自己的父母家人杀死，弃尸荒野。
云可心见他沉着脸不说话，心中不免惴惴。
她在小黑板上写道：你别难过，我们现在已经不需要再交税了，寨子里不会再出现这样的事情。
厉轻言先是一愣，随即皱眉：“你们不用交税？为什么？”
但凡是大盛朝的子民，就不可能不用交税，那些拥有特权的世家大族除外。
云可心继续写道：因为这里太偏远了，官府不知道在这里有个大福寨，所以从没有人来这里收税。
这地方几乎是与世隔绝。
它游离于朝廷的统治范围之外。
在这里生活的百姓既不需要交税，也不需要服徭役和兵役。
相应的，大盛朝的法律在这里也无法生效。
倘若在这里真有人做出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官府也不会知道。
第867章：是我配不上她
厉轻言想起云长生的事情。
云长生原本是要被发配充军的，按理说他是朝廷的犯人，窝藏朝廷钦犯是大罪。
可大福寨的人压根就不在乎这些。
他们不仅让云长生留了下来，还让云长生在这里成亲生子，一过就是几十年。
厉轻言再联想到自己。
他被救之后，寨里的人既不问他为何受伤，也不问他从何而来。
原本他还以为是寨子里的人太善良，完全没有防备之心，如今看来，人家是压根就不在乎他的身份来历，哪怕他是杀人犯，人家照样会对他很热情。
简直是细思极恐。
厉轻言觉得这地方不能久留。
他想要继续往前走。
云可心赶紧拉住他的衣袖。
厉轻言回头看向她，对上她那双充满困惑的眼睛，他犹豫片刻，还是决定跟她说实话。
“我其实不是普通人，我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办，我得尽快离开这里，你能帮我吗？”
云可心微微睁大眼睛。
她原以为他会跟她爹一样，永远留下来的。
没想到他会离开。
一股强烈的失落之情涌上心头。
她抿了下唇，放开他的衣袖，在小黑板上写道：你能不能留下来？
厉轻言摇头：“不行，我之前遭遇坏人的袭击，有人为了救我付出了生命，我如果留在这里不回去，就等于是辜负了那些人的牺牲。”
他顿了顿，侧眸看向那些漂浮在黑泥中的小小骸骨，声音越发低沉。
“我回去之后，会竭力完善律法，不让这类悲剧再发生。”
云可心也看向了那些骸骨。
她怔愣了片刻，正要说些什么，就听到不远处传来脚步声，紧接着是一个汉子的喊声。
“可心，厉先生！”
厉轻言和云可心循声望去，见到不远处有三个汉子正往这边走来。
那三个都是寨子里的人。
他们加快速度走到云可心和厉轻言的面前。
其中一人快速说道：“刚才有人看到你们往这边来了，我们还不相信，但又怕你们在树林里出事，就特意进来看看，没想到你们居然真的在这里。”
另外一人接着说道：“你们好端端的跑到这里来做什么？快回去快回去。”
厉轻言知道自己今天是走不了了，只能跟着他们往回走。
临走前，他最后看了一眼那些漂浮在黑泥中的骸骨。
一行人回到寨子里。
因为厉轻言去了不该去的地方，他被人带去了寨主的家里。
寨主是个面容慈祥的老人。
他先是不轻不重地教训了厉轻言两句，叮嘱对方以后不要再往树林里跑，那里不是什么好地方。
随后他又换上笑容，和蔼地问道。
“你和可心的事情打算什么时候办？”
厉轻言不明所以：“我和云姑娘怎么了？”
老寨主：“你们不是要成亲了吗？”
厉轻言一惊，立即否认：“没有的事，我和云姑娘是清白的。”
老寨主皱眉：“你是看不上可心吗？可心这孩子虽然不能说话，可她长得好看，又乖巧能干，还会读书写字，寨里好些小伙都想娶她，你怎么就看不上她呢？”
厉轻言忙道：“我不是看不上云姑娘，云姑娘很好，是我配不上她。”
监督税改的任务还等着他去完成，袭击他的山匪也还没有抓到，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忙，哪有空去成亲？！
老寨主闻言又笑了起来：“没看不上就好，你不用自谦，你生得一表人才，还是个读书人，跟可心正好般配。”
厉轻言：“不是这回事，我现在是真的没心思谈这种事，要不这样，您让我离开大福寨一段时间，等我回去把该办的事情都办完了，我再回来向可心提亲好吗？”
平心而论，他对云可心挺有好感的。
这姑娘虽然不能说话，但性情纯良，是个很好的女子。
而且她对他还有救命之恩。
他愿意把她娶回家去好好照顾一辈子。
可现在真不是谈这些事情的时候啊。
老寨主的笑容渐渐淡去：“来了这里，就不能再回去了。”
厉轻言神色微变：“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老寨主不疾不徐地道。
“你应该听可心说过大福寨的事情吧？
我们在这里既不需要交税，也不需要服兵役和徭役，我们在这里生活得很幸福。
可如果你离开了这里，大福寨的存在就会暴露出去。
等朝廷知道了这里，我们就得像回到以前那种追狗不如的生活。
我们要把自己辛辛苦苦种出来的粮食全部交出去。
整日被沉重的赋税压得直不起腰。
生下来的孩子无法养活，只能忍痛掐死。
家中的男丁被拉去服兵役和徭役，结果一去不复返……
我们不想过回以前那种生活，所以你不能走。
任何来到这里的人，都不能走。”
厉轻言：“我可以向你保证，我出去之后，绝对不会向官府举报你们，朝廷不会知道你们的存在，你们可以继续安心地过你们的日子。”
老寨主：“可你自己不就是朝廷的官员吗？”
厉轻言愣住。
他从未表明过自己的身份，老寨主是怎么知道的？
老寨主像是看出他心里的疑惑，缓缓解释道：“你随身携带的那枚印信，我看过了，那是朝廷官员才会有的印信。”
厉轻言下意识摸了下腰间的荷包。
既然对方已经知道他的身份，他也就不必再隐瞒。
他沉声说道：“擅自扣押朝廷命官是大罪，你们应该不像惹祸上身吧？”
老寨主：“这里与世隔绝，没有人知道你藏在大福寨里。”
厉轻言：“会有人来找我的。”
老寨主：“那也要他们找得到这里才行。”
厉轻言咬了咬牙：“如果我非要离开这里呢？”
老寨主面无表情地道：“你只有两条路，要么留下来跟我们一起生活，要么死。”
厉轻言：“你们敢杀朝廷命官？”
老寨主笑了下：“不瞒你说，我们寨子里其实藏着几个逃犯，他们之中就有杀过人的，而且杀的还是朝廷命官。”
厉轻言的面色彻底冷了下来：“你们连这种人都敢收留？”
老寨主：“他杀的是不干人事的狗官，那狗官辱他妻女，死有余辜。”
……
为了防止我的伏笔再次被你们无视，我决定在这里敲一敲黑板。
大福寨是一个很重要的伏笔，后期会引出一个隐藏大boss。
另外，我没有水字数。
你们之所以会觉得剧情发展慢，是因为我在同时推进三条剧情线。
至于为什么我要同时写三条剧情线？
大概是因为活得太安逸了，想挑战一下自我（俗称作死），沧桑点烟.jpg
第868章：你愿意娶我？
老寨主的态度非常强势，毫无转圜余地。
厉轻言知道现在不是逞强的时候，遂主动做出让步。
“成亲不是小事，我需要两天时间考虑一下。”
见他似乎有所松动，老寨主面上神色稍稍缓和了些。
“行，你回去好好考虑吧，我是真的非常看好你，希望你不会让我失望。”
厉轻言转身走了出去。
这时一个中年汉子走了进来，不解地问道。
“爹，您怎么还给他时间考虑？他那样子明显是想拖延时间。”
老寨主缓缓说道：“换成是别人，我自然不会给对方拖延时间的机会，但他不一样，他是个读书人，而且还是个有脑子的聪明人，咱们村里需要一个这样的人。”
原本寨子里没有读书人的时候，他没觉得有什么不好的，直到云长生来了，让他体会到了有个读书人的好处。
如今云长生不在了，寨子里恰好来了个厉轻言。
老寨主觉得这就是天意。
所以他不介意多给厉轻言一些时间。
老寨主转而问道：“可心那边怎么样了？”
中年汉子：“我媳妇刚才跟她聊了会儿，她看起来应该是停进去了。”
老寨主满意地点点头：“我就知道可心是个懂事的好孩子。”
……
在老寨主在跟厉轻言说话的时候，云可心被红花婶子拉到另外一个房间说话。
红花婶子是老寨主的儿媳，她不仅做事能干，还特别能说会道。
红花婶子说了很多，总结下来就一个意思——
希望云可心能尽快跟厉轻言成亲。
云可心被说得面红耳赤，很不好意思。
眼见她羞得待不下去了，红花婶子这才放她离开。
云可心走出去后，一眼就看到了厉轻言。
两人视线交汇。
云可心的心跳随之加快。
她立即低下头去，羞答答地走到他面前。
厉轻言：“回去吧。”
云可心点点头，跟着他往回走。
平时两人相处，厉轻言都会找些话题，不让气氛变得太冷清，可今天全程他都没说一句话。
云可心敏锐地察觉到他的情绪不对劲。
她偷偷去看他的侧脸，观察他的神情，见他的眉头微微皱着，似乎是在思考什么难题。
云可心原本如同小鹿乱撞般的心情，渐渐平静下来。
她能感觉到，厉轻言不太开心。
她想问问他什么不开心？
可她又不敢问，怕他嫌她管得太多。
两人在这种沉闷的气氛中回到家里。
刚进家门，云可心立即就跑去帮周氏烧火煮饭。
吃晚饭的时候，云可心继续偷偷观察厉轻言。
她发现厉轻言的眉头已经舒展开来，偶尔还会跟周氏聊上两句，看起来心情已经变好了。
云可心放下心来。
她很怕身边的人不开心，因为她不能说话，没办法像正常人那样哄别人开心，每次看到别人不开心的时候，她都会束手无策，只能在旁边干巴巴地看着。
那时候她就会觉得自己特别没用。
饭后，云可心端着热水进了厉轻言居住的屋子。
厉轻言走过去，想要伸手去借木盆，却被云可心给躲开了。
她将装着热水的木盆放到桌上，然后将挂在腰上的小黑板取下来，在上面写道：
你的伤还没好，不能用力。
厉轻言说：“我觉得自己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云可心摆手，继续写道：郎中说你的伤口只是表面愈合了，里面还没完全长好，得再养一段时间。
她放下小黑板，将帕子浸湿，轻轻拧干，然后双手递过去。
厉轻言接过温热的湿帕子，擦干净脸和脖子。
云可心立即接过帕子，浸入水中搓洗。
她将洗脸水倒进桶里，再加了些热水，提过来给厉轻言泡脚。
她蹲下身，想要给厉轻言脱鞋袜，却被他给躲开了。
厉轻言：“不用你伺候，我自己能行。”
云可心以为他是嫌弃自己，默默地缩回手，站起身退到一边。
厉轻言见状，主动解释道：“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这种伺候人的事情真不用你做。”
云可心拿起小黑板，在上面写道：我愿意伺候你。
写完之后，她觉得太过害羞，赶紧低下头去，不敢看厉轻言的反应。
厉轻言轻轻叹了口气：“云姑娘。”
云可心迅速写下一行字：你叫我可心就行了。
写完之后她的脸更红了。
厉轻言却没有改口，仍旧道：“云姑娘，你的心意我都明白。”
云可心听到这话，心里突地一跳。
她像是明白了对方的意思，脸上的热度迅速褪去。
一种不安的预感涌上心头。
她想要打断对方的话。
可她是个哑巴，发不出声音，连打断对方的能力都没有。
她只能默默地听他把话说完。
厉轻言：“可我不能留下来。”
即便心里已经有所准备，可当她真正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云可心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巨大的失望涌上心头，让她鼻头发酸。
厉轻言：“我是真的还有很重要的事情需要去做，如果你愿意，你可以等我半年，等我把手上的事情办完了，我会回来娶你。”
云可心听到这话，忍不住又抬起头，傻愣愣地看向他。
她以为自己听错了。
好一会儿她才回过神来，在小黑板上写道：你愿意娶我？
厉轻言毫不犹豫地点头：“当然。”
云可心的心跳漏了一拍。
心中的失望和酸涩迅速淡去，取而代之的是强烈的欢喜。
她抿了下唇，悄悄笑了下，然后继续写道：你不嫌弃我吗？
厉轻言反问：“嫌弃你什么？”
云可心几乎都没怎么停顿，就飞快地写下一行字：我是个哑巴，没有见识，什么都不懂。
面对这种问题，厉轻言可以不假思索地说出很多种甜言蜜语，保证能把她哄得开开心心。
但他最终却没有这么做。
他在经过认真地思索后，郑重其事地说道。
“我不清楚你为什么不能说话，但我会请名医给你治病。
能治好自然最好，实在治不好的话也没关系。
反正你会写字，我们可以靠书写交流。
我觉得这样也挺美好的。
至于没见识什么的，那是因为你从未离开过大福寨。
这是环境所迫，与你本人无关。
等将来你离开这里，见识到了更广阔的世界，自然就什么都懂了。”
第869章：我会等你
云可心是个单纯善良的姑娘，她对他的心意非常真挚，没有掺入半点杂质。
不管将来他们能否真的成就良缘，她的这份心意都是无比珍贵的。
既然对方已经将自己的真心都摊开摆在他的面前了，他自然不能用那些花言巧语去哄骗对方，他觉得自己也应该以最真挚的态度去回应她。
这样才算没有辜负她的一片真心。
云可心的脸颊再度热了起来。
她一笔一划地认真写道：谢谢你，愿意对我说这些。
厉轻言：“我是真心的。”
云可心写道：我知道。
她顿了顿又补上一句：我也一样。
厉轻言无奈叹息：“我很庆幸能在这个时候遇见你，也很遗憾是在这个时候遇见你。”
若能换个时间地点，他很乐意将她娶回家好好照顾。
可现在，真不是谈婚论嫁的好时候。
云可心抿了下唇，在小黑板上写了很长一段话：
我爹其实一直都很想离开大福寨。
他说这地方虽然像个世外桃源。
可人在这里太久了，意志力会被渐渐消磨殆尽。
再怎么有才华的人最终也会沦为平庸之辈。
外面的世界虽然充满危机，却也充满了无限的可能。
只有去了外面，他才能一展抱负。
没能离开这里，成了他生前最大的遗憾。
我不希望他的遗憾延续到你的身上。
云可心写到这里，眼眶已经湿了。
她飞快地用袖子擦了下眼睛，然后接着写道：
我知道老寨主不想让你走，他想把你留下来，可你不应该留在这里。
你应该去完成你未完的使命。
我会帮助你离开这里的。
写完最后一句话，云可心抬起红通通的眼睛，看向厉轻言。
她喜欢这个男人。
她恨不得日日跟他待在一起，永远都不分开。
可她也知道，他不属于这里。
她不想再看到他愁眉不展的样子。
她希望他快乐。
为此她愿意主动放手。
厉轻言只觉得心口柔软成了一片。
他情不自禁地走过去，伸手将她揽入怀中，紧紧地抱住。
云可心的身体先是一僵，随即很快放松下来。
她小心翼翼地将脸靠到他的胸前，闭上眼睛，轻轻地吸气，全都是他身上的气息，温暖而又干燥，让人觉得无比安心。
两人沉浸在这短暂的温柔之中。
谁都没有动。
直到外面响起周氏的声音：“可心！”
两人这才回过神来。
厉轻言放开手，云可心红着脸退出他的怀抱。
她飞快地看了厉轻言一眼，然后抱着小黑板扭身跑了出去。
厉轻言目送她离开。
等房门被重新关上，他方才收回视线，回到床边坐下。
热水早就凉了，但他不介意，脱掉鞋袜后，将双脚泡进水里，心中还回味刚才那个寂静的拥抱。
周氏见到女儿红着脸跑出来，不由得笑了起来。
“可心，你刚才怎么在厉郎君的房间里待那么久？我看你一直没出来，还以为你们出什么事了呢。”
云可心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周氏看到女儿这副含羞带怯的模样，忍不住感慨：“时间过得真快啊，这才多久，你居然就长这么大了，眼看你都快嫁人了，我却还觉得你像没长大似的。”
云可心抱住她的胳膊，露出依赖的模样。
周氏拍拍她的手背，笑着道：“好在寨子就这么大，你们两个就算以后成亲了，也不会离家太远，我还能时常去看看你们。”
云可心站直身子，在小黑板上写道：我暂时还不想成亲。
周氏立即蹙眉，不满地道：“你胡说什么？好不容易碰到这么个如意郎君，你要是错过了，以后想再找到一个这么好的夫婿就难了！”
云可心低垂着头不说话。
周氏又道：“厉郎君不管是相貌还是学识，都是极为出挑的，你若不想嫁他，寨子里还有很多姑娘愿意嫁他。”
云可心听到这话，脸上的红晕迅速褪去，显露出几分苍白。
周氏见状，心疼得很。
她拉住女儿的手，苦口婆心地劝道。
“我知道你是怕他不愿留在这里，你放心，那厉郎君是个知道好歹的人，你对他有救命之恩，他应该不会忘恩负义，只要你好好地跟他说，他会同意留下来的。”
云可心抽回手，在小黑板上写道：我想放他走。
周氏一看到这句话，登时就被吓了一跳。
她赶紧用手将那行字擦掉，紧张地说道。
“我的好闺女，你可千万别犯傻！你知道咱们这儿的规矩，但凡是进了咱们寨子的人，都只有两条路，要么留下来，要么死。要是让别人知道你想放他走，到时候你和他都吃不了兜着走，你必须立即打消这个念头！”
云可心咬着下唇，没有回应。
周氏轻轻推了她一下：“知道了没？”
云可心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周氏又叮嘱了她几句，见她没有再提放厉轻言离开的话，这才放心地回屋去休息了。
一夜安稳。
次日，云可心去给厉轻言送早饭。
她在小黑板上写道：我想了个办法，兴许可以帮助你离开这里。
厉轻言立即放下手里吃到一半的面饼，问道：“什么办法？”
云可心将自己的计划一五一十写道小黑板上。
厉轻言看完后，久久无言。
云可心将那些字全部擦掉，重新写道：这是你唯一能离开的机会。
厉轻言低声道：“我要是走了，你该怎么办？”
云可心冲他笑了笑，然后写道：我会等你。
她写到这里又补上一句：我不知道自己能等你多久，所以你要快点回来找我。
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此时厉轻言却忍不住湿了眼眶。
如果说他原本对云可心是感激，怜惜，以及略有好感的话。
此时他就是真有了非她不娶的念头。
他认真地承诺道。
“最多半年，我就会回来。”
云可心点点头，将装着早饭的碗盘往他面前推了推，示意他快吃。
当天下午，厉轻言向周氏提亲，表示自己想娶云可心。
周氏自然是万分欣喜。
她立即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了老寨主。
老寨主笑得一脸欣慰：“他们打算什么时候成亲？”
第870章：我该走了
周氏欢喜地道：“厉郎君看了黄历，说三日后正好是十五，乃月圆之日，取花好月圆之意，适宜办喜事，我们便把婚期定在三日后。虽说时间紧迫了些，但这种事情总是宜早不宜迟的，早点办成早点安心。”
老寨主点点头：“是这个理儿。”
早点把婚事办了，生米煮成熟饭，也省得厉轻言再反悔。
寨子就这么点大，都不需要人特意去宣传，云可心即将成亲的消息便传开了。
大家纷纷向周氏道喜。
像这种偏远小地方，没有太多讲究，所谓成亲也就是拜个堂，请乡亲们吃顿饭，也就差不多了，中间那些繁文缛节全都被省了。
原本周氏是想在寨子里再盖个房子，而女儿做新房，好让女儿和女婿能舒舒服服地过二人世界。
但如今时间紧迫，临时盖房子是肯定来不及了。
她只能将就着先让女儿和女婿在老房子里成亲，盖房子的事情等以后再办。
这两天时间里，云可心在忙着给做嫁衣，几乎都没怎么露面。
厉轻言也没闲着，他亲笔写了许多喜字和喜联。
这些大红的喜字和喜联被贴到屋子的各处，再加上大红的灯笼，将这座小小的院落映衬得喜气洋洋。
两天时间一晃而过。
到了成亲的当天，周氏将后院埋着的两坛女儿红挖出来，这可是云可心出生那天，云长生特意让人埋下的，为的就是在女儿成亲那天喝。
随后周氏又让人将家里养的一头猪给宰了。
左邻右舍全都来帮忙，热热闹闹地筹备婚宴。
待到了太阳落山时，厉轻言亲手点燃炮竹，宣告婚宴正式开始。
竹子被点燃后，发出噼啪的声响。
新娘子穿着一身红色嫁衣走出来，她头上盖着红色喜帕，喜帕上绣着双生并蒂莲。
厉轻言站在门口，看着她一步步朝自己走过来，嘴角不由自主地上扬。
当她走到他的面前，他牵起她的手，领着她走进堂屋。
屋内外聚满了宾客，他们七嘴八舌地说着祝福的话语，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欢喜的笑容。
主座上，周氏坐得非常端正。
她看着面前这对新人，想到自己的女儿马上就要嫁做人妇了，心里既欣慰又不舍。
在周氏旁边的桌案上，放着云长生的牌位。
老寨主作为证婚人，中气十足地喊道。
“一拜天地！”
厉轻言扶着云可心跪下去。
“二拜高堂！”
两人转个方向，恭恭敬敬地给周氏磕了个头。
“夫妻对拜！”
厉轻言对着云可心做了个长揖，云可心也同样回了个长揖。
两人作揖时，手背轻轻碰了下。
很快又分开。
两人站直身子，在众人的欢笑声中，缓步往厢房走去。
接下来便到了吃酒宴的环节。
两坛女儿红被打开，浓郁的酒香四散开来，勾得在场一众汉子们眼睛都直了。
厉轻言陪着大家喝了几杯，随后便以不胜酒力为由提前离席。
大家都以为他是急着回去陪媳妇，一个个都在笑话他太性急，却也没有阻拦，任由他走了。
他回到卧房里，掀开盖在云可心头上的大红喜帕。
云可心脸上化了妆。
给她化妆的是寨子里的妇人，用的是自制的胭脂眉黛。
粗糙的手法加上粗糙的化妆品，哪怕是个天仙也遭不住。
尤其是寨子里老一辈的审美都很奇异，认为脸蛋必须红扑扑的，才能显出喜气洋洋的感觉。
所以当云可心抬起头的那一瞬间，厉轻言被吓得当场就失去了语言能力。
只见平日里那个秀美灵动的小姑娘，此时两边脸颊被胭脂抹得红通通的，嘴唇也被涂得红艳艳的，两条眉毛被画得又细又长。
化妆的人大概是想在她眉间勾画一朵花，但因为技术不行，最后就只能看出一个红色圆点。
为了能让她看起来更喜庆一下，她的鬓边还插着两朵大红的海棠花。
整个化妆效果堪称惊悚！
云可心也觉得自己这样子不太好看。
她立即站起身，从桶里舀出两瓢水，迅速洗干净脸上的妆容。
自制的化妆品有个很大的好处，就是很好卸妆。
不一会儿她的脸就恢复成了往日里的模样。
她擦干净脸上的水珠，然后在小黑板上写道：我脸上洗干净了吗？
厉轻言仔细端详她的脸。
因为搓脸搓得太用力，她的脸颊有些发红，衬得她的肌肤越发莹白如玉。
暖黄的烛火映照在她的脸上，为她镀上一层温暖柔和的光晕。
厉轻言忍不住低下头，缓缓朝她靠近。
云可心看着他的俊脸越来越近，心跳也跟着加快。
她下意识闭上眼睛。
然而她等了好一会儿，也没等到预想中的触碰。
她不解地睁开眼，却见厉轻言的脸停在距离自己不到一寸的地方。
他的鼻尖几乎就要碰到她的鼻尖了。
他们都能感受彼此的温热鼻息。
可厉轻言却没有再更进一步。
他低声说道：“不管你相不相信，刚才拜堂的时候，我是诚心诚意的。”
云可心怔怔地看着他。
假成亲这个办法是她想出来的。
平时寨子里到处都是人，厉轻言一个伤患很难逃得出去。
只有在她和厉轻言成亲的时候，寨子里的人才会松懈。
今晚寨子里的所有人全都来云家吃酒席了，现在整个寨子都是空的，是最适合逃离的时机。
云可心告诉厉轻言，这场婚礼只是一场戏，他不必有任何负担。
可事实上，她心里已经把这场婚礼当成了她此生唯一的一场婚礼。
无论将来如何，至少此时此刻，她的爱情圆满了。
厉轻言摘掉她鬓边的海棠花，亲手帮她把乌黑长发挽起，编成一个简单的发髻，再从袖中抽出一根木簪，插入她的发髻之中。
“按理说，成亲应该要有信物的，可我现在身上没什么东西能拿得出手的，只好动手做了这支木簪。虽然寒碜了些，好歹是我的一番心意，希望你别嫌弃。”
云可心抬手摸了摸头上的发簪，不由自主地笑开了。
她在小黑板上写道：我很喜欢，谢谢。
厉轻言低声道：“我该走了。”
云可心眼中的光彩一下子就消失了。
厉轻言看着她失落的样子，心中不忍，温声道：“你跟我一起走吧？”
云可心摇摇头，她在小黑板上写道：我不能丢下我娘。
厉轻言：“你可以带她一块走。”
云可心写道：我娘的家人都在这里，她不会愿意离开这里的。
厉轻言叹息。
……
大家早安~
第871章：非礼勿视
云可心从柜子里拿出一个事先准备好的包袱，这包袱里面装着干粮和水，可以带着路上吃。
随后她又拿出两套深色衣服。
她将其中一套递给厉轻言，自己换上另外一套。
厉轻言不解：“你这是？”
云可心在小黑板上写道：我想送送你。
分别在即，能多相处一刻算一刻。
厉轻言也是差不多的想法，遂点点头。
他看到云可心开始换衣服，立即转过身去，非礼勿视。
两人背对着彼此换好衣服。
云可心将换下来的红色喜服整整齐齐叠好，放到床上。
厉轻言把包袱背到身上，吹灭蜡烛，拉着云可心往外走。
此时所有宾客都在前面吃饭喝酒，后院里空无一人。
趁着无人发现，他们快速穿过后院，从后门走出去。
漆黑的夜幕中挂着一轮明月，整个寨子都静悄悄的，路上看不到一个人影。
云可心对寨子里的环境非常熟悉，别说是天黑，她哪怕是闭着眼睛都能找到出口。
有她帮忙指路，厉轻言很快就看到了寨子出口。
两人出了寨子，前方是蜿蜒崎岖的山路。
厉轻言放开云可心的手。
“送到这里就可以了，你回去吧。”
云可心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像是要把他的面容牢记在心里。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一声呼喝：“前面是什么人？”
厉轻言和云可心都是一惊。
糟糕，被人发现了！
云可心不敢再耽搁，用力推了厉轻言一把，示意他快走。
厉轻言最后看了她一眼。
“记住，等我！”
说完他便转过身去，头也不回地飞快往山下跑去。
云可心看到寨子里有人追出来。
她怕厉轻言被追上，咬咬牙，用力朝右脚往地上一崴，然后整个人都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这一下摔得特别狠，两只手掌都被地上的石子给擦破，火辣辣的疼，脚踝处也传来钻心刺痛。
她一下没忍住，疼得掉下眼泪来，
一对中年夫妻快步从寨子里跑了出来。
他们手里还提着灯笼。
他们原本是想去参加婚礼的，但因为家里孩子生病，耽搁了一些时间，这时候才出发，没想到会在半道上发现寨子出口处有人影晃动。
他们担心是有人要对寨子不轨，就赶紧跑了出去，却发现云可心摔倒在地上。
他们都很诧异，云可心不是今晚成亲吗？她不在家里待着，跑这儿来做什么？
夫妻两个将云可心扶起来，发现她手掌里都是血迹，脚踝还扭伤了，没法走路，问她出了什么事？她又说不了话，就只会一个劲儿地哭。
没办法，他们只能去喊人，用担架将云可心抬回家里。
大家还在喝喜酒呢，院子里坐满了人，正闹腾的时候，眨一见到新娘子被人抬回来，全都被吓了一跳。
周氏看到女儿的惨状，又惊又怕，慌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最后还是老寨主发话，让人先把云可心抬进屋里去，周氏这才如梦初醒，赶紧给人开门。
云可心被放到床榻上，郎中给她检查伤势，确认都只是皮肉伤，没有大碍。
闻言周氏长长地松了口气。
老寨主却眉头紧皱。
他问其他人：“新娘子在这里，新郎人呢？”
众人面面相觑，都说不知道。
老寨主沉声道：“立刻去把他找出来！”
寨主一发威，众人都不敢多问，赶忙四处去找人。
他们翻遍寨子里的每个角落，未能找到厉轻言的身影。
很显然，厉轻言已经跑了。
周氏得知此事后，登时就哭了：“他跟可心都已经拜堂了，现在他跑了，我们家可心可怎么办啊呜呜呜！”
老寨主被她哭得头疼，勒令她闭嘴。
他去问云可心。
“你知道你相公去哪儿了吗？”
云可心是个哑巴，发不出声音。
她的双手受伤了，手被纱布裹得严严实实，没办法写字。
此时的她既不能说话，也不能写字。
无论老寨主怎么问，她都只是哭，一边哭还一边掉眼泪。
她这副模样实在是太可怜了，落在旁人眼里，都忍不住对她心生同情。
有人愤慨地骂道：“肯定是那个姓厉的设计耍了咱们，他故意装作要娶可心，然后趁咱们放松警惕的时候，就悄悄地跑了，真不是个东西！”
另外一人接叹气道：“可心也是可怜，居然被他当成了利用工具。”
“我猜可心应该是发现他要跑，想要拦住他，结果反被他给推倒了，这才受的伤。”
“那家伙真是丧心病狂啊！”
“早知道他是这种人，我们当初就不该救他。”
……
众人七嘴八舌地发表看法。
老寨主看着云可心被纱布包裹着的双手，沉默良久，最终还是接受了众人的说法，认为此事是厉轻言一手策划，云可心是其中最大的受害者。
他们对云可心表示了关切之情后，便相继离开了。
周氏还得去收拾桌椅碗筷。
好好一场喜宴，就这么草草收场了。
屋内的墙壁上还贴着大红的喜字，桌案上的红色蜡烛正在静静燃烧。
云可心已经止住了眼泪。
她抬起被纱布裹住的手，笨拙地拔出发髻间的木簪。
借着烛火的暖光，她看清楚这支木簪的模样。
深褐色的木制，表面被打磨得非常光滑，首端雕刻着一朵栩栩如生的芙蓉花，末端被削成尖尖的。
凑近了看，还能在木簪的末端看到四个小字——
吾妻可心。
云可心的眼眶再度湿了，嘴角却扬了起来。
她珍而重之地将木簪按在怀中，久久不舍得放开。
当天夜里，老寨主不死心地让人在山中搜索。
找了整整一宿，等到次日天亮，仍未能找到厉轻言的下落。
不知道他是被山中的野兽吃了，还是已经找到了下山的路。
大福寨里的人都希望是前者。
他们觉得像厉轻言那种狡诈无情的人，是死有余辜！
厉轻言并不知道自己离开后寨子里发生的事情。
他借着月色在山林中穿梭。
虽然不认识路，但他打定主意要下山，所以一个劲儿地往地势低的方向走。
如此走了一整晚。
第872章：请君入瓮
待到太阳渐渐升起，厉轻言终于走到了山脚处。
山下是一条人烟罕至的小路。
他正打算歇会儿，就见到前边有个樵夫挑着一担柴往这边走来。
厉轻言心中一喜，正准备上前去问路，就发现那个樵夫步伐非常稳健。
背着那么重的柴禾，还能在山路上走得这么稳当，肯定是专门练过的。
而且那个樵夫还一边走一边四处张望。
厉轻言见状，心里一沉，这个樵夫很可能有问题！
当初他在前往凤阳郡的路上遇袭，他连人带马车一起坠入山崖下面的河里。
看上去他很可能是死了，但那群杀手显然都是老手，他们没有亲眼看到尸首，是不会轻易罢手的。
为了防止他逃脱，那群杀手很可能会派人四处搜寻他的下落。
厉轻言打消问路的念头，毫不犹豫地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跑去。
那个樵夫听到脚步声，看到了厉轻言离去的背影，立刻就将肩膀上挑着的担子往旁边一丢，拔出一把锋利的刀，朝着厉轻言疾步追去。
厉轻言竭尽全力奔跑，但他只是个文弱书生，再加上赶了一夜的山路，体力几乎耗尽。
他很快就被敲樵夫追上。
樵夫眼中凶光尽显，挥刀就朝他后颈处劈下去！
千钧一发之际。
一支箭猛地从前方射过来，不偏不倚正好射中樵夫的右臂。
他的右臂被射穿，疼得他惨叫出声，手指不由自主地松开，刀随之哐当落地。
厉轻言趁机使出最后一点力气拔腿往前奔。
前方有一行人骑着马疾驰而来，
他们全都是一身戎装，其中为首之人正是萧凌峰。
他手里还拿着弓箭，刚才那支箭就是从他手里射出来的。
一看到萧凌峰，厉轻言就跟见到救星似的，大喊道。
“萧将军，我在这儿！”
萧凌峰让身后跟着人去抓捕那名樵夫，而他则翻身上马，大步走到厉轻言面前。
平日里风度翩翩的俊秀状元郎，此时狼狈得不像话。
萧凌峰问：“厉侍郎，你还好吧？”
死里逃生，厉轻言身体里最后一丝力气也被抽走了。
他再也站不住，摇晃着跌坐在地上，大口地喘气，艰难地吐出三个字。
“留活口。”
樵夫右手受伤，自知不是这群官差的对手。
他想也不想就要跑，结果没跑出去多远，右腿又被射中一箭。
他踉跄着摔倒在地上。
官差们一拥而上将他制住。
他知道自己这次逃不过了，只能把心一横，想要咬破牙齿间的毒囊自尽。
然而官差们前一步卸掉了他的下巴。
随即他嘴里的毒囊就被人粗暴地抠了出来。
一行人迅速离开此地，找到饶和县内的驿站。
厉轻言累得不轻，他到驿站后立刻就倒头睡了一觉。
但他没敢睡太沉，一个时辰后就醒了。
萧凌峰来找他吃饭，顺便跟他说了下审问结果。
之前那个刺杀厉轻言的樵夫果然是杀手假扮的，那个杀手已经存了死志，萧凌峰用尽手段，也没能从他嘴巴里问出一句有用的话。
厉轻言咬下一大块鸡腿肉，边吃边说。
“问不出就算了，你们只要看紧他，别让他死了就行。”
像这种杀手都是经过特殊训练的，很难问得出有用的消息，因此厉轻言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
萧凌峰看着他：“你看起来似乎已经有办法了。”
厉轻言：“让人把咱们抓住杀手的消息散播出去，就说我们已经掌握关键性线索，这个案子很快就能水落石出了。”
萧凌峰微微眯起眼睛：“你这是打算抛砖引玉？”
厉轻言喝下一大口汤，将空碗倒扣在桌上，正好将鸡骨头罩了个严实。
“我觉得更像是请君入瓮。”
萧凌峰看着桌上那只倒扣着的碗，不由得笑出了声。
“好主意。”
很快，有关厉轻言死里逃生的消息就在饶和县境内传开了。
县城内的茶馆酒肆到处都有人在谈论此事。
“没想到这位厉侍郎的命这么硬，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去，连人带车一块砸进河里，居然都还没死，简直是奇迹！”
“不愧是状元郎啊，这气运真是绝了！”
“听闻状元郎死里逃生后，还抓了个杀手，那杀手就是当初袭击状元郎的人之一。”
“不是说厉侍郎是遇到山匪袭击吗？怎么又冒出个杀手来了？”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那些山匪都是杀手假扮的，为的就是杀掉厉侍郎，也不知道厉侍郎得罪了什么人，竟惹来这般杀身之祸。”
“既然杀手已经被抓住了，那这件案子是不是很快就能水落石出了？”
“那自然啊，据说那个杀手已经招供，只等状元郎把这件案子上呈给皇上，那些谋害状元郎的人就能集体完蛋！”
……
人群之中站着个方脸汉子，他穿着最普通的粗布短打，肩膀上挂着个打了补丁的褡裢。
他面无表情地听众人八卦。
等大家说得差不多了，方脸汉子这才悄无声息地从人群中退出去。
他离开县城，来到一个破庙。
破庙里已经聚集了二十多号人，看穿着打扮都只是普通百姓，但每个人身上都有股强烈的煞气，那是见过血的人才会有的气息。
方脸汉子一进来，立刻就将自己听来的传闻转告老大。
他们将所有人数都统计了一遍，确定的确是少了个同伴。
那个同伴原本是被派去搜查厉轻言的下落，已经一天一夜了，仍旧不见踪影。
想必就是他被厉轻言给抓住了。
老大并不觉得自己手底下的人会出卖自己，可他心里明白，这种事情光靠他自己相信没用，主要还得看主人那边的态度。
主人若是知道他们非但没完成任务，还给对手留下了活口，必然会大发雷霆，到时候他们在场所有人都得遭殃。
老大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冒险去救人。
若实在救不出来，就直接把人杀了，决不能给敌人留下一个活口。
方脸汉子提醒道：“我觉得这事儿很可能使对方设下的一个陷阱，咱们这一去，万一中了敌人的陷阱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