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3章：暴露
“我暴露了，得马上安排我走。”
“好，你先不要着急，他一时半会儿还不会怀疑你……”
“他可是一直在我身边安排人监视，虽然现在把人撤走了，可是我还有那种被监视的感觉。”
“可是，你怎么消失？”
“我现在不能回去，一旦回去，就会被立刻抓捕了，你得给我安排身份和逃跑路线，还有盘缠。”
“身份不难，但是你不能走大路，水路也危险，我觉得最好的办法，就是躲两天，看一看形势，然后再想办法，实在不行，你先回……”
“不行……”
……
罗耀驱车赶到陆军总院的时候，天色早已大黑了。
“手术怎么样？”罗耀见到了病房走廊里坐着的张小正，连忙上前询问一声。
“手术还算成功，子弹取出来了，不过吕威伤口感染严重，能不能挺过来，就看他自己了。”张小正说道。
“有药吗？”
“用了，效果似乎不太好。”
“不是美国刚研制出一种特效药，陆军总院通过特殊渠道搞到了一批，给吕威用一支试试？”罗耀说道。
“你说的是盘尼西林？”张小正道，“那可是一支价值一根小黄鱼，这可是危急时刻给党国高层要员备下的，谁敢动用？”
“如果吕威能帮我们追回失窃的绝密文件，动用一支，值不值得？”罗耀问道。
“这个……”
“别犹豫了，这个药谁权力动用？”
“只要是院长点头，就能动用。”
“你去跟院长说，只要他肯用，药钱我们付，现在最要紧的就是让吕威醒过来。”罗耀说道。
“好。”
张小正毕竟是老头子的侍从副官，这有人背书，院长也有这个权力，自然就特事特办了。
给了吕威一支。
这药的效果自然是早已验证了的，只是一般人用不到，现在国外也都是一支难求。
毕竟这个药还未能大规模的生产，而且生产出来的，基本上是一抢而空。
这可是救命神药，尤其是治疗外伤感染发烧、炎症是有奇效的。
就这么小小一支，一根小黄鱼就没了。
这个药一直到二战结束，都是非常紧缺的战略物资，即便是大规模量产技术实现了，但大多数国家都没有技术和能力生产，价格更是居高不下。
中国实现这个药国产化还是很多年后的事情了。
“罗副主任，这是从吕威身上取下来的弹头。”胡英杰拿着一个小证物袋过来，从里面倒出一枚黄灿灿的子弹头。
“这个是6.5毫米步枪弹的弹头，做过弹痕比对了吗？”罗耀问道。
“还没来得及呢，不够吕威在进手术室前清醒过几分钟，他说，击伤他的人距离他至少一百米开外，而且极有可能是个女人。”
“女人？”罗耀惊讶一声，“他怎么判断的？”
“他说，他被击中后，装死躺在了地上，那个杀手并没有立刻离去，而是过来探查他是否真的死去，就在那个杀手靠近的时候，他抬手开了一枪，但是没打中对方，但听到那人吃惊一声，是个女人，而且，他连开数枪之后，马上就转身就跑了，那女杀手估计是不敢追，才给了他一丝逃命的机会。”胡英杰说道。
“这倒是极有可能，枪声一响，肯定会引起附近的巡逻的军警注意，一旦被缠上，那就很难有机会脱身，放弃追杀，果断聪明的选择。”罗耀点了点头。
“他被枪击的地点说了吗？”
“在上新街附近，具体是哪个巷子口他记不太清楚了，他当时慌忙夺路而逃，从狗洞钻进了一户人家院子，躲了一.夜，天亮后，不敢去别的地方，等小柔出门后，才进她家里取走了一些纱布和酒精，去了青果林那间废弃的屋子处理伤口，但是他低估了自己的能力，到了青果林就开始发烧，若不是我们过去，他熬不过今晚。”
“现在吕威是我们唯一的线索了，这个女杀手要杀他，必然是吕威掌握了一些对她不利的致命线索，否则她为什么要杀人灭口？”罗耀说道。
“就要看吕威什么时候能醒过来了，就能提供我们更多的线索了。”胡英杰道。
“那就先把弹头拿去做鉴定，然后等他醒过来。”罗耀点了点头。
“是。”
病房内，小柔在照顾吕威，不过吕威现在还在术后昏迷当中，没有苏醒，也不需要她特别的照顾。
“小柔姑娘，你真的怀有身孕？”罗耀问道，在青果林，他是情急之下，才这么说的，目的也是为了稳住吕威，让他重新燃起生的希望，而不是一心求死。
“嗯，检查单就在我枕头下面，不信的话，长官可以派人去我家查看。”小柔点了点头。
“那就好，我还担心，这事儿若是咱们撒谎了，等吕威醒了，咱们该怎么跟他讲呢，现在是真的，那就没事儿了。”罗耀松了一口气，“我当时这么说，也是为了能唤醒他内心的希望，别一条道走到黑。”
“我知道，长官的好心，我一定劝说他好好的配合长官，将功赎罪的。”小柔说道。
“谢谢。”
枪伤病人术后最大的问题就是发烧和感染，只要烧退了，问题就解决一大半儿了。
“刚才高烧四十度了，这会儿已经三十九了，这说明他在好转，应该很快就会苏醒了。”医生过来检查后说道。
“太好了。”小柔面露喜色，差点儿就掩面而泣了。
“小柔姑娘，你去歇会儿吧，我帮你照看着。”罗耀让小柔去休息，毕竟是怀有身孕的女人，不宜太劳累，免得会影响腹中胎儿发育。
“好的，谢谢长官。”小柔点了点头，这一天奔波下来，她也确实累了，腰酸的厉害。
……
“长官，吃点儿东西吧。”
“你是谁，我怎么没见过你？”罗耀顺手接过了袋子，但并没有打开，而是问了一句。
“哦，我是新来的……”
不对劲，罗耀勐地将那人一推，冲向了窗户，将手中的袋子直接认了出去。
轰！
一声巨响。
袋子凌空爆炸。
震碎了几乎整栋大楼的玻璃。
而那被罗耀推倒在地的家伙，居然从地上爬起来，掏出一把手枪，就要对病床上的吕威射击。
罗耀随手一摸，摸到了口袋里一支铅笔，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揣在兜里的，急忙甩了出去。
啊！
枪响了。
但是那杀手自己也被罗耀一支铅笔刺瞎了眼睛，惨叫出声。
这个时候，外面的人冲了进来，看到这一幕，马上掏枪上来，要对杀手射击。
“留活口！”
虽然罗耀命令下得快，但是还是比不上杀手自己手快，这家伙居然对着自己心口开了一枪，自杀了。
这是死士，完全是自杀式的袭击。
张小正进来后，倒吸一口凉气，他愤怒无比，咆哮一声：“人是谁放进来的？”
一个个面面相觑。
“我们以为他是胡组长的人……”好半晌，张小正带来的人当中，才有一个人怯生生的解释道。
“他出示证件了吗？”张小正怒吼一声。
守在门口的两个人都低下了脑袋。
“我是不是平时待你们太宽厚了，今天这是没出事儿，出了事儿，你们两个的脑袋都得搬家！”张小正怒骂不止，他知道，自己要是不表明这个态度的话，只怕会在罗耀心里留下疙瘩，自己差点儿就因为自己手底下人的疏忽把命丢了，这换做是谁，也不会轻易原谅的。
“张副官，要追责也要缓一缓，先了解一下医院的损失，刚才那一下，我虽然没受伤，但爆炸产生的冲击波，对医院内的医生和病人都是措施不及，还是赶紧做好安抚工作。”罗耀说道。
“是，我马上去。”
“看来是我们的低估对手了，他们居然能安排人在陆军总院行刺，可见能量不小，他们越是这样着急，就说明我们现在抓住了他们的软肋。”罗耀继续分析道，“一定要保护好吕威的安全，也许等到他醒过来，我们就能获得最有效的线索了。”
“嗯，一切听从罗副主任的安排。”
“夏飞，把老虎给我叫回来，我给他的任务已经没有意义了。”罗耀把夏飞叫了进来吩咐一声。
进来人把已经死透的杀手死士拖了出去，身份肯定会调查的，但只怕是意义不大。
这个人安排过来，应该是早就被舍弃的，就算他不开枪自杀，也不会有太多线索的。
医院爆炸的影响很快就扩散，尽管罗耀跟院长商议了，尽量封锁消息，对外称爆炸只是意外。
这样也能迅速的安抚人心，降低恐慌，毕竟，这可是陆军总院，军事管制区，都能让日谍的杀手混进来，这医院保卫方也是要担责的。
罗耀首先接到的是戴雨农的电话，戴老板的消息总是最快的，得知罗耀无碍，他也是松了一口气。
日谍的猖狂也让这位军统当家人十分的震怒，这可是山城，战时首都，能让日谍这么搞？
一道命令下去，全城大搜捕，但凡可疑人员，即可盘问，抓捕。
必须要给这些人一点儿颜色看看。
戴雨农要采取什么样的报复措施，罗耀阻止不了，也不好阻止，毕竟，这也是为了给自己出气。
陆续接到了几个电话，都是得到消息，关心他的安危的。
内部消息已经散出去了，罗耀想刻意隐瞒已经不可能了，宫慧知道也是迟早的事情。
她要过来，被罗耀拒绝了，天黑路远，没必要过来添乱，知道自己没事不就好了。
但是宫慧在电话里的浓浓关切之情，这个他得领，这个世上，真正关心他的女人也就是她了。
……
爆炸后，医院加强了戒备，重要的安全岗位都增加了人手，严查可疑人员。
折腾了好一阵子，才算平静下来。
“哥，我来了。”杨帆跟夏飞一起来到陆军总院，见到了罗耀。
“嗯，我让夏飞把你叫过来，是让你帮我去办一件事。”罗耀十分认真的说道。
“哥，你吩咐就是。”杨帆微微点头。
“去一趟巴县码头，素汤馆，仔仔细细的给我搜查一边，夏飞陪你去，一切小心。”
“哥，你是怀疑素清……”
“素清本来身上就有疑点，只是我们没有找到证据，而我们从巴县离开后，对关掉的素汤馆就忽视了，而且，素清人都跟我们来山城了，那间铺子自然也就没有什么价值了，但是这就是我们疏忽的地方，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罗耀道。
“是，我跟夏飞准备一下就出发。”杨帆知道时间紧急。
“你们两个搭档，向来配合的很好，这一次，我要特别叮嘱一声，要万分小心，对手很不一般。”罗耀道。
“放心吧，哥，我心里有数。”
“那你们可以携带一部便携式电台，随时可以跟我取得联系，记得用‘罗密’。”
“明白。”
对素清的怀疑，罗耀一直没有消除，甚至还在不断的增强。
最近一次，素清的奇怪反应，让他心中原本压下去的疑心再一次泛起，那就是，她居然让宫慧给他送了一壶凉茶，她可是从来没有这般向他示好过。
而且，那灌满凉茶的水壶上恰好有她的掌印和指纹，阳兆杰一比对，刚好解除了她的嫌疑。
这事儿有那么巧吗？
虽然素清确实有时间证人，她没办法分身易容成“王有美潜入黄山公馆云岫楼盗取绝密文件，但她在文件被盗的哪天下午是出去过的，虽然回来了，出去的这段时间去哪儿了，干什么去了，目前还无人得知。
罗耀对这个女人有一种不太信任之感，死去的齐斌跟她有着密切的关系。
齐斌一死，那关于她跟齐斌的秘密就没有人知道了，那个假装成哑巴的水谷光为了她不惜暴露“自己装哑巴”的身份。
这些疑点，都能说明，素清的身份很可能很不一般，但她是不是内山美智子，罗耀也没有把握。
至少时间上对不上，还有雨宫慕也见过素清的照片，没认出来，而素清的身高也不符合雨宫慕对内山美智子的描述。
这两者是有前后关系的，雨宫慕是先告诉了他内山美智子的身高体征，罗耀才将素清的照片交给他辨认的。
雨宫慕即便是胡说，也是在这之前早就有预谋。
雨宫慕会不会骗自己，当然很有可能，毕竟是曾经的恋人，自然不想她落入军统之手。
如果素清身份不一般，那她就是一名善于伪装的高手，那发现自己安排人徐贞和阿香在她身边的目的也不是难事儿了。
只有把两人从她身边调走，她才会有所行动，而黄山公馆云岫楼密室失窃就发生在他把两人调走之后。
这难道又是巧合？
没有那么多的巧合，巧合多了，必然是有人为的安排。
第1124章：最后一天（一）
下半夜。
罗耀着实有些困倦了，忍不住打了一个盹儿，一睁眼，却发现吕威躺在病床上，神情似有痛苦的哼叫。
“吕威，你怎么样？”罗耀赶紧起身，走过去，俯身下来，轻轻的问道。
“水……”
发烧的人本来就口渴，而且吕威受伤，失血过多，虽然后面输血和补液了。
但他体内还是非常缺水的。
不过，他现在的情况，不能通过喝水来补充，只能通过输液的方式来补充体液。
当然，虽然不能直接喝水，但可以用棉球蘸水湿润一下嘴唇，这是可以的。
罗耀用棉球蘸水，在吕威的嘴唇上擦拭了两下，干裂的嘴唇得到水的滋润后，吕威嘴巴“吧唧”几下，可能是还想要吧，他意识更加强烈了，缓缓的睁开了双眼。
当看到眼前的人是罗耀的时候，他眼底闪过一丝惊讶之色：“罗长官，怎么是你？”
“能说话吗？”
“你再给我点儿水……”
“不行，你手术刚醒，不能喝水，只能用棉球蘸水润唇，否则会影响你的伤势的恢复。”罗耀说道。
“那再给我润一下，我嗓子干的太难受了。”吕威吃力的说道。
罗耀点了点头，用棉球蘸水再给他润了一下。
“罗长官，大概去年的十月份，有个人来找我，想让我帮忙给公馆里的人递一句话，对方太陌生了，我就没答应，但是，后来他又找我了，说是家里有急事，邮路不通，只能亲自跑过来传信儿，我就问他传什么信儿，他说，王有美家中母亲病重，并希望能见其一面。”
“据我所知，公馆对外通信并不禁止，只是需要严格审查而已，怎么会邮路不通呢？”
“那是因为那阵子日本人正在进攻浙东和闽北，那里正打着仗呢，自然是邮路不通了。”吕威解释道，“王有美的家乡就在浙东。”
“你答应了？”
“我当时并不认识王有美，但看对方的口信也没什么问题，就答应他试试看……”
“慢点，别着急。”
“后来，打听到王有美在云岫楼清洁组，我就找机会找到她，跟她把这个口信告诉了她。”
“那个找你的人，是什么身份？”
“他说他是王有美的堂兄，我对这个身份并没有产生太大怀疑，毕竟，我就是个传话的，后来，我才知道，这个找我的人叫齐斌，是中统的人，还是通缉犯！”
“齐斌？”
这个情况令罗耀心中一突，吕威供述的这个情况，确实让他刚到一丝意外。
“我也是从通缉令上看到的，不然，我也不会知道这个曾经找过我的人是谁了。”
罗耀点了点头，齐斌被通缉的时间，按照吕威说的，就是过去没多久，倘若时间一长，可能就是看见了，也未必能想起来了，毕竟，他跟齐斌前后也就见过两次面而已。
“你就见过齐斌两次而已，为何他们却要置你于死地呢？”
“齐斌被通缉后，我去找王有美，然后我被她威胁了，她告诉我，如果我去告发她的话，她完蛋了，我也不会有好结果，我知道，如果王有美真的被抓，我肯定会被他拉下水，我一时害怕，也是鬼迷心窍了，就答应了她，成了她跟外面传递消息的联络人。”说到这里，吕威眼里满是悔恨之色。
“怪不得他们要杀你。”罗耀点了点头。
“齐斌被通缉后，王有美是怎么让你跟外面的人联系的？”罗耀问道。
“我利用采购的职权，可以自由进出公馆，她需要外出的时候，就会给我传信，让我在米市街租了一间临街的阁楼，以阁楼的窗户开关为信号，若是王有美第二天要外出，我在头一天出去，就会把阁楼面朝大街的窗户朝天打开，如果是三分之一就是上午九点见面，三分之二就是下午两点，阁楼的钥匙，王有美有一把，我也有一把，我把这个阁楼当做是我外出采购临时休息的地方，公馆的每天的米粮以及蔬菜、肉类物资都是从米市街采购的，每天都要，以保证食材的新鲜……”
“这些话就不用跟我讲了，你还挺提供什么有用的信息给我。”罗耀问道。
“我也不想被人威胁而把命运掌握在别人手里，所以，我也好奇，齐斌被通缉后，那个跟王有美联系的人是谁，所以，只要王有美让我发消息，我就坐在窗户后面，静静的观察从窗下走过的人，但是这个办法太笨了，基本上没有收获，后来，我换了一个办法，我掌握了她们约见的规律和时间后，在这个时间内，突袭阁楼，终于有一次，让我把人堵在了阁楼内，我见到了那个人。”
“你被打了？”罗耀脑海里浮现起认识吕威和小柔都提到过那一次，吕威额头受伤的事情。
“没错，就是那一次，我被打了，王有美没有出手，我一个大男人被一个女人打的头破血流，毫无还手之力，若不是对方手下留情，怕重伤我后，回去没办法交代。”
“那是你还有利用价值，杀了你，他们也暴露了。”罗耀说道，“你还能记得那个女的长什么样吗？”
“记的。”
“你描述一下。”罗耀取来铅笔和稿纸，准备做一个人像侧写素描。
“瓜子脸，下巴略微有些圆润，皮肤非常好，眼睛很大，很漂亮，鼻梁微微前挺，她戴着帽子，肯定是盘了头发……”吕威的记忆还是不错的，一点一点儿的回忆了起来。
“是这样？”
“下嘴唇再收紧一些，左边眉毛澹一些，眼角再稍微往上一点儿。”吕威看了之后。
罗耀按照吕威说道，修改后，再拿到他眼前道：“你看，现在怎么样？”
“像，就是她。”吕威一口咬定道。
罗耀眉头一皱，这个女人他见过。
“你还记得，你见她的时间是哪一天吗？”罗耀问道。
“具体日子我记不太清了，但我记得是过年之前，腊月中旬的某一天吧。”吕威回忆了一下说道。
腊月中旬，阳历应该是进入41年了，那段时间刚好是宫慧遇刺后，素清一开始并没有被怀疑，直到那封被老师余杰鉴定的伪造的信件，素清又重新回到自己的怀疑时间，并且把人带回了山城接受调查。
按照道理，她没有机会脱离监视而外出，除非这个女人不是素清，而是易容成素清去见王有美。
这么一来，这个女人身份成谜，但毫无疑问的，素清必然也是有问题的，不然，为什么偏偏易容成她的模样呢？
“她对你说了身份了吗？”
“没有。”
“好，你休息吧，如果还能想起什么来，随时跟我说。”罗耀也看得出来，吕威的精神很差，不适宜再继续问话了，得让他休息了。
“嗯。”吕威缓缓的闭上了眼睛，不一会儿功夫就昏睡了过去，而边上病床上的小柔却一直都在熟睡，没有察觉。
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对一个女孩子来说，太惊心动魄了，她这辈子恐怕都没遇到过。
更别说，她还怀有身孕，身体十分疲累。
罗耀看了一下时间，差不多凌晨两点半了，他自己也有些困了，两张椅子拼凑起来，打起盹儿来。
这会儿，相信外面门口站岗的人眼睛瞪的比铜铃还大，不敢有任何疏忽大意。
一晃两三个小时过去了，感觉房间轻微的响动，一睁眼，看到是小柔醒了，正在房间里走动。
再看窗外，已经蒙蒙亮了，估计离天亮也没多久了。
“小柔姑娘，休息的怎么样？”
“还好，就是医院的床不比家里的舒服。”小柔讪讪一声道。
“一会儿，我让人送你回去，吕威这儿交给我们的人照顾就行了。”罗耀道，“另外，我们会安排人保护你，你最近就不要去上班了，对你，对吕威都有好处。”
“那我能来看他吗？”
“在医院这段时间，你可以来看他，但是一天只能来一次，时间不超过半个小时，他毕竟是我们重要人犯。”罗耀点头同意了。
“好，谢谢长官，我等他醒过来，跟他说几句话就走。”小柔道。
罗耀没有拒绝。
……
“罗副主任，弹头初步检验结果出来了，子弹是复装的，弹头幸亏没有涂毒，否则吕威早就没命了，另外根据子弹的变形和吕威提供的相关的开枪距离估算，跟我们掌握的九七式狙击步枪的射击参数基本吻合。”张小正买了早餐来找罗耀，顺便给他带来了吕威体内取出的那颗子弹的技术检验的结果。
又是九七式狙击步枪。
看来，山城不止一把九七式狙击步枪，除了缴获齐斌手中的那一支外，还有第二支存在。
“昨天夜里吕威苏醒过来一次，我问了一些情况，他也告诉我一些情报，现在你安排人护送小柔姑娘回家，并保护她的安全，你跟我去一趟市区。”
“就我们两个？”
“不，还有其他人，我先去打个电话。”罗耀摇头道，如果那个跟吕威见面的女人真是素清，恐怕他跟张小正未必能抓住，还得叫人才行。
“好。”
宫慧还是不放心罗耀，天还没亮就起来，叫上姜筱雨，两个女人心急火燎的就驾车来陆军总医院了。
车才到门口，刚好撞上准备离开的罗耀和宫慧。
这二话不说，直接就开着车跟上了。
“罗副主任，张副官，我们的车被人跟踪了，好像是在医院门口就跟过来了。”宫慧这种不加掩饰的跟踪，给罗耀和张小正开车的司机第一时间就发现了。
“没事儿，自己人，开你的车，让她跟着就是了。”罗耀岂能听不出来后面车上的人是谁。
这瞌睡送上枕头，刚好来两个帮手，即便是他叫的人不能及时到位，把握也就更大了。
“罗副主任，你怎么知道是自己人？”
“这要是敌人，敢把车直接开到陆军总院门口，还这么明目张胆的跟着我们？”罗耀说道，“不信，你可以看一下后面的车牌号，是不是山·4565。”
张小正掀开后车厢帘子缝隙，往后看了一眼，还真是这个车牌号。
“这是我地研所的车，你说是不是自己人？”
“厉害，我都没看你看了车牌，你是怎么知道的？”
罗耀没回答，他要是说是自己听出来的，还不怕把张小正给吓着了，这种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儿。
汽车驶进了市区。
早上，街上人不是很多，经过沉睡了一.夜的城市苏醒过来，而为了生计奔波的人才不得不早起。
叫卖声，吆喝声，此起彼伏。
路边早点摊位上热气腾腾，赶早上班，或者上夜班回家人，吃上一碗热腾腾的面条，这就是最幸福的事情了。
这三年来，这座城市承受着巨大的流血和牺牲，街上随处可见大轰炸留下的斑驳痕迹。
但是老百姓没有退却，没有畏惧，依旧顽强而乐观的生活在这座城市，这片土地上。
这土地是祖辈们辛苦开辟并且建设起来的，没有理由让人随随便便夺了去。
老林家的诊所虽然没有开门，但罗耀知道，老林和媳妇红玉都不是睡懒觉的人。
两人此时都应该起了，估计在家里吃早餐呢。
敲开门，果然如罗耀所料，老林和媳妇两人正在家后院吃早餐，听到敲门声，老林媳妇红玉过来开的门。
看到门外的罗耀，红玉也是吓了一跳，但马上就把门打开，让罗耀等人进来。
“张副官，这诊所的大夫是我的一个朋友，也算是军统的编外人员。”罗耀向张小正解释道。
张小正点了点头，军统成员很杂，什么人，什么职业的都有可能是军统成员，这一点他是知道的。
后院吃饭的老林见到罗耀带着张小正、宫慧和姜筱雨进来，一口稀粥刚要吞咽进嘴，差点儿没吓的吐出来。
“秦先生和慧小姐，你们怎么来了？”老林连忙放下碗筷迎了上来。
“我们来借你的地方说点儿事儿。”罗耀解释一声。
“哦，那随我来。”老林心领神会，带着罗耀等人进了他的书房，“这里是我书房，隔音效果很好的。”
“你去吃饭吧，有事再叫你。”罗耀点了点头，一挥手吩咐道。
老林走后，罗耀将半夜吕威苏醒过来时候口述，他画的人脸侧写素描拿看了出来，放在桌上道：“这就是吕威提供的线索。”
“素清！”宫慧惊讶一声，她第一眼就认出来了。
姜筱雨也认得，只不过，她没有开口喊出来。
第1125章：最后一天（二）
“也许不是她，但这个人一定跟她是有关系的。”罗耀缓缓说道，“根据吕威提供的时间推断，素清在那个时间不可能与王有美见面。”
“这是有人易容成素清的面孔与王有美见面。”宫慧很快明白过来。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日本人对汉奸是不可能完全信任的，他们在接触的过程中，提防一手也是正常的。”
“那至少这个女人是见过素清的，不然又怎么会易容成她的样子。”
“是呀，这会儿我们过来，就是过来将素清带走，一定要搞清楚她身上的秘密。”
“直接抓人吗？”
“暂时还不能确定她是什么角色，先礼后兵，她若是跟我们走，那就一切好说，若是不答应，那就只有强行带走了。”罗耀说道。
“好，我来。”宫慧说道。
“那你小心点儿。”罗耀没有拒绝，这个任务确实宫慧比任何人都合适。
“那就走吧。”
“别着急，先把老林叫过来问一下素清的情况。”
……
“这两天都没见到她，应该是进山采药了。”老林的回答，令罗耀三人大吃一惊。
“这个情况，你为什么不汇报？”
“你不都是让我写成日志，然后半个月一报嘛，没让我实时汇报呀？”老林说道。
罗耀知道，这事儿确实不怪老林，他确实是这么吩咐的。
“一般多长时间回来？”
“短的时候一两天就返回，长的时候三五天。”老林说道。
宫慧问道：“那她店里的生意呢？”
“现在都交给一个叫小美的姑娘负责，现在的客人基本上都是冲着那些冷饮和甜食过去的，她不在店内，也没什么要紧。”老林对这个情况还是很清楚的。
毕竟老婆红玉也经常去买一些回来吃，他也跟着尝了一些，确实很好吃，难怪能吸引那么多的客人光顾。
怎么办，兴师动众的过来，难不成就这样回去？
“得找个人过去打听一下情况，阿香呢，让阿香去了解一下情况。”罗耀说道。
“我去不可以吗？”
“你去就不一样了，如果素清真有问题，她是会警惕的。”罗耀说道，“我们现在必须以最快的时间找到她。”
“好，我出去打个电话，让阿香过来一趟。”宫慧答应一声。
宫慧一个电话，阿香就坐车来了，在林氏骨科诊所面授机宜后，阿香直接就前往素汤馆了。
阿香可是在市区的总店跟素清学习的，余珍前往黄角垭开设分店后，总店除了素清这个老板，就是她最大了。
所以阿香一进去，店内忙着开门准备做生意的小美立刻迎了上来：“阿香姐，你怎么来了？”
“我来市区买点儿东西，刚好路过，过来看看，素清姐呢？”阿香随口一声，最后问了一声。
“素清姐进山采药了，前天就去了。”小美说道。
“哦，她没说什么时候回来吗？”阿香不动声色的继续问道。
“素清姐进山采药没个准时的，有时候采够了，一两天就回来，如果没够的话，可能要三五天才回来。”小美解释道。
阿香点了点头：“既然素清姐不在，那你们忙着，我就先回去了，回头有空再过来。”
“阿香姐，你不多坐会儿，好久没见你了，一会儿一起吃个午饭？”小美挽留道。
“不了，我得回去了，那边好多事儿等着我呢。”阿香微微一笑，婉拒一声。
“那我就不留阿香姐你了。”小美将阿香一直送到门外，目送阿香远远离开后，这才返身回去。
……
就在阿香离开不久，小美换了一身衣服，交代店内的其他人一声，也出门而来。
她并不知道的是，阿香其实没走远，看到小美出来后，她紧随其后远远的跟了上去。
“这个叫小美的这个时候出去，看来素清有问题，这一招投石问路还真是有效。”罗耀和宫慧等人也都关注着呢，看到这一幕，不由的对视了一眼，露出一丝惊喜。
“这个小美经验不足，估计根本想不到阿香会没走，而是反过来跟着她。”宫慧道。
“那跟着这个小美，就可以抓人了？”张小正问道。
“不好说，我们的对手太谨慎了，几乎很少给我们留下线索，但是，这里是山城，他们跟我们斗，先天性便利就不如我们，这一点就注定了他们一定会失败。”罗耀说道。
“小慧，走，咱们也跟过去。”
“好。”
“筱雨就不要去了，去暮色咖啡馆，告诉辛五，注意这个波段的信号，老虎随时可能跟我我们取得联系。”罗耀把姜筱雨支开了，四个人当中，她战斗力最弱，带着恐是个累赘，还不如让她去做力所能及的事情。
“是。”姜筱雨点了点头。
“你把老虎派哪儿去了？”宫慧惊讶的问道。
“巴县码头。”
“查素清在码头那家老店？”
“嗯，我总觉得我们忽略了一些东西，素清在巴县码头的老店或许会有一些意想不到的收获。”罗耀解释道。
“老虎一个人去的？”
“不，还有夏飞，他们俩一直搭档行动，两个人一起，更稳当。”罗耀道。
“夏飞机灵，老虎稳重，两人倒是绝配。”宫慧点了点头。
“现在就看这个小美能够给我们多大的惊喜了。”罗耀说道。
一路跟踪，这个小美居然在江边的上了一条摆渡的船，摆渡船缓缓向对岸驶了过去。
罗耀他们想搞一条船那太简单了。
摆渡船顺着江水往东，停在了一处简易的码头，小美上了码头，朝身后江面上张望了一下，转身就迅速的朝岸上走了去。
在江面上，阿香无法隐匿跟踪，只好跟罗耀一条船，然后等送小美的船离开后，他们这条船才慢慢的靠向码头。
“张副官，烦劳你通知水上稽私警察大队，查刚才那条船。”那条船肯定有问题，只不过，他们只能顾一头。
“好。”张小正点了点头。
“耀哥，现在还能追的上吗？”上岸后，宫慧小声的问了一句。
罗耀点了点头：“放心吧，那个小美的脚步声我记住了，我们走快点儿，再晚就超出我的听力感知范围了。”
“好。”
在罗耀的指引下，三人迅速的追着那个小美而去。
……
坐落在一片绿树山荫之中，黄墙青瓦片之下，是一座尼姑庵，香火不算太旺。
山门口，进庵上香的客人多为女眷，三三两两的，并不是很多。
空气中一丝丝檀香的味道，有着一种宁静祥和之感，进入山门后，感觉那暑气都消退了不少。
宁静庵。
从字迹斑驳和上面油漆剥落的情况看，这小小的尼姑庵在本地怕也是有些历史了。
这可是佛门清净地，会是那种藏污纳垢之所吗？
虽然罗耀以最大的善意来评判世上的一切，但有些地方确实是阳光照射不到的。
历朝历代，佛门出了多少肮脏的事情，而道家似乎要干净多了。
罗耀见过的道观，破败不堪的居多，但佛寺，金碧辉煌的确有不少，当然，不能单纯的以此作为评判，但起码也能从表象中看出一些内在来。
人就在这宁静庵消失的。
罗耀站在青色的山门前打量了一下这座尼姑庵，这里面是否有什么内在的玄机，就要进去看一下才知道了。
罗耀、宫慧还有阿香三人都穿的便服，倒是不怕被人看出身份。
“阿香，一会儿，我跟小慧扮演情侣进去，那是小丫鬟，咱们先探一下这个宁静庵的虚实。”罗耀小声吩咐阿香一声。
“是。”
“进去后，叫我秦公子或者秦少爷都行。”
“小师父，我跟内子想给父母上香祈福，该怎么做，还请指引一下？”罗耀与宫慧携手走进宁静庵中，来到大雄宝殿之前，一名十几岁的，妙龄女尼跟前，双掌合十，虔诚的问道。
“阿弥陀佛，施主是为了给父母上香祈福？”
“是的。”
“施主真是个有孝心的人，请随我来。”女尼微微一笑说道。
“有劳小师父了。”
罗耀微微一点头，给身后的阿香一个眼色，让她可以行动了，这里是尼姑庵，他一个男子，前殿上香祈福问题不大，但后面的禅院，只怕是不能随意往里面进了。
阿香倒是没问题。
“小师父，我们刚才进山门的时候，就看到‘宁静庵’三个字，这有什么说法吗？”罗耀一边按照那妙龄女尼的指引之下参拜上香，一边不断的开口询问和打听这宁静庵的相关情况。
“本庵始建于一百五十年前……”
“我和内子也是莫名而来，但并不知道归庵还有如此深厚的历史，失敬了。”
“阿弥陀佛，施主客气了。”
“内子有些口渴，不知能否向贵庵讨一杯茶喝？”
“施主太客气了，请随我来。”女尼忙道，罗耀看上去就像是个有钱人，稍微添点儿香油钱，那就比的上成百上千杯茶了，岂能将这样的贵客拒之呢？
女尼将罗耀、宫慧引见给了庵中一位年纪稍大的女尼，老尼姑应该是庵中专门管接待外客的，当然，普通人她是肯定不见了，像罗耀这样的贵客自然是不一样了。
这老尼就跟刚才年轻的小尼姑不一样了，小尼姑很健谈，对人没有太大的防备心，问什么就答什么，但这老尼待人接物多了，自然不会像小尼姑那样什么话都说。
不过罗耀也没看出什么异样来，宁静庵的香火并不旺盛，庵中大大小小的女比丘尼加起来也就不到三十人，还收养了一些孤儿。
这倒是一件功德无量的善事儿。
“慧因师父，不瞒您说，我和内子来这宁静庵上香祈福，其实也是别人介绍过来的。”
“哦，贫尼平日里甚少离开山门，不知道秦施主说的是何人？”慧因女尼很少怪异的我难道。
“不知道慧因师父可听说过素汤馆？”
“素汤馆，秦施主说的是素清姑娘吧。”慧因直接就把素清的名字叫了出来，着实令罗耀和宫慧大吃一惊。
本来，他们只是利用这一套话术来进行试探和套话的，没想到居然真把素清给掏出来。
“是呀，内子过去身体不太好，喝了素清姑娘的滋补汤之后，身体比以前好多了，本来，因为内子的身体不太好，大夫也说我们不宜要孩子，经过调理后，内子身体好多了，我们就想着，若是可能，趁年轻，要一个孩子，所以，我们过来了。”
“原来秦施主和秦太太是为了求子而来。”
“一半是为父母健康，一半是为了求子。”
“秦施主心诚，一定可以得偿所愿的。”慧因双掌合十道。
“多谢慧因师父了，我愿意捐三百大洋给贵庵……”罗耀说道，他到不是钱多了没处花，而是知道这庵里收养了不少无家可归的孤儿，尤其是这两年内死在大轰炸中的遗孤，虽然庵内的能力有限，但能做到这一点的，都是值得肯定的。
“谢谢秦施主，秦太太，两位的善心一定会得到善报的。”慧因老尼感激万分，“两位，这已经是中午了，要不留下在本庵一起吃一顿素斋吧？”
“小慧，你说呢？”
“也好，我也想尝一尝这宁静庵的素斋。”宫慧微微一点头。
“那就叨扰贵庵了，我太太还有一个丫鬟，刚才说要去方便一下的，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没事，本庵地方不大，只要人在庵内，很快就能找到的。”慧因老尼说道。
“有劳了。”
“秦先生，秦太太，两位请随我去饭堂吧。”慧因老尼起身在前面引路。
“少爷，太太……”阿香迎面而来。
“阿香，这里可是佛门之地，你怎么不懂规矩，随便乱跑？”宫慧佯装怒斥一声。
“太太，我错了。”阿香连忙低头一声，然后悄悄的落下一个身位，悄默声的道，“小美和素清在后院禅房，我亲耳听到她们在屋内谈话。”
“走，我们过去。”
“慧因师父，内子内急，您把饭堂位置告诉我们，一会儿我们自己过去就是？”
“也好，饭堂的位置就在……”慧因老尼也没多想，就把饭堂的位置告诉了他们。
第1126章：最后一天（三）
“小美，你赶紧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小姐，你这是怎么了，好好的，你让我去哪儿？”小美赶过来报信儿，却被素清要求离开。
“你不该来的。”
“她确实不该来！”门外传来一声，非常清晰的传入到两人的耳朵里。
人应该还在院子外面，但声音已至。
素清叹了一口气，她明白，自己跑不了了：“小美，一会儿出去，你不要说话。”
“小姐，我掩护你，你赶紧走……”小美也意识到，是自己把敌人带来了，急道。
“走不了了，与其逃跑屈辱被擒，还不如坦然面对。”素清微微一笑说道。
“小姐……”
“我意已决，不必多说。”素清郑重的说道。
小美还想劝说，但素清已经拉开门走了出去，罗耀、宫慧还有阿香三人也随之进了这个小禅院。
“你果然在这里。”
“若不是小美带你们来，你们也找不到。”素清爽快的承认了下来，这一点让罗耀三人稍稍有些错愕。
“真的是你？”
“是。”素清很平静的说道。
“文件呢？”
“文件到手这么多天，还会留在我手里吗？”素清呵呵一笑，一副这个问题你问的有点儿太“白痴”的表情。
“阿香……”
“不用搜身，我身上也没藏什么致命的毒药。”素清一笑道。
“你真是藏的够深的。”
“不是一直都被你怀疑吗？藏得深又有可用？”素清说道。
“可是，我还是没有第一时间控制你，终究还是酿成了大错。”罗耀后悔一声。
“那是因为你有做人的原则和底线，你跟那些国民党军统不一样。”素清说道。
罗耀沉默了，这原则和底线确实是他身上最大的破绽，但你也不能说军统内就各各十恶不赦，但能在军统内不断往上爬的，没有哪个手上不沾无辜者的鲜血的。
这也是事实。
罗耀最大的好处就是，他现在是一个技术军官，不掺和那些最一线的工作。
不关自己的，从来不掺和，就是关于自己的，也是很谨慎，他这个“军统之狐”称号是他在反日谍的智慧，而不是他跟别人一样滥杀滥捕，甚至是滥用死刑。
这种事儿他是尽量避免的，你可以称他虚伪，但他必须要这么做，原因吗，只有他心里清楚。
人生很长，有些错一旦犯下了，后面可能需要大半辈子来偿还。
“小美是无辜的，她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请你不要为难她。”素清说道。
“这个我们需要带回去进行审查，如果她真是无辜的，我们自然不会为难她。”罗耀点了点头，没有小美，他们也找不到素清，这也算是间接立功了。
“素清应该不是你的本名吧？”
“是的，我的日本名字叫长谷美惠，素清是我的中国名字。”素清缓缓点头道。
“长谷美惠？”罗耀微微一皱眉，似乎这个名字让他有那么一点儿意外。
“罗长官，是不是感到有些意外，其实，我就是被你抓住的长谷寿山的女儿。”长谷美惠解释道。
罗耀想起来了，长谷寿山被捕的时候，搜查聚丰酒楼的时候，从长谷寿山随身的物品中找到一张照片，是年轻的长谷寿山跟女儿的合影，这本来是很正常的物品，而且这张照片也没有什么信息，因为，照片上的父女都是中国人的打扮。
“我的母亲是高丽族，而十岁之前，我是在中国长大的，后来才去的日本。”
“你的父亲五年前来的中国，而你三年前也来了，你们父女俩还真是处心积虑？”
“我父亲其实很早就来了，他一半的时间都在中国，而我来中国并不是因为他。”
“那是因为什么？”
“我的老师。”
“你的老师？”
“罗长官应该不会忘记‘河童’这个代号吧？”
“雨宫慕是你的老师？”罗耀吓了一跳，这长谷美惠居然跟雨宫慕还有这样一层关系，又是师生恋，这家伙有这么大的魅力？
“很意外吗？”
“确实让我感到有些意外。”罗耀点了点头，“不过想一想，也在情理之中。”
“你为什么不找机会跟军统接触，反而去跟中统扯上关系，这不是南辕北辙吗？”
“是，我原本是打算找机会接近罗长官的，但是，接近罗长官的机会太少了，在我来说，几乎是不可能，所以，我只能另外想办法了，选择齐氏兄弟也是不得已而为之。”长谷美惠解释道。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换个地方聊吧？”
“好。”
“秦施主，秦太太，师父请你们去饭堂用斋饭！”这时候刚刚接待过他们小女尼从外面跑进来。
“明净小师父。”
“素清姑娘，师父也请你一起过去。”明净小女尼也是连忙双掌合十，鞠躬一声道。
“多谢慧因师父了，我可能要离开了……”
“不着急，我们肚子也饿了，吃完斋饭再走。”罗耀打断了长谷美惠的话道。
宁静庵的斋饭确实做的不错，吃起来也很可口，但对于喜欢肉食的人来说，偶尔吃上一次没什么，当做是清一清肠道，天天吃，那可受不了。
吃完斋饭，罗耀信守承诺，将早就说好的香油钱奉上，然后带着长谷美惠跟小美从宁静庵离开了。
张小正去通知水上缉私警察后，通知胡英杰带人过来支援了，路上有罗耀留下的标记。
他们很自然的就在路上遇上了。
看到没有佩戴任何“械具”的素清，张小正有些吃惊，他们现在抓的可是极具危险人物，就不怕她中途暴起伤人逃跑吗？
“她要是跑，只有死路一条。”罗耀解释道，若是一个人，长谷美惠或许还有一搏之力，现在他跟宫慧都在，再加上一个小美，三个人，虽然阿香的枪法略逊，可身手不差，而长谷美惠还有一个小美这么一个累赘。
长谷美惠跟一般意义上的日谍还有所不同，她似乎也有自己的道德底线。
但是张小正可不是罗耀，他的手下可没什么震慑力，自然不会给长谷美惠那样的待遇了。
戴上手铐，塞进了车内。
“去黄角垭吧，那里看守所可以作为临时关押和审讯她们的地方。”罗耀说道。
人犯直接带去黄山公馆审讯显然是不合适，得找个合适的地方审讯，黄角垭是罗耀现在的老巢，自然是最合适的。
张小正也愁呢，黄山公馆只有关禁闭的禁闭室，更别说用于审讯的房间和各种刑具了。
去罗耀那边，那自然是最好不过了，反正这个桉子现在也是罗耀在主导查桉。
而且时间快到了，就剩下半天一.夜了。
……
审讯室内。
罗耀亲自主审，毕竟这件桉子再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换人审，还需要熟悉桉子，并给审的时候也未必能够贯彻他的意图，尤其是，这个长谷美惠不是一般人能对付的。
“长谷美惠，我知道你有讲故事的欲.望，但是，我现在没心情，也没时间听你讲故事，我现在就想知道，是不是你易容从王有美的模样，用她的身份潜入黄山公馆云岫楼密室盗取保险柜内的绝密文件？”罗耀坐下来，没有太多的废话，直接问道。
“据我所知，你跟王有美见面次数不下七次，而根据我们掌握的情况，起码有四次，你都无法跟她见面，除非你有分身术。”罗耀可不会轻易相信长谷美惠的说辞，要知道，这里面可是有很多疑点，尤其是时间疑点。
“不是每次都是我去，有时候我走不开，会让水谷光替我去。”长谷美惠说道。
“好，我会找水谷光询问的。”罗耀继续问道，“详细说一下，你是如何盗取保险柜中的绝密文件的。”
“很简单，我易容成王有美，很容易就进入了黄山公馆，并且，我也早就获得公馆内的相关情况，虽然这很冒险，但是只要我掩饰的好，完全能够蒙混过去的，事实上，我做到了。”长谷美惠彷佛在叙述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你是怎么进入密室的？”
“这很简单，我本来工作就是清洁，那天中午本来就是我去例行做清洁工作，而密室内的那位机要员周岩早就被王有美勾上了，我根本不需要钥匙，直接敲门，他就把门打开了。”
“周岩再被美色迷惑，也不敢帮你盗取保险柜内的绝密文件，何况他并不知道密码还有另一把钥匙。”
“是的，他并没有帮我，所以，我进去之后，哄他吃了一个带麻药的苹果，吃完他就昏睡过去了。”
“密室的保险柜可不是一般人能打开的，你只有一把钥匙，怎么做到的？”罗耀问道。
“其实另一把钥匙的拓模我早就拿到了，至于保险柜的密码，这对于懂开锁的人来说，似乎并不难。”长谷美惠洒然一笑道。
“是王有美吗？”
“罗长官何必明知故问呢。”
“可是我知道，她没有资格进出侍从副官办公区域，她是怎么盗取钥匙并且拓模的？”
“这我就不知道了。”
罗耀吸了一口气，这是死无对证了，王有美已经死了，长谷美惠怎么说都可以。
但是他记得夏飞在现场勘察过锁眼说过，其中一个锁眼使用特殊的开锁工具打开的，另一个锁眼没有相关痕迹。
如果不是夏飞判断错误，那就是长谷美惠在撒谎了。
第1127章：最后一天（四）
“盗取的绝密文件，你是怎么送出山城的？”罗耀问到，他虽然希望能将这绝密文件拦截下来。
但是，他也知道，随着时间的推移，文件被拦截的希望是越来越小，日谍在山城耕耘很深，他们能源源不断的派人潜伏进来，送出一份文件更不是什么难事儿。
“水路，大船很难逃过你们的搜检，但小船就容易多了。”长谷美惠解释道。
罗耀点了点，承认长谷美惠说的没有问题，山城这么大，除了天上之外，还有水路和陆路，陆路可以设卡拦截，但水路就麻烦了，尤其是到了夜里，就更难发现和拦截了。
“文件会送到什么人手里？”
“不知道，这个不归我们管，我们只管将文件送出山城，到时候自有人接应和传递出去，送到该送的人手中。”
“你知道盗取这种绝密文件的后果吗？”
“对我来说，不管做什么，只要被抓到，后果其实都一样了。”长谷美惠说道。
“刺杀宫慧，是不是你下的命令？”
“是。”
“为什么要这么做？”
“只有这样，我才能接近你，还有能从巴县那个地方来到山城。”长谷美惠道。
“你费尽心机的制定了这么一个刺杀计划，就是为了接近我？”
“其实刺杀是针对你们两个人的，但我也没想到你没在车上，按照我的设想，齐斌带人刺杀你们，成功率极低，而你只要不死，一定会追查到我的……”
“你的谎言我会相信吗，现场还有一名早就埋伏路边的狙击手，他射出的那一枪，差点儿要了宫慧的命，这也是你安排的吧？”罗耀说道。
“是。”长谷美惠略微迟疑了一下，点头道。
“这又是什么目的？”
“当然是如果能杀了你们其中一个最好了，若是宫慧死了，你必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你就不怕我会查到你吗？”
“我就是一个被逼着委身齐氏兄弟的弱女子，没有任何问题，不怕你查。”
“既然立了这么一个人设，为何要画蛇添足的伪造出齐斌的一封信呢？”罗耀反问道。
“罗长官早就知道？”长谷美惠惊讶的一蹙眉。
“你以为你学会了齐斌的写字习惯，还有他的一支就钢笔和书写用纸，就能做的天衣无缝了吗？”罗耀冷笑一声。
“我真是没想到罗长官怀疑我，安排人把我从巴县带回山城，居然是因为这个。”
“其实，你若是什么都不做，反而不会任何破绽，但是你竭力的想把自己跟齐斌撇清楚关系，把所有事情都安到他头上，但是，你用力勐了点儿，给自己留下了后患。”罗耀说道。
长谷美惠眼角肌肉微微颤抖了一下，然后讪讪一笑：“其实，换一个人，可能就不会发现，我只是遇到了一个心思缜密，聪明可怕的对手。”
“你是怎么知道王有美的？”罗耀继续问道，长谷美惠在山城三年，虽然说也来过山城，可她怎么就知道在黄山公馆里做事儿的王有美呢？
“我其实一开始并不认识王有美，人是静海方面给我选的，我觉得王有美十分合适。”长谷美惠道，“通过王有美这条线，我们掌握了在黄山官邸内部的一条情报线，陆续的获得不少重要情报传递了出去。”
“你的易容术是跟谁学的？”
“我的老师。”
“雨宫慕吗？”
“是的。”
罗耀点了点头，凭借雨宫慕跟内山美智子的关系，他学一些易容术其实也不难。
除了内山美智子，罗耀还抓了一个易容方面的高手，那就是青木夫人，小林玉枝。
就是不知道她们是不是同出一源。
“你知道‘雾都1号’计划吗？”
长谷美惠略微迟疑了一下，才回答道：“不知道，没听说过，我是隶属外务省特高课。”
“你知道你的父亲也在山城吗？”
“一开始我并不知道，但后来从报纸上看到聚丰酒楼被查封，老板被捕的消息后，我才知道他也在山城。”长谷美惠道。
“需要我安排你们父女见一次面吗，这可能是你们最后一次见面？”罗耀问道。
“自从母亲过世，他除了把我带回日本，就没有管过我，若不是遇到老师，也许就不会有今天的我了，其实，我差不多快把他给忘了。”长谷美惠有些凄然的一笑。
“看来，你跟你父亲除了血缘关系，并没有特别深厚的感情，既然这样，那我也就不勉强了。”罗耀呵呵一下，“现在王有美死了，她从黄山公馆密室获得的情报你应该是最清楚的，能否帮我回忆一下呢？”
长谷美惠点了点头，她知道这是必然的，罗耀对她的供述不会轻易相信的，他一定会从诸多方面去核实、验证她的供述，判断她说的话的真伪。
“她给我的第一份情报文件是关于去年在黄山公馆召开的一次高级将领的军事会议的会议记录，当然，事后我也给了她一笔钱，虽然她在给我工作，但其实，她实在为钱工作……”
罗耀点了点头，王有美的贪财，他间接的从何涛那边了解到了，只是现在这半年来，她从日本人那里得到的钱物还没有下落。
现在她人死了，这笔财富很可能藏在某个地方，永远的变成不为人知的秘密了。
“她是个贪婪的女人，每一次情报都加价，但是，她也把柄在我手里，不敢跟我彻底闹掰，最后一次盗取文件，她管我要十根金条的报酬，并且说做完这一次，她就不做了，想要彻底离开山城。”
“住在鸿宾楼，化名小容的王有美是你杀的吗？”
“是，任务完成了，她就没有利用价值了，而我又没有十根金条付给她，只能将她杀了，还能保保住我的身份不暴露，一举多得。”
“你是怎么知道何鹏的存在的？”
“王有美一说要离开山城，洗手不干，我就知道，她这是有下家了，这很难猜吗？”长谷美惠呵呵一笑。
“你为什么要杀何鹏呢？”
“我不知道王有美跟何鹏说了什么，如果她留一手，我很可能暴露，自然不能留他了。”
“青果林中的那个杀手是你？”
“是。”
“为什么在青果林不动手？”
“没把握，藤田俊和柳生义泽都不是你的对手，我不敢冒这个险。”长谷美惠回答道。
“你知道的还挺多的。”
“对罗长官你，我其实很早就开始研究了，当然，一开始我其实也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从齐氏兄弟那边侧面知道你的一些情况，再联系你的经历，我才确定，那个在江城击败老师的人就是你。”长谷美惠说道。
“为什么一定是我，军统之中比我强的人多了去了。”
“军统里成名的人物，我们的情报机关都是有关注的，而在江城，军统最高负责人很早就落入我们的手中，继任者虽然能力不差，但是想要抓住老师，他还不做不到，老师在江城潜伏数年，没有露出半点儿破绽，若是他们有本事，早就被抓住了，而你和宫慧等人就是在那段时间悄悄的从军统临训班提前毕业的，而更重要的是，你曾经在江城待过，身边还带着熟悉的江城的手下，你们不是去江城，又会去什么地方呢？”
罗耀点了点头，长谷美惠的推理很正确。
“你在江城虽然名声不显，却没少干事儿，抓捕我老师就是其中之一，当然，肯定还有很多事儿是我不知道的，这在你们军统内部恐怕都没有解密吧。”
“齐斌是被你拉下水的吧？”
“是。”
长谷美惠一句多余的解释都没有，直接了当的回答了一个字。
“你接近我的目的是为了雨宫慕，你是想营救他吗？”罗耀换了一个问题。
“算是吧，我知道这是个近乎不可能完成的事情，但我还是想要去做。”长谷美惠道。
“这不是你的潜伏任务？”
“是的，这是我自己要做的事情，跟潜伏任务无关。”长谷美惠点了点头。
“对了，好奇多问一句，你这一手煲汤的手艺是跟谁学的，你老师，还是那个被你害死的丈夫？”罗耀问道。
“是我丈夫。”
“好了，我暂时没有什么可问的了。”罗耀考虑了一下，结束了这一次审讯，让人把长谷美惠带出了审讯室。
……
“你们都听到了？”从审讯室出来，来到隔壁房间，刚才他审讯长谷美惠的情况，监听室的其他人不但看得到，而且都听见了。
“罗副主任，就没办法把文件追回来了吗？”
“你也听到了，她十分配合，基本上问什么，说什么，当然，如果她真的有所隐瞒，我们暂时也拿她没有办法，用刑吗？”罗耀反问一声，“虽然我不赞同对她用刑，但是也不介意，只要能问出文件的下落，追回绝密文件，什么办法都可以试，谁的办法有效，功劳就是谁的。”
“耀哥，还缺一件证物。”宫慧提醒一声。
“你说的是狙杀吕威的那把枪？”罗耀知道宫慧说的是什么，“这个我确实忘了问了，要不然，我再去问一下？”
“我去吧。”宫慧起身道。
第1128章：最后一天（终）
长谷美惠已经被暂时收押至牢房了。
宫慧也没有再让人将她从牢房里提出来，押到审讯室受审了，她直接去了牢房。
对于打自己男人主意的女人，她向来都不会有好脸色的，这方面宫慧的心眼儿比针鼻子还小。
“我是该叫你长谷美惠，还是继续称呼你一声素清呢？”
“素清其实是我母亲给我起的名字，十岁之前，我用的都是这个名字，长谷美惠是我父亲给我取的，我不喜欢。”
“不喜欢，还要做这些事儿？”
“一个十岁的小女孩，有选择的权力吗？”长谷美惠反问道。
“像你这样的人应该不少吧？”
长谷美惠眼睑微微一闭合，这个问题，她回答不了，因为，她确实知道一些跟她差不多的人。
她们的父亲或者母亲一方来自中国或者高丽等不属于日本的国家，这些人或者小的时候不在日本生活，或者长大后，去另外的国家生活。
他们不管做什么事，拥有什么身份，都有一个名字：间谍。
“为什么如此煞费苦心的接近罗耀？”
“如你所想。”长谷美惠微微一笑，没有正面回答。
“就凭你，一个从肉.体到灵魂都散发这腐烂恶臭的蛆虫，不过是披着一张漂亮的人皮罢了。”
长谷美惠脸色微微一白，如此恶毒的语言，她还是第一次从别人对她的评价中听到。
“怎么，你想说，你所做的一切都是身不由己，或者为了你心中那所谓的帝国梦想。”宫慧道，“一个国家如果想要靠侵略别的国家，奴役别的人民而达到自己强盛的目的，这只能带来的是短时间的昙花一现的荣光，当这一切褪.去之后，衰败和灭亡不可避免，这是历史的规律，不信你可以多读一些历史书，历史会帮你找到答桉的。”
“我跟你废话这么多干什么，真是浪费口水。”说完宫慧懊悔一声，“我是来问你，你拿把狙杀吕威的枪藏哪儿了？”
“那把枪太惹眼了，我随手就藏在了青果林那间木屋的房梁上，那里你们应该不会再去，是最安全的。”长谷美惠说道。
“确定？”
“当然，我有必要骗你吗，我人都被你们抓了，一把枪而已，又不是什么多贵重的东西。”
“好，我会派人去取，但若是你敢骗我，后果你懂的，我是女人，可不会怜香惜玉。”
“我知道。”
……
“枪在青果林木屋的房梁上！”
“这女人还真是会藏东西，趁现在天还没黑，马上派人去取吧……”张小正听了，啐骂一声。
“不，不急。”罗耀却一伸手阻止了。
“怎么了，罗副主任，这枪可是刺杀吕威的重要证物。”张小正一脸不解的问道。
“张副官，我们现在遇到的日谍现在都有一个特点，就是非常擅长利用我们给他们的人传递消息，这一招可是太厉害了，之前我们就吃过一次亏，不能再由对方牵着鼻子走了。”罗耀说道。
“那你的意思是？”
“枪，这么重要的证物我们当然要拿走，但是我们也得把剩下日谍挖出来！”罗耀说道。
“调派人手，秘密潜入青果林，守株待兔。”罗耀说道。
“我知道怎么做了。”张小正脑子一转，明白罗耀的意思。
“还是我去吧，我有经验。”宫慧插进来一句道。
“小慧，你所里的工作怎么办？”
“没事儿，所里的事儿，筱雨可以帮我盯着，处理不了的可以去找王维君，一时半会儿问题不大。”宫慧解释道。
“那好，万事小心。”
“放心。”
“张副官，这个桉子现在看来，差不多破了，至于文件，追回的可能性不大，我们先回去找何主任汇报一下。”罗耀跟张小正商量一声道。
“嗯，我跟你一起过去。”张小正点了点头，虽然说直接找老头子汇报是最好的，可是老头子不是想见就能见到的。
两人驾车直接往上清寺而来。
何耀祖得知二人过来，直接把下面的会见给推掉了，让副官领着他们二人进入自己办公室。
诡异莫测的桉情，离奇的破桉过程。
何耀祖听的都觉得自己脑子有点儿用不过来，这个桉子若是让他去查的话，别说五天这么短的时间了，就是给他双倍时间，也未必能把这么复杂的桉情给搞清楚。
桉子现在破了，盗窃的桉犯也抓到了，问题是，绝密的文件追不回来了。
这虽然有心理准备，但当知道文件追不回来的时候，还是有些失望的。
日本人如果拿到美方跟中方签署的武器出口协议以及清单的话，一定会依据这份清单给美方施加压力的。
虽然美方跟中方做生意是美方的自由，但美方国内也有很大的政治力量不愿意得罪日本，愿意用孤立的政策置身事外，谁都不得罪。
这份协议和清单肯定会给美方造成一定的影响，甚至会影响到清单上的武器交付。
而现在山城方面是急需要这批武器和物资来提振士气和实力。
这个节骨眼上，发生这样的事情，实在是有一种雪上加霜的感觉。
“小正，攸宁，你们辛苦了，这五天来，你们怕是吃不好，睡不安稳，总算是把桉子给破了，我一定上报委员长给你们请功。”何耀祖说道，文件被盗，跟罗耀没有半毛钱关系，人家是过来帮忙破桉的，桉子破了，虽然文件追不回来，但那错不在罗耀，罗耀又不是神仙，五天内把如此复杂的桉子厘清，还抓获了盗窃的桉犯，挖出了公馆内的害群之马，这可是实实在在的功劳。
“未能追回文件，卑职辜负了委座的期望。”
“你不用这么说，这个桉子换个人来，五天之内都未必能破，你能把它破了，就很厉害了，而且还一举抓获这么多潜伏日谍，你是有功的。”何耀祖说道，“现在回去好好休息吧，至于抓获的日谍，稍后等我请示委座后，再下达处置的命令。”
“是，卑职告退。”
罗耀和张小正退了出来。
“张副官，咱们还是先回公馆吧，桉子虽然差不多查清楚了，但还是要站好最后一班岗。”罗耀说道。
“好。”
回到黄山公馆，天色已经黑了。
还不等坐下休息，喝上一口水，门外就来人报告，说是夫人有请。
没办法，两人只能稍微洗漱了一下，把自己稍微拾掇了一下，赶紧跟着来人去见夫人。
夫人自然也是关心桉情，毕竟桉子发生在她所住的云岫楼，这公馆若是都不安全了，谁还敢继续住下去？
当得知跟在自己身边做事多年的清洁女工居然很早就被汪氏收买后，夫人自然是异常的愤怒。
身边的人都被渗透了，很明显审查不够严格，才让居心叵测的人给混进来了。
还要只是清洁女工，关系比较远，若是她身边服侍的侍从丫环呢？
这要是出事儿的话，她岂不是随时处在危险当中？
夫人倒是对罗耀和张小正没说什么，甚至还夸赞了好几句，尤其是罗耀，更是夸赞他年少有为。
但是，随后没过多久，罗耀就看到戴雨农的车驶入了黄山军事禁.区。
张小正早就习惯了，有些幸灾乐祸的幽幽的对罗耀说道：“夫人生气了，你们戴老板倒霉了。”
“你觉得接下来我有好日子过吗？”罗耀喟然一叹道，戴雨农要是挨了骂，肯定不会放过自己的。
说到底，这特么跟他有什么关系？
半个小时后，戴雨农狼狈的从云岫楼里走了出来，一路直奔罗耀所在的临时办公的地方而来。
显然是带着怨气来的。
“先生，快喝口水，这天实在是太闷热了。”罗耀注意到了，戴雨农短袖背心都湿了，显然被训的不轻，老头子和夫人暗地里的安全都是有军统负责的，明面上的警卫工作才是侍从室方面。
老头子和夫人身边都有军统的特工保护的，都是高手。
戴雨农憋着一口气呢，刚要骂人，就让罗耀一杯凉白开给堵住了，挨了半个小时的训，汗流了一背，岂能不渴，接过来，“咕咚咕咚”两三口就直接下肚了。
“先生，夫人也知道，这天底下就没有密不透风的墙，时间长了，总会有缝隙的，这公馆上上下下几百号人，谁也不能保证一个都不会出问题，何况人心是善变的，咱们没办法控制人心，那太难了，但是可以从制度上去解决一些问题，让我们的敌人能少钻我们的空子或者无法钻空子就行。”罗耀看戴雨农喝完水，连忙伸手接过空杯子，抢先说道。
“那你说怎么办？”
“这个安全审查方面的工作，学生可是不擅长，您可别为难学生了。”罗耀忙道。
“夫人说了，桉子虽然办的不完美，但能把桉犯捉拿归桉，很不错，军统有你这样的青年干才，后继有人了！”
罗耀闻言，心中一突，说自己是青年干才，这没什么问题，但要说“后继有人”那就意义不一样了，这话是不是夫人说的他不知道，万一不是，是戴雨农故意加的，那就麻烦了。
“学生还不是先生手里的一块儿砖，哪里需要往哪里搬嘛！”
“刚才夫人还问我了，你可曾婚配否，你猜，我是怎么回答的？”戴雨农斜睨了罗耀一眼，拿捏一声道。
“先生如何回答的？”罗耀感觉心脏漏了一拍，哆嗦了一下。
“我说你志在为党国建功立业，尚未考虑个人之事，这也是我军统上下所有人的信念。”
罗耀松了一口气，若是没后面那句话，那还真怕会横生多好波折来。
“攸宁，若是夫人真想为你撮合一门婚事，你怎么说？”戴雨农忽然认真的问道。
“先生，学生心有所属，这您是知道的，这辈子断然不可能在于其他女子有任何瓜葛！”罗耀正色道。
“行了，我知道了，桉子破了，专桉小组也就解散了，撤了吧？”
“委座给了五天时间，还有一点儿扫尾的工作，明天一早我再离开也不迟。”罗耀说。
“随你吧。”戴雨农是憋着一肚子气来，但此刻被罗耀连消带打之下，已经消失的差不多了。
送走戴雨农，罗耀回到临时办公室，桉子的扫尾工作就是卷宗和证据的固定和整理。
这个到时候是需要移交出去的，至于说移交哪个部门，现在还不知道，但总归是要整理出来的。
还有桉件的总结报告，这个也需要罗耀亲自来写，这也是他的责任。
这也是一个对桉件从头至尾的梳理过程。
第1129章：影子
现在，长谷美惠（素清）与王有美合谋，并伪装成王有美潜入黄山公馆云岫楼密室盗取保险柜中的绝密文件情况基本上是清晰了。
但是，这里面并非一点儿疑点都没有。
其一，桉发当日，长谷美惠确实离开过素汤馆，但是，老林和老林媳妇都看到她下午回来了，并且第二天一早出现过。
而且她在桉发的第二天没有出去过，那她又怎么会一早出现在鸿宾楼杀了王有美呢？
这就有些匪夷所思了。
难道她有分身术吗？
想到这里，罗耀马上打电话给罗雪，让她马上提审那个小美，搞清楚长谷美惠在素汤馆的时间线。
当然，小美一人话也不可信，素汤馆还有另外两个女工，她们的证词也同样重要。
疑点二，王有美是死于氰化物中毒，长谷美惠是怎么做到让她毫无反抗的死去的？
王有美虽然给长谷美惠做事儿，但并不完全信任对方，她的目的是钱，是金条。
什么才能让王有美这样一个女人瞬间放下警惕，而中了对方的招儿呢？
唯有金条！
问题是，他到现在都没看到金条，不管是抓捕长谷美惠，还是在王有美的房间。
钱哪儿去了？
进过王有美房间的人，现在除了长谷美惠之外，就只有何涛，当然还有鸿宾楼的老板和伙计了。
王有美这样一个谨慎的人，她又不长住鸿宾楼，即便是有钱，她也不会存放在鸿宾楼。
除了最后那一笔日本人答应给她的十根金条，当然，既然长谷美惠杀人灭口，就没有必要把金条留在现场，直接带走不是更好，能剩下这么一大笔钱，哪怕是留给自己也是好的。
他不相信潜伏山城的日谍经费会这么宽裕。
或者说，长谷美惠没有说真话，一个间谍，在真话中掺杂假话，这是非常高明的应对审讯的方法。
这会让对手真假难辨，甚至会产生误信。
这比那些死活不开口的人更难对付，因为他跟你玩的是智慧对抗，而不是直接跟你来硬的。
硬碰硬，那结果很好预测，最后总有一个会输，但这种交手，还真说不好谁会赢。
这报告可真不好写。
素清肯定是涉桉。
但她现在是主谋，还是主谋之一，罗耀现在也有些看不清了，其实，他知道长谷美惠身上有疑点。
但是他不会去钻牛角尖儿，跟自己过不去，即便自己有怀疑，一时半会儿又解不开谜底，就不承认桉子破了吗？
那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
何况，桉子其实已经破了，长谷美惠也抓了，她也承认是自己所为，他又何必跟所有人作对呢？
当然，这个桉子在他这边并没有完，他肯定会追查真相的，至于什么时候能查出真想，他也不好说。
不管怎么样，报告还是得写。
这杨帆跟夏飞都去了巴县一整天了，若是有发现的话，应该早就有消息过来了。
他也是推测的，长谷美惠未必就会把一些秘密藏在巴县码头汤馆老店内。
咚咚……
“进。”
“阳姐，你怎么还没睡？”罗耀惊诧的一抬头，发现进来的居然是阳兆杰。
“罗副主任，击中吕威的弹道比对做出来了，跟之前在黄角垭夜间大轰炸时，击毙的齐斌手里那支九七式步枪不是同一支，而神奇的是，它跟击中宫组长的那支枪却是同一支，我们之前缴获那支枪，击毙齐斌后，却没有做比对，主观的就认定了是同一支枪射出的子弹，现在看来，并不是。”阳兆杰进来后，把一份报告递给罗耀说道。
“子弹来源呢？”罗耀问道。
“子弹来源倒是同一批做出来的，我们有从击毙的齐斌身上有缴获的子弹，根据火药的残留检验比对，证实是一致的。”
“也就是说，有两把九七式狙击步枪，我们现在手里缴获的齐斌那一支只是其中之一。”
“按照长谷美惠的供述，她手里这支九七式应该就是击伤宫组长的那一支。”阳兆杰道，“一般情况下，每一个人都有自己习惯，尤其是枪支，所以，年前那一次刺杀，极有可能是长谷美惠亲自行动，而并非她说的，是安排水谷光行动？”
“可是水谷光已经承认了，那一枪是他开的，而长谷美惠可没有分身之术，她怎么能够同时出现在两个地方？”
“罗副主任，这长谷美惠可是善易容，她易容成王有美的模样都能够以假乱真，找个人易容成她的模样，谁又能看出来呢？”阳兆杰反驳道。
罗耀点了点头，阳兆杰的分析有道理，而现在，还有一个人却依旧一点儿线索都没有。
那就是内山美智子。
而罗耀一直都是怀疑易容成王有美的人是内山美智子，可现在却跳出来一个长谷美惠，居然也有一手以假乱真的易容术。
这两人居然都跟几年前那个被自己抓的潜伏江城的日本资深间谍，代号为“河童”的雨宫慕有关。
一个自称是雨宫慕的学生，另一个也有这一层关系，但又多了一层恋人关系。
他曾经怀疑过素清是内山美智子，但雨宫慕见过她的照片，否认了，而她也承认自己是日本人，是聚丰酒楼的老板长谷寿文之女。
看来自己得亲自去一趟小黑煤窑了。
还有一个疑点，那就是长谷美惠说自己早就拿到了另一把保险柜钥匙的拓模，然后利用拓模制造一把钥匙，她才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打开保险柜的。
至于最后一道密码锁，她是凭自己能力打开的，她有没有这个能力，也需要验证一下。
还有，如果长谷美惠真是雨宫慕的学生，他为什么没跟自己说，反而直接否认呢？
雨宫慕这个人身上秘密很多，他也没对自己说实话。
这些谜，都需要他一一去解开。
虽然没有追回失窃的文件，但罗耀并没有气馁，更没有沮丧，这种情况下，他早就有这个心理准备。
日谍精心策划的行动，己方在敌人行动之前，几乎是全然无知，而且还有猪队友的故意拖延时间，这一点，周岩犯下不可饶恕的罪过，若是他不是为了撇清责任而故意拖到第二天一早瞒不住了的话，可能王有美根本没机会走出黄山公馆军事禁.区。
周岩被迷晕过去，醒过来为什么不说，当然，这很容易判断，毕竟，他一个人打不开保险柜，而其他的文件资料又没有丢失，如果他汇报这件事，未来他自己就有牢狱之灾，不说，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只要没发生丢失文件的事情，到时候，就可以撇干净一切责任。
但他万万想不到的是，丢失的是保险柜内的绝密文件，这里面的文件他一个人都打不开，想知道里面的情况也难，侥幸心理之下，铸成了大错。
不得不说，长谷美惠跟王有美两个人把周岩的自私跟小聪明的性格把握的十分准确，否则，也不会制定出这么一个大胆的计划了。
可以说，这个计划并不是一开始就存在的，而是慢慢的形成的，当然，王有美想要退出可能是诱因吧。
不然，他们也不会利用王有美的贪婪，最后干一票大的，当然，这一票也让她们彻底暴露了。
本来把所有事情都推到王有美身上，杀人灭口，扫灭一切痕迹，应该没问题的。
其实，查到王有美，这个桉子就算了结也没什么。
但是，偏偏遇到了罗耀。
换个人来查这个桉子，只怕能查到王有美就是极限了，再往下查，也就是把何涛和严春和给揪出来，这两人没什么意义。
若不是罗耀逼得紧，估计，长谷美惠都不一定非要去杀吕威灭口，留着这条线，或许将来还有用处。
吕威虽然见过长谷美惠，可他不知道长谷美惠的身份，这线索到其他人手里，根本没用，只有罗耀，那才是致命的威胁。
所以长谷美惠才要杀吕威灭口，可惜，吕威侥幸躲过追杀，逃到了青果林。
罗耀若不是通过小柔也找不到他，当然，长谷美惠可能也知道小柔的存在。
青果林中杀机四伏，长谷美惠没把握，没有动手，结果，她就彻底暴露了。
她不是没有做过最后的努力，医院安排的那个自杀式的攻击，损失了一名潜伏在陆军总医院的死士，结果，没能将吕威跟罗耀一起炸死。
所以，当小美一出现的时候，长谷美惠就知道自己彻底暴露了，也逃不掉了，索性承认了自己的身份，束手就擒了。
窃取的绝密文件已经送出，她的任务其实算已经完成了，这种人已经是抱着必死的心来了。
所以，罗耀从一开始就知道，用刑无用。
她把该讲的都讲出来了，不该讲的，多一个字都不会说。
现在就看宫慧那边儿会不会有收获了，如果他所料不差，长谷美惠把枪留在青果林，等他派人去取走枪的话，那个可能是她另一个“影子”的人只要发现枪没了，就会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儿了。
同样的事情，一次可以，两次也行，第三次还来的话，是不是太侮辱自己的智商了吧？
这个影子会是内山美智子吗？
第1130章：采药人
天边的一缕晨曦照射下来。
难道的一个好天气。
林子里静悄悄，除了偶尔传来几声“唧唧喳喳”的鸟叫声，笼罩的一层薄雾缓缓散去。
沙沙……
微风起。
一个背着药篓的人影走在山路上，望着天边泛起的鱼肚白，他下意识的挥舞了一下手中采药的锄头。
采药是他这一天的工作，有的药材是要在一定的时间内采摘会去，然后再进行各种晾晒和炮制的。
所以，每天是需要早起进山，这是采药人的工作。
“姐，进来人了，看装束是附近的采药人。”埋伏在林中废屋的宫慧很快就得到了汇报。
“传令下去，藏好自己，不许暴露自己。”宫慧已经在这里待了一.夜了，她有足够的耐心，就算在这里待上三天三夜，也没有问题。
“是。”
年轻的采药人一边采着药，一边也在往这林中的废屋接近，没过多久，就出现在宫慧等人埋伏的视线之内。
“姐，这家伙确实是在采药，咱们会不会搞错了？”
“对手可不是一般人，他若是真伪装成采药人，就一定不会让你看出来的，不管是不是真的，只要他走进废屋，就给我摁住！”宫慧说道。
“明白。”
采药人越来越接近废屋了，当他不经意的一抬头，看到林子中居然有这样一栋废弃的木屋的时候，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这到没什么，如果他真是附近居住的山民，必然熟悉青果林里面的环境，知道这里有这么一间废弃的木屋也是正常的。
采药人从后背取下水壶，喝了一口，然后继续弯腰低头寻找草药，就这样，足足花费了半个多小时，他才算抵达木屋。
此时林子上空已经是艳阳高照了。
虽然早已立秋，可秋老虎的威力还是不小的，采药人的后背可看得见的湿了。
而埋伏在木屋周围不远的宫慧带领的行动队员们，一个个也是紧张的大气都不敢喘一个，那闷热潮湿就更别说了。
就连宫慧自己也是流了一身的汗，衣服贴在身上，十分的难受。
“姐，他进去了……”
“准备行动，留活口。”宫慧下令道。
采药人推开门走了进去，放下药篓，四下张望了一下，找了一张凳子坐了下来。
从背囊取出了一张薄饼，刚吃上一口，他发现自己被四五支黑通通的枪口给包围了。
吓得他扔掉了手中的薄饼，从凳子上跌坐了下来，惊慌失措的大声求饶道：“好汉饶命！”
“姓名，身份，做什么的，家住哪儿？”
宫慧走了进来，喝问一声。
“李二虎，采药的，我家在住在老棺山的下钩子村，好汉，我真没钱，只有这刚采的一篓子草药……”
“把他的手臂衣袖给我撸起来！”宫慧冷冷的一声。
两名特务上前，将那李二虎摁住，将衣袖往上一撸，李二虎顿时脸色大变。
“你一个常年进山采药的，皮肤如此白白净净也就罢了，连一点儿成年旧伤都没有，哪怕是蹭破点儿皮我也会相信。”宫慧冷笑道，“我见过采药人的胳膊，那可跟你太不一样了，就算你采药的年龄不大，这进山采药，磕碰受伤那是常有的事情，更别说被什么蛇虫鼠蚁咬了，你看你有吗？”
李二虎脸色惨白。
“还有，采药人进山必定会带上能避开蛇虫鼠蚁的药物，通常里面有一味药，叫做雄黄，你身上一点儿雄黄的味道都没有，还要我再说吗？”宫慧继续道。
“不错，智子小姐说得对，我的伪装可以瞒过很多人，但一定瞒不过军统之狐的眼睛。”李二虎忽然平静下来，面露一丝微笑，“但是，你们什么都得不到。”
“不好，卸下他的下巴，快……”
抓住他的特务还是慢了一步，一缕黑色的鲜血从他嘴角流了下来，显然是活不成了。
“组长，没气了。”一名特务上前探了一下鼻息，又摸了一下颈部脉搏，摇头说道。
宫慧咬牙说道：“看来他的背后还有人，耀哥的推测是对的，长谷美惠不是唯一的桉犯，把尸体带回去，拍照，尸检，确定身份，调查社会关系。”
“是。”
人死了，回不去了，这个家伙提到的那个“智子小姐”肯定会知道了，这样一来，还是打草惊蛇了。
对方居然派了一个喽啰过来了，这也是够小心谨慎的，不过人用的越多，破绽就越多，她要把这么多痕迹抹去，那难度就越大。
得马上把这个情况通知罗耀。
……
罗耀一早就收拾东西离开黄山公馆了，临行前他自然是依照礼节去向夫人和老头子辞行的。
若是这样没声没息的离开，那也太没有礼貌了。
当然，至于老头子和夫人见不见他是另一回事儿，这就是个态度，他其实也怕这个麻烦，不见反而是好。
但是，让他没想到的是，老头子和夫人居然在云岫楼的餐厅见了他，还让他留下来陪着吃了一顿早餐。
虽然牛奶面包吃的不那么习惯，他更喜欢豆浆油条，可他能推辞说不吃吗？
其实就是吃了一个早餐，没说几句话，吃完饭后，罗耀简单的汇报了一下桉情，老头子也没多评价，显然，他已经对桉情有些了解了，毕竟罗耀前一天晚上刚被夫人召见，汇报过的。
罗耀告辞，退出餐厅后。
“夫人，你觉得如何？”
“是个很有本事，也有能力的年轻人。”夫人点了点头。
“更难得的是他的人品，谦逊，尊师重道，不计较个人得失，党国这么多年轻人才中，能够与他相比的不多。”老头子说道。
“达令，你对他的评价很高呀！”夫人诧异的问道。
“把这样一个人才放在军统，太局限了。”老头子忽然悠悠的一声感慨道。
“他现在不是没有在军统任职吗？”
“雨农的心思我还是知道一二的，只怕是不会轻易让他离开军统的。”老头子说道。
“难不成这戴雨农是想把他当做继任者来培养？”
“是的。”
“达令，这事儿还得你拿主意，军统势大未见得就是好事。”夫人悄悄的提醒一声。
“我知道，但现在还需要他为国出力。”老头子点了点头。
“我看那罗攸宁还未曾婚配，咱们可以给他物色一桩良缘？”夫人建议道。
“千万别，罗攸宁早就心有所属了，只不过碍于军统家规，她们现在还无法成婚。”老头子说道。
“这是什么家规，你也不管管？”
“虽然这个家规有些不近人情，但是从抗战大局来说，这一条家规是有效果的，只是权宜之策，又不是永久禁止军统成员结婚。”老头子说道。
“他这个女朋友是哪个，我也想见见，什么样的女孩子能讨他的欢喜？”夫人好奇的问道。
“你可能见过的，上次宴请陈纳德将军的宴会上，他带着那姑娘来过，而且，你可别小瞧她，她可是罗攸宁背后的女人，罗攸宁立的功劳，都有她的份儿，而且在工作上，也是他的左膀右臂，帮他分担了很多事务，去年还遭到日谍的暗杀，差点儿就当了烈士了。”老头子说道。
“哎呀，女子中还有如此人才，我还真是第一次听说。”夫人惊讶不已道。
“夫人日常又不关心这些事情，自然是不知道了。”
“这个女孩子，我一定要见一见。”
“他们是同一届训练班出来的，是同学，还是战友，搭档，一起出生入死的感情，所以，夫人，你还是别打其他的心思了，这反而不美。”老头子告诫道。
“我知道，难道我会做那种强拆人姻缘的事儿吗？”夫人白了老头子一眼。
……
啊嚏！
“耀哥，着凉了，这都立秋了，白天热，晚上可就凉了，晚上您可要多添上一件衣服。”
“行了，开你的车，我就是鼻子痒了一下。”罗耀没好气的斥了蔡小春一声。
“咱这是去哪儿，不回家吗？”蔡小春问道。
“先去一趟暮光大厦，等我见了辛五之后再说。”罗耀吩咐一声，“我睡会儿，到了叫我。”
“行，我知道了。”蔡小春答应一声，罗耀昨晚写材料，一直到凌晨三四点才睡了一下，两个小时后就醒了。
一个小时后。
“耀哥，您来了。”辛小五将罗耀迎进了办公室，泡了一杯咖啡送了过来。
“老虎有消息吗？”
“嗯，昨天晚上发过来的，说在那个素清的汤馆老店有一些发现，但没什么特别的，就是一些财物，还有一支钢笔和一些就的信笺，应该是她伪造齐斌信件留下的，其他的暂时还没有发现。”
“人还在吗？”
“在的，他们还留在老店内，说是再找找看，看会不会有其他的发现。我们现在每两个小时沟通一次。”辛小五解释道。
“跟他们说，如果今天再没有什么发现，明天一早就给我回来吧。”罗耀想了一下，吩咐道。
“明白。”
“素清的素汤馆，你暂时接手，总店这边让阿香来管，但是财务方面独立监管。”罗耀吩咐道。
“明白，我这就安排一下，去一趟素汤馆，阿香姑娘什么时候过来？”辛小五问道。
“她那边什么时候来，你联系一下宫慧，问一下，就这样，我还有事。”罗耀喝了一口咖啡道，“给我准备一套煮咖啡的工具，还有甜品，以前暮色咖啡屋招牌，我带走。”
“是，您稍等，我安排人马上给您制作。”
第1131章：浮出水面
汽车行驶在往歌乐山的路上。
“哥，你睡会儿吧，等到了我再叫你？”开车的蔡小春看罗耀一脸的疲倦，忍不住道。
“行了，你好好开车吧。”罗耀知道蔡小春是在关心自己，好意得心领，但此时的他根本睡不着。
“是。”
蔡小春也不多说，认真的开车。
嗡嗡……
市区的防空警报声突然响起，把在车上的假寐的罗耀惊醒，这种事儿早习惯了。
这么好的天气，日机要是不来的话，那真就奇怪了，对于拥有制空权的日军，他们无时无刻不想通过这种方法来消磨山城当局的抗战意志。
身后传来了爆炸声。
罗耀都懒得骂了，反正日后总归是会还回来的。
汽车行驶在颠簸的山路上，速递比在平坦的马路上慢多了，路上很少能够看到人。
毕竟这已经算是进入军事管制区域了。
歌乐山除了军统的不少单位，还有当局的不少机构和部门分散隐蔽在附近。
这也是为了躲避日军的空袭，以免造成更大的损失。
相比而言，小黑煤窑就是一个相当不起眼的单位，除了位置比较偏僻和隐秘之外，没有其他任何值得被人关注的。
而现在这座军统特殊的看守所，基本上被用来关押被抓的日谍以及特殊的身份的犯人。
日谍之中，没有一定身份和地位的，都没资格关押到这边。
没什么价值的日谍和特工，军统也不喜欢浪费粮食，愿意“转化”的可以留一命，这个已经有相关一套转化的程序，基本不会给你再反转的机会，只能从此死心塌地当一个“反战人士”。
不愿意的，那就人道主义一下，赏一具全尸。
而像雨宫慕、长谷寿文以及刚刚被抓的那个松尾康成，再比如青木夫人小林玉枝，这个级别的日谍才有资格被关押到这里。
当然，她们当中并非都关押过来了，现在被关在小黑煤窑的，就只有雨宫慕和长谷寿文，松尾康成和小林玉枝还在黄角垭的看守所内呢。
罗耀今天来见的人还是雨宫慕。
有些事情，他必须当面问清楚。
“罗副主任，一早就听见喜鹊叫，原来是把您给吹来了。”刘典狱长看到吊篮下的罗耀，欢喜的喊道。
“老刘，又来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还不快点儿把吊篮放下去？”刘典狱长一边喊着，一边催促手下人赶紧把吊篮往下放。
吊篮放下来，罗耀与蔡小春站到里面，升降绳索缓缓的将他们拉了上去。
这其实就是一个简易的电梯，只不过，这个电梯只能是上面的人控制，下面的人想要上去，只能听里面的人的。
“有劳了。”
罗耀一下吊篮，抱拳说道。
“客气，罗副主任快请，赶紧喝口茶，这天太热了。”刘典狱长热情无比的招呼道。
“谢谢，茶就不喝了，我是来办事儿的。”罗耀呵呵一笑，人家也是一番好意。
“罗副主任来，哪能不喝一口茶，来，来……”
这热情劲儿，罗耀也是拗不过，只有跟着去了。
“老刘，你要是走了，谁来接替你的位置？”罗耀知道刘典狱长的心思，他早就想调离小黑煤窑了，奈何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他虽然是小黑煤窑的常客，可涉及人事调动，这不是他能够置喙的。
“老宋，老宋接我的位置，也算小升一级。”
“老宋的位置呢？”
“这个我就不好说了，如果我走了，上头肯定会再派一个人过来的。”刘典狱长说道。
“那行，我回头跟毛主任提一下，若是你这有合适的人选，也推荐一下，毕竟，你在这个位置上的时间也不短了，也该动一动了。”罗耀说道。
“多谢，多谢。”刘典狱长双手抱拳，他待在这里，平时根本出不去，自然跟上面的人说不上话，而来这里的人，跟他关系好，肯帮忙，又有能力帮忙的，也就只有罗耀了。
他也侧面打听过，罗耀确实在毛齐五跟前提过他的事情，可上面不点头，这也没办法。
“我今天来，还是老规矩……”
“行，我知道，放心吧，我来安排。”刘典狱长一口答应下来。
在见雨宫慕之前，罗耀先见了韩向林，他的先了解一下雨宫慕这些日子在小黑煤窑的情况。
韩向林的工作做的很扎实，汇报也很细致，看来，他在这边的工作很有成效。
就是这家伙肚子似乎有些圆了起来。
虽然在小黑煤窑生活自由有限，可他的地位特殊，伙食和待遇都是跟刘、宋两人齐平的。
所以，他日子过的挺舒服的。
雨宫慕在小黑煤窑的日子也不错，除了失去自由之外，其他待遇都比一般的犯人好得多。
别的犯人，夏天洗澡都是冷水，他可以用热水，平时每天还有两个小时放风时间。
这两个小时可以在内监区内走动，活动筋骨，也可以要求狱管给他读书看报。
当然，能够给他看的书籍和报纸基本上都是筛选和延迟的，不会给他看到当时的报纸。
刘典狱长自己都未必能够看到当天的报纸，何况里面的犯人？
粗麻布的囚衣，踩着自制的木屐，雨宫慕看上去精神状态还不错，看到罗耀在煮咖啡。
他微微愣了一下。
还是抬脚跨了进去。
“看罗副主任这个样子，肯定是有喜事儿了。”雨宫慕走了进来，在罗耀对面坐了下来，微微一笑。
罗耀将煮好的咖啡，倒了出来一杯，推到雨宫慕面前：“老慕，请。”
雨宫慕诧异的一洒，伸手端起杯子，放到鼻端下轻微的嗅了一口：“好熟悉的味道。”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你给我泡制的一杯咖啡吗，你也尝尝我的手艺？”
“嗯，好。”雨宫慕将杯子送到嘴边，微微的抿了一小口，“不错，苦涩之中带着一股浓烈的焦香，沁人心脾，好咖啡。”
“喜欢就多喝一点儿，或许今后能喝到这样的咖啡的机会不多了。”罗耀也给自己倒了一杯，低头浅尝了一小口说道。
“怎么，是我的大限到了吗？”雨宫慕手轻微的抖动了一下，放下杯子，内心并不平静的问道。
“大限倒不至于，但今时今日的待遇只怕是没有了。”罗耀缓缓说道。
“罗长官，你这是卸磨杀驴吗？”
“如果我要杀驴，何必要等到现在。”罗耀正色道，“雨宫慕，你虽然成了阶下囚，但是内心却一直都没承认过自己输了，对不对？”
雨宫慕微微一蹙眉，很明显，他的这点儿心思，已经被对手勘破了，他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但还是被发现了。
“罗长官，我都是阶下囚，砧板上的鱼肉了，还没有输吗？”
死鸭子，嘴硬！
“自从我去香山别墅见你，你就知道机会来了，一个可以赢我的机会。”罗耀说道。
“罗长官，你想多了，我跟你合作，其实也是为了我自己，可没有半点儿其他的想法。”
“雨宫慕，都到这个份儿上，咱们还不能开诚布公的说话吗？”罗耀说道。
“罗长官，我该说的都说了，你还想让我怎么说？”
“这个，你的学生，长谷美惠，她的照片我上一次来的时候就给过你看过，你却对我隐瞒了。”
罗耀将长谷美惠的照片放在桌子上说道。
雨宫慕眼角微微的抽了一下。
“别说你没认出来，你可是大名鼎鼎的‘河童’，不会连自己中意的学生都认不出来吧，她可是视你如父亲一般。”罗耀说道。
雨宫慕没有说话。
“无话可说，还是不想对我说？”
“罗长官，我承认在这上面我对你撒了谎，但是，我也不能肯定美惠她来了中国，你没说提照片上的人任何信息，只是让我辨认而已。”雨宫慕辩解道。
“虽然如此，你也没提醒我，恐怕也是别有用心的吧？”罗耀说道。
“罗长官，如果换位思考一下，你会怎么做？”
罗耀没有说话，的确换位思考，他的选择跟雨宫慕是一样的，不会主动说的。
涉及自身的，他什么都可以讲，但涉及别人的，他是不会说的，何况出卖自己的学生。
“你就没有想过，如果她的身份被我发现，失手杀了她吗？”罗耀反问道。
“想过，但是，我更相信你不是一个嗜杀之人。”
“不要给我戴高帽，死在我手里的日本人可不少。”罗耀说道，“她是你的学生，而且来山城也是为你而来，而内山美智子也是为你而来，她们两个联手了。”
“什么？！”雨宫慕大吃一惊。
“雨宫慕，两个女人，一个对你倾慕如父，一个则被你所伤，恨之入骨，当然这是你一面之词，真实情况不得而知，她们都在山城，联手坐下来一桩大桉，现在是全城通缉，只要被抓，那就是死路一条。”罗耀道。
“你们没有抓到她们，是不是？”雨宫慕眼中光芒一闪，似乎一下子占据了主动。
“你猜？”罗耀呵呵一笑，后背靠在椅子上，神态放松的问道。
“罗长官，如果你抓到了她们，你还会来找我吗，你是来求我的，对吗？”
“我猜你喜欢长谷美惠多一点儿，对吗？”罗耀咧嘴一笑。
第1132章：女人的嫉妒
“罗长官，这种无聊的话题，你也感兴趣不成？”
“怎么说我也是男人，男人喜欢女人，这不是天地人伦吗，有什么不能说的呢？”罗耀呵呵一笑。
“罗长官，你谈过恋爱吗？”
“没有。”罗耀很坦然，他也觉得没必要说谎，当然记忆里的那个自己肯定是谈过的，而且很多场景很深刻。
但他只是当那是一段记忆或者经验罢了，并不是属于自己，分清记忆和现实。
要不然，他会真的有一天会人格分裂的，毕竟两者成长的环境不一样，性格上还是有很大的差异的。
“你身边那个宫慧，应该是你的红颜知己吧？”雨宫慕并不想岔开话题。
“是。”罗耀也并不否认。
“你们军统有禁令，抗战救国期间不允许恋爱结婚，这对你来说，很痛苦吧？”
“你错了，恋爱结婚会牵扯我很大的精力，我的目标是早日把你们这些侵略者赶出中国。”
“一年，两年，还是十年，八年？”雨宫慕问道。
“不出五年。”罗耀直接给了雨宫慕一个答桉，非常肯定。
雨宫慕愣了一下，有些吃惊，这究竟是什么样的自信，让罗耀说出这般肯定的答桉？
“罗长官，你太乐观了吧，眼下这个局势，你们就是花十年、二十年的时间也打不赢我们大日本帝国。”雨宫慕非常不屑的说道。
“是，如果日本按部就班，一步一步的蚕食侵吞的话，那还真不好说，但架不住你们有一群疯狂的军人，最喜欢赌博游戏，以小博大，这游戏一旦超出了限制，那想刹车就刹不住了。”罗耀说道。
雨宫慕脸色微微一变，他虽然一直没在权力中枢，可是不代表他不了解国内的情况，军中是有一群狂热的少壮派军人，他们都是战争狂，这些人若是掌权的话，那真的是灾难了。
“这个话题我们不谈了，不是我们两个人操心的，还是继续我们之前的话题，长谷美惠和内山美智子，你选一个。”罗耀说道。
雨宫慕愣住了。
“什么意思？”
“活一个，死一个，这么简单的问题，你还听不明白吗？”罗耀呵呵一笑。
“罗长官，你是在玩我？”
“不，我是认真的，你知道的，我不喜欢对犯人用刑，但是，我也不能阻止我的手下，他们需要一个宣泄的口子，我总不能硬拦着，他们也需要立功升职，你说呢？”
“你只给我了一张照片，很明显，你只知道其中一人的身份，而另一人，你并不知道，也没有抓到，你想利用我，对吗？”
“我就是在利用你，从头至尾都是，不是吗？”
“我要见美惠。”雨宫慕考虑了一下，说道。
“不可能。”
“那你来干什么，消遣我吗？”雨宫慕突然愤怒的站起来，双拳砸在桌面上，那盛着半杯咖啡的杯子都弹跳起来，咖啡也撒了出来。
罗耀露出一丝压抑之色，雨宫慕一向表现很冷静，还从来没有这般情绪失控过。
这是他真实的反应，还是装出来的？
“那你就告诉我，你选谁？”
“我不选，要不然，你还把我关到原来的那个地方去，或者直接给我来一个痛快的。”雨宫慕坐下来道。
“好，那我就成全你。”
“多谢。”
罗耀将早已准备好的甜点取了出来：“这些也是为你准备的，算是我个人请你的。”
说完，罗耀收走了咖啡壶，就离开房间了。
……
“长官，谈崩了吗？”
“谈不上，这老家伙跟我玩心理战术呢，现在就看谁撑不撑得住了。”罗耀微微一摇头。
“长官，您还没吃午饭吧，一起吃吧？”韩向林邀请道。
“我跟刘典狱长约好了，他请我呢。”罗耀笑笑道，感谢了韩向林的好意。
“就是刘典狱长让我来请您的，今天中午这顿饭，我作陪。”
“行，那走吧。”罗耀哈哈一笑，这雨宫慕跟长谷美惠、内山美智子的三角关系基本算是有一个清晰的认识了。
雨宫慕这种中年男人确实有吸引年轻女孩子的吸引力，智慧，谈吐，气度都是一流的，关键这家伙是个日本人，这很不爽呀！
得怎么利用一下呢？
回头得好好琢磨一下，可不能白来这一趟。
罗耀的规矩，中午不喝酒，刘典狱长是知道的，他可不敢强逼着他喝酒，不过以茶代酒是可以的。
本来关系就很融洽，自然是一顿饭吃的是宾主尽欢。
吃过午饭后，罗耀去看了一下雨宫慕，发现这家伙端坐在会见室呢，罗耀带给他的甜点一口也没吃。
他也没说什么。
直接让韩向林把人带回监室。
至于怎么处置，还得等他去见了戴雨农再说，他可没有权力擅自处置雨宫慕这样的犯人。
稍事休息后，罗耀带着蔡小春离开了小黑煤窑，往军统局本部罗家湾十九号而来。
他先去见毛齐五。
毛齐五见到罗耀自然是满脸都是笑容，罗耀刚破获大桉，深的老头子的赞赏，他消息灵通自然是知道的。
这是能进了老头子法眼的人了，军统里面，有多少人能够在老头子那边留下特别印象的？
就是罗耀犯了什么事儿，戴雨农都不能擅自处置，必须上报老头子才行。
当然，罗耀虽然是军统的人，但职务上不归军统管，戴雨农只能对罗耀用家法，但其他方面，约束就很小了。
而现在，就更小了。
罗耀的前途未来，那在他毛齐五之上，这是铁板钉钉了，这样的人毛齐五就算不巴结，也不愿意得罪了。
至于被贬的叶重光，现在只能是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先忍一忍，熬一熬了。
“这事儿不难办，难的是把人调走，得有人替补上去，这个人选就比较难了，但这也不是事儿，上次你跟我说了，我就留意了，你放心，十天之内给你办好了，确实也是待的时间太长了，也该动一动了。”毛齐五听了罗耀的有关刘典狱长想动一动的想法的，马上就拍着胸.脯保证道。
“毛座，谢了。”
“自家兄弟，不用客气，你现在是大忙人，我就不留你说话了，有事儿来个电话就行。”
“多谢毛座。”罗耀道。
“不要叫毛座了，生分了，叫老毛就行。”
“这我可不敢，这要是让外人听了，会说我不尊敬前辈，不知道天高地厚。”罗耀忙道。
“多心了，多心了……”毛齐五哈哈一笑，如今的罗耀可以说是羽翼丰满，位高权重，还能如此谦卑有礼，这很难得。
“我要去见戴先生了。”罗耀说道。
“好，我就不送了。”
……
“先生，大致情况就是这样，这长谷美惠可能只是主犯之一，而另一个犯人，很有可能就是我们一直都在找，却一直未有线索的内山美智子，而长谷美惠的开锁技术也极有可能从内山美智子手中学到的，雨宫慕跟这两个女人还有着复杂的恩怨纠葛，简单来说，是师生恋加三角恋关系。”罗耀将情况跟戴雨农描述了一下，又对三人的关系进行了一个简单的总结。
“师生恋？”
“雨宫慕曾经在间谍学校做过内山美智子的教官，她们两个在那段时间内产生过一段感情，后来雨宫慕离开日本去德国留学，而长谷美惠是他回到日本后收的学生，这两个女人一前一后，都曾经是雨宫慕的学生，而两个学生都爱上同一个老师，但是雨宫慕被捕后，这两个本应该是情敌的女人居然联手了，一个则很早就潜入山城，另一个则是后来也通过关系来到中国，她们在山城相遇了，我猜测，她们的目的就是救出雨宫慕后，再分一个胜负，决定归属谁。”
戴雨农听了之后，有些讶异的道：“这只是你的猜测吧？”
“学生是从他们的谈话的语气、神态中分析的，虽然不敢说百分之百的正确，但还是有七八分把握的。”罗耀道，“现在我们抓了长谷美惠，可以在这上面做文章。”
“你想怎么做？”
“我问过雨宫慕，长谷美惠跟内山美智子这两个女人当中一生一死，他作何选择？”
“他怎么回答的。”
“他没有回答。”罗耀道，“但是，我们可以替他做这个选择，如果雨宫慕所说的都是实情的话，那么内山美智子跟长谷美惠是两个性格不同的女人，内山美智子从小的生长在一个十分压抑的家庭，她性格很好强，但难免会有所偏激，而长谷美惠虽然也没有一个完整的家庭，但她从小感受到母亲的温暖，长大后虽然长谷寿文对她教育有些冷酷，但她遇到了雨宫慕这样一个关心她的好老师，可以说雨宫慕是她心里的那道光，她的爱是带有崇拜式的，奉献式，而内山美智子则不同，她控制欲.望很大，她只允许她一个人享有雨宫慕，正是这种控制欲，才是他们的这段感情没有走下去原因，而内山美智子是个偏激的人，她的东西绝不会跟别人分享，即便是跟长谷美惠联合，最终也会走向决裂，所以，学生有一个大胆的想法。”罗耀十分郑重的说道。
“在送他们上断头台之前，给她们办一场婚礼，说是成全她们，以显示我们的仁恕之道和人文关怀！”罗耀说道。
“攸宁，你这么做，只怕会遭来非议，我们有必要要给这两个日谍这样的礼遇吗？”戴雨农摇头道。
“先生，其实我的意思是，这只是一个形式，重点不是婚礼，而是把这个消息散出去，让那个内山美智子知道，如果，她主动跳出来的话，我们就省事多了。”罗耀解释道。
这么一说，戴雨农明白了，就是利用这个消息刺激一下内山美智子，看她能否忍住，要是忍不住的话，自己跳出来，远比他们挖空心思去找要强的多。
“你这招够损的。”
“学生也是没办法了，不管是不是损招儿，只要能达到目的就行。”罗耀说道。
“这事儿跟我没关系，我也不知道。”戴雨农端起水杯喝了一口白开水说道。
罗耀听明白了，戴雨农这是默认了，但又不想惹一身骚。
第1133章：夜话
刨去见异思迁这一点，李海怀的为人还是不错的，起码对罗耀，还真是够意思。
当然，如果罗耀只是个小人物，他也不会正眼瞧你，这就是现实，李海怀这种人。
只要有足够的利益，他是会成为你的助力，但如果你不能够给他带来好处。
那他也会弃你如敝履。
两世为人，罗耀岂能不懂人性。
李海怀这种人能交，但不可深交，更不可能托付身家性命，更何况他们根本不是一路人。
“海怀兄，这就是武昌馆，上个月日军飞机轰炸老河口，差点儿把整个镇子都夷为废墟，还好我们先一步撤离，武昌馆虽然也有些损毁，但不是太严重，修缮大半个月，这才重新入住。”罗耀将李海怀带到武昌馆道。
李海怀点了点头，他被暂时安置在黄州馆，那里是调查室的基地，格局和气派都不如武昌馆。
当然，这只是临时的，他一时间也找不到一个地方安顿，只能是先听从安排了。
再者说，他又没带家眷来上任，一个人也住不了多大的地方。
“请。”
李海怀随罗耀进了武昌馆，他又不是过来参观的，自然对401小组的工作没有多大兴趣，直接上了二楼。
来到罗耀的住处。
“我这里，前面办公，后面休息，就隔着一道门。”罗耀走在前面打开门，招呼一声，“坐，别客气，我给你倒杯茶。”
李海怀进来后，四下打量了一眼，里面办公桌一张，简单的沙发，再就是靠墙的文件柜子。
靠窗左侧的墙上挂着一副地图，上面纵横交错，各种标注。
很简陋，甚至有些寒酸。
“还坏心，请喝茶！”李海怀走到沙发那边，坐了下来，显然不能够跟山城相比，这沙发一屁.股下去，就感觉硬邦邦的，硌得慌。
窗户上都订了木条，这都是怕挨炸，不过日军这些日子，倒是不常来了，浪费弹药。
老河口也没什么值得他们再轰炸的目标。
六月下旬了，虽然三伏天没到，可白天气温已经接近三十度了，晚上虽然凉了一些，但还是有些闷热，须得打开窗户，让外面的凉气儿进来才好受了些。
“临行前，我去拜见了你的老师，余杰，他现在倒是日子过得不错，气色也好，我也是真羡慕他呀！”李海怀吹了一口浮在水面上的茶叶说道。
“老师在狱中得了风湿病，加上心脏不好，才保外就医，刚接出来的时候，下肢关节都是浮肿的。”
“余兄跟我说了，他现在走路都还得拄着拐杖呢。”李海怀呵呵一笑。
“海怀兄，你非要跟着我回来，有什么话尽管说吧。”罗耀直接问道，这废话说一晚上估计都没问题。
“不满攸宁老弟，来之前，戴先生找我谈话了，问我愿不愿意来五战区，我呢，是真想拒绝，但戴先生说你在给我打了一个前站，才让我过来。”李海怀说道。
“我来五战区是奉蒋委员长的命令协助五战区的对日作战的，跟你过来任职那是丝毫没有关系。”罗耀苦笑一声。
“戴先生说了，你来五战区也是有任务的，老河口情报站办事不力，派你来整顿和督促他们办事儿的。”李海怀说道。
“任务倒是有，但现在已经完结了，至于整顿老河口情报站，那是海怀兄你接下来的事情。”罗耀道。
“我跟这些人又不熟，这也不知道该如何着手开展工作。”李海怀说道。
“老河口站的江志仁是军统老同志了，工作经验丰富，对五战区相关人事也比较熟悉，就是工作态度上面稍微不那么主动积极，这也是下面外勤情报站的通病，尤其是这一次共党投诚案中，更是误信他人，跟军统造成极大的损失，现在海怀兄来了，刚好人交给你处置了。”罗耀说道。
“交给我处置，我刚来，两眼一抹黑，什么情况都不知道，我怎么处置？”李海怀道。
“明天，让江志仁过来见你，让他自己跟你把情况说明，我这边，再跟你详细的说明一下‘向鸿运’案的情况，海怀兄，你看怎么样？”罗耀斟酌了一下道。
“好。”李海怀也知道罗耀不会待在五战区，迟早要走，指不定哪天山城命令一到，他就要离开了，他必须尽快的了解五战区的情况，把关系理清楚了。
“五战区的进本情况戴先生也应该跟你讲过了，我也就不重复了，我跟你说的，是五战区的不对外公开的情况，共产党在五战区活动很频繁，几乎是到了公开化的地步……”罗耀说的，即便他现在不说，李海怀日后也会知道的。
他说出来，不过是让李海怀提前知道，这样戴雨农面前，也能打消一些疑虑。
军统不碰“共产党”的案子几乎是不可能，如果有这样的人，只怕也会有人怀疑的。
军统内，就有这样的人干这个，专盯自己人，发现有异常的，就会上报。
罗耀必须要维持自己对军统，对戴雨农“忠心耿耿”的形象，戴雨农那可是老头子的鹰犬头子，“反.共”急先锋，他作为戴雨农的学生，理应也要这么做，当然，怎么做，就是他的事情了。
这一次“向鸿运”的案子倒是补足了他的一个短板，估计在没有人再在戴雨农面前谗言他不“反.共”了。
跟李海怀说，就是对戴雨农说的，不管李海怀是否上报，他都成了他的人证。
“攸宁老弟，五战区赤化这么严重吗？”李海怀紧张的问道。
“德公确实一心抗日，对共产党自然是能容忍则容忍……”罗耀也不怕说李德邻的坏话，他要是说好话，才会惹来麻烦呢。
“想不到五战区的情况如此复杂，那这不是一滩浑水嘛，我干嘛来趟呢？”李海怀闻言，懊悔不已，被戴雨农一顿忽悠，自己居然欣然过来了。
“我怎么知道，戴先生会把你派过来，再者说了，你在山城死赖着不走，怪谁？”
李海怀翻了翻白眼儿，还不是贪恋美人吗，要是早一点定下去处，还会如此吗？
“本来，你过来，你，张元良还有韦永澄三足鼎立，江志仁就是扛不住韦永澄的压迫才跟张元良合作的，结果，他被人坑了，张元良呢，牵扯上‘向鸿运’的案子，又被韦永澄抓住了把柄，他这一次不死也得脱成皮，估计前程是没了，弄不好还会把小命丢掉，现在中统还没派人接替张元良的位置，海怀兄，你现在可是韦永澄唯一的对手。”罗耀道。
“我这不是来找你了吗，咱们俩联手，也不用怕他韦永澄了吧？”李海怀道。
“我能待几日？”
“到也是，在中统没派人过来之前，我就先苟着吧。”李海怀泄了一口气道，他也是官场上摸爬滚打多年的老油条了，审时度势还是知道的。
“虽然我不知道中统会派何人过来，但这个人选一定不太好选，海怀兄，我要是你，首要任务还真就是整顿鄂北地区的军统组织，这样能够给你争取时间。”罗耀道。
“嗯，攸宁老弟，你说的有道理，新官上任嘛，得有所作为。”李海怀道，“听你这么一说，老哥我就有数了。”
“海怀兄，你来五战区上任，怎么就带了副官一个人，这身边没人可用可不行？”
“我已经想好了，从湘南站调一些人手过来，他们此刻应该在路上了，我先过来熟悉情况，跟你交接一下，等他们。”李海怀呵呵一笑，他又不傻，五战区一个熟悉的人都没有，当枪匹马的过来，那被人吃的骨头渣都不剩，哪儿说理去？
他自然想到抽掉一些老部下过来帮他了，用自己人，也放心。
“今天吃饭坐在我身边的那个谭鑫，也是临训班的，他是谍参队的，广西桂林人，在调查室混的不是很如意，海怀兄倒是可以一用，起码他对五战区的情况是极为熟悉的。”罗耀想李海怀推荐了谭鑫。
“哦，那感情好。”李海怀点了点头，罗耀推荐的人，他总要给面子的，何况他也需要一个熟悉五战区的人。
谭鑫既然是自己人，那就好多了，省的自己去找了。
“行了，海怀兄，时间不早了，我派人送你回去吧。”罗耀一看时间已经过十一点钟了。
“我还有话没说完呢。”李海怀道，“我去你家，除了拜访余杰兄，还见到了弟妹，弟妹对你那是关怀备至，还托我给你带了东西过来了。”
“啊？”罗耀有些惊讶，宫慧在给他的电文中可没有提及，是怕自己不同意，还是想要给他一个惊喜。
“今天在机场的时候，没好拿给你，在我车上有个箱子，里面的东西都是给你的。”李海怀道。
“多谢海怀兄。”
“你我之间就不必如此多礼了。”李海怀站起来，伸手拍了一下罗耀的肩膀道，“我是真羡慕你，能有宫慧这样能干，又善解人意的红颜知己。”
“其实阳姐也不错的。”
“她呀，什么都好，就是太善妒了……”李海怀摇头一声。
第1134章：天使与恶魔（一）
不知不觉间，外面天已经渐渐亮了起来。
“小慧，你去睡会儿吧，昨儿个你也是一.夜没睡。”罗耀一看手表，连忙说道。
“嗯，我去睡会儿。”宫慧这时候打了一个哈欠，转身回自己房间去了。
……
罗耀回到军技室，工作依然很多，他需要了解本部门工作的进度，一个上午，都在听汇报了。
甚至连吃饭的时间也都用上了。
主要是有关第九战区的情况，还有老对手“三浦”部队，这一次又是隔空交手。
这一次他不能坐镇前线，就靠霍恬他们的处置能力了，当然军技室也成了一个工作小组，专门支援“X”小组在九战区的工作。
因为上一次的成功，薛伯陵对“X”小组的工作非常支持，甚至有一种倚重。
毕竟，要打赢一场战役，情报很重要，而日军现在换了一个对手，他也没有万全的把握。
外围的战斗已经开始了，到目前为止，国军方面吃了一些小亏，毕竟战役是日军挑起来的，进攻方自然占据一定的优势。
而防守方，肯定在战术上处于被动状态，吃亏是正常的，若是薛伯陵有资本的话，他何尝不想主动进攻呢？
问题是，没那个本钱呀，至少现在还没有，只能局部的小打小闹，大规模的反击作战，不是他能够擅自决定的。
牵涉国家整体抗战战略，他敢乱来，老头子第一个饶不了他。
有第一次的胜利，老头子对他还是信任的，不管他们意见如何，但眼下的第九战区，还真只有薛伯陵能镇得住。
不用这样一个能战的将军，用谁？
罗耀虽然不记得细节，但记忆力，第二次湘城会战，其实国军虽然最后击退了日军。
但并没有胜利，甚至是一次惨败，收复失地，宣传大捷，不过是面子上好看。
至少表面上没丢失土地，但国军的损失和伤亡惨重，远在日军之上，日军虽然预期的战略目标未能达成，但人员伤亡并不大，并没有伤筋动骨，元气未失。
当然，如果仅仅看这一场战役，结果是这样，但如果从全局以及后续的战局来看。
这一场惨胜还是有意义的，首先是，日本方面最后一丝想利用武力压迫山城方面投降的计划流产了，转而把战略重心从中国转向太平洋，日本陆军又被海军给支配了。
“日军在大战之前，又一次更换了他们主要的通讯密电码，目前来说，经过重新设计的密电通讯系统要比我们过去认识的日军使用的‘YK’密码要复杂许多，李特助判断，他的师兄三浦没有这个能力做到这一点，应该是他的老师小野指导并参与进来了。”霍恬带组离开，迟安以一组组长的身份代管技术工作。
“破译进展呢？”罗耀不觉得意外，敌人肯定不会坐在那里被动挨打的。
“进展比较缓慢，但是，运用‘群论’的办法破译日本海军密电码取得了相当大的进展，我们现在已经在尝试破译日本海军太平洋舰队的通讯密电码了。”
“哦？顺利吗？”
“还行，要再给我们一段时间，我们大致可以破译出百分之八十左右的日本海军通讯密电。”迟安说道。
“外交密电呢？”
“紫密的破译难度大，不过，这一次情报合作，英国人给了我们不少技术上的支持，目前已经能破译部分密电，但紫密使用的是密语通讯，我们还没搞清楚他们使用的密语代表的含义，所以距离完全破译还有关键的一步要走。”
“一步之遥。”
“这一步若是跨出去，那日方号称无法破译的紫密就对我们敞开怀抱了。”迟安道，他花在“紫密”上的时间和精力那是最多的，从一开始进密译室，有关对“紫密”的破译就启动了，两年过去了，终于到了收获的时候了。
“老迟，辛苦了，这阵子，我不在所里，担子都让你一个人挑了。”罗耀道。
“罗副主任，你知道的，我这个人没多大官儿瘾，就是给国家和民族做点儿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也就是在你手下，别人就未必了。”迟安说道。
“怎么了？”
“最近有一些过去同在日本留学的同学都在说，这山城的政府真是一言难尽。”
罗耀当然知道，这国民党的腐败和贪污早已不是什么秘密了，国家都这样了，还这样搞，都抱着一颗“法不责众”心，可是，这样下去，迟早是要葬送自己的。
积重难返了，无可救药了，结局已经注定了。
只要是人还是那些人，谁来都不行。
“别抱怨了，若是你的同学里有人想过来咱们这边，只要通过笔试、面试和审查，欢迎。”
“真的可以？”
“当然，军技室一直缺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只不过，我的要求比较高，宁缺毋滥而已，若是有合适的人才，我又不是傻子，把人往外推，不要。”
“那好，我回头问一问他们看看。”
“老迟，你跟他们聊天的时候，也要注意保密，这人心隔肚皮，现在这人，是人是鬼，单单靠眼睛是看不出来的。”罗耀提醒一声。
“我知道。”迟安点了点头，他知道，罗耀是为了他好。
“还有，注意安全，你现在可不一般人，外出一定要带警卫，不可大意。”罗耀说道。
……
“严枫，以后这个工作交给你来，小五，你配合严枫的工作。”严枫工作有文化，协调能力又强，很快就在秘书室站稳了脚跟。
而且他还深的王维君的赏识。
而小五则彻底沦为打杂的了。
罗耀也找他谈过，希望他去学习充实自己，或者去其他部门锻炼，但他似乎不愿意离开，但是并没有拒绝去学习充电。
这样小五就继续留下来，一边学习，一边继续打杂。
“是，罗副主任。”
“那个我不在的时候，你就去宫组长那边帮忙，积累一些管理上的经验，你总不能在我身边呆一辈子。”对于身边人，罗耀还是尽力的培养和扶持的。
“我知道了，谢谢罗副主任。”
忙完这一段，罗耀直接驱车去了黄角垭看守所。
“罗副主任，这几个人当中，想先见谁？”阳兆杰坐镇在看守所，基本上把看守所都架空了。
不过，她无意当这个看守所的所长，否则，这还真是一个不错的位置。
“水谷光吧。”
罗耀瞥了一眼名单，说道。
“好，我这就安排。”
“对了，准备一辆囚车，一会儿我有用。”罗耀吩咐一声。
“是。”
“徐阿良，陪我审一个犯人？”罗耀来到徐阿良在看守所的办公室，向正在看卷宗的他喊了一声。
“是。”徐阿良忙答应一声。
……
“水谷光。”
水谷光耷拉着脑袋，听到有人叫他，微微一抬头，看清楚是罗耀，嘴角流露出一丝轻蔑的笑容。
罗耀也知道，水谷光一直抗拒审讯，在看守所里吃了不少苦头，这家伙终究还是扛下来了。
若不是怕把人弄死了的话，水谷光可能坟头都长草了。
“水谷光，我们都知道，你把一切都揽在自己身上，想保护一个人，可是，现在你想保护的人也落网了。”罗耀坐下来，看着水谷光道，“长谷美惠，我说的对吗？”
水谷光闻言，脸色骤然大变：“你们抓了美惠？”
“你说呢？”
“不，这不可能，你们是抓不到她的。”水谷光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说道。
“是，她如果想逃走，我们还真抓不到她，可惜的是，她并没有逃走。”
“为什么？”
“你不知道吗？”罗耀诧异的反问道。
“是为了他，一定是为了他……”水谷光眼神闪烁了两下，旋即无比肯定的说道。
“襄王有梦，神女无心，水谷光，你真是个可怜人。”罗耀嘲讽的一笑道。
“不，不，美惠只是崇拜他而已，那不是爱，不是……”水谷光愤怒的攥紧拳头说道。
水谷光还是年轻了，当然，这也是戳到他的痛点了，这才一时间情绪失控。
“你是在诓我的话？”
“你说呢？”
“就算你知道这些又如何，我是喜欢美惠，愿意为她做出任何牺牲，这又如何？”水谷光恢复冷静说道。
“我知道这个就足够了。”罗耀呵呵一笑，他见水谷光其实就是为了证实这个猜测。
其他的，水谷光说与不说，真的不重要。
“你什么意思？”水谷光煳涂了，凭他的智商和见识显然是搞不清楚陆罗耀想要干什么。
“你不必知道，带走吧。”罗耀一挥手，示意将人带走。
“你们不要伤害美惠，有什么冲我来，八嘎……”水谷光一路上骂着被拖走了。
“下一个，松尾康成！”
松尾康成虽然是“长谷寿文”这个间谍组织的幕后之手，但骨气要比长谷寿文软的多。
被抓后，没怎么用刑，就问什么答什么，十分配合，因此，他在看守所里的待遇是最不错的。
比起其他几个被抓的日谍，他身体和精神状态都是最好的。
这样配合的日谍，并不多见，可能也知道自己没办法坚持下去，与其受尽折磨后还要说，还不如再没被折磨之前就交代了呢，反正，间谍这种身份，一旦被抓，注定都没有好下场。
人生最后一段岁月，让自己好受点儿，有什么不可以，他该做的都做了。
第1135章：天使与恶魔（二）
罗耀将“长谷美惠”的照片放在桌上，推到了松尾康成面前，问道：“照片上的人，认识吗？”
松尾康成点了点头：“认识。”
“那就说说吧。”
“罗长官，我只知道她叫素清，其他的一概不知，你让我说什么？”松尾康成一脸茫然的问道。
“你不是说认识她吗？”
“罗长官，中统齐耀荣、齐斌两兄弟的桉子我自然是关注了的，这个女人跟齐斌关系密切，被你们带回山城，还资助她开了一间汤馆儿，我要说不认识，你们也不会信吧？”
罗耀点了点头，松尾康成是间谍组织的头目，不是小喽啰，消息自然是比一般人灵通了。
关注齐家兄弟的桉子并不奇怪，知道“长谷美惠”也不是特别难的事情。
“好吧，我来告诉你，她还有个名字，叫长谷美惠，你可有印象？”
“长谷美惠，难道她是长谷君的女儿？”松尾康成似乎被自己的这个猜测吓了一跳。
“没错，她自己承认，她真名叫长谷美惠，是长谷寿山的独生女。”罗耀点了点头。
“你们抓了她？”
“当然，她现在就在这座监狱里，如果你想见她一面，我可以安排。”罗耀道。
“不用了，我跟她又不熟，只是听长谷君提过两次，他有一个漂亮且聪慧的女儿，没想到她也来到了山城。”
“你觉得长谷寿山知不知道长谷美惠也在山城呢？”
“这……”松尾康成犹豫了起来。
“你跟长谷寿山亲密合作多年，彼此应该是非常信任了，难道他就没有向你透露一点儿这方面的信息？”罗耀继续问道。
“去年除夕，我们在一起喝酒，他喝醉了，提到了美惠，说自己很想念家乡，想念美惠，我想，他应该也不知道美惠在山城，干我们这一行的，从来都允许告诉至亲之人，而且，美惠跟我们应该不是一条线，不能够产生交叉，否则会给双方带去不可预测的危险。”松尾康成想了一下说道。
“也许，他并没有对你说实话呢？”
“以我对他的了解，应该没有说假话，他平时滴酒不沾的，就是为了让自己时刻保持清醒，这一点，我很佩服，虽然名义上我是他的上司，但实际上整个组织都是他在运作，而我不过是坐享其成罢了。”松尾康成自嘲的一笑道。
“所以，你就成了那个逍遥自在的‘易水居士’？”罗耀点了点头，对松尾康成有些理解。
“是，我喜欢舞文弄墨，酷爱字画，平时爱收集一些古玩字画，就取了这么一个雅号，弄了一方和黄石的印，赠给了长谷君，只有他知道我的真正身份。”
“你没想到，他会用你的这方印来做文章吧？”
“其实，只要他不开口，没人知道我的身份，包括三禾当铺的细谷，我们是真正意义上的单线联系，他去的那个澡堂子，我并不经常去，跟他也很少说话，只能算是点头之交，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发现我跟他的关系的？”松尾康成问道。
“你太关照三禾当铺的生意了，这条线应该是长谷寿山为你输送经费支援的吧？”罗耀说道，“细谷他是长谷寿山最重要的手下，他即便不知道你是谁，也能察觉到你们的关系不一般。”
“明白了，还是棋差一招，被你们发现了。”松尾康成恍然一声。
“好了，你想起什么来，再跟我说吧，带下去吧。”罗耀点了点头，吩咐一声。
松尾康成站起来，微微一鞠躬，跟着狱警出去了。
这家伙，识趣儿。
“下一个，韩芸。”罗耀撇了一眼名单，澹澹的一声。
徐阿良有些诧异，韩芸跟眼下这个桉子并没有关系，罗耀怎么突然想要审这个犯人，难道说是因为他们曾经的关系。
在心里小小的八卦了一下，还是赶紧起身去传令了。
韩芸被抓，中统那边“屁”没敢放一个，就是庇护她的那个徐兆林，还想竞争中统副局长的位置。
结果呢，自然是黄粱一梦，要不是徐泰来地位不稳，估计他连现在的位置都保不住？
他还敢来找罗耀呲牙？
谁不知道罗耀现在在老头子眼里的地位，连带着军统也是狠狠的压过了中统的风头。
老头子这一次没动他，也是为了平衡，换一个人上来，只怕是顶不住戴雨农带来的压力。
虽然徐泰来心思野了，但敲打敲打一下，还是能用的。
这个时候，他只能缩起来，把内部关系捋顺了，这个时候为了一个女人跟罗耀作对，那是脑门抽风。
死道友，不死贫道。
虽然日伪方面这条线比较重要，可是韩芸明显是脚踩两条船，她和她背后的人能不能信任都还难说呢。
现在中统方面还没有吃亏，要是等到吃亏了，那就晚了。
反正罗耀跟韩芸还有亲戚关系，这烫手的山芋交出去，也少了一个巨大的负担。
韩芸被抓，并没有遭到多少折磨，当然，例行的审讯和问话肯定是有的。
吃点儿苦头也必不可少。
只不过，问过之后，就关起来了，后面罗耀忙，也没时间理会到她，一直关押在黄角垭看守所内。
“韩芸，坐吧。”
“谢谢。”一身女囚服的韩芸十分谦卑的一鞠躬，坐到了罗耀面前的椅子上。
“你知道你犯了什么罪吗？”
“汉奸。”韩芸略微迟疑了一下，干瘪的两片嘴唇吐出两个字来。
“你是个聪明人，当知道一旦当了汉奸，是可以执行枪决的，你还活着，说明你还有价值。”罗耀说道。
“罗耀，你想知道什么？”韩芸很配合的问道。
“你知道‘雾都1号’计划吗？”
“‘雾都1号’，我好想听小林玉枝提过，但是具体是什么内容，这个我不知道。”韩芸道，“小林玉枝虽然收我做她的学生，但她有很多事儿从来不跟我说的。”
“你知道画师吗？”
“听说过，这是一个潜伏在山城多年的日谍的代号，但我没见过这个人。”
“他就在这座看守所，跟你一样，也是阶下囚。”
“是吗？”
“接下来，我要把你跟小林玉枝关押在一起，你知道怎么做吧？”罗耀道。
“你想让我去套小林玉枝的话，对吗？”
“是的，她对你应该不会太防备。”
“我的话，你会信吗？”
“我自有分辨力，你且说，这件事你愿不愿意去做好了？”罗耀反问道。
“我有选择的权力吗？”韩芸反问道。
罗耀没说话。
“送我去吧。”韩芸似乎明白自己的命运，她若是不答应，恐怕立刻就会被绑赴刑场，直接枪决了。
她不觉得眼前这个曾经跟她有过婚约的男人会心慈手软。
……
“把小美带进来吧。”
小美的问话就简单多了，她虽然跟长谷美惠关系密切，但她所知并不多，大多数还是受蒙骗。
她只是一个受欺骗而误入歧途的女孩子，错把长谷美惠这个日谍的心机当成对她的关爱了。
虽然她没有什么大错，但还是要接受这个教训的，不然她以后还会被人蒙蔽，要长点儿心。
小美的证词，证实了罗耀心中的猜测，长谷美惠在黄山公馆云岫楼失窃的那段时间的确在素汤馆。
想要伪装成一个人，还要不被身边的人发现，这是非常难的，再高明的易容术能复制一张脸，但平时的生活状态和习惯，想要完全一模一样，是很难的。
当然，如果只是短暂的一小会儿，一般不会起疑，可当起了疑心，那就容易露出破绽了。
小美算是平时跟长谷美惠在一起时间最长的人了，她有什么异常，就算当时没觉得什么，但只要被人提起，那就可能被想起来。
这时间又不长，足够小美仔细的在脑海里过一遍，除非她刻意隐瞒，可是她不管怎么说，都是对长谷美惠不利的。
说那个在素汤馆的长谷美惠可能是别人易容的，那这个易容者是谁呢，这个需要查吧，长谷美惠不交代，那肯定有麻烦。
如果说那就是长谷美惠本人，那她就没有作桉时间，她的供述全部要推翻，那作桉的人又是谁呢，她肯定知道，也要说。
上面或许不会追查这个，但罗耀一定会追下去，还有一个内山美智子没落网呢。
小美问完了，带下去继续关起来，等桉子彻底了结后，再做区处。
名单上还有几个人。
罗耀直接跳过去了，最后一个就是长谷美惠。
“耀哥，先吃饭吧，吃完饭再审。”宫慧提着饭盒过来了，原来她已经从军技室下班了，还回去取了晚饭给他送了过来。
如此温柔体贴的贤内助，真是把看守所里其他人羡慕坏了。
“好，大家伙儿陪了我一个下午了，先吃饭，休息一会儿，咱们继续。”罗耀宣布一声。
两副碗筷。
很明显，宫慧也没吃饭，她是打算陪罗耀一起吃了。
“孩子们开学了，老师也搬回来住了，老虎和夏飞也回来了，从巴县码头汤馆找到的钢笔等证物也交给阳姐做鉴定和比对了。”宫慧一边吃，一边跟罗耀汇报情况。
“我这边，虽然没有什么大的收获，但对于我昨晚跟你说的那个判断，越来越有信心了。”罗耀说道。
“那个想法你还真打算实施？”
“不试一下，怎么知道行不行呢，反正现在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不是吗？”罗耀道。
“我总觉得，咱们好像忽略了什么？”
“忽略了什么？”
“耀哥，你不觉得咱们在近藤樱子家里发现的那本钢琴曲谱太容易了吗？”宫慧说道，“这么蕴藏重要秘密的曲谱就这么放在钢琴架子上，不是刻意让我们发现的吧？”
“近藤樱子被捕的时候根本来不及收拾，不是后来画师安排人去盗取曲谱吗？”
“可是那个盗贼怎么就清楚的知道，曲谱就在钢琴架上？”宫慧反问道，“这么重要的东西，近藤樱子就一直随意放在钢琴上？”
“可能是不懂曲谱的人，根本不知道里面的秘密吧，这样随手放在钢琴上更不会引人注目，更加安全呢？”
“如果她不知道自己的对手是谁的话，或许会这么做，可她知道对手是你，以谨慎细微着称的军统之狐，还会觉得这种小把戏能瞒过你的眼睛？”
“这……”
第1136章：天使与恶魔（三）
罗耀沉默了。
甚至连吃饭的咀嚼动作都停了下来。
宫慧的话说到他的心坎儿里了。
这个问题，他确实忽略了，当然，人力有尽时，他又不是神仙，不可能真的做到万无一失。
宫慧等身边人的查漏补缺就非常重要了。
宫慧说的这个情况，正常的人思维来说，那是一点儿问题都没有，近藤樱子突然被抓，没来及将藏有重大秘密的钢琴曲谱藏起来，然后，她背后的人，安排人去其家长取回。
毕竟一本钢琴曲谱不被注意，这也很正常，偷偷的拿走，不是神不知鬼不觉的事情吗？
但是这个取钢琴曲谱的人居然忽略了一个细节，他若是装摸做样的找一下，或许不会被人起疑心。
但他直接就奔钢琴去了。
当然，这也可能是他下意识的想法，钢琴曲谱跟钢琴放在一起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问题是，他怎么知道钢琴在近藤樱子家里的位置，是有人告诉她了，即便是这样。
他如此直接奔向目标，为什么不去其他的位置？
“不吃了，把那个木村提过来，再审一次！”罗耀放下筷子，直接就起身说道。
“别呀，提人还要时间，你把饭吃了，也有力气审呀？”
罗耀一看自己碗里的饭菜，心想也对，坐下来，三口两口就扒拉进肚子里，然后一抹嘴：“时间紧，审长谷美惠之前，先审这个木村！”
“等等我……”
……
“木村，那天夜里，你去近藤樱子家盗取五线谱，画师是如何跟你交代的，你还记得吗？”
木村想了想，反正都交代了，再交代一次也没什么，开口道：“那天中午，画师过来找我，我们在电厂门口一家小饭馆见面，他给我交代的任务，说，有一份极为重要的文件需要我去取，还说文件就在那家二楼书房的钢琴架子里，就压在盖板下面。”
“就这么多？”
“就这么多，我也不知道文件是什么，也不知道那家主人是谁，但当我看到门口的封条的时候，才知道这事儿不简单，但这是任务，我还是决定进去，后面就是被你们给抓了。”木村苦笑一声道。
“你确定，他告诉你文件的具体位置？”
“确定，他若不这么说，我也不会上楼直接就奔书房内的钢琴的位置了。”木村说道。
“行，我知道了，带走吧。”罗耀吩咐一声。
“看来这里面真有问题，要不要把松尾康成也叫过来问一些？”宫慧建议道。
“不用，小林玉枝熟悉近藤樱子家里的情况，但是小林玉枝先一步被捕，她又是如何能通知到松尾康成，必然还有一个人知道近藤樱子家里的情况？”罗耀冷静的分析道。
“那会不会是韩芸？”
“她不被小林玉枝信任，会把如此重要的机密告诉她，还让她去联系松尾康成吗？”
“这确实说不过去，还是把松尾康成叫过来问一下吧，这个细节我们似乎没有掌握。”
“嗯，松尾康成是徐阿良审的吧？”
“年轻人，有些毛躁，正常，他已经做的很好了，别太苛责。”宫慧说道，“我们也有忽略的地方。”
“知道，但教训还是要有的，不然他日后如何进步？”罗耀点了点头。
……
“我并不知道小林玉枝已经被捕，但也可能是她提前把消息送出的，我有一处死信箱，可用于紧急情况下的联络，我给木村下的任务，也是根据死信箱传递的消息来的。”
“之前审讯的时候，你为何没说？”
“你们也没问呀。”
……
“也就是说有可能是小林玉枝提前把信放进了死信箱，但也有可能还有一个我们未能掌握的人在给她做事儿？”宫慧道，“要不然，直接把小林玉枝提出来审问一下？”
“你觉得她会说吗？”罗耀反问道。
“不好说，但总要试一试，小林玉枝为了余珍已经低头一次了，她不说又能如何？”宫慧道。
“行，你跟罗雪去试一下，若是她肯说，皆大欢喜，若是不说，咱们就得另外想办法。”罗耀点了点头。
“好。”
……
审讯室内。
“小林玉枝，你还在保护谁，韩芸吗，她根本不被你信任，而且她也被捕了。”
“宫长官，传令画师派人盗取五线谱，确实是我下的命令，没有要保护任何人的意思。”小林玉枝道。
“你在近藤樱子被捕之前，你怎么知道她会暴露，被抓，还提前安排人去她家里盗取五线谱？”宫慧反问道。
“我知道，你们一直盯着她，她的暴露是迟早的。”小林玉枝说道，“所以我自然要提前准备。”
“她暴露了，你也就暴露了，那你为什么不提前从她手里拿走五线谱呢？”宫慧问道，“难道你们之间有矛盾，她不想把五线谱交给你？”
“曲谱在为完成之前，我拿到手又有何用呢？”
“那你又是如何知道近藤樱子一定会把曲谱放在钢琴盖子下面，还提前让人去盗取，毕竟那个时候，近藤樱子还未暴露？”
“我知道她已经完成了曲谱，所以就提前下手了，不行吗？”
“虽然松尾康成不会时时刻刻关注那个死信箱，可他在你被捕没多久去过，里面没有密信，这一点儿他不知道，可我们清楚，你是有分身术，还是有能隔空传物，编瞎话也不是这么编的，小林玉枝，当你在编谎话的时候骗别人的时候，其实是在侮辱自己的智商。”宫慧呵呵冷笑一声。
小林玉枝眼角微微的向后抽了一下。
她编的谎言是漏洞百出，那是建立在对方不知道内情的情况下，现在，他们连松尾康成都抓了，显然是编不下去了。
“小林玉枝，都到这个时候了，你再隐瞒又有什么意义呢？”宫慧说道。
“我不知道她在山城的身份，只知道她代号‘夜枭’，是帝国潜伏在山城的情报员，她也是我在山城的联络员。”小林玉枝道，“我一旦暴露，她就会接替我的位置，继续完成我未曾完成的任务。”
“你能提供他的相关信息吗？”
“我们每次都在教堂见面，她总是以修女的打扮，我看她年纪不大，应该比我小不少……”
“身高呢？”
“比我略微矮一点，对了，她好像近视，戴眼镜儿。”小林玉枝又说出一个特征来。
“你们见过几次？”
“三次吧，每次都是她约我，都是在教堂，我猜，她可能就是教堂的修女。”
宫慧让罗雪记录下来，但依照她的判断，这个代号“夜枭”的女人只怕不可能是修女。
这样特征太明显了，岂不是主动暴露给小林玉枝了，只要是受过训练的特工，是不会这么做的。
“对于内山美智子，你知道多少？”
“我听说她，但我跟她不熟悉，也没见过的。”
“可她的易容术与你不下上下，甚至比你还要强，这样的人物，你会没有兴趣？”
“我跟她的易容术不属于同一个技术层面，我利用的现代技术，而她是利用古老的忍术，需要从小修炼，难度要高的多，当然，破绽也更少，这一点，我是自愧不如的。”小林玉枝说道。
“希望你说的都是真话，不然的话，你会有苦头吃的。”宫慧一挥手，“带下去吧。”
“世人只知道‘军统之狐’厉害，却不知道，他身边还有一位厉害的红颜知己，我们输的不冤。”
“多谢夸奖。”
……
“喝点儿水吧。”罗耀将搪瓷杯推到长谷美惠跟前，里面是半杯已经凉了的白开水。
“谢谢。”长谷美惠依旧保持着优雅的风度，虽然是犯人，这气质拿捏的，真是让很多女人自惭形秽。
“我到现在还不明白，为什么你有机会离开，却偏偏选择留下来呢？”罗耀问道。
“我不是说了吗，逃不了的，何必自讨苦吃？”
“这这不是真正的原因。”
长谷美惠沉默了一会儿：“我想再见一次老师，只有这样，才有机会。”
“那就不怕死吗，还有，你能肯定我会给你这个机会吗？”罗耀道，“还是你跟内山美智子之间有什么秘密协议？”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内山美智子跟我有什么关系？”长谷美惠的眼神明显闪烁了一下，显然，她对“内山美智子”这个名字表现出异常的敏.感。
“内山美智子曾经也是你的老师雨宫慕的学生，并且她也爱上了你的老师，还跟你的老师有一段甜蜜的过往，但是，后来因为某种原因分开了，我说的对吗？”罗耀慢条斯理的问道。
“这个我不太清楚。”
“你不但清楚，而且还知道你老师跟内山美智子分手的原因，你们两个都来了山城，目的只有一个，救出雨宫慕。”罗耀说道。
长谷美惠没有否认，也没开口，但这其实已经是默认了。
“你们费劲心思，都无法接近我，或者查到雨宫慕关押之地，只能是兵行险着了，牺牲一个人被抓，这样就可以想办法知道雨宫慕的被囚禁在何处了，因为，如果我知道你跟雨宫慕的关系，一定会找雨宫慕求证的，而很大程度上，你们是有机会见上一面的，只不过，想法很美，现实却很残酷，你们想到的，我同样能想到，而且，想的比你多，比你更远。”罗耀嘴角带着一丝笑容说道。
第1137章：天使与恶魔（四）
长谷美惠沉默了十多秒，才微微一抬头，看着罗耀道：“你太谨慎了，身边几乎毫无破绽，而且深居简出，行踪成谜，想要接近你，太困难了。”
“但是，你们还是想办法接近了我。”
“那是无心插柳，这是在计划外的。”
“应该是你先来的山城，为何要待在巴县那个地方，这不符合你的计划？”罗耀道。
“山城太危险了，我不敢冒然进去，一旦跟潜伏在产生的帝国情报人员有接触，就会大大增加暴露的风险，而且，从一开始我就只是一个替补，咱还潜伏在外围，也能更好的保护我的安全。”
“你是隶属那个机关？”
“大本营参谋本部第二课。”
“竹田骏三的手下？”
“我来山城的是时候，竹田君还只是中国班班长。”长谷美惠点了点头。
“你们觉得自己在山城的潜伏组织迟早会暴露，所以一直安排有替补？”
“也不是，主要是山城的地位太重要了，这里的情报不容有失，所以花在这里的人力和物力自然要比其他地方多的多。”长谷美惠道。
“你是带着私人目的来的山城，竹田骏三知道吗？”
“知道，正因为如此，他才认为我有耐心能在山城潜伏下来，心甘情愿的当一名沉睡者，直到被唤醒的一天。”长谷美惠说道。
“你什么时候被唤醒？”
“确切的说，是蝰蛇组织被你破获，并策反后，我就被唤醒了。”长谷美惠说道。
“哦？”
“蝰蛇组织被你连根拔起，就算我被唤醒，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因为我手底下并无可用之人，上头就派了水谷光过来协助我，那个时候，我碰到了齐耀荣、齐斌兄弟，我知道他们是中统的人，本来还想试着摆脱他们的，结果，你知道的，齐耀荣这个人贪财好.色，若不是我表现出对齐斌有那点儿意思，恐怕他也不会放过我的，齐斌跟齐耀荣的关系因此产生了嫌隙，我跟水谷光就策反了他，他就暗中加入了我们……”
“你跟中统扯在一起，岂不是更加离我远了？”
“是的，但是我没办法，除非我放弃这一切离开山城，所以，我只能与齐斌虚与委蛇，时不时的给他一点儿甜头，这样，他就彻底的为我所用，他的枪法还是我教的呢。”说到这里，长谷美惠自豪的一笑道。
“可怜的齐斌，他根本不知道你的真面目，最终因为美色葬送了自己的前途还有性命。”
“这是他自己选的，如果他不对我动歪心思的话，又怎么会如此？”长谷美惠道，“造成今天的果，皆因他自己内心的贪念。”
“你又何尝不是？”
“是，我承认，所以我成了阶下囚，所以，我也没恨你，大家都是站在不同的立场上，无所谓对错。”
这种被洗脑的情报人员，是很难扭转观念的，这一点罗耀比很多人都清楚。
没有信念的特工一旦被捕，那就是灾难。
“你跟内山美智子都同属参谋本部第二课，她知道你的存在，所以，她到山城，就联系上了你，对吗？”
“是，对宫组长的刺杀就是她安排的，我在巴县，山城的情报只能间接的通过齐斌才知道。”
“你见过她吗？”
“她号称百变魔女，就算我见过，也不见得是她的真面孔，但是我可以告诉你，她以王有美的面孔在我面前出现过。”长谷美惠道。
“所以说，伪装成王有美，潜入黄山公馆云岫楼密室盗取绝密文件的人其实就是内山美智子了？”
“你不就是一直都怀疑是她吗？”长谷美惠反问一句。
“我是怀疑，可是我并不知道她以什么身份在山城活动，也完全追踪不到她的痕迹，这一点，着实让我感到惊叹。”罗耀长叹一声，坦言自己还未掌握“内山美智子”的任何线索。
“我也不知道。”
“‘雾都1号’计划，知道吗？”
长谷美惠沉默了一小会儿，然后点了点头。
“具体内容呢？”
“我不知道，我只是听内山美智子提过，这个计划都只有她一个人清楚。”
“盗取绝密文件是不是‘雾都1号’计划？”
“应该不是。”长谷美惠考虑了一下，摇了摇头。
“这么说，计划应该没有实施，或者说，可能已经夭折了？”罗耀分析道。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都已经是阶下囚了，这么绝密的计划，她是不会告诉我的，而且，她来山城，就是为了这个计划来的，而雨宫慕只是附带而已。”
“或许，在她心里，雨宫慕才是真正的任务，而这个计划才是附带呢？”
“可能吧，我对她不太了解，她找上我的时候，我也很惊讶，但是，她是大本营派来的，我必须听从她的命令。”长谷美惠道。
“她这一次就没提醒你离开？”
“她是让我走的，但是我选择留下来了。”长谷美惠说道，“我跟她不一样。”
“她没阻止你，因为你的存在，会将她暴露的，最好的办法就是杀你灭口，她不是把王有美直接杀了吗？”罗耀反问道。
“她想杀我，但我也不是那么好杀的，而且如果杀不了我，她就肯定会暴露，没把握的事情，她应该不会做。”长谷美惠道。
“能描述一下你见到的内山美智子吗？”罗耀问道，“比如身高，胖瘦，还有声音，走路的姿势等等。”
“她的身高跟我差不多，身材不胖也不瘦，声音嘛，略粗哑，但我感觉，这不是她的原声，至于走路的姿势，我瞧不出什么特殊来，我知道的就这么多。”长谷美惠说道。
“谢了，鉴于你合作的态度，你可以向我提一个要求，只要我能做到，不违反原则，都可以。”罗耀说道。
“什么要求都可以？”
“什么要求都行。”
“我想洗个澡，可以吗？”长谷美惠道。
“看守所内不可以洗澡吗？”
“是可以，但是，她们说没有热水，我是女人，若是洗冷水澡的话，恐怕会生病的。”
“这个要求不过分，可以，我答应你。”罗耀点了点头。
“谢谢。”长谷美惠站起来，深深的一鞠躬。
……
回到家中，各自冲洗过后，罗耀跟宫慧一起聚到了书房，她们得再把各自审问所得进行一下交流。
“夜枭，这个代号好像从来没有听说过，是小林玉枝跟你说的？”罗耀先听了宫慧的叙说。
“是的，这个夜枭是她在山城的联络人，地位要在近藤樱子之上，她被捕后，就由夜枭负责接下来的事情，而且夜枭是个女人，经常用的身份是南天主堂的修女，我打算明天就拍阳姐去查一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线索。”宫慧说道。
“可以。”
“但我这边也从长谷美惠的口中得到一些情况，‘雾都1号’计划可能并不是针对‘夫人’，也不是公馆盗窃桉这么简单，具体是什么内容，她也不知道，但‘内山美智子’是计划的主导者。”罗耀说道。
“那这个夜枭会不会就是内山美智子呢？”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换个身份和代号，与小林玉枝取得联系，暗中指挥操控一切。”罗耀点了点头。
“可是小林玉枝在‘雾都1号’计划中的扮演的是什么角色呢？”
“曲谱？”
“这曲谱里一定藏了我们不知道的秘密，可是这个秘密又是什么呢？”罗耀与宫慧都想到了。
“如果曲谱内的秘密是这个计划的关键，可现在曲谱就在我们手中，那这个计划岂不是早已被我们阻断而夭折了？”
“是呀，曲谱这么重要，夜枭在小林玉枝被捕后，第一时间就下令让画师派人盗取，而随后我们抓了近藤樱子，那小林玉枝跟近藤樱子应该知道曲谱藏的秘密？”宫慧道。
“马上打电话给罗雪，让她提审这两人，看能不能直接问出曲谱内的秘密？”罗耀道。
“这个还用你说，曲谱的事情曝光后，我就安排罗雪对二人进行审讯了，小林玉枝并不知道什么曲谱，近藤樱子怎么用刑，都不肯开口。”
“小林玉枝不知道曲谱的存在？”罗耀还真没留意，因为，前这一阵子，他的精力都放在侦破黄山公馆云岫楼的盗窃桉上面。
“她不知道曲谱的存在，难道，近藤樱子直接听命于内山美智子，或者说，内山美智子是在利用小林玉枝？”罗耀感觉这里面的关系有些复杂，一个内山美智子，把潜伏在山城的三股日日谍都牵扯进来了。
小林玉枝是外务省特高课，松尾康成和长谷寿山是满铁调查课系统，算是与日本军部合作的特务机关，内山美智子跟长谷美惠则直属参谋本部第二课。
夜枭能够知道近藤樱子家里的情况，以及曲谱的秘密，还能用小林玉枝的身份给松尾康成下令。
这是个关键人物。
她会是谁呢，而且有一点，这个夜枭神通广大，对他们这边的行动掌握的十分及时，才能有如此这般的迅速反应。
这个人一定就在自己身边！
罗耀跟宫慧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一丝毛骨悚然！
长谷美惠做不到的事情，内山美智子就未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