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零五章 药资
花慈那女人再熟一些,恐怕就是这个样子!
陆叶暗自思量。
“我看小友倒是眼生,不过小友那一记霸刀术颇得乃父真传,俨然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叶家后继有人。”小医仙开口,神色虽然依旧平澹,但她的声音本身就给人一种极为亲切柔和的感觉。
她虽是医者,可同样是个云河九层境,这也是武邪之前一直没有动粗的原因。
真要动起手来,武邪自信可以拿下她,可总归是要费点手脚的。
谷口处陆叶与武邪的一战,她感受的清楚,认出霸刀术并不奇怪,毕竟这些年,叶英时常会来药谷这边讨药。
“道友谬赞。”陆叶收敛心中杂念。
小医仙眉头一簇:“你父亲称我为师姐,你该喊我一声前辈才是,我的年纪,比你想的要大很多。”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哪怕小医仙丑陋无双,陆叶喊一声前辈也没什么心理障碍,偏偏她顶着花慈的脸,这声前辈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喊的出来。
“舍妹老毛病又犯了,好像比以前更严重了许多,还请道友出手相助!”陆叶只当没听到她刚才的话,说完之后又道:“还有这位庄兄……”
“他没救了。”小医仙看也不看庄不凡一眼。
庄不凡瞬间血都凉了,他的伤势确实严重至极,服用了疗伤丹也丝毫没有效果,这世上能够救他的就只有小医仙了,若是连小医仙都说他没救了,那他可就真的没救了。
哭丧着脸道:“前辈,我……”
“我虽不知你到底做了什么,但你元气大损,神魂受创,已非我的手段能够救治,你大概还有三月寿元,这三月时间,你的修为会逐步跌落,最终灵力散尽,枯竭而亡。”
庄不凡心头更凉。
小医仙甚至都没看他一眼,便已洞察了他身体的情况,无疑说明小医仙的医术名不虚传,可越是如此,越说明她的判断不会出错。
三月寿元吗……庄不凡如遭雷噬,整个人都浑浑噩噩起来。
就在一月之前,他还肆意人生,逍遥天下,而到了今日,竟就只剩下三月寿元了。
这可真是人生无常。
心中满是懊恼,自己怎么就偏偏把那东西弄到手了,偏偏又有那么大的好奇心,一试之下,自己的身子竟亏损成这个样子。
但这世上终究是没有后悔药的,如今懊恼这些已然无用。
“道友真的就一点办法就没有吗?”陆叶皱眉。
庄不凡这个人还是很不错,他伤势已经那么沉重,在遇到凡人有难时,还毅然决然地出手相助,这样一个人却因为一些未知的原因只剩三月寿元,多少让人有些惋惜。
小医仙摇头。
陆叶默然,不过很快,他像是想起了什么,连忙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个玉瓶,递给小医仙:“道友且看,此物对庄兄有用吗?”
小医仙接过,打开玉瓶观瞧,黛眉一扬,诧异地看着陆叶:“你舍得?”
玉瓶中装的并非别的,而是洗魂水。
小医仙刚才说庄不凡是元气大损,神魂受创,那么洗魂水应该是有用的。
尽管与庄不凡萍水相逢,可其为人值得敬佩,如此人物,就这么死了未免可惜,所以哪怕陆叶心里清楚,自己在这秘境中遇到的人未必就是真正的活人,可终究还是忍不住想要帮一把。
“既然拿出来了,那就没什么不舍得的。”
小医仙道:“有此物在的话,我可以减轻他的痛苦,但想要救好他,却是万万不能了。”
修士的身体就像是一个气球,哪怕平日里受了什么伤势,只要救治及时,也没什么大碍,但庄不凡此刻身体的这个气球,在小医仙看来却是千疮百孔,已经不单单只是洗魂水能够解决的。
庄不凡必然是动用了远超自身承受能力的手段,这才造成如此恶劣的后果。
“叶兄弟,如此贵重之物就不要浪费在我身上了,庄某逍遥一声,无牵无挂,临死之前能结识叶兄弟这样的人物,也不虚此生了。”
他好歹也是个云河九层境,虽骤遭打击,可很快摆正了心态。
固然不知陆叶到底拿出来什么宝物,可能让小医仙都这般动容的,又岂是寻常的宝物?
小医仙转头瞧了他一眼,温和开口:“你最好接受他的好意,否则三日之内,你强行压下的痛楚必定会让你发狂至癫,到时候生不如死!”
庄不凡闻言打了个冷战,对许多修士而言,生生死死的很正常,死亡有时候并不可怕,可若是生不如死,那就让人难以接受了。
“如此,便多谢叶兄弟,多谢前辈了。”庄不凡正色一礼。
小医仙澹澹颔首,将手中玉瓶收起,又看了一眼叶琉璃,道:“她这是老毛病了,我没办法根治,只能缓解,不过药方都是现成的,明日你来找我取药便是。”
“多谢道友。”
“谢就不必了,医者治病救人乃是本分,而且你们也要支付药资。”
庄不凡连忙道:“不知药资几何?庄某还算有些身家……”
“你支付不起。”小医仙打断了他的话,只是望着陆叶,“今日你退了武邪,杀了天壑教修士,天壑教那边势必不会善罢甘休,我药谷之地,从来不起兵戈,我也不希望有人在药谷内争斗,打扰此间清净。”
“我明白了,道友放心便是,天壑教的人不会打扰到你。”
“如此最好不过。”小医仙又低头忙碌起来,“外间有草庐,自寻一间安置吧。”
陆叶便领着依依和庄不凡退去,寻了一旁的两间草庐,将叶琉璃和庄不凡各自安置妥当。
“陆叶,那不是花慈姐,对吧?”草庐内,依依开口。
“当然不是。”陆叶摇头。
依依还是难以置信:“可是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相似之人。”
那何止是相似,简直是一模一样,只不过小医仙要比花慈更熟一些。
如果只是单纯的容貌相似也就罢了,关键是声音都几乎一样,这就有些匪夷所思了。
陆叶目光闪烁,也不知想到了什么,轻声道:“或许不是单纯的相似……”
“那是什么?”依依不解问道。
陆叶摇头,他虽有些猜测,但事实到底如何,却无法断定,如果事情真如自己想的那样,那就有意思了。
放眼整个修行界,自己亲近的人没几个,依依,花慈,二师姐,四师兄,掌教,云夫人……
这其中,与花慈相识于微末,虽然因为各自修行方式的不同,相处的时间不多,但也是一同经历过生死的,纵然隔着很长一段时间不见,也不会有任何生疏感。
毋容置疑的一点是,花慈能让他卸下心中所有防备,让他生出亲切之意。
哪怕只是跟花慈的容貌和声音一样……
许多事情暂时想不明白,不过陆叶不相信,两个不同的世界,会有这么相似的人。
这是完全没道理的事。
“照看好琉璃,我去支付药资。”陆叶吩咐一声,从草庐中走出。
一旁小医仙所在的草庐外,排了一条长队,不断地有前来寻医的修士进进出出,等待的人满怀期待,出来的人感激涕零,可见小医仙的手段。
一般来说,前来药谷寻医的修士,支付的药资都千奇百怪,基本上有什么就给什么,不过大多都是灵石灵丹什么的。
小医仙没找陆叶讨药什么灵石灵丹,她已经把话说的很明白了,今日之事,天壑教大概不会善罢甘休,极有可能会卷土重来,所以抵挡住天壑教的麻烦,便是陆叶需要支付的药资。
那女人,对我这么有信心?
陆叶心中感到奇怪,她凭什么觉得自己一个云河六层境能抵挡住天壑教这么一个庞然大物?
就凭自己逼退武邪的一刀吗?
这显然没有什么说服力。
除非这女人知道他的一些底细,比如说,他精通阵道,而且在阵道上的造诣,远超整个龙腾界。
事情愈发有些扑朔迷离了。
不过陆叶也不准备推脱。
毕竟抵御可能会到来的外敌,对他来说并不算困难。
回天谷的诸多大阵是他亲自出手一一布置的,如今再布置一个药谷自然不费什么事,尤其是如今他的阵道造诣比起当初要高很多。
在药谷之中转了一圈,查探附近地形地势,感知之中,陆叶确实能察觉到药谷下方有精纯浓郁的灵气。
那应该是地脉所在。
这让陆叶不免动了一些心思。
以前他布阵,依靠的都只是阵法本身的威能,但真正高明的阵修,却是可以借助地脉灵脉这样的东西,让阵法扎根其中,如此一来,阵法就能与地脉灵脉交融,威能大增。
地脉灵脉不破,阵法不破。
以前他没这么干,主要是本事不到家,但是现在,却有了尝试的资本。
若是能以药谷的地脉为基布下大阵,那么这里阵法的威能将比回天谷强的多。
而且,这也有助他阵道造诣的提升,在这种动手的过程中印证自身所学,更能消化沉淀百阵塔的庞大馈赠。
第七百零六章 造了什么孽
出了皇天宗,黄粱一路北上。
越是前行,越是心头不安,冥冥之中,似有大难临头的感觉传来。
再看北方,似有血光冲天起,冤魂哀嚎生,数日间几次起卦卜算,所得无不是大灾大厄之卦象。
北方……到底发生了什么?
师尊坐化之前,明显是察觉到了一些东西,但那时候他老人家已是弥留之际,根本来不及跟自己细说,便撒手人寰而去。
若非如此,黄粱也不至于执意要往北方去一趟。
因为那个方向,也只有天壑这样的存在,能让自家师尊在意了。
与寻常龙腾界修士不同,黄粱这样出身霸主宗门的人物,多少知道一些隐秘。
天壑出现八百年,看似对龙腾界毫无影响,但实际上那种影响却是潜移默化的,在那种潜移默化的影响之下,龙腾界修士的上限不断地降低,从神海到真湖,从真湖到云河……
或许真的会有那么一天,龙腾界再无修士这个群体。
而早在天壑出现时候,皇天宗这边就曾有神海境卜过一卦,得一道千年已降,大祸临世卦象。
只可惜那位长辈也只来得及道出卦象,却来不及说更多东西,便一命呜呼。
不过八百年来,这道卦象却是一直随着皇天宗的传承流传了下来,每一代,也只有宗主和几位最顶尖的长老寥寥数人知晓。
算算时间,距离天壑出现至今,虽未至千年,却也勉强不差了,难道……已经到了印证那道卦象的时候?
若真如此,那对龙腾界来说,可是真正的灾厄。
然而时至今日,龙腾界修行界,也没人搞清楚,那莫名其妙出现的天壑到底是什么东西。
真要有灾难降临,龙腾界这边该如何抵挡?那卦象所示的灾难,到底又是什么呢?
所以他要去亲眼看一看,如此心里才能有数。
“嗯?”黄粱忽然扭头朝一个方向望去,只见那边一座凉亭内,有身穿青衫的男子端坐,手捧一卷书,认真研读,看的津津有味。
这一眼之下,天地间只剩下那青衫男子的身影,而黄粱的耳畔边更似是响起了朗朗诵读之音。
那身影在视野之中无限放大,浩然正气弥漫,耸如天人。
“那是……”
黄粱立刻变向,朝那凉亭所在飞去,待到近前,落下身形,恭恭敬敬行礼:“皇天宗黄粱,见过刘前辈。”
若是叫别的龙腾界修士见到这一幕,只怕要吓一跳。
皇天宗黄粱,那可是皇天宗的宗主,无论身份地位,乃至修为年纪,都算得上此界顶尖。
这世上能让他如此恭敬称呼一声前辈的,不用一个巴掌都能数过来。
而眼前手捧书卷的青衫男子,无疑算得上一个。
浩然书院,刘天一。
其在浩然书院的身份地位,等同于黄粱的师尊李飒。
黄粱还很年轻的时候,曾陪同李飒见过刘天一,哪怕时隔多年,也依然不敢忘怀,是以一眼就认出了对方的身份。
行礼时,黄粱心中思量,这位前辈据说也是寿元无几了,这么多年一直在浩然书院静心修养,这个时候却跑了出来,难不成……
“我与你师相交多年,年轻时还斗过几场,后各自引领皇天宗,浩然书院多年,也是谁也不服谁,不过终究是我赢了,他活的没我长,哈哈哈。”刘天一放下手中书卷,大笑一声,看起来颇为畅快。
黄粱面露不虞,沉声道:“前辈引我而来,便是要与我说这些?”
他这一路北上,没道理正好在这里碰到了刘天一,更没道理一下子就发现了刘天一,对方显然是刻意为之。
师尊已死,他自然不愿听到任何人的编排,哪怕出口之人是刘天一。
刘天一澹澹瞥他一眼,开口道:“无需介怀,其实对我和你师尊这样的人来说,死了未必就是坏事,有时候活着才是最痛苦的。”
修士修行一生,追求的是什么,无非就是更高的境界,更强的修为,攀登一座又一座高峰,看过一场又一场风景,无论李飒又或者刘天一,俱是龙腾界百年不出的天才,如他们这样的人物,成就本不该局限在云河境,可因为天地所限,却始终摸索不到更前方的道路。
如果不知前方有路,也就算了。
可前方确实是有路的,不但有路,而且还是一条很宽敞很绵长的道路。
对于一般的云河境而言,或许没有太多感触,可对李飒,对刘天一来说,这些年虽然活着,却活的很痛苦。
黄粱低眉,思量师尊这些年闭关不出,哪怕是自己这个亲传弟子,想要见他一面也不容易,纵见了面,他也没从师尊身上感受到任何快活,反而是浓浓的暮气和沉寂。
哪里不知刘天一并非是在安慰他。
心中敌意消散,黄粱低眉垂目:“前辈教训的是。”又开口问道:“前辈此次出关,莫非也是要北上?”
刘天一颔首:“心有所感,非得去看一眼才能放心。”
“前辈察觉到什么了?”
这也是黄粱最为不解的地方,他知道如自家师尊,刘天一这样的人物,其实是承载了一部分龙腾界气运在身的,所以哪怕他们的修为跟其他修士一样被限制在了云河境,可真正实力要比所有云河境认知的都要强,也能感知到一些常人察觉不到的东西。
师尊坐化之前,明显有所察觉,刘天一又察觉到了什么?
“不好说……说不好!”刘天一摇头。
不好说是有些东西不能说,说不好是刘天一其实自己也没察觉到什么有用的东西,只是隐约感觉北方有一些异变。
黄粱一时间有些抓耳挠腮,暗想您这读书人怎么还跟我打机锋呢?
又不好再多问。
“那前辈在此,是在等我?”
“等你只是顺便,主要等一个老不死的。”刘天一回道。
“老不死的……”黄粱眼角跳一跳,能被刘天一称为老不死的,这世上除了自家师尊,恐怕也只有另外一个了。
难道……那位也出关了?
心中正这么想着,耳畔边就传来一个如晨钟暮鼓般的声音:“多年未见,居士还是老样子。”
那声音洪亮,却不震耳,让黄粱不由精神一震,抬头望去时,只见视野尽头一道消瘦身影漫步而来,初见还尚在远方,一眨眼,已至半程,再眨眼,对方便到了身前。
缩地成寸!
黄粱大骇,传闻这是修士到了真湖境才能修行的秘术,不曾想自己居然还有亲眼见识到的一天。
来者显然不可能是真湖境,但却依然修成了这秘术。
这些年纪高的吓人,承载了大气运的前辈们,一个个果然都是不得了的。
“见过大师!”黄粱赶紧行礼。
眼前这位枯瘦的彷佛只剩下皮包骨的光头和尚,论年纪可比他的师尊李飒还要年长许多,是整个龙腾界年纪最大的人了,这样的人物当面,他岂敢不敬。
一时唏嘘,平日里都是别人喊他前辈,对他行礼,今日倒好,在场三人,就属他年纪最小,辈分最低。
“我不信佛,可不是什么居士,老和尚别乱嚷嚷。”刘天一一脸嫌弃。
法华笑容可掬:“佛在心中,信与不信,又有什么关系?”转头看向黄粱:“你是李施主身边那个小童子吧?”
黄粱连忙道:“正是。”
法华颔首:“一晃已经一百多年了,李施主也登了极乐,可喜可贺。”
这有什么可喜可贺的,黄粱哭笑不得,只觉自己跟这两位前辈多少有些观念不合?
刘天一冷哼:“老和尚,出门之前,我给你算了一卦,如今再看,你印堂发黑,死气缠身,怕是活不久啦!出门之前给你的徒子徒孙们交代好后事没有?”
法华笑的更开心,两条长眉都在抖动:“若能如此,亦是老衲的福分,至于身后事……来时赤条条,去也赤条条,生前无憾,又何必管什么身后事?倒是居士你,既知此行凶险,又何必过来?”
刘天一嘿嘿一笑:“你这老不死的都能来,我为何不能来?”
法华叹息:“此界终究还是要有人照看的。”
“那也未必是我。”刘天一摆摆手:“儿孙自有儿孙福,操那么多心干什么?”
法华默然不语。
两人说话时,黄粱垂眉耷眼地站在一旁,如寒冬中没筑巢的鹌鹑……
插不了话,也不敢插话。
我怎么想起来要北上的?这是造了什么孽?
“走吧?还愣着干什么?”刘天一开口。
“走吧。”法华颔首。
然后两人一起把目光投向了站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的黄粱。
黄粱一个激灵,立刻洞察了这两位老前辈的意思,连忙祭出自己的飞行灵器,往面前一抛,口上道:“两位前辈请!”
谁叫自己辈分最低呢?御器赶路这种事自己不做,难道还指望这两位做吗?
从来没想过,自己堂堂皇天宗宗主,有朝一日居然被人如此使唤,偏偏他还不敢有任何怨言。
流光催动,急速朝北方掠去。
第七百零七章 血河大阵
龙腾极北,天壑横亘虚空,彷佛一道伤疤,触目惊心。
自八百年前天壑突兀出现的时候,它便是这个样子,这么多年来一直没有太大的变化,但这只是世人所以为的。
唯有最靠近天壑,与天壑常年相伴的修士们,才能察觉到那些细微的不可捉摸的变化。
放眼望去,天壑内好似一片虚无,无尽黑暗笼罩,但偶然间,似有什么东西在天壑内翻滚而过,一闪便逝。
天壑内到底隐藏了什么,世人不清楚,便是连常驻在此地的天壑教也不清楚,曾有天壑教修士飞进天壑中,结果却是杳无音讯,不见了踪影。
此时此刻,天壑的正下方某处,一道昂藏身影负手而立,抬头仰望着天壑,眸中不时闪过一丝诡谲的光芒。
此人便是天壑教教主,天圣!
其本名叫什么,出身何处,无人知晓,他就像是从某个犄角疙瘩忽然冒出来的,在其创下天壑教之前,竟从来没人见过他。
近两百年前,他这里立下天壑教基业,开宗立派,便以天圣自称。
之后大肆搜罗龙腾界各方强者,一步步将天壑教做强做大,成了如今在世人眼中丝毫不逊于三大霸主宗门的势力,其麾下单是九层境的长老便是数十位之多。
但不管其人来历如何,敢以天圣这个名字自称,也可见其雄心气魄。
他身后站着两人,一个耄耋沧桑,发须皆白,赫然是天壑教大长老邢墨,一个威武大汉,身负一口长剑,正是二长老程恨风。
二人陪同天圣在此,都目光复杂地望着天空中的裂痕。
与天圣出现之前的默默无闻不同,此二人当年无不是赫赫有名之辈,尤其程恨风,更是出身浩然书院这样的霸主势力,一手书剑决尽得历代先贤真传,早已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但在近百年前,却不知因为何事叛出了浩然书院,加入了天壑教中,一跃成了天壑教的第二长老。
同为剑修,第九长老武邪曾不止一次找程恨风切磋,却没有哪一次胜过他,可见其人实力之强。
往年恩怨,程恨风早已不在意了,毕竟时间已经过了这么久,若是一直记挂在心,还谈何修行?
如今他只在意一件事,那就是未来的出路。
这也是整个龙腾界,所有将自身修为走到极限的修士最关心的事,更是他心甘情愿屈居天圣之下,辅佐他的原因。
“出路,真的在天壑吗?”凝视着天空中的疤痕,程恨风微微眯眼,眸中闪过一丝丝迷茫。
哪怕到了这个时候,他也依然没办法得到一个准确的答桉。
旁边传来桀桀怪笑声,声音如金石摩擦,刺耳至极,大长老邢墨满是褶皱的老脸都抖动不休:“龙腾界的变化是从天壑出现开始,八百年至今,神海真湖早已不见,有只是云河,出路若不在天壑,还能在哪?更何况,教主可是亲自感受到,你信不过自己,难道还信不过教主吗?”
程恨风摇头:“自然不是,只是……”
他垂下目光,望向前方,耳畔边传来了一声声凄厉惨叫和无尽的咒骂之音。
天壑的正下方,一条条深深的沟渠纵横交错,覆盖了方圆几十里地。
若从高空俯瞰,这些纵横交错的沟壑,赫然构成了一座极为复杂精妙的大阵,而在那大阵的正中心位置,更有一座百丈高的法坛耸立。
四周一艘艘楼船悬停,无数天壑教修士在忙忙碌碌,将最近掳掠来的凡人赶下楼船,然后一一杀死,让其鲜血流淌入沟壑之中,将其死去的尸体丢进其中。
沟壑内,血河流淌,无数尸体在其中浮沉,一个个气泡炸裂,似有冤魂在其中咆哮。
惨叫声,正是这些凡人临死之前发出的最后声音。
陆叶和庄不凡所遇到的那一些被掳掠的凡人,只是其中一批罢了,事实上,天壑教这边已将毒手伸向整个雪州。
不单单是凡人,便是那些修士,也有被抓获过来的,遭遇了跟凡人一样的命运。
见到了这修罗炼狱一般的场景,哪怕再硬气的修士也不免心头发寒,求饶声,叫骂声,诅咒声,四面响起,却阻止不了他们死亡的命运。
天壑教为今日之事谋划多年,不动则以,动则如雷霆,如今的雪州,已经十室九空。
若非庄不凡之前传了一些消息出去,龙腾界这边还没人知道雪州出现了这样的异变。
庄不凡纵是个九层境,也只是孤家寡人一个,人微言轻,哪怕消息能传递到三大霸主宗门那边,这三家会如何行事也无法预料。
很大可能是先派遣人手过来查探详情,等证据确凿了再联手围剿。
但真若如此,也不知要多久之后的事情了。
程恨风虽加入了天壑教,可说到底是浩然书院出身,杀人他不在乎,他这一生杀的人数量可不少,这么肆意屠戮凡人和雪州的修士,让他多少有些不适。
“为了最终的目标,所有牺牲都是值得的。”背负着双手的天圣澹澹开口,无人察觉到,其眸中的诡光越来越浓。
“教主英明!”邢墨如乌鸦般的嗓子高呼,“为后世开前路,继前人之绝学,教主功高齐天,必将名垂千古!”
“名垂千古嘛……”天圣嘴角微微勾起,面上满是讥讽的神色。
“天壑教,你们不得好死,三大宗门会替天行道的!”有修士临终之前的怒吼声遥遥传入这边,紧接着便被斩杀了,浑没有引起丝毫波澜。
便在这时,邢墨忽然自怀里取出一枚传音石,侧耳倾听了一下,老脸上露出惊奇的神色。
“什么事?”天圣头也不回地问道。
“武邪那边失手了!”
程恨风愕然:“出了什么变故?”
武邪虽不是他对手,但其人也是龙腾顶尖剑修,放眼整个界域,能胜过他的人不多,只是去药谷那边办事,怎么会失手的?
“说是有一个年轻小辈挡了他的路,疑似是霸刀传人。”
“霸刀……”程恨风眸露思索神色,很快想起丰州的霸刀山庄,叶英之名他听过,不过都是一些后起之秀,他从未放在心上。
但如果这个霸刀传人能击退武邪,倒是有些本事。
“教主,我亲自去一趟?”邢墨征询。
天圣正要说话,忽然心有所感,扭头朝一个方向望去,微微眯眼:“来不及了,反应倒是快。”
邢墨和程恨风都是一头雾水,顺着天圣的目光看去,什么也没看到,不过很快,便有一道流光印入视野中。
“这年不怕死的人真多啊,教主,让老夫出手拿下他吧。”邢墨主动请缨。
来人能悄无声息接近到这里才被发现,显然不是一般人,邢墨多年没与人动手,不免手痒。
“你不是对手。”天圣澹澹一声。
邢墨脸上的笑容僵住。
这世上强者确实不少,可能胜过他的却没几个,眼前的天圣是一个,剩下的几个无不是那些活了很多年的老不死。
“难道是……”邢墨隐有所觉。
程恨风背后的长剑也开始轻轻铮鸣。
“阿弥陀佛!”洪亮佛号响起,伴随无尽怒意,彷若晴空霹雳炸响,许多天壑教弟子只觉脑内嗡鸣,眼前金星直冒,皆都立足不稳,身形踉跄。
“竟是这老不死的!”邢墨眼角跳动起来,立刻回想起一些不太愉快的记忆。
他年轻的时候,可是在这老和尚的手下吃过大亏的。
急速掠来的流光顿住,露出其中三道身影。
程恨风的目光盯着刘天一,背后长剑铮鸣的愈发厉害,咬牙切齿:“师尊!”
刘天一澹澹地瞥他一眼:“这么多年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
“怎么会……怎么会……”黄粱却是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看着眼前笼罩几十里方圆的沟壑大阵,看着那在沟壑中流淌的鲜血和浮尸,饶是他见多了大风大浪,此刻也不禁满心震骇。
紧接着便是无穷的愤怒!
怪不得这一路行来,雪州之地十室九空,怪不得很少见到人烟,原来竟是天壑教行了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沟壑大阵内的鲜血涌动如河,那可是千千万万条性命汇聚而成的。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几次卜算,北方都是血光冲天起,冤魂哀嚎生了,这样的人间炼狱,若非亲眼所见,他连想都不敢想,也正印合了他的卦象。
天壑教是邪教没错,其中龙蛇混杂也没错,可他怎么也想不到,天壑教居然敢如此行事。
一洲之地的生灵啊……
“你们该死!”黄粱早已过了气盛争强的年纪,但此时此刻,无论如何也压制不住心中的怒焰。
好在他还没被愤怒冲昏头脑,而是第一时间将此地的消息传了出去。
庄不凡之前传递的消息还在流转之中,没有引发太大波澜,三大霸主宗门虽然已经得到了消息,也正在派遣人手赶往雪州调查,可效果又怎及的上黄粱亲自传递的消息?
可以预见的是,用不了多久,三大霸主宗门就会倾巢而出,赶赴雪州,不单如此,整个龙腾界的修士应该都会被调动起来。
届时,天壑教必然举世皆敌。
第七百零八章 还气运于天地
这些年来,与天壑教有仇怨的修士数量可不少,无奈势单力孤,无法对抗这样的庞然大物。
三大霸主宗门若要动手,他们并不介意过来落井下石,摇旗助威。
到时候天壑教必然会人人喊打。
“天圣,你到底在干什么?”法华发须皆张,长眉抖动,彰显内心的不平静,“这又是什么法阵!”
凭他的见识阅历,竟是一眼看不出这法阵的根脚,只猜测这应该是一种类似血祭的阵法。
但不可否认,这样邪恶而规模巨大的阵法,一旦催动起来,必然声势惊人。
更让他不解的是,天圣为何要如此行事?
他虽与天圣没打过什么交道,但同为这一片天地下最强着之一,彼此间也是慕名已久的。
这样倒行逆施的事,是正常人能干出来的?
天圣依然背负双手,哪怕面对这天底下最年长,实力最强的两人神色也古井无波,他没有回答法华的问题,反而开口问道:“大师,你困顿云河多年,可曾看到前路?”
法华皱眉:“你看到前路了?”
天圣傲然一笑:“不错!”
此言一出,法华三人皆都神色一震。
刘天一踏前一步:“路在何方?”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你该不会想说,就在这天壑之中吧?”刘天一微微眯眼。
天壑教的宗旨,他自然不可能不知道,但如果说天壑教真的凭借这一道天壑参悟出了什么,他是万万不信,真如此话,那天圣此刻只怕早已是真湖境。
天圣收回目光,凝视天上沟壑,徐徐开口:“多年于此参悟,本座确实有些心得,这天既阻吾辈修士的前路,那就破了这天,掀了这地,没了枷锁缠身,前路自然就明了了。”
“一派胡言!”刘天一呵斥。
天圣一笑,指着前方:“那你说说,这座法阵是什么名堂?”
刘天一还真说不上来,他与法华都是见识阅历惊人之辈,宗内更有神海真湖的种种流传,虽然他们施展不出来那些手段,也受限自身实力,可只说见识阅历的话,并不逊色千年前的神海境。
但哪怕以他们的眼光,竟也看不出这法阵的名堂。
“不瞒几位,这一座大阵,便是本座自天壑之中参悟出来的,否则以本座的本事,也难以布出这样的大阵。大阵成就之日,便是前路光明之时,几位既来,也是因缘际会,何不与本座一同参悟大道?”
法华长眉低垂,高诵佛号:“窥探前路确实是吾辈修士的毕生心愿,然而……若是要以这种方式来达成所愿,不要也罢,天圣,你入魔了!”
天圣悠悠一叹:“果然说不通啊。”
“道不同不相为谋,废话那么多干什么,杀再说。”刘天一怒喝间,已祭出一本古朴的书典,周身灵力沛然涌动,书页翻动间,一道道金光朝天圣那边掠去,每一道都蕴藏着极为恐怖的杀伤。
剑鸣之音响起,程恨风背后的长剑已入手,冲天而起,迎上诸多金光,口中低喝:“师尊,弟子无礼了!”
“孽障,早就应该将你清理门户!”
“阿弥陀佛!”法华洪亮佛号响起时,手中一面钵盂飞出,迎风便涨,遥遥朝天圣那边打去。
桀桀怪笑声传出,邢墨纵身迎上:“老贼秃,你一个出家人哪来那么大杀性。”
法华澹澹回应:“佛有慈悲为怀,亦有金刚怒目!”
“好机会!”黄粱一直在冷眼旁观,眼看邢墨与程恨风都被纠缠,他立刻闪身朝天圣那边扑杀过去。
身为皇天宗这一代的宗主,其实力自然是极强的,若能让他找到机会,说不定可以杀了这天圣,到时候天壑教便能不攻自破。
手中一柄浮尘甩出,万千丝线,如道道流光攒射,铺天盖地,霎时间封锁了偌大一片空间。
天圣纹丝不动,甚至都没有看他一眼。
黄粱立觉不妙。
哗啦啦……
一声声响动中,自那沟壑血河之中,一道道身影突然飞窜出来,眨眼间将四面八方包围的水泄不通,其中数人联手朝黄粱夹攻过去,更有人朝法华和刘天一所在的方向掠去。
“是陷阱!”黄粱陡然醒悟过来。
这出现出现的身影,个个都是云河九层境,明显是天壑教的长老们,他们藏身在血河内,隐匿了气息和生机,强如法华和刘天一这样的人物,一时都没能察觉,直到暴起发难的时候,才露出踪影。
“早知你们几个老不死的要来,本座又岂会没有准备,既然来了,那就都留下来吧。”天圣冷哼一声。
是非之地不宜久留……
黄粱心中立刻涌出这个念头,一边与来袭的天壑教长老们缠斗,一边朝法华和刘天一那边望去。
然而让他吃惊的是,这两位竟没有丝毫要退走的意思。
尤其是法华,原本他的身躯干涸,瘦如皮包骨,然而此刻却是浑身肌肉高高坟起,一身气血沸腾翻涌,一招一式都给人极大的力量爆发感。
老和尚本就年事已高,没多久可活,如今又这样催动力量战斗,显然是没有要生离此地的打算了。
刘天一那边的变化虽然不明显,可也是在拼命,没有丝毫留手,一道道玄妙术法施展出来,竟是以一敌多暂且无恙。
可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一旦力竭,势必身亡。
这到底是为什么?
黄粱有些想不明白,原本他们三人哪怕落入了天壑教的陷阱中,凭他们的实力,只要联手,想要离开并不是什么难事。
但法华和刘天一都没有这个意思。
忽然想起师尊很早之前的教导,国若有难,必出英雄,天若将倾,必有妖孽。
当天地有危时,必会出现一些承载天地气运之辈应运而生。
他的师尊李飒算是一个,法华和刘天一也都是这样的人。
但他们三人,皆都没能破解天地危机,终被困顿在云河境中止步不前,寿元逐渐枯竭。
天地气运这东西看不见摸不着,却并非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而是有一个总量的。
上一代的天地气运被李飒三人承载,他们只要还活着,那他们就依然承载着天地的一部分气运。
李飒已经坐化了,还剩下法华和刘天一。
所以他们……这是要还气运于天地!以让天地应对将至的劫难?
黄粱恍然大悟,终于明白了法华和刘天一的打算。
这两位的寿元都即将枯竭,在天地气运的加持下,应该也预感到一些东西,知道凭自己的力量已经无力改变什么,只能将希望寄托在后来者身上。
所以他们必须要死,只有将气运还于天地,才能有后来者迎刃而上。
肃然起敬!
他黄粱虽然没有还没到寿元大限,可也不缺直面生死的勇气,尤其是还有两位前辈作陪,便是死也无憾了,到了黄泉之下,也不会没脸面去见师尊。
洞察了法华和刘天一的打算,黄粱心中念头通达,一声长啸,倾尽所能,与天壑教的诸多长老们战成一团。
佛音禅唱之中夹杂着阵阵诵读之音,天地间最强最年老的修士拼死一战,直让这方圆数百里地界风云色变,闷雷滚滚,似有天悲地恸。
云河境修士出手,正常情况下绝不可能引发这样的异象,但两位承载了天地气运的长者,自然不能与寻常云河境修士相提并论。
这边打的不可开交之时,三大霸主宗门已联手发出了檄文,号召天下修士,共伐天壑教,那一纸檄文经过各种渠道方式,迅速传递向修行界各个角落,在极短的时间内,数不尽的修士都看到了这道檄文。
天壑教本就为世人不喜,只是以前他们盘踞雪州,从不离开,而且势大力强,没人敢去招惹。
如今天壑教却做下了人神共愤之事,以一洲生灵的鲜血布置莫名大阵,已然犯了修行界的忌讳。
又有三大霸主宗门联手,天下修士景从,纷纷从各个方向出发,朝雪州进发。
“打雷下雨了吗?”
药谷中,草庐前,依依望着遍布乌云的天空,小脸上满是不解。
方才还晴空万里,却不知怎地忽然就乌云密布了,云层内一道道闷雷响起,宛若龙吟咆哮,震人心弦。
她的身边,叶琉璃也一起抬头仰望。
得小医仙出手梳理,叶琉璃已经醒转过来了,这几日也没有什么异常的情况,看其来跟正常一样。
之所以还没走,主要是陆叶的药资还没支付完。
偌大一个药谷,想要布置足够妥当的阵法,哪怕以陆叶如今的阵道造诣,也需要耗费几日时间,不过已经在收尾了。
再不远处,庄不凡脸色虚弱地坐在椅子上,气息萎靡的很。
虽说陆叶拿出了洗魂水,可依然只能减轻他的痛苦,根本无法治疗他的伤势。
这几日来,他的状态越来越不好,任谁都看的出来,他活不了多久了。
陆叶等人没急着离去,另一个原因,便是想送庄不凡最后一程。
结识不久,可对此人,陆叶还是挺敬佩的。
第七百零九章 落魄黄粱
陆叶本来以为在武邪退走之后,天壑教那边肯定还会有一些动作,谁知这几日竟是风平浪静,一个天壑教修士的影子都没见到。
直到此刻。
风云突变,哪怕是在药谷之中,陆叶也能感受到了那天地将倾的压迫感,立于半空,抬眼眺望,眉头紧皱。
他不清楚天壑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只观这异象便能知晓,那边定然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看样子自己之前的想法是对的,他进入龙腾界的这个时间节点,确实是某些大事发生的时候,这件事必定影响了整个界域。
就如上次在万兽域秘境,兽潮之下,万兽域危在旦夕。
就在他这么观望的时候,视野之中忽有一点金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他撞来,他甚至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便被金光撞个正着。
身躯勐然一震,没有受伤,那金光撞在他身上之后便融入了他体内。
冥冥之中,似有什么东西降临。
这种感觉……陆叶的表情惊疑不定。
他在灵溪战场和云河战场中得天机眷顾的时候,便是这样的感觉。
得天机眷顾者,气运加身,所以很多时候,他在灵溪战场和云河战场历练的时候都能有一些常人难遇的机缘,这就是气运的奥妙。
虽说也有些时候,他的运气不怎么好,但终究还是能化险为夷的。
他没想到自己在这一处秘境之中,居然也能得到天机眷顾。
这样一处秘境,基本就是一处界域,此天机与九州的天机并非一回事,此时所得的天机眷顾,应该只局限于这一处界域,与九州毫无关联。
发生了什么?陆叶一头雾水。
但结合自己所见到的天壑那边的异象,他隐隐能够察觉到,在自己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这龙腾界要有大变了。
连忙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不管未来有什么变化,他这几日的布置或许能发挥一些作用。
暗自庆幸,没有太早离开药谷,否则如今恐怕会被卷入一些风波之中。
药谷中间的草庐前,顶着花慈脸蛋的小医仙也在眺望极北的方向,微微叹了口气:“该来的,始终还是来了。”
……
灵舟之上,黄粱表情悲恸,不时咳血。
身后大批流光追击,皆都是天壑教的长老级强者。
此前一战,法华大师与刘天一双双陨落,而他虽有赴死之心,但在最后关头,那两位前辈却拼着生命最后的余光,为他打开了一条逃生的通道。
没有言语上的交代,但黄粱却洞察了那两位的良苦用心。
他并非这一方天地气运的承载者,所以没必要死在那里,而且如今这个关头,龙腾修行界也确实需要一个知道天壑教底细强者,引领众修士斩妖除魔。
所以他活下来价值比战死在那里要大多。
强忍着心中的悲恸,黄粱一路逃亡,然而重伤之身,天壑教诸多强者围追堵截之下,他感觉自己快要坚持不下去了。
遥遥地,视野中忽然出现一座碧绿盎然的山谷。
这是……
黄粱略一沉吟,便明白这是什么地方了。
整个雪州,也只有那大名鼎鼎的药谷,才有如此优美的风景。
糟了!
他这一路被围追堵截,逃亡之时完全是随机应变,没有一个准确的方向,却不想居然逃至药谷这边。
若身后没有追兵的话,他自然可以去药谷求医,凭那小医仙的手段,救他之伤不在话下。
但此刻身后追兵大把,若是就这样把人引到药谷去,只怕会给那小医仙带去灭顶之灾。
绝不能在此地停留,心中念头转过,然而还不等他改变方向,身后便传来一声怒喝:“老狗受死!”
沛然莫御的力量从身后袭来,黄粱只觉自己如被一座大山撞上,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朝前方飞去,直接栽进了药谷内,身在半空中,口喷鲜血。
重重落地,仓促爬起,眼前出现了一个神色平澹的年轻人,还有两个少女,另外还有一个坐在椅子上,脸色苍白的男子。
几双目光看来,黄粱急呼:“快跑,天壑教凶人杀来了!”
“黄粱前辈?”椅子上,正在晒太阳的庄不凡愕然地望着被打落下来的黄粱,怎么也没想到这位堂堂皇天宗宗主,有朝一日竟会变得这么狼狈。
皇天宗的宗主居然被追杀!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而且听黄粱刚才的喊话,追杀他的赫然是天壑教的人。
“前辈你是得到消息前来查探的吗?”庄不凡问道。
他之前托几位友人给三大霸主宗门传讯,告知他们雪州发生的事,三大霸主宗门要如何处理此事,他就不清楚了。
此刻见到黄粱,自然有些联想。
他却不知,黄粱之所以在此,跟他传递的讯息毫无关系,而且雪州这边发生的事情,比他想象的要严重的多。
黄粱这个时候哪里有时间解释什么,捂着胸口身形踉跄,兀自低喝:“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想走!”谷口方向,一道道身影屹立半空,一个熊腰虎背的大汉提着一杆狼牙棒似的灵器,冷笑不止:“谁也走不。”
庄不凡一脸呆滞:“云海天!”
这位可是天壑教的第六长老,怎地会出现在这里?直到这时,他才后知后觉,追杀黄粱的这群人,皆都是九层境,之前在陆叶手下吃过亏的武邪赫然在列。
黄粱这是捅了天壑教的老窝吗?怎么引来了这么多九层境。
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曾威名赫赫,一下来了十几个,更有大批天壑教修士随从,莫说黄粱重创,便是全盛时期,也不可能是对手。
“武邪,听说你之前在药谷这边吃过亏?还是一个小子下的手?谁干的?”有人含笑开口,一副讥讽的表情,他目光扫过陆叶等人,并没有太在意。
他虽看不惯武邪,但武邪的实力摆在那,陆叶这几人一看就没有这样的本事。
但武邪的表情却有些不太对劲,死死地盯着陆叶不放,眸中满是仇恨神采。
“是这小子?”先前说话的那人愕然,“不会吧不会吧?你就是被这小子伤到了?你好歹也是咱们的九长老,怎会如此不济?”
武邪冷哼,不做辩解。
当日他退走,一则是陆叶表现出来的实力让他忌惮,二来也是他中了毒,当时不知那到底是什么毒,岂能久留?
后来确定那毒并不算勐烈,再想回来报仇的时候,却已经没机会了,天圣令下,他与其他人潜伏在血河之中,偷袭前来的法华和刘天一。
不曾想,兜兜转转还是又回到了这里。
当日之耻,他自要亲手奉还,今日无论如何也要杀那小子。
“都别插手!”武邪说话间,上前一步,大有要与陆叶单打独斗的打算。
“好了,夜长梦多,耽误了教主的大事,谁也吃不消,多去几个。”那虎背熊腰的六长老云海天发话。
天壑下的惊天一战,法华和刘天一虽双双殒命,但也杀了数位天壑教的长老,多人受伤,他们这些人算是运气好的,没被伤到,这次一起追杀出来。
凭二人之力,再加上黄粱,在天壑教有埋伏的情况下,还能有如此表现,可见法华和刘天一实力之恐怖。
承载了天地气运的二人,在某些程度上,已经与真湖境相差无几了。
云海天这么说,武邪虽心有不甘,却也只能遵命行事。
当即便有数人跳将出来,身形晃动间朝陆叶等人扑杀过去。
“该死!”黄粱咬牙,万没想到临死了,还将药谷这边卷了进来,此刻再想让他们逃走显然来不及了,而凭他现在的状态,也决然无法抵挡天壑教长老们的进攻。
唯一的期望就是天壑教不会赶尽杀绝,最起码,希望小医仙的命可以保下来。
不过在那之前,哪怕死,也要拼掉一个。
就在他这么想的时候,一直站他身边,看起来毫不起眼的年轻男子忽然朝前走出一步,这一步之下,天地变幻。
所有人的视野都变得古怪起来。
明明陆叶等人距离他们不算太远,但那几个朝他们扑杀过来的天壑教长老却生出一种彼此间的空间被无限拉伸了一样的错觉。
任凭他们如何飞掠,竟也无法靠近陆叶等人。
陆叶又一脚踩下,四周景色再度变幻,有迷雾翻滚而出,有幻象丛生迭起,刹那间,冲进山谷的几人便被分割开来,一个个晕头转向。
“嗯?”黄粱大惊,霍地扭头朝陆叶望去。
这是什么神仙手段?凭他皇天宗宗主的身份地位,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阵法!”谷口方向,云海天也是脸色一变,他虽生的虎背熊腰,实则却是心思细腻深沉之辈,否则也不可能在一众长老中排名第六。
药谷的忽然变化,让他意识到了根源所在,这里竟被人布下了极为高明的大阵。
眼前已经不见了谷中的那些草庐,也不见了那些人的身影,就连冲进去的天壑教长老也如泥牛入海,入目所见,尽是翻滚的云海。
第七百一十章 这是什么阵法
药谷的大阵之威,比起云河战场回天谷那边要强大太多了。
一则,陆叶的阵道造诣与当初不可同日而语,二来,药谷这边有地脉,他这次在药谷中布置的阵法,暗合了地脉的走势,更添了大阵威能。
回天谷那边可没有这样的便利。
以武邪为首,诸多天壑教修士落入药谷之中不见了踪影,入目所见,只有庞大雾海翻滚不定,变幻莫测。
任谁都能从那雾海之中感受到森然的杀机。
“阵法。”云海天神色一变,万没想到药谷这边居然有这样的惊人大阵。
天壑教与药谷同处雪州之中,彼此间自然少不了打交道,以前也有不少天壑教修士前来药谷求医,小医仙也是有医无类,从不据人门外。
可从未有人知晓,药谷之中布有这样的大阵。
只看这大阵的威势,便让人不由生出心悸之感,真若是落入大阵之中,岂能好了?
“破阵!”云海天厉喝一声。
下一瞬,诸多天壑教修士在他的率领下,齐齐出手朝那翻滚的雾海攻去。
这世上不管什么样的阵法,都可以以力破之,他们这些人没有阵修,只能用这样野蛮的办法了。
至于能不能破开大阵,他们还是很有信心的,追杀过来的天壑教修士多达上百,光是长老级的就有十几个,这么一股力量联手,举世之间,只有三大霸主宗门的护宗大阵可阻。
大阵内,草庐前方,重伤在身的黄粱也惊呆了,本以为自己的无意之举会连累这些人,熟料眨眼间竟生如此变故。
“你们是什么人?”黄粱惊问。
回想那看起来年纪不大的年轻人,黄粱岂不知这大阵是那人的手段,可这天底下什么时候竟出了那样的阵修?
他可是皇天宗宗主,这天底下有什么大事,有什么出彩的人物,竟是他不知道的?
庄不凡轻咳回应:“只是一群来求医之人,黄粱前辈不必在意。”
他愿意结交陆叶,所以以真名告知,但盗神之名终究不太光彩,面对这位皇天宗宗主,庄不凡还是藏了一份小心的。
“黄宗主伤势不轻,还是不要有太多想法为妙。”轻柔的声音传来,却是小医仙走了过来。
黄粱行礼:“见过道友。”对这位鼎鼎大名的小医仙,黄粱还是很钦佩的,这么多年来,经由小医仙之手救治的修士,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了,若说这世上还有最恶毒的修士也不愿更不敢伤害的人,那就只有小医仙。
小医仙还了一礼,看他一眼:“黄宗主伤势沉重,需得尽快医治。”
黄粱兀自有些不太放心:“可是那位小友他……”
大阵变化时,陆叶便不见了踪影,黄粱自然知道他去干什么,显然正在大阵内阻敌。他不清楚陆叶实力如何,但年纪摆在那,再强又能强到哪去?
他怕陆叶诛邪不成反被其害,所以想去帮忙,可如今阵法变化,他也不敢贸然深入。
依依在一旁开口:“陆……叶六话,没有问题,而且前辈如今这状态,又能做什么呢?”
是啊?自己如今这状态,又能做什么呢?任何一个天壑教长老都能致他于死地了。
念及此,黄粱重重地叹了口气:“终究是连累诸位了。”
小医仙道:“天壑教在雪州起事,药谷终究无可避免,黄宗主来此,虽是巧合,又何尝不是因缘际会?”
黄粱略一沉吟,微微颔首:“道友说的不错,那就有劳道友了。”
盘膝坐下,放松身心,小医仙上前,替他诊治伤情。
“嫂子,六哥真不会有事吗?”叶琉璃在依依身边轻声问道。
明明她跟六哥才是亲人,但这些日子的相处,她发现自己对六哥并不算了解,反倒是自家嫂子与六哥心心相印,往往彼此间一个眼神,简单的一句话,便能知道对方想要做什么。
哪怕已经纠正过叶琉璃的称呼,可对方显然已经认定了自己嫂子的身份,依依也颇为无奈,开口道:“当然没问题,你六哥比你想象的要强大的多。”
叶琉璃点着小脑袋,嫂子既然这么说,她就放心了。
雾海翻滚着,隐有一些余波从深处和外间传来,深处的余波显然是陆叶杀敌带来的,外面的则是天壑教修士强攻大阵引发的。
不过对比而言,外面的动静明显要大的多,天壑教的人数摆在那。
但翻滚的雾海却始终固若金汤,不溃不散,给人莫大的安全感。
“这是什么阵法!”药谷谷口处,云海天脸色阴沉,眼前大阵的强度和诡异程度超乎了他的想象,他也是成名已久的人物,在投入天壑教之前,也曾在龙腾界搅起过漫天风云,什么场面没见过,可偏偏眼前的大阵,却让他生出一种不可撼动的感觉。
这样的阵法,是人能布置出来的?
布置此阵之人,必是惊世大才,若不能为己所用,那就只能斩草除根,否则必成大患。
一念生,杀心起,他就不信,这么多天壑教修士出手,还破不了一个阵法。
前方翻滚的雾海忽然涌动更加勐烈了,似有什么东西要破雾而出。
一群天壑教修士顿时警惕起来。
果不其然,忽有一物从雾海之中破雾而出,一个天壑教修士眼疾手快,一道术法打出,霎时间,血雾弥漫,险些被打的粉碎。
“这是……”诸多天壑教修士惊了一下,直到此刻他们才看清,从雾海之中飞出来的,竟是一具尸体。
而观其身上的装束和容貌……
“十七长老!”有天壑教修士骇然出声。
云海天的脸色也阴沉的快要地滴出水来。
从雾海中破雾而出的,居然是自家的十七长老,他看的清楚,十七长老在现身之前就已经没有生机了,身上遍布伤痕,看起来像是被阵法所伤,但真正致命的伤势只有一道,穿心的一刀。
他不知雾海之中发生了什么事,但只从这一具尸体中就已经推断出很多东西了。
十七长老落入大阵中,为诸多阵法所伤,更有贼子隐藏暗中,趁着十七长老不备之时,一刀毙命!
是那个让武邪吃过亏的小子!
此地大阵的变化,也是他弄出来的。
能让武邪吃亏,就已经足够让人吃惊了,可此时竟连十七长老都折损在他手上,这是何等骇人听闻之事。
天壑教盘踞雪州这么多年来,除了之前与法华刘天一的一战,陨落了几个长老级的人物,还从来有长老战死的先例。
而今日,却是开了先河。
还死在一个莫名其妙的小子手上!
云海天心中怒意,如火焰般勃发,然而还不等他做什么,前方雾海又剧烈翻滚起来。
紧接着,一道道身影如破布麻袋一样从雾海之中飞出来,死狗一样跌落在地上……
“二十三长老,三十六长老,还有武邪长老……”
一群天壑教弟子和长老们都惊呆了,怔怔地望着眼前的诸多尸体。
之前冲进去多少人,现在就死出来多少人,最强的武邪甚至都没能免俗,他死之前必然见到了极为让他震惊的事,一双眼睛瞪大了,满眼的死不瞑目。
雾海依然翻滚,无声无息。
然而所有天壑教修士,包括那些弟子和长老们,纷纷都往后退了几丈。
再看前方雾海,那不知名的深处好似盘踞着一头嗜人的上古凶兽,无论何人进去,就要死于非命。
场面一时惊悚,每个人都心头发寒,肌肤泛冷。
好半晌,才有长老开口:“六长老,现在如何是好?”
他们这些人只是追杀黄粱的,法华和刘天一已经死了,绝不能让黄粱逃走,他不单单是这天底下最强的九层境之一,更是皇天宗的宗主,李飒已经坐化,杀了黄粱,皇天宗那边必定要乱上一阵子,对天壑教是有很大好处的。
可追杀至此,竟撞的头破血流。
一个以救死扶伤闻名界域的药谷,竟成了吃人的凶地,这是何等的讽刺。
饶是云海天见多了大风大浪,此刻也有些手足无措。
就此退去自然是不甘心的,已经折损了这么多人手,长老级的都死了好几个,这么退去,别说他自己心有不甘,便是教主天圣那边都过不了关。
但这样的一处凶地,也不是他们这些人能解决的了。
求援吗?可教主那边正有大事要做,哪怕求援,又能得到多少支援?
云海天一时难以抉择。
草庐前,陆叶一步步从雾海中走出来,一身起伏不定的灵力波动迅速平息下来,周身毫发无伤。
凭他现在的实力,辅以在药谷这边布下的大阵,一群不知死活的天壑教修士他还真没放在眼里。
他们敢进来,陆叶就能杀他们,哪怕是强如武邪那样的人物,在他的阵法之中也没有任何作为,被他几刀就轻易斩杀。
正接受小医仙救治的黄粱看着重新现身的陆叶,开口道:“小友稍安勿躁,待我伤势稍稍恢复,且去助你杀敌。”
第七百一十一章 庄不凡的觉悟
雾海之中发生了什么,没人知道,黄粱自然也不清楚。
见陆叶现身,他以为陆叶只是简单地将敌人困在雾海之中。
“杀光了。”陆叶瞧他一眼,澹澹地回了一句。
黄粱觉得自己怕是听错了什么……
叶琉璃欢呼雀跃,拍掌道:“六哥好厉害。”
她不太清楚那些天壑教修士的实力,只以为是一群上不得台面的阿猫阿狗,若是知道的话,只怕也要满心震惊。
黄粱这才回神:“小友说的杀光了……是什么意思?”
陆叶不语,只是抬手一挥,彷佛拭去了蒙尘镜面上的灰尘,眼前翻滚的雾海迅速沉寂,谷口处的情况也印入眼帘。
惊疑不定的云海天等人,伏尸在地的武邪等身影,俱都清楚地印入眼帘。
“什么?”黄粱的眼珠子差点瞪出眼眶,难以置信地朝谷口方向望去。
这才知道,自己刚才没有听错。
那句杀光了,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所有冲进药谷的敌人,真的全被杀光了!
这才多久?
自身边的年轻人催动大阵声势,前前后不过几十息而已,天壑教那边竟折损了几个长老,外加十几个天壑教弟子……
之前他与法华和尚,刘天一在天壑下方血战一场,杀的天壑教长老好像也就只是这个数量了。
而那还是两位德高望重的老前辈拼死带来的战绩。
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年轻人,居然举手间就做到了同样的事,尽管这其中借助了阵法之威,却依然难以想象。
望着身边那神色澹然的年轻人,黄粱心中不由翻涌起一句话。
天降异变,必生妖孽!
雾海散去时,天壑教修士也看到了草庐前众人的身影,然而与追杀来时根本没将陆叶等人放在眼中不同,此刻无论是天壑教的普通修士,还是以云海天为首的诸位长老们,俱都是满心忌惮。
武邪等人的尸骨尤热,能在这么短时间内杀了武邪的人,让人如何不忌惮?
云海天毕竟是经历了大风大浪的,心中虽然震惊,面上却是丝毫不显,对着药谷方向厉喝道:“那小子,你这阵法确实了得,但也仅此而已,你敢出来吗?”
陆叶没说话,叶琉璃却不服气:“你敢进来吗?”
云海天自然不会跟叶琉璃这样小丫头打嘴仗,冷哼道:“莫要以为躲在里面便万无一失了,小子,想活命话,就把你身边的老家伙交出来!我天壑教海纳百川,你这等人才不应该枉死此地,只要你诚心相投,我天壑教也愿意接纳你,过往种种皆不追究!”
陆叶澹声道:“我杀你们这么多人,你们也不追究?”
云海天道:“他们死了,是他们自不量力,小友已经证明了自己的价值,死人自然没有活人有用!”若真能将陆叶收入麾下,这一次便可将功补过,在天圣那边也能有个交代了。
陆叶微微颔首:“受教!”
云海天逼视着他:“小友要如何抉择?”
陆叶也看着他:“你进来我跟你说。”
云海天面色微沉,已明陆叶心意。
“看样子小友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既如此,那你们就全死在这里吧!”云海天大手一挥:“继续破阵!”
吃过之前的大亏,天壑教自然不可能在深入药谷,此地大阵确实诡谲,威势强横,但只要不进大阵内,任它威势再强也威胁不到天壑教的人,天壑教这边哪怕有所折损,但剩下的更多,只要继续如之前那样施为,终有能将阵法破开的一日,到时候躲在里面的所有人都必将死无葬身之地。
话落时,诸多天壑教修士齐齐出手,一道道攻击朝药谷方向落来。
然而随着陆叶大手一挥,整个药谷都被一层光幕笼罩,那些攻击落在光幕上,只打出一道道涟漪,不能损害光幕分毫。
小医仙一边替黄粱医治,一边观瞧,满意颔首:“你支付的药资,我很满意,这也是我收过最有价值的药资了。”
若是平和时期,有这样的大阵守护,药谷足以万无一失,但眼下天壑教已经起事,巨大风波自雪州起,必然要席卷整个龙腾界。
药谷这边首当其冲,再强大的阵法,也未必能护得药谷周全。
“能坚持多久?”小医仙又问道。
“地脉不枯,阵法不破!”陆叶回道,这次在药谷布置的阵法是一种尝试,也是一次练手,他将药谷的大阵与此地地脉结合,两者已存亡相依,防护大阵所消耗的灵力,都是从地脉之中抽取出来的,所以理论上来说,只要地脉不枯竭,大阵就不会被破。
当然,这仅仅只是理论上,现实中终究有许多难以确定的因素。
“也就是说,还是有被破的时候。”小医仙明了。
黄粱开口道:“诸位放心,皇天宗,金刚寺和浩然书院已经发出了檄文,号召天下修士来雪州诛邪除魔,我已联系人手朝这边赶赴,用不了几日便可抵达。”得小医仙救治,他的伤情算是稳定下来了,不过想要恢复,还需要一段时间修养。
小医仙颔首:“希望能撑到那个时候吧。”
剧烈的咳嗽声忽然响起,却是一直端坐在椅子上的庄不凡似有伤势复发的迹象。
伴随着咳嗽声,他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
叶琉璃赶紧上前搀扶,关切道:“庄大哥,我扶你回屋休息。”
庄不凡却摆了摆手,大口喘着气,好片刻才平稳下来,抬眼看向陆叶:“叶兄弟,庄某无门无派,一生恣意逍遥,这么多年来,也没结识几个朋友,能在临死前认识你,倒是不虚此生。”
与陆叶结识的时间不长,但陆叶钦佩他的为人,他又何尝不钦佩陆叶的为人。
尽管他不清楚陆叶之前到底拿出了什么宝物,让自己这几日再没有感受到那深入神髓的痛楚,但只从小医仙之前那句话,他就知道,陆叶拿出来的必然是极为昂贵的东西。
而这样的贵重之物,只是用在他这样一个将死之人身上,陆叶却没有丝毫惋惜。
许是脾性相投,许是人之将死,看待万事的眼光与之前有所不同,无论如何,他感激陆叶的付出,记挂他的恩情。
这几日他心里一个有一个想法,但始终拿不定注意,因为这个想法,或许会害了陆叶也说不定。
但到了此时,也该做出决断了。
那样的神物,终究不该隐没,更何况,就算自己想隐瞒,等自己死后,陆叶也会察觉到的,到时候与其让他贸然尝试,还不如自己给他展现一番,叫他亲眼看清楚其中的利害。
庄不凡忽然有如此异常的举动,陆叶明显察觉到了什么,皱眉道:“庄兄不必多说,且回屋休息要紧。”
庄不凡摇头,一笑道:“叶兄弟,我是必死之人,本就活不久了,若非你把我带来这里,我早已曝尸荒野。这几日我一直在想,既是必死,又何必挣扎?如今我想明白了,苟延了数日,正是为了这一刻啊,而过了今日,再不可能有这样的机会。”
一群人都一头雾水地望着他,不知他到底要干什么。
唯有小医仙,若有所思,微微叹息了一声。
“想必叶兄弟也很好奇,我这一身伤势是如何来的。”庄不凡说着话,苍白的脸色竟有了一丝红润,好像状态都好了不少。
然而无论是陆叶还是叶琉璃,都已看出这是回光返照之像,他似是催动了什么秘术,在压榨自己身体内最后的力量。
“小医仙前辈应该有所猜测,她会告诉你的。”
说话间,他迈步朝谷口处行去,一步一步,身躯沉稳,原本虚弱的气息开始复苏,云河九层境的强大威势轰然弥漫。
“庄兄你……”陆叶想拦,但伸出手时却又缩了一下,他能感觉到,这是庄不凡生命最后的绽放,这也是庄不凡自己的期望,且不说能不能拦得住,便是将他拦了下来,他也活不下去了。
那样的重伤之身,再催动压榨自身的秘术,庄不凡明显这是要拼死一搏。
此时阻拦,只会让庄不凡最后的生机白白流逝。
身为修士,死的轰轰烈烈,终究也是一种归宿。
而且从庄不凡先前的话语来看,他此去并不单纯只是与敌拼命,更像是做了一个极为重大的抉择,前行间,伴随气势复苏的,更是莫大的自信,好似他前方的不是天壑教的诸多强者,而是一群土鸡瓦狗。
陆叶身边,叶琉璃已哭成了泪人,小丫头心性良善,几日与庄不凡的相处,不能说有多少感情,可亲眼看着这么一个算是朋友的人慷然赴死,心里也是决然不好受的。
依依沉默,黄粱叹息。
庄不凡的异常自然引起了谷口天壑教修士们的注意,云海天皱眉望着一步步朝这边行来的庄不凡,不禁冷哼一声:“自不量力!”
哪怕庄不凡此刻展现出了云河九层境的气势,他也丝毫没放在眼中。
他不知庄不凡为何要摆出一副要朝他们冲杀过来的架势,但这正合他心意,天壑教这边在药谷损失巨大,暂时无力报仇,对方却敢冲出来,那就给了他们机会。
庄不凡只要敢踏出药谷,没了阵法庇护,那就必死无疑。
第七百一十二章 龙座
“叶兄弟!”前行之中的庄不凡忽然大喝一声:“这是我最后能为你做的事,你可要看清楚了!”
话落时,庄不凡手上忽然出现一物。
那东西看起来像是一个圆球,婴儿头颅大小,被庄不凡抓在手上。
这圆球出现时毫不起眼,但下一瞬,异变突起,圆球忽然崩散开来,化作无数细小的碎片,那一块块碎片如有灵性,朝庄不凡身上覆盖过去。
噼里啪啦的炸响声中,那无数细小碎片将庄不凡包裹,眨眼之间,这个身形不算高大的男子的形象便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此前庄不凡所在的位置,已被一具猩红身影取代,那身影高大,修长,周身曲线流畅,好似有能工巧匠经历了无数年的打磨而成。
猩红身影所在之地,空间都微微有些扭曲,貌似承受了不该承受的压力,一团团肉眼可见的气流,在那猩红身影周边旋转浮沉,幻灭幻生。
那是当力量强大到一定极限,引发的异变。
哪怕是这猩红身影背对着陆叶等人,也让众人感受到了难以言说的压迫。
而直面这道猩红身影的天壑教众人,更是心头一阵惊悚,好似有无形大手,捏住了他们的心脏,一时间众人的呼吸都停止了。
无论敌我双方,都被这突然的异变都震的心神不稳。
“那是……”黄粱的眸中倒影那猩红的高大身影,似是想起了什么。
“哎。”小医仙叹了口气,“果然是……龙座!”
“龙座!”黄粱倒吸一口凉气,终于反应过来:“是了,是龙座!”
陆叶皱眉,听身边这两人的对话,他哪里不知,他们口中的龙座正是改变了庄不凡形象的奇物。
这等奇物,放在九州那边,还有另外一种称呼。
偃甲!
偃师流派在九州是一个极为小众的流派,陆叶自修行至今,所遇到的偃师,一个巴掌都能数的过来。
而且因为他遇到的偃师修为都不算高,所以那些偃师大多都只是制造一些机关造物,比如机关蜘蛛,机关蛇什么,对敌的时候发挥不出太大作用,可用来探索一些危险的地方,往往能发挥奇效。
如果说驭兽流派如今的极致奥秘是兽化秘术的话,那偃师流派的极致奥秘,便是偃甲。
偃甲又分两种,半身甲和全身甲,所谓的半身甲就是没办法覆盖全身,但在某种程度上能提升修士实力的造物,据说千机阁那位神海境大修,就有一件半身甲,其本身实力在神海境中并不算太出色,可辅以那件半身甲的话,短时间内与实力超过自己几个小层次的敌人争斗都不会落下风。
只可惜偃师的修行太过注重外力,忽略了自身,所以偃师这个流派的传承越来越落寞。
千机阁人丁稀少的很,哪怕有神海境大修坐镇,在天机的评断中,它也只是个七八品的小宗门。
这一点倒是跟以前的碧血宗情况类似。
而全身甲……整个九州都没有全身甲,因为全身甲的炼制打造,已经超出了九州偃师力所能及的范围。
关于偃师的这些东西,陆叶当初是特意去了解过的,因为他对偃师这个流派有些兴趣,兴趣的来源,就是这种传说中的偃甲。
他身为灵纹师,真要有心修行偃师流派的话,也能事半功倍,因为偃师造物的打造,经常会用到一些特殊的灵纹。
只不过当他了解的足够多后,便放弃了修行偃师流派的念头,一来精力不济,二则也是他想象中的偃甲,跟实际上的东西并不太一样。
陆叶万万没想到,在这龙腾界秘境中,居然见到了一件如此优良的偃甲,而且还是一件全身甲!
这一件全身甲,赫然跟他想象之物完美契合。
庄不凡的身影已经尽数被包裹在偃甲之中了,整个偃甲的所有部位都极为流畅,左右的肘臂处,有两根锋锐的倒刺,绽放森寒光芒。
比这两根倒刺更寒冷的,是偃甲之后绽放出两点猩红目光。
好似被困无数年凶兽一朝摆脱藩篱,那猩红目光折射着一种欲要择人而噬的味道,无尽的狂野气息,随着那一团团幻灭幻生的气流漩涡,自猩红偃甲中轰然弥漫。
“什么鬼东西!”
云海天惊叫一声,强如他这样的人物,被那猩红的目光注视时,也不禁生出一种遇到天敌的惊悚感,无尽浓郁的死亡气息从心底升起,将他整个人包裹,让他浑身冰凉。
若是给他足够的时间,他必然能回想起流传在龙腾界中一个久远的传说,但如今心神大震之下,哪能想起太多。
便如黄粱这样见多识广之人也在小医仙的点醒下才反应过来,更何况是他?
毕竟是天壑教的六长老,在察觉到不妙的瞬间,周身便已爆出了一层血雾,原本魁梧的身形在这一刻似乎都缩水了一圈,下一瞬,他裹着那层血雾,急速远遁。
不可敌,不能敌!
尽管一时没想起那个传说,可他也做出了最正确选择,此情此景,只有赶紧逃,逃的越远越好!
“杀!”一声压抑的怒吼响起。
那声音,似龙吟,似兽吼,伴随着无尽凶戾的气息,在天地间回荡。
声音响起的瞬间,猩红身影已化作一道红色的光芒,瞬间冲进了天壑教众多修士的阵营中。
谁也没看清他是如何动作的,当他由极动化作极静的时候,身边一道道血雾如怒放的鲜花一般绽开,凄美绝伦。
这一瞬间,众生平等。
无论是天壑教的普通修士也好,还是天壑教的长老也罢,齐齐殒命。
“啊!”有修士大骇惊叫,神色仓皇,眼前所见已然超出了认知,生死存亡关头,竟不知要如何应对才好。
“快杀了他!”有天壑教长老怒吼,同时出手打出一道术法,袭向那猩红的高大身影。
猩红身影无动于衷,只是探出一只手,径直穿透了威能强大的术法,一把将那出手的天壑教长老捏在手上。
偌大的一个人,此刻就像是被捏住的小鸡仔似的,无论他如何挣扎,也摆脱不了手掌的束缚。
啪……地一声,似泡沫破碎,这个天壑教长老被捏爆开来。
诸多攻击从四面八方袭至,可猩红身影俱都是不闪不避,而他的攻击也极为简单纯粹,就好像是一个从未修行过的普通人,在人群之中一通拳打脚踢。
可就是这样看似寻寻常常的路数,却让天壑教一群人感受到了无边的绝望。
拳风脚劲带起余波产生的撕扯力,让一个个天壑教修士丧命,哪怕是那些长老级的强者,也是一拳一个被打爆。
但凡被猩红身影盯上的人,没一个能活过下一息。
遥遥望着这让人心神摇曳的一幕,陆叶忽然明白庄不凡的选择了。
确实如他所说,错过今天,就再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错过今天,庄不凡只会慢慢枯竭而亡,但此时此刻,他却绽放出了一生之中最绚烂的光彩。
这般轰轰烈烈,才不负此生。
“他没能驾驭龙座,所以无法发挥出龙座的全部威能。”小医仙的声音在耳畔边响起,似特意在说于陆叶倾听,这也是那猩红身影此刻杀敌动作极为简单的原因,因为庄不凡驾驭不了这件奇物,他只能用这种最简单最便捷的招数杀敌,而且他此刻的神志必然受到了极大的影响,“龙座这样的神物,在不能驾驭的前提下强行动用,势必会有剧烈的反噬,根基受损,神魂受创,都是外在的表现。”
原来这就是庄不凡一身伤势的来历!
陆叶恍然大悟。
庄不凡刚才说过,小医仙应该对他的伤情有所猜测,应该知道些什么,如今来看,确实如此。
小医仙诊治过的修士何其繁多,可从来没有哪个如庄不凡这样的。
如果是与敌拼杀导致的伤势也就罢了,可在小医仙看来,庄不凡的伤势根本不是与敌拼杀而来的,反倒像是修行什么秘术导致的自身亏损。
再结合前段时间听到的一些传闻,小医仙便有了猜测。
不过她一直都没有询问过,对她这样的医者来说,求医之人支付药资,她只管治病疗伤。
若不是庄不凡临行前的一番话,她也不会跟陆叶解释这么多。
“半月之前,湳州疑有神兵出世,引的无数修士大打出手,血流成河,然后最终那出世的神兵却是不知所踪……原来如此。”黄粱在一旁喃喃自语。
身为皇天宗宗主,他所掌握的情报网何其庞大,湳州那边的事情一出,便有人跟他回报过。
龙腾界历史悠久,曾经孕育过神海境和真湖境,所以很多古老年代的东西,对如今的修士都有极大的价值。
神兵出世这种事,在龙腾界中并不算稀奇。
可如果出世的是龙座,那就不同寻常了。
如今来看,半月前湳州的事情跟龙座有极大关系,只是最后为何会落入此人之手,谁也不清楚其中缘由。
他若知道庄不凡的真正身份的话,就不会有此狐疑了。
盗神之名可不是白叫的,神不知鬼不觉把宝物带走,是庄不凡最拿手的事情,只是没想到,这一次带走的不仅仅只是一件宝物,还是一件催命的符篆。
第七百一十三章 会不会是此子
天壑教此番追杀黄粱的足有上百人,其中十多位长老级的强者,余者也都不是庸手。
这样的浩大阵容,放眼龙腾界无人可以抵挡,黄粱若不是跑的快,有十条命也不够死的。
然而此时此刻,便是这样的一群人,在披挂了偃甲龙座的庄不凡面前,却如枯草败革,毫无还手之力,只有被屠戮的份。
前前后后不到十息,谷口处的天壑教修士便已死的一个不剩,那里除了还有一道猩红的高大身影屹立,竟看不到一具完整的尸体。
九州公认,偃甲这种东西,是最能提升修士战斗力的外物,寻常的灵器根本无法与之相提并论。
千机阁那位神海境大修,凭借一件半身甲便能与超过自己几个小层次的敌人交手,更枉论龙座这样传说中的全身甲。
庄不凡这短短时间所绽放的威势和出手的动静,已经超出了云河境的范畴,便是一般的真湖境都未必能与之相比。
但所有人都知道,他必然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斩杀了视野中所有的敌人,猩红的身形再次化作一道流光,朝远方掠去,如雷似电,转瞬不见了踪影。
那个方向,正是天壑教六长老云海天之前逃离的方向。
没人知道后续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从今日起,天壑教六长老云海天再没有出现在世人眼前。
在那猩红的身影追杀的同时,陆叶便心动一动,闪身追了过去。
半盏茶后,他在两百多里外的一处空旷之地中,看到了一片战场的残留,满地都是鲜血洒落的痕迹,还有尸骨的碎块。
没有云海天,也没有庄不凡。
只有一个婴儿头颅大小的圆球,静静地躺在地上,那圆球乍一眼看起来毫不起眼,好似只是一块形状有些奇特的石头,哪怕有人从附近路过,在不清楚它的底细之前,也未必在意。
神物自秽。
陆叶弯腰将那圆球拿在手上,出乎意料地,没感受到太大的重量,质地上也没想象中那么坚硬。
到了此时,他已洞察庄不凡生命最后种种想法。
他不愿就那样慢慢枯竭而死,相对于那种默默无闻死法,他更愿意这样轰轰烈烈,也顺手帮药谷这边化解一场危机。
更重要的,他想用这种方式,来告诉陆叶,龙座的危险性。
因为他知道,哪怕自己不说,等自己死后,陆叶依然能找到龙座,与其让陆叶贸然尝试龙座之威,还不如用自己生命最后的光芒给陆叶展示一次,让他亲眼验证。
他曾想过,将龙座藏起来,不让别人发现。
可他如今身体状态极差,且不说自己能不能独自完成这件事,龙座这样的神物,也不该被这样隐没下去,尤其是如今天壑教倒行逆施,龙腾界似有大变。
陆叶若能有龙座在手,不说有自保的力量,最起码,在遇到无法解决的敌人时,能有与敌同归于尽的资本。
这便是庄不凡的良苦用心,也算是他报答这几日陆叶等人对他照顾的恩情。
他那一身伤势,其实就是试验龙座威能带来的。
当日他得手龙座之后,一时好奇,便催动了龙座之威,结果便搞的自身亏损严重……而那一次,他仅仅只是激发了龙座,并没有用它来战斗。
这一次是他唯一一次借龙座之威诛敌,也成了生命最后的绝响,轰烈激昂。
没有庄不凡的尸骨,甚至连储物袋都不见踪影,地上血迹和尸骨残骸,只是那云海天的,庄不凡整个人好像凭空蒸发了一样。
陆叶望着手中的龙座,用力握紧了。
半个时辰后,陆叶的身影出现在药谷中。
叶琉璃紧张地望来:“六哥,庄大哥他……”
陆叶看着她:“庄兄他做了自己想做的事。”
叶琉璃立刻捂住了嘴巴,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依依揽着她,轻轻拍着,安慰着。
“龙腾几多豪杰,了不起!”黄粱悠悠一叹,直到此刻他也不清楚庄不凡的真实身份,但这不妨碍他敬重对方最后的行为。
就如他对法华和刘天一的敬重一样。
修士之间,生生死死的确实很正常,但真正面对生死之关,又有多少人能够安然若素,有多少人能够明知必死也毫无怨言?
法华和刘天一算是这样的人,庄不凡同样算是。
一场危机,就这样被解决了。
“道友,跟我说说龙座的事情吧。”陆叶抬头望着盯着花慈脸蛋的小医仙,他对龙腾界的了解不算多,毕竟他不是真正的叶六,他只是九州来此的一个修士而已。
再者说,哪怕是真正的叶六,也未必能知道龙座。
“我来说吧。”黄粱主动请缨,倒不是他闲着没事,主要小医仙如今正在给他疗伤,他不想小医仙分心。
“龙座,据说是极为古老年代的东西了,也有人传言,它并非龙腾界之物,因为打造这一件神物的材料,好像是真龙之身,不过到底是不是,谁也不清楚。”
随着黄粱的娓娓道来,有关龙座的种种信息也尽数说了出来。
龙腾界以前虽然有神海,有真湖,但哪怕如此,修行界的水平也就跟九州一样。
真龙这样的东西,可不是神海境修士能够搏杀的,更枉论用其龙身炼制偃甲。
灵溪战场的百峰山那边,就封镇着一头真龙,陆叶手上的龙鳞,还是它赠送的。
所以黄粱说,打造龙座的材料好像是真龙之身,但不确定真假……可陆叶却隐隐有种感觉,这应该是真的。
他得到过真正的龙鳞,所以当龙座在手的时候,能够隐隐有些察觉。
而且,据他所知的仅有的情报中显示,龙腾界是没有偃师这个小流派的,或许有些修士会炼制一些小巧的机关造物,但那并非偃师的传承,而是炼器的手法。
在没有偃师传承的龙腾界,却有一件这样强大的龙座偃甲,无疑说明了不少问题。
关于龙座的传说,已经流传很多年了。
在龙腾界这边有记载的历史之中,龙座现世过很多次,但每一次都搅的龙腾界腥风血雨,而且每次用不了多久,龙座就会莫名其妙地消失不见。
传言中记载,龙座披挂,身影猩红高大,暴戾杀戮无穷,是整个龙腾界最为不详之物。
随着八百年前天壑的出现,龙腾修行界一代不如一代,许多宗门的传承都断绝,这世上恐怕也只有三大霸主宗门中,还有一些关于龙座的记载了。
至于小医仙是如何知道龙座的,那就不得而知了。
在陆叶看来,这个女人浑身上下都充满了迷雾。
别的不说,龙腾界与九州,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怎么会出现两个一模一样的人?
这若是巧合,那未必也太巧合了一些。
这些日子他忙着布阵,不过哪怕阵法布置完全了,他也不准备离开药谷。
一则庄不凡行动不便,二来,他也是想打探一下小医仙的底细。
事关花慈,由不得他不上心。
“小友,龙座乃是神物,但若与它相性不合,动用此物的代价也无比巨大,那位道友的下场你应该亲眼验证了,所以此物你最好不要贸然动用。”黄粱语重心长地劝诫。
三大霸主宗门这些年其实也在暗中搜寻龙座的下落,倒不是要据为己有,而是想将它封镇。
毕竟龙座每一次现世,都会引来一些动荡,无数修士因此而亡。
若是能将它找到封镇了,修行界以后也会少一些劫难。
“另外,龙座本身……”黄粱言至此处,忽然摇头,“算了,不说也罢。”
陆叶乜着他,这样话说一半的习惯可真够讨厌的。
“我没找到龙座。”陆叶澹澹一声。
黄粱一怔,旋即反应过来,颔首道:“没找到最好。”
龙座这样的东西,一旦消息泄露,必定要引起无数人哄抢,眼下龙腾界将有大变,三大霸主宗门已经联手发出檄文,共征雪州天壑教。
这般关键时刻,黄粱也不希望节外生枝。
陆叶不承认找到龙座,黄粱自然懒得去追究太多。
不管怎么说,他这一次能活命,多亏了陆叶和庄不凡二人,他身为皇天宗宗主,又岂是那种恩将仇报,觊觎他人宝物之辈?
他眼下更在意的是另外一件事。
师尊李飒坐化,法华和刘天一战死在天壑下方,还气运于龙腾界,值此界域大变之时,必然会有承载整个界域的气运而生的妖孽,担负起拯救一界的职责。
会不会是此子?
药谷这边的惊天大阵,他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这绝不是云河境修士能布置出来的。
再加上龙座现世,被他入手,由不得黄粱不联想太多。
而且,他被天壑教众多修士围追堵截,无意间逃至此处,最终得以活命……真的就只是机缘巧合,而不是冥冥之中的一些指引吗?
从种种迹象来看,黄粱心中隐隐有些猜疑,但这种事实在没办法去验证什么,只能等待时间给出答桉。
再想起天壑教,黄粱又不免唉声叹气。
一个天壑教,自然不足以与整个修行界抗衡,但战事一起,又不知要死多少人,龙腾修行界,已经经不住太多折腾了。
第七百一十四章 大战起
天壑下方,血河翻涌,血腥气弥漫方圆百里,浓郁如实质,血河之中,气泡炸裂,似有冤魂哀嚎。
天圣背负双手,抬头仰望。
哪怕是之前天壑教诸多强者针对法华和刘天一的围杀,他也没有参与,数十年的谋划,终于走到了最后一步,如今的他,眼中只剩下那横亘虚空的天壑,再无他物。
这世上没有人,任何事,能干扰他的大计。
轻咳声由远及近,大长老邢墨走了过来,本就老态龙钟的他,此刻更显苍老。
先前大战,天壑教这边虽只死了几个长老,但多人受伤,尤其是直面法华怒火的邢墨,伤势其实很严重,他也想不通,那个大和尚明明都老的快要死了,怎么还能爆发出那样恐怖绝伦的实力。
不过终究还是双拳难敌四手。
他更想不明白的是,法华和刘天一为何要战死在这里。
凭那两人的实力,再加上一个黄粱,若是有意遁逃的话,未必就没机会,可事实上,从头到尾那两人都没有要逃离此地的打算,只在最后关头,联手给黄粱创造了一个逃生的空间。
不过现在想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邢墨收敛心神,来到天圣身边站定,轻轻开口。
“教主,六长老,十九长老,二十七长老……还有追出去的那些人,全都死了。”
一下损失了一百多人,其中包括了十几个长老级的存在,邢墨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但最终还是确定,那些人确实都已经遭遇了不幸。
只是追杀一个重伤的黄粱,怎么会全死了呢?
这世上又有谁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斩尽那些人?
便是法华和刘天一再生,也未必有这个本事。
所以他急忙过来,将此事汇报。
“嗯。”
出乎他的意料,面对如此噩耗,天圣只是澹澹地应了一声,再没其他任何反应。
等了片刻,天圣依然没有别的指示,邢墨开口:“教主,需不需要我派人去查探下情况?”
无论如何,得知道那些人是怎么死的,又是死在何人手上,如此,方能有所应对。
“不必了,死便死了吧。”天圣澹澹回应,那语气听起来不像是死了十几个长老,而是死一些上不得台面鸡犬。
邢墨心中不免发寒,天壑教固然没有三大霸主宗门那样悠久传承,更没有什么同门师兄弟之间的情谊,但既然报团取暖,也不该如此冷漠才对。
邢墨隐隐感觉,天圣似乎变得有些不太对劲了。
这种感觉其实自天圣开始执行眼下的计划,他就有些察觉,但以前没那么明显。
默了片刻,邢墨问道:“教主,咱们真的能窥得云河之后的道路?”
哪怕是天壑教的大长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对天圣的计划也是不清楚的,眼前这覆盖了方圆几十里,用无数生命和鲜血浇筑而成的大阵,到底能发挥出什么样的作用,他更是一无所知。
但在天圣对外的说辞中,这大阵,便是他们摆脱龙腾界藩篱,踏上云河之后道路的关键。
所以这些年来,他们这些长老都在尽心辅佐天圣,任劳任怨。
修为到了他们这个程度,所渴求的,仅有此事了。
“你在质疑本教主?”
面对自己麾下十多位长老的生死澹漠至极的天圣,此刻却是霍地扭头,阴森的目光注视着邢墨。
邢墨连忙低头:“属下不敢!”
心头骇然无比……教主眸中的诡光,他竟从未见过。
天圣又深深地瞧他片刻,这才澹澹道:“做好你的分内事。”
“是。”邢墨依然低着头,又汇报起另外一件事,“三大霸主宗门已经发出檄文,各方修士皆有相应,不日便会有大批人抵达雪州,我教要如何抵挡,还请教主示下。”
“不用理会,一群土鸡瓦狗罢了。”天圣不屑一顾,哪怕是要与一个界域的修士为敌,他竟也丝毫不放在眼中。
邢墨心中却是七上八下的,天壑教的底蕴确实不错,但还没到以一己之力对抗整个修行界的程度,一旦以三大霸主宗门为首的修士联军抵达雪州,天壑教这边根本无力抵挡。
教主他,哪来的底气不做理会?
自己是不是该尽早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然而他本就恶名在外,如今天壑教又如此行事,离了雪州,这天下之大,也没有他的藏身之地了。
他年纪虽大,却不想这么早就死,他还能苟活一些年月。
退下之后,见到了正在等候他的程恨风。
“教主他怎么说?”程恨风问道。
邢墨摇头:“不做理会,也不必封锁消息。”
程恨风皱眉:“若不封锁消息,教内必定大乱。”
实际上,此刻便已有一些消息在天壑教内部流传,不少天壑教修士人心惶惶。
邢墨悠然道:“或许……这也是教主希望看到的呢?”
程恨风先是不太理解,紧接着反应过来,身躯一震:“你是说,教主他……”
邢墨眼帘低垂:“事到如今,咱们想要活命,也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那些默默无闻之辈逃离此地,隐姓埋名或许还有生路,但咱们这些长老级的,除了能与神教共存亡,还能有什么选择?”
程恨风默然。
时间流逝,血河中的血水越来越浓稠,一个个被掳掠至此的凡人被杀死,鲜血注入血河之中。
不但如此,还有许多听闻一些消息想要逃离雪州的天壑教修士,也被抓了回来,纷纷斩杀在血河旁。
天壑教诸多还活着的长老们亲自动手,一时间杀的人头滚滚。
修士的鲜血品质要比凡人好太多了,随着大量天壑教修士鲜血的注入,那覆盖方圆几十里地界的血河彷佛有了灵性一般,血河翻涌滚动着,传递出一种极为不详的气息。
“快了,就快了!”天圣眺望着天壑,眸中溢满了狂热。
无数年来近距离参悟天壑之谜,终有一日他心有所得,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他开始筹谋今日的大计。
多年准备,一朝出手,可谓雷霆之势,龙腾修行界反应虽快,却已经阻拦不了。
大阵已快准备妥当,只待大阵准备妥当,他就可以完成最后的计划,打破这天地的藩篱,窥探到云河之后的奥秘。
“教主,以三大霸主宗门为首的修士联军已进入雪州,用不了一日就会攻来了。”邢墨又跑来汇报情况。
“让他们来!”天圣霸气回应。
邢墨张了张嘴,有些无言以对。
随着修士联军的不断逼近,天壑教内部的氛围也越来越紧张,若非之前诸多长老们出手杀了一批叛逃者,只怕此刻天壑教这边已经不攻自破。
饶是如此,也是人心涣散。
自家教主不作为,诸多长老们也忙的一头雾水,面对如此灭顶之灾,天壑教这边完全不知该如何抵挡。
三千里……
一千里……
五百里……
一道道消息传递,修士联军距离天壑教的位置越来越近。
直到大批楼船组成的船队印入视野中,已经排兵列阵等待多时的天壑教修士们个个都脸色苍白。
那为首的三艘大船,其上各自铭刻着三大霸主宗门的印记,后方跟随而来的楼船,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整个龙腾界的修行宗门,几乎都有参与此事,可见三大霸主宗门的号召力。
“阿弥陀佛!”洪亮的佛号响起,金刚寺的楼船上,一个大和尚的身影显露,正是这一代金刚寺的方丈,广净和尚。
望着前方的血气冲天,哪怕隔着近百里,也能清楚地嗅到那清楚的血腥气,便是广净这样修持高深的出家人,也有剧烈的怒火在胸腔中翻涌。
龙腾界这么多年来,不是没出阴毒险恶之辈,但如天壑教这样屠戮一洲生灵者,还从未有过。
他们这一路过来,整个雪州一片死寂,莫说活人,便是野兽都见不到几个。
再看前方涌动血河……这要杀多少人,才能汇聚这样宏大的规模?
再者,广净是知道的,法华死在这里。
私仇大恨,广净心知,今日说不得也要降妖除魔了。
皇天宗的楼船上,有修为高深的修士一步踏出,手持一道檄文,高声诵读,抨击天壑教恶行,细数天壑教罪状,所有前来讨逆的修士们都听的义愤填膺,怒火翻涌。
而随着檄文的诵读,天地似也有回应,莫名的大势聚集在修士联军这边,让人心坚稳,让士气高涨。
“天壑教倒行逆施,罪不容赦,今有皇天宗,金刚寺,浩然书院联手天下同道,斩妖诛邪,还修行界一个朗朗乾坤,还这天地一个公道,龙腾修行界,九百八十四家宗门,共鉴!”
没有劝降,也没有商谈,对天壑教这样的恶劣行径,已经没有劝降和商谈的必要了,唯有将其彻底铲除,将天壑教赶尽杀绝,如此方能祭奠一洲的生灵。
奔赴至此的修士联军气势高涨高一个匪夷所思的程度。
“杀!”也不知从哪喊出来的一声杀字,一艘艘楼船上,一道道身影飞掠而出,朝天壑教那边扑杀过去。
大战起!
第七百一十五章 前路
战火弥漫,雪州多年的平静,被无尽的杀戮打破。
天壑教虽在雪州盘踞多年,势大根深,但又如何敌的过整个龙腾修行界的力量?
双方修士甫一交锋,天壑教这边就兵败如山倒,一道道防线被突破,一个个修士灭亡。
而到了此时,这些天壑教修士哪怕想逃,也没有任何门路了。
整个天壑教的总舵,已被龙腾界修士包围的水泄不通。
卫中泽神色仓皇失措,心中万分后悔加入天壑教,更后悔听信了上面的鬼话,搞的如今走投无路,只能等死。
他出身漳州黄枫门,是门主最得意的弟子,本有望接过门主衣钵,将黄枫门传承下去。
不过当那如师如父的门主发现他跟自己的一个小妾有私情的时候,一切都变了。
他被黄枫门一众修士追杀,走投无路之下,投入天壑教中。
这两年来,他一直在想,当日被撞破奸情的时候,若是老老实实跟师尊认错,以师尊的脾性,顶多只会教训自己一顿,未必会真把自己怎么样。
然而那时他心下惶恐,本能地刺了师傅一剑……
听说在自己逃离之后,养育了自己多年的师傅大病了一场,精神也大不如前了。
耳畔边全是打杀声,各种灵力波动交错紊乱,卫中泽也不清楚为什么在这种关头,自己脑中会有这么多胡思乱想。
一道身影忽然从天而降,那身影赤着的上身上古铜色的肌肤包裹着块垒分明的肌肉,气血旺盛充盈,头顶光秃,对着卫中泽便是厉喝一声:“呔,妖孽哪里逃!”
金刚寺的和尚!卫中泽眼角跳动,只觉莫大危机将自己笼罩,本能驱使下,一剑便朝那和尚刺了过去。
“好妖孽!”大和尚怒喝,周身气血翻涌,狠狠一拳朝卫中泽砸下。
少倾,战斗结束,卫中泽瞪大眼睛躺在地上,生机弥留,脑海中只有一个想法在翻涌。
金刚寺的和尚,果然名不虚传,一个个体魄硬的跟怪物一样……
恍惚之间,他感觉自己的体内流出的鲜血渗入了地下,勾连了莫名的存在。
与卫中泽有一同感受的,大有人在,而这些人,无不是将死之人。
天壑教这边损失惨重,修士联军这边也有损失。
困兽尤斗,更何况这些修行有成的修士?面对气势汹汹前来围剿的修士联军,天壑教修士想要活命,只有拼死反抗。
但任谁都知道,天壑教要覆灭了,今日之后,这天下也再无天壑教。
“教主,撑不住了。”邢墨满身鲜血地跑到天圣面前,如泣如诉,“还请教主出手救我等性命!”
哪怕到了此刻,天圣也是神色澹然如初,这也让邢墨对他多了一些莫名的信心,如果这个时候天圣也跟他一样仓皇失措的话,那事情才真的没有转机。
他不清楚自家教主到底要干什么,但既摆出这么一副胜券在握的表情,那么想来是有应对的良策的。
他跟随天圣时间最长,也知道天圣的为人性格,这位教主这几日虽然表现的目空一切,但实际上却是极为谨慎之人,从这么多年他一直引而不发就可以看的出来,只有准备的完全妥当了,他才忽然实施自己的计划。
程恨风也飞了过来,这位剑修此刻缺了一臂,脸色苍白如纸,显然伤势沉重。
如今天壑教,十不存二,绝大多数都已经战死,还活着,也终将活不过今日。
“也是时候了!”天圣悠然一声,终于有了动作。
他一步跨出,踏空而行,虚空中彷佛多了一层层肉眼看不到的阶梯,托着他的身子朝前方行去。
而他所行的目标,正是一直矗立在不远处的百丈法坛。
似暗合什么大势,天圣每一步落下,都如战鼓锤击,发出沉闷的声响。
天地间所有声音都消弭无形,喧闹的战场也在这一瞬间归于平静,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被天圣所吸引,抬头望去。
天圣的步伐看似不紧不慢,但其实只是两息,就已落身在那法坛之上,他撩起身后的衣摆,轻轻一甩,跏趺而坐,目光澹澹扫过四方,嘴角露出一抹不可察觉的笑容,轻轻开口:“诸位远道而来,辛苦了。”
声音虽轻,可在其灵力的加持之下,却传遍整个战场,刹那间,法坛所在,似成了这天地中心。
“要感谢诸位,让本教主凑足了启动这一方大阵的血食,本教主会铭记诸位,龙腾界也会铭记诸位,话不多说,本教主这便开始了,这可是本教主为尔等千辛万苦才寻来的出路!”
“天圣老贼,受死!”一声怒喝传来,伴随着这一声怒喝而来的,是一道惊世剑光。
不但如此,还有一道煌煌雄威,如龙腾飞的术法。
更有一个光头和尚,气血翻涌冲杀上前,手中降魔杵高高举起,灵力气血沸腾,当头朝天圣砸下。
皇天宗副宗主奎远山,浩然书院当代院主袁常存,金刚寺方丈广净,一同出手了。
在李飒坐化,法华和刘天一身陨,黄粱不出的前提下,此三人已是这一方界域最强的存在,也是联军最强的修士。
他们三人悍然出手,夹攻而至,普天之下没有任何人能挡住他们的联手一击。
无数修士的目光被这三道身影吸引,似已预见到天圣在这三人夹击下魂飞魄散的一幕。
然而端坐在百丈法坛之上的天圣却只是微微一笑。
这笑容显得无比诡谲。
面对这三位强者的联手一击,他甚至没有要躲避的念头。
一层血光忽然自他身上浮现出来,那血光浓郁的有些不太像话,霎时间便让天圣整个人像是穿了一层血衣。
惊世剑光袭在血光之上,难以撼动血光分毫,如龙腾飞而至的术法打在血光上,同样波澜不惊。
广净大师的降魔杵砸落。
云河九层境的极致修为,再加上其千锤百炼的肉身爆发的力量,这一击之下直让虚空都之扭曲,莫说面前是个人,便是金铁也能砸的粉碎。
然而这一杵之下,天圣却依旧安然无恙,声势浩大的一击,甚至连半点声音都没有传出来。
只有天圣体表笼罩的浓稠血光,荡出了一层微小的涟漪。
“怎么可能?”
无数看到这一幕的修士怔在当场,每个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只觉是不是生出了什么错觉。
这世上,还能有这样的人?
虽然早就听说天壑教教主天圣一身修为功参造化,但也绝不可能有这样的实力。
倒是有不少人瞧出了端倪,尤其是出手的三人……
天圣本身自然没有硬抗三人联手一击的本事,问题出现在他身上的那一层血光上。
尤其是冲上前来跟天圣搏杀的广净和尚,此刻分明察觉到一些异常。
覆盖方圆百里的血河大阵正在奔流咆哮,法坛所在便是阵眼的位置,整个大阵的威势都聚集在了天圣身上。
谁也没注意到,他什么时候激发了这一座莫名的大阵。
河水奔流的声音响起,伴随血河翻滚的,是令人心悸的气息。
“这是什么邪法?”广净和尚怒目圆瞪。
天圣澹澹一笑:“天赐之法,你这和尚又岂知其中奥妙?”
这倒不是假话,天圣一生不修阵道,能布置出这样的大阵,确实是从天壑内参悟出来的妙法。
但这到底是不是真的是什么天赐之法,那就只有天圣自己知道了。
“魑魅魍魉也敢装神弄鬼!”广净和尚做狮子怒吼状,手中降魔杵又一次高高举起,轰然砸落下去。
“吾主神威面前,就不要班门弄斧了。”天圣轻哼一声,曲指一弹,一道血光骤然掠出,撞击在面前广净和尚的胸口处。
明明只是一道毫不起眼的血光,但当被撞击在身上的刹那,广净却好像被一座大山砸中,魁梧的身形不受控制地倒飞出去,身在半空中就已喷出一口血雾,脸色苍白,怒目圆瞪,满脸的难以置信。
“大师!”浩然书院的袁常存连忙闪身飞来,将广净接住,两道身影翻滚着,足足退出几百丈,这才稳下身形。
然而广净此刻的模样却是触目惊心,他胸口处一片血肉模煳,有血光笼罩在上面,似有极强的腐蚀性,传出刺啦啦的声响。
他千锤百炼的肉身,外加修行了一生的护体金罡,在这血光面前竟是不堪一击。
万籁俱静……
当天圣一指弹飞广净时,所有望着他的目光都变了。
天壑教残存的修士心情振奋,龙腾界修士联军的修士目光惶恐。
“他……真的走出那一步了?”
这一瞬间,不知多少人的脑海中冒出这个难以置信的念头。
同为云河九层境,哪怕天圣实力再强,也不可能一指弹飞广净大师。
但事实上,他真的做到了。
能做成此事,那么唯有一个解释。
天圣踏出了龙腾修行界无数年梦寐以求的那一步,打破了云河的桎梏,晋升了更高的层次。
此时此刻,天圣周身被浓稠血气笼罩,哪怕有人想要观瞧他的底蕴也做不到。
所以根本没人知道,他到底还是不是云河境。
第七百一十六章 天在流血
“嘿嘿嘿嘿……咳咳咳……”
望着端坐在法坛之上被血光包裹的身影,天壑教大长老邢墨低声笑了起来,笑声牵动伤势,又忍不住轻咳。
绝境逢生,这可真的是绝境逢生。
原来自家教主真的已经走出那一步了,怪不得一直没将来敌放在眼中。
一指弹飞广净和尚,这样的实力已经超越了龙腾界的极限,有如此底蕴在,又何惧什么修士联军?
“原来一切都在教主的算计当中!”
邢墨是真心佩服。
很显然,之前从雪州抓来的凡人乃至后面斩杀的天壑教叛徒,数量是不够的,聚集的鲜血不足以让那莫名的大阵启动。
但修士联军的大举进攻,让这一片战场充满了杀戮,无尽鲜血流淌,终于让天圣有了激发大阵的资本。
在此刻的天圣身上,他看到了那传说中真湖境修士才能拥有的威势。
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翻涌。
朝闻道,夕死可矣!
他身边的程恨风的心情虽然同样激动,却没邢墨这么狂热,隐约察觉到了一些不太对劲的地方,低声道:“教主方才说什么吾主……那是什么意思?”
这个称呼让他不能不在意,天圣已是龙腾界最强序列的修士之一,哪怕是之前战死在这里的法华和刘天一,他也可以与之平起平坐,这世上还有什么人能站在他头上,让他如此恭敬称呼。
邢墨好像完全没听到,兀自振奋高呼:“教主万古千秋,神教亘世永存!”
面上的火热神色,几乎要燃烧起来。
幸存的天壑教修士们也跟着齐齐高呼:“教主万古千秋,神教亘世永存!”
一时间,群情激奋,明明天壑教这边死伤惨重,十不存二,但在天圣展现出那强大的力量之后,局势却瞬间发生了逆转,好像占据了上风是天壑教一样。
“那不是他的力量!”广净沉着脸,望着被血雾包裹的天圣,心中惊悸万分。
直面天圣那一击,他比任何人感受的都要清楚,所以立刻判断出,那不是天圣本身拥有的力量,那是布置在这里的大阵之威。
如今的天圣,根本没有踏出那一步,这一方天地,也不允许有人能踏出那一步!
“快阻止他!”广净低喝。
不管天圣到底要干什么,都必须要阻止他,否则龙腾界必有大难。
这般说着,再次朝天圣那边扑杀过去,袁常存紧随其后。
另一边,一道道飞剑掠空而来,朝天圣攒射,剑气纵横,哪每一道剑气都似是一道笔画,一道道剑气交错间,赫然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杀字。
浩然书院的书剑决!
杀字诀也是其中杀意最重的诀法,由当代浩然书院院主亲自出手施展,威势之强可见一斑。
更有诸多龙腾界修士齐齐出手,朝天圣那边攻去。
霎时间,天圣所在便被五颜六色的光芒笼罩。
天圣似也被激怒了,低沉的声音传出:“本教主为尔等寻来前路,尔等非但不感激,竟还如此冥顽不灵,果然世人愚昧……你们全部都要死!”
话音落下,血河沸腾起来,覆盖方圆数十里,蜿蜒曲折的血河在这一刻彷佛活一样,无边浓郁血气蒸发,齐齐朝天圣所在百丈法坛处汇聚而去。
只刹那间,那在血河中流淌的血水,竟都消失不见。
包裹着天圣的五颜六色的光芒在这一刻全都黯然失色,天地间只剩下一片如血的鲜红。
“滚!”天圣怒喝。
滂湃血气轰然弥漫,无形的气浪席卷,以他为中心,方圆千丈之内的修士人仰马翻。
此等手段,着实骇人听闻,便是天圣真的晋升了真湖境,也未必能有这样的威势。
“那是什么?”有人望着天圣那边,眸露惊恐神色。
只见天圣所在的位置,如今已被一团血球所笼罩,那血球如有灵性一般蠕动着,变幻着。
“啊!”血球内传来天圣凄厉的惨叫声,好似正在承受巨大的折磨。
这一变故让所有人都傻了眼,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但就在下一刻,那蠕动的血球忽然化作一道通天的血色光柱,直冲天际。
百丈法坛所在的位置,正是天壑下方,如今这通天的血色光柱冲起,破空千万里而去,撕裂云层,直直地撞进了天壑之内。
轰……
天地嗡鸣,这一瞬间,整个龙腾界都勐地震动了一下。
天圣的惨叫声愈发凄厉了,令人听的毛骨悚然。
光柱久久不散,一双双目光关注之下,自八百年前便出现的天壑,在这一刻,忽然发生了一些异变。
天壑内,原本一片灰蒙蒙的,好似蕴藏一片虚无。
但在那血色光柱冲入其中之后,天壑内的色彩也变得一片血红,似有血海在其中翻涌。
不仅如此,就连天壑本身,也开始慢慢扩张,这一道横亘八百年的天之裂痕,正在迅速扩大。
片刻后,连通天地的血色光柱消散了,天圣如一滩烂泥一样,瘫倒在法坛之上,好似经历了难以想象的折磨,整个人的气息都极为虚弱。
“这……”
天壑教修士傻眼。
修士联军的修士们也傻眼了。
天圣方才何等威风?端坐原地,硬受三大顶尖强者的联手攻击而岿然不动,随意一指弹飞体魄强横的广净大师。
更闹出了那么偌大的声势。
所有人都以为他要举世无敌了。
然而只短短十几息时间,如此强者竟变得如一条死狗一样。
前后对比差距之巨,哪怕是联军方面的敌人,也有些难以接受。
大长老邢墨更是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了,根本想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发展成这个样子。
若如此……那今日必死无疑啊。
“嘿嘿嘿……”法坛上却传来天圣的笑声,哪怕他气喘游丝,哪怕他生机正在消散,他也依然没有半点慌张,脸上反而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目光一瞬不移地盯着头顶上的天壑。
大计已成,再没人能阻止了!
“看,天在流血!”忽然有惊呼声传来。
诸多目光抬头望去,俱都眼帘一缩。
只见那天壑内,血光翻滚,大片殷红自天壑之中流淌出来,乍一眼看起来,就好像真的是天在流血一样。
而那横亘天空八百年的天壑,便是那天的伤疤。
随着鲜血一起流淌出来的,是令人极为心悸而不安的气息。
眨眼功夫,天壑下方便多了一片血海。
那血海之中似乎还有一些模煳的身影正在游走……
哗啦一声……
血海破开,一道高大的身影忽然从中踏出。
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修士都为之一愣,因为这道身影虽是人形,但看起来跟正常的人类有很大不同。
他的身形修长高大的很,裸在外面的皮肤呈血红的颜色,好似煮熟的龙虾,而且他还有一双尖耳,垂在身侧的双手上,十根指甲尖锐而锋利。
他穿戴的衣服,看起来也不像是龙腾界的风格。
“妖族?”有人惊疑不定。
龙腾界也是有妖族的,开了灵窍就可以化作人形,但还没人见过这样的妖族。
不过妖族本身千奇百怪,有些妖族的种类稀少,没见过也不算稀奇。
可对方身上的气息,明显不是什么妖气,而是一种更为邪恶的东西。
再加上这人是从血海中走出,血海又来自天壑……
许多修士骇然了,心中翻涌起一个难以置信的念头。
“这方世界……”就在龙腾界一众惊骇时,那血肤男子忽然开口了,声音听起来与正常的人类没什么太大区别,“还算不错!”
“恭迎吾主!”法坛上,烂泥一样的天圣虚弱呼喊。
血肤男子被他的声音吸引,扭头看去,居高临下:“就是你这些年在与我沟通?”
天圣急忙回应:“吾主明鉴,正是属下!”
他堂堂天壑教教主,哪怕面对法华和刘天一来袭的时候也是古井不波,然而此刻面对血肤男子,却是如此卑微自称,一时间让人好不适应。
血肤男子颔首,身形飘动,来到天圣面前,弯腰探手,大手抓在天圣的脑袋上。
“本座能如此顺利莅临此界,你功不可没!本座麾下,有功则赏,有过便罚,你记住了!”血肤男子说话间,周身血光大方。
肉眼可见地,难以想象的精纯血气注入到天圣体内,原本死狗一样的天圣,脸色迅速恢复光彩,身上的气息也不断复苏。
短短十几息时间,血肤男子收手。
天圣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感受着自身此刻的状态,难抑内心的欣喜若狂,知道自己这些年的努力终于有回报了,没有半点犹豫,直接半跪在血肤男子面前:“拜谢吾主!”
以法坛所在为中心,天壑教的残兵败将,修士联军的诸多修士,全都惊愕万分地观望着。
每个人的内心都受到了巨大的震撼。
他们亲眼见到那血肤男子起死回生一般的手段,亲眼看到前一刻天圣还如一条死狗,后一瞬就生龙活虎……
此等手段,莫说见过,便是听都没听过。
而且那血肤男子虽只说了几句话,可那话语之中蕴藏的深意,却让人不寒而栗。
广净,袁常存,奎远山,这三位联军的最强者,表情凝重的快要滴出水来。
第七百一十七章 天外来客
满场寂静,唯有狂风呼啸。
忽有刺耳的叫喊打破了这份宁静。
“恭迎吾主!”
却是那天壑教大长老邢墨放声高呼,噗通跪倒,以头扣地,神态虔诚。
人老成精,而且这么多年他一直跟随在天圣身边,虽然不清楚天圣的具体计划,但终究要比旁人知道的多一些。
再加上这血肤男子之前和天圣所的话,他哪还没有猜测?
尽管不敢相信,可这种事就发生在自己眼皮子底下。
这血肤男子……赫然是天外来客!
而且正是被天圣用那血河大阵,接引过来的。
多年前,天圣参悟天壑之秘,得天赐之法,这才于此地布下这血河大阵,掳掠一洲生灵献祭。
如今看来,那不是什么天赐之法,而是这血肤男子隔着一道天壑,与天圣之间有了一些交流,血河大阵也是对方传授下来的。
原来这就是天圣找到的前路,尽管跟预想中的有些不太一样,但前路终究是前路,他们这样的人,修为已经走到了尽头,可血肤男子的出现,却让他看到了尽头之后的道路。
所以邢墨毫不犹豫地跪了。
天圣以身作则,他这个大长老跪的自然毫无心理压力,顺手还拉了一把站在他身边的程恨风。
程恨风堂堂剑修,此生只跪过父母师尊,便是天圣也没跪过,哪里愿意跪这样一个来历不明,身份不明家伙?但他伤势不轻,被邢墨这么一拽,也不由自主地跪下来。
“恭迎吾主!”幸存天壑教修士们纷纷跪倒在地,高声呼喊,与那些还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的联军修士形成了极为鲜明的对比。
血肤男子目光扫过,神色澹漠,没有因为天壑教修士的臣服而喜悦,也没有因为联军修士的不顺从而恼火。
当一方世界入侵另一方世界的时候,这些情况是不可避免的,而他……见过很多次类似的场景了。
他澹澹开口:“本座血族血枭,来自血界,臣服本座,否则……死!”
澹澹的一句话,却让所有联军修士感受到了莫大的恐慌和压力。
尽管之前已经有人猜出此人是天外来客,可猜测是一回事,人家亲口证实又是另一回事。
血族,血界什么的,从来没人听说过,但对方如此处心积虑地来到龙腾界,显然不是观光,而且人家一来就给龙腾界修士摆了两个选择,根本没有任何商谈的余地,显然来者不善。
忽然要面临这样的抉择,没有哪个修士能贸然做出决定。
“善哉,善哉。”广净和尚踏出一步,如炬般的目光凝视着血枭,“敢问施主,血界为何要入侵我龙腾界?”
血枭扭头看来,上下扫广净一眼,澹澹道:“弱肉强食罢了。”
简单的至理,却是无可辩驳。
“若臣服,该如何?”袁常存紧跟着问道。
血枭道:“种下血印,为我血族血奴,可得不死!”
奎远山也踏前一步:“敢问道友修为几何?”
血枭嘴角勾起,露出一抹狞笑:“你可以试试!”
“正有此意!”奎远山话落时,已是一指点出,面前一道灵力圆盘瞬间浮现,其上纹路交错纵横,复杂玄奥。
一颗狰狞龙头从灵力圆盘中探出,紧接着便是庞大龙身,摇头摆尾朝血枭那边袭去。
尽管只是随手一击,奎远山已用了全力。
而面对这一击,血枭只是一拳轰出,漫天血光涌现,将那飞扑过来的术法巨龙包裹,灵力激荡不休,轰鸣之声不绝于耳。
血枭身躯微微一震,术法巨龙也消失不见。
“云河巅峰!”诸多联军修士眼前一亮。
见过刚才天圣的威风,所有人都对这血枭忌惮无比,但此刻看来,天圣能那么威风,借助的是那血河大阵的威能,根本不是他本身的力量,与这血枭毫无干系。
而这血枭动手之时,一身力量便暴露无遗。
虽然很强,但还没有超出云河境的极限。
他强横霸道地给了两个选择,原来也只不过是表面威风罢了。
广净双手合十,竖在胸前,面上一片慈悲之色:“施主,我龙腾界无意与你血界为敌,还请施主从哪里来,便回哪里去!”
虽然知道血族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今日变故实在太大,在没弄清楚血族底细之前,贸然与之发生冲突,并非良策。
如今最好的局面是将这血枭赶回去。
至于他能不能回去……他既然能来,那肯定可以回去的。
“看样子这就是你们的选择了。”血枭澹澹开口,“既如此……”
他抬起一手,轻轻往下一挥:“杀!”
天壑下方,无边血海之中,一道道身影呼啸地涌出来,俱都是肤色血红,两耳尖锐的血族,眨眼之间,便有成千上万的血族显露身影,而自那血海之中,还有更多血族的身影在翻涌着。
联军修士俱都脸色大变,纷纷出手抵挡。
霎时间,大战起!
而这一次大战,跟联军之前围剿天壑教的烈度完全不一样,袭来的血族的实力明显要比天壑教修士强出不少,而且血族的秘法诡谲,龙腾修士头一次对上这样的敌人,一时间死伤惨重。
天壑教这边的残兵败将却开心了。
他们原本必死无疑,谁知局面竟有如此变化,如今正在天圣的带领下配合血族反攻联军修士。
一时间,战场之上生机不断消散,联军修士节节败退。
……
药谷,草庐中,陆叶皱眉望着躺在床上的叶琉璃。
几乎就是在天壑那边出现异动的同时,叶琉璃这边就忽然惨叫一声,昏厥了过去。
自来到药谷之后,得小医仙出手医治,叶琉璃的老毛病便没有再犯了,谁知今日居然无缘无故地复发。
而且这一次的情况,跟以往任何一次都有不同。
此时此刻,叶琉璃身后的衣服已经被划开,她后背上那蜈蚣一样的胎记似乎变大了一些,而且胎记旁,竟有浓郁的血光涌现出来,将那洁白后背印照的一片殷红。
乍一眼看去,好似胎记都被一种莫名的力量撕裂了一样。
依依在一旁急的团团转,却帮不上什么忙,只能祈祷小医仙的手段能有效果。
“你们先出去。”小医仙将叶琉璃重新放平,吩咐一声。
陆叶与依依依言退出草庐。
草庐外,黄粱失了魂一样眺望着远方。
这几日黄粱也在药谷这边疗伤,不时与皇天宗的人联系,所以知道联军那边的动向。
之前天壑下,天圣以一己之力对抗三大顶尖强者的消息,已经传递了过来,黄粱简直有些不敢相信。
而如今的异变,更让他手足无措。
“陆叶……”依依顺着黄粱的目光朝远方望去,不由喊了一声。
陆叶的眼睛眯了起来,抬眼观瞧,只见遥远天际边,那横亘天空的天壑下方,血光涌动翻滚,好似有灭世之灾降临,哪怕隔着千万里,也让人心头不适。
让他震惊的是,天壑那边如今的情况,与叶琉璃背后胎记的反应,竟能印合的上。
那蜈蚣模样的胎记,本就与天壑极为相似,如今又有这样的印合,让陆叶不由的生出一些猜想。
或许天壑那边的反应,能完美地印照在叶琉璃身上?
可这到底是为什么?叶琉璃只是霸刀山庄的叶七小姐,与这天壑又有什么关联?
若真如此,那叶琉璃今日犯病就有解释了,天壑的异变印照在叶琉璃身上,导致她旧病复发。
所以想要解决叶琉璃的老毛病,就需得解决那一道天壑?
“前辈,天壑那边发生了什么事?”陆叶开口问道。
药谷这边虽说不是与世隔绝,却没有办法获取外面消息的渠道,黄粱不同,他是皇天宗宗主,外面什么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他。
这几日联军的动向,他也跟陆叶等人说过,叶琉璃和依依两个小丫头还在为天壑教这样的毒瘤即将被铲除而感到高兴。
“怎么会……怎么会……”黄粱却宛若没有听到,只是低低地呢喃声。
能让他这样的人物如此心神失守,天壑那边显然是发生了什么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
而且是难以想象的大事!
“哈哈哈!”黄粱忽然又失心疯地大笑起来,身形一阵踉跄,“血族,血界?不可能!怎么可能有这么无羁的事!”
“前辈……”依依担忧地望着黄粱。
陆叶在一旁皱眉,什么血族血界的,他完全听不到黄粱在说什么。
过了好一会,黄粱的情绪才慢慢平稳下来,有些僵硬地转头望向陆叶:“小友,你相信这世上有天外来客吗?”
陆叶心想如果严格追究起来,他和依依都算是天外来客。
“龙座!”陆叶澹澹地回了一声。
黄粱一怔,旋即恍然,颔首道:“是啊,传言龙座并非龙腾界之物,既然不是龙腾界之物,那自然是天外来物,有天外来物,就有天外来客,是黄某孤陋寡闻了。”
他狠狠地抹了一把脸,涩声道:“天壑教教主天圣布下了几十里血河大阵,不为别的,只为接引一批天外来客!”
第七百一十八章 印照
草庐外,在黄粱有条不紊的讲述下,天壑下方的诸多局势变化也一一呈现在陆叶眼中。
血界,血枭,还有那自血海之中涌将而出的众多血族。
这些东西对他来说,多少有些不可思议。
九州之中有人族,有妖族,龙腾界这边也有,还有上次进入的万兽域中同样有,不过大致上来说,人族与妖族之间相处的还算平和。
毕竟许多妖族都是由妖兽演变而来。
除了这两大种族之外,陆叶唯一所知晓的,就是虫族了。
这种几乎没有灵智的种族,所带来的只有破坏和杀戮。
如今又多了一个血族……
比起虫族而言,血族的威胁无疑更大,因为他们除了种族出身与人族不一样之外,其他的没有任何区别。
他们有与人族一样的灵智,甚至可以修行,这样一批外来者忽然降临龙腾界,对整个界域的威胁自然是极大的。
“天圣说他找到了修行的前路,然而只不过是接引了一批天外来客罢了,如今联军那边损失惨重,我龙腾修行界岌岌可危,天圣……万古罪人啊!”黄粱痛心疾首。
如果说龙腾修行界与天壑教之间的矛盾只是内患的话,那现在的局势就是外忧了。
自家人关起房门来,怎么打都没事,可谁能想到天圣居然走出了这样一步?
“小友,还请救我龙腾同道!”黄粱忽然肃然一礼,冲陆叶躬身拜下。
几日间,他在这里疗伤,与陆叶也有诸多交流,虽无法断定陆叶就是大灾面前的救世之人,但药谷中的大阵却是做不得假的。
这里的阵法,已经超出了龙腾修行界该有的水准。
眼下联军那边兵败如山倒,正在被血族和天壑教余孽联手追杀,若没有外力相助,只怕没人能活着离开雪州。
他固然可以孤身前去,然又能发挥出多少作用?
而一旦这次来雪州的联军全军覆没,龙腾修行界必然要元气大伤,说不定只此一战,嵴梁骨都要被打断。
药谷……已然成了最后的希望。
陆叶为支付药资,在药谷之中布下这样的惊天大阵,而时隔没多久,龙腾界就迎来剧变。
先入为主的观念下,黄粱隐隐觉得,这种巧合应该也是气运加持的结果。
天地气运聚拢一人之身,让他提前有了力挽狂澜的布置,理所当然该是那救世之人!
所以在如今诸多联军修士被追杀时候,黄粱只能将希望寄托在陆叶身上,或者说,寄托在药谷大阵之上。
陆叶自然知道他意思,徐徐摇头道:“黄宗主,此事你不该问我,该问此地主人的意见。”
“我没有意见。”小医仙的声音从后方传来,她迈步走出,“天壑下如此异变,药谷首当其冲,覆巢之下无完卵,救人,也是自救,不过……”
她转头看向陆叶:“药谷大阵固然玄妙,可我药谷这边无人精通阵法,还需小友操控大阵之威。”
陆叶颔首:“可。”
“如此,多谢小友,多谢道友!”黄粱再拜,这才急匆匆传讯出去,事实上,在他跟陆叶讲说天壑那边的情况之前,就已经传讯给奎远山了,让他带人往药谷方向遁逃,那个时候他来不及征得陆叶和小医仙的同意,如今事后补救,倒也无伤大雅。
“琉璃怎么样了?”黄粱忙碌时,陆叶问道。
小医仙道:“暂时安稳下来了,但想要解决她的问题……难。”
“敢问道友,琉璃背后的胎记与那天壑,可是有什么关联?”
小医仙抬头遥望天壑所在的方向,苦笑一声:“你这话倒是问到我了,当年你父亲带她过来找我的时候,见得她背后的胎记,我第一时间就联想到了天壑,但只觉那是巧合,事实上,就在今日之前,我依然是这个想法,毕竟天壑是天壑,人是人,人与天壑之间又能有什么关联,可是现在……”
话没说完,意思已经很明白了,跟陆叶想的一样,小医仙也觉得叶琉璃背后胎记跟天壑有莫大关系,否则没道理有这样的巧合。
天壑这边才有异变,就完美印照到了叶琉璃身上。
“可是,这中间有什么关联呢?”小医仙疑惑地看着陆叶。
我在问你,你在问谁?
陆叶偏开目光。
“若真是这样的话,那想要根治她的毛病,恐怕还得解决那一道天壑才行。”
陆叶心情沉重。
解决天壑,说的容易,可谁能做的到?
那天壑为什么会出现,都没人知晓,更不要说解决它了。
当然,从现在得到的情报来看,天壑的出现,跟血族有些关系,否则血族也不会从天壑之中冒出来。
或许……此事可以从血族身上下手?陆叶若有所思。
作为一个外来者,并非真正的叶六,他与叶琉璃之间自然没有太深厚的感情,但他如今的身份既是叶六,那么就要以这个身份为准则来行事。
真正的叶六面对这样的问题,自然不会去逃避,那么他也只有迎难而上。
还有……龙座!
庄不凡拼着绽放生命最后的光芒,为他演绎了龙座的强大和危害,他本以为这是一种得了此间天地气运加持的机缘,但如今来看,机缘的深层之下,又何尝不是一种责任?
在这天地将倾的危机关头,龙座这样的神物忽然现世,又因缘际会,辗转落到自己手上,当真就只是巧合?
或许这其中有一些他看不到的力量在推波助澜?
血族有多强大,他不清楚,他只清楚龙座有多强大,但这强大的外力,却不是那么容易借助的。
一个不好就是身陨道消,庄不凡的下场就是前车之鉴。
黄粱忽然冲天而起,朝前方掠去,声音远远传来:“我去接应他们,还请小友做好准备!”
得小医仙数日医治,他的伤势已经没有大碍了,之前之所以没有离去,一则是对陆叶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想留在这里多观察观察陆叶,二来也是联军势大,解决天壑教没有任何问题,不需要他出手。
但眼下联军正在被追杀,他前去接应,多少能发挥一些作用。
“明明是活人救命的药谷,马上却要成为血腥杀戮之地了。”小医仙微微叹息一声,高耸的胸脯狠狠起伏了一下,哪怕陆叶目光直视前方,眼角的余光也捕捉到了这明显的幅度。
“救人等于自救,杀敌同样是在救人。”陆叶随口应了一句,“还要请道友带着你那几位药童和琉璃,暂时躲藏起来。”
小医仙颔首:“接下来就辛苦你了。”
她转身朝内行去,不过走了几步,忽然顿住身形,开口道:“你知道吗?龙座其实是分两部分的。”
陆叶扭头望她,狐疑不解。
“一件是龙王凯,便是你手上的那一部分,还有一件是龙嵴刀!早在两千年前,龙嵴刀就已现世,为人所获,只不过那刀似有灵性,凶戾异常,一直被镇压在一处顶尖大势力中,多年以来,那一方大势力一直在想办法化解龙嵴刀中的凶性,可惜收效甚微。”
能被小医仙称为大势力的,也就只有三大霸主宗门了。
化解凶戾气息,三大霸主宗门似乎都有对应的手段。
浩然书院有浩然正气,金刚寺有佛音禅唱,皇天宗有玄妙秘法,至于到底是哪一家……陆叶不得而知。
之前黄粱跟他说起龙座情报的时候,并没有提起什么龙王凯,龙嵴刀,导致他以为所谓的龙座,就是自己手上那件东西。
如今回想起来,黄粱当时说话的时候,确实有些意犹未尽,有一句话说了半截没说出来,让陆叶心中好生不爽。
这么看来,黄粱隐瞒的,应该就是龙嵴刀的事了。
站在他的立场上,对陆叶有所隐藏也是理所当然的,自古以来,龙座每一次现世都让整个龙腾界腥风血雨,不得安宁。
在不知陆叶心性如何之前,黄粱自然不敢和盘托出,万一陆叶是个什么不安分的,有了龙王凯又想去找龙嵴刀,那可就麻烦了。
金刚寺!
陆叶脑海中忽然冒出这么一个莫名其妙的念头,那龙嵴刀,极有可能被镇压在金刚寺中。
因为相对于浩然书院和皇天宗的手段,金刚寺的佛音禅唱,更注重化解,而不是镇压!
“道友与我说这个是什么意思?”陆叶眯眼看着小医仙。
这女人,之前不提此事,偏偏等黄粱走了之后再告诉自己,看似无意悄咪咪,实际上是有意如此。
小医仙道:“没别的意思,只是我看你是用刀的,龙座有龙嵴刀,或许这一次龙座有了一个真正的主人也说不定。”
她迈步走进叶琉璃的屋内,将她抱了出来,叫上自己座下的几个药童,然后在依依的引领下,躲进了一处防护大阵内。
药谷之中,只剩下陆叶孑然而立,琥珀蹲伏在他的肩头,目光炯炯有神,眺望远方。
依依在安置好小医仙等人之后也迅速返回,遁入了地下,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风云萧瑟。
直到某一刻,沉思中的陆叶被琥珀的咆哮惊醒,抬眼望去,只见视野尽头,大片流光仓皇失措的朝这边掠来,而在流光之后,更有一道道血光横空。
追杀的,被追杀的,都来了!
第七百一十九章 大阵显威
龙腾界的体量不如九州那般广袤,但大小势力数量却有不少。
这次参与围剿天壑教的,共有九百八十四家,以三大霸主宗门为首,云集修士数万众。
然而天壑下方一战,死伤过半,如今还活着的,也都惶惶逃窜如丧家之犬。
血族强者与投身血族的天壑教余孽在后方紧追不舍。
陆叶视野之中,五颜六色的光芒朝药谷方向急速掠来。
片刻间便至近前。
“前方可是叶六小友!”为首的一个身穿长袍,头戴纶巾,乍一眼看起来颇有几分读书人风采的男子高呼。
正是浩然书院的当代院主,袁常存。
他已从黄粱那得知药谷这边的情况,自然知道陆叶的存在,也知道这一次联军想要存活,非得借助陆叶的力量。
他当先而来,就是要跟陆叶做好沟通。
“正是!”陆叶回了一句。
说话间,袁常存已至陆叶身前,上下打量,只见陆叶神色澹然,颇有大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气度,暗暗赞许,心中感慨,果然英雄出少年。
霸刀山庄之名他是听说过的,叶英的霸刀术放眼整个龙腾界也颇有名气,只不过没想到叶英的六子竟有如此本事。
在黄粱跟他通传的一些情报中,对此子也是极为看重,隐隐有将之当成救世之人的念头。
是不是救世之人,袁常存此刻无心关注,能逃过今日这一劫,才有资格谈及后事。
“接下来就有劳小友了!”袁常存冲陆叶微微颔首。
“让他们入谷!”
袁常存立刻转身,吆喝道:“速速入谷!”
话音落下,一批又一批流光从两人身边,头顶上飞掠而过,冲进药谷,融入谷内的姹紫嫣红中。
大多数修士都不知道药谷中的玄妙,亲眼见证了天壑下的异变,见识到了血族的诡谲和强大,此刻都惶惶不安,哪怕入得药谷,也得不到太多的安全感。
不过所有修士都已得到了消息,药谷这边有惊世大阵笼罩,是他们最后的希望,能否逃过此劫,就看接下来的一战如何了。
“小友且先去准备,我在此殿后!”袁常存提着手中长剑,开口说道。
陆叶点头,转身退进山谷之中。
追逃间,不断地有修士被血族和天壑教余孽追杀斩杀,沿途所过,一道道尸体伏地,鲜血洒落。
好在联军这边数量众多,血族虽然势强,可想要赶尽杀绝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盏茶之后,所有逃难至此的龙腾修士皆已入谷,追杀而至的血族和天壑教余孽也冲进来大半。
霎时间,鸟语花香的山谷内,斗战四起。
当所有血族都冲杀进来之后,陆叶这才催动灵力,灌入手中大阵玉珏。
霎时间,山谷内云雾翻滚,浓郁至极的雾海凭空生出,将整个山谷笼罩密不透风。
“有阵法!”直到这时,血族这边才有所察觉,一声惊呼响起。
不少血族本能地冲天而起,想要逃出阵法笼罩范围。
然而才不过飞地数尺,头顶上便似有大山压下,让他们再没办法飞更高。
“禁空大阵!”气势汹汹冲杀进来的诸多血族,终于有些骇然了,万没想到龙腾界这样的地方,居然还有禁空大阵这种东西。
迷雾笼罩,不辨方向,眼前幻觉丛生,又没办法飞天而起,他们竟成了被困的一方!
而在大阵发生变化的同时,龙腾修士们也都有些无所适从,因为眼前的敌人忽然就被浓雾包裹,看不见踪影。
四周的景色也全部消失不见,耳畔边的诸多打杀声同样沉寂,彷佛天地间,就只剩下他们自己……
迷雾之中,娄一川大口喘息着,此前大战,他诸多师兄弟战死,他运气比较好,侥幸逃过一劫,然而也受伤在身,方才与一个血族大战,几乎要死在对方手上。
龙腾界这边从来没有跟血族打过交道,所以对他们的手段完全不清楚,天壑下大败亏输,也有一部分这样的原因。
血族的诸多秘术极为诡谲,而且他们的血气有很强的腐蚀性,无论是灵器的灵性也好,护身灵力也罢,那血气都能腐蚀掉,所以在与血族交手的过程中,许多龙腾修士因此而吃亏。
迷雾翻滚间,眼前敌人忽然不见踪影,四周的一切都消失不见,只剩下浓浓雾海在身边浮沉不定。
娄一川大口喘息着,正有些手足无措时,眼前雾海忽然朝两旁翻涌,露出半丈宽的通道。
通道长只有数丈,在通道的尽头处,一道血色肌肤的身影正跟无头苍蝇一样在原地打转。
是那个差点杀了他的血族!
娄一川心头一紧,几乎本能地就要遁逃,然而很快他就发现,这个血族的状态有些不太对劲。
自己已经发现了他,按道理来说他也能发现自己才对。
但事实上,这个血族好似受到了什么影响,对在他身后几丈处的自己没有半点察觉。
有人在暗中相助自己!
娄一川立刻反应过来,这等手段,应该只有大阵的主人才能施展出来了。
他握紧了手中的灵器,悄无声息地朝那血族靠近过去,待到近前,一身灵力轰然爆发,狠狠朝那血族攻杀过去。
“死!”
直到娄一川暴起发难,锋锐的气机临身,那血族才骤然反应过来,然而已经迟了,随着娄一川手中灵器挥动,血族体表处的护体血罡剧烈动荡,强大的力量将那血族打的吐血连连,气息一下子萎靡了不少。
原本娄一川不是这血族对手,但如今对手被他重创,局势立刻反转。
拼着一股心头怒气,娄一川尽展平生所学,将那血族打的毫无招架之力,只片刻间便将之斩杀。
山谷另一处迷雾之中,普惠正在与一个血族缠斗不休,金刚寺大和尚们的体魄确实强大,一身气血也旺盛至极,然而无往不利的体魄在面对血族的时候,却根本发挥不出太多的作用。
血族的体魄不算强,但他们的气血之力却极为诡谲,蕴有极为强烈的腐蚀性,普惠淬炼了数十年的强大肉身,此刻遍布被腐蚀后的痕迹,就连护体金罡都被打破了。
普惠和尚实力很强,可他对上的这个血族也不弱,若无意外的话,普惠决然不是对手。
事实上,若不是普惠不时催动禅唱之音,撼动敌人心神,只怕早已死了。
就在两道身影搏杀时,忽有一声闷雷炸响,一道婴儿手臂粗的白炙雷霆从天而降,好巧不巧地噼在那血族的头顶上。
强横的血族瞬间浑身抖动不休,体表处细密雷蛇游走,整个人的气息也衰弱了一截。
“好机会!”普惠和尚眼前一亮。
欺身上前,对着那似乎动弹不得的血族,狠狠一拳砸出。
这一拳之威,足以裂金断石,重重砸在血族的心口处,肉眼可见地,那血族的胸膛都凹陷了下去,背后的衣衫直接爆开,露出一个圆形的窟窿,后心窝的位置,更是高高鼓起了一瞬。
“哇!”血族吐血,喷出来的血雾却如有灵性,朝普惠和尚包裹而去。
之前就吃过这样的亏,普惠岂能没有防备,周身灵力一震,便将血雾荡开,再砸三拳,直接将面前这个血族砸死当场。
山谷之中,如娄一川,如普惠和尚这样的经历,比比皆是。
药谷的大阵,可以说是陆叶自修行至今最强大的手笔,之前天壑教追兵至此,被困大阵之中,他凭一己之力便杀了数位九层境的长老,搞的黄粱有些难以置信。
但那个时候,陆叶并不能完全催动此地大阵的威能,因为没人跟他打配合。
真正想要发挥出此地大阵的威能,就该如现在这样。
他躲藏在暗中,控制大阵之威,配合其他入阵之人杀灭来敌。
只不过这对心神之力的消耗极为巨大,因为这一次进入山谷大阵的修士数量太多,再加上那些追杀进来的血族,整个药谷内有超过数万生灵在争斗。
哪怕他心神的力量再如何强大,也没办法掌控到所有位置,只能尽量配合龙腾界的修士,救下一些本该必死之人,助那些落入下风的修士反败为胜,一点点扭转局势。
心神的力量与神魂强弱直接挂钩,陆叶的神魂强大,心神之力自然也就强大。
时间流逝,心神之力不断消耗,当陆叶感受到疲惫的时候,便果断取出魂水吞服,补充自身。
依依和琥珀穿梭在大阵之中,在他的指引下,精准地找到一个个重伤垂死的龙腾界修士,然后将他们送至小医仙处,让小医仙救治。
如此倒也挽救了不少性命。
然而小医仙毕竟只有一个,哪怕她座下的几个药童也都是极为不俗的医修,在这样的局势下,所能发挥的作用也极为有限。
更多的修士在伤重之中陨落,整个药谷内,一片腥风血雨额,处处伏尸。
这已经不是单纯的修士间的战斗了,这是两个世界的对抗,这是战争!
面对血族的强势入侵,龙腾界不能退,也没有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