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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第十个名字     末世鼠辈txt下载     末世鼠辈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068 洪大法官

    自管区里的二万多流民,绝大多数参加了投票,最终结果计算的很快,隔了一天就由罢市委员会和安全区管理处共同宣布,自然和预料的一样。

    呸,根本不是预料,而是作弊。只要是居住在自管区里的流民,百分之九十九都提前接到了自己族群的暗示或者通知。

    主任该选谁、副主任该选谁、大法官该选谁,全都明明白白的告知了。对于一些不太会写汉字的疆省移民,甚至有书面小纸条辅助,确保不会出现大偏差。

    那么问题来了,洪涛口口声声要规则,怎么又率先破坏规则了呢?问这个问题的人就太幼稚了,想建立规则,首先要做什么?

    不是遵守规则,而是先抓权!没有权力,拿啥建立规则呢。换个说法,想把权力关进笼子,就得先变成要被关进笼子里的人。这玩意是个自虐的活儿,最终等于是拿自己当靶子,自己把自己关起来,顺便带着权力一起进去。

    选举结果公布现场,同时也是自管区委员会从安全区管理处手中接过自管权的简单仪式。代表联盟政府出席的最高官员是管理处处长,可见官员们对这个自管区是多么厌恶,连表面文章都懒得做了。

    新任的自管区管理处处长是洪涛的熟人,张谦。这位原新安全区治安队中队长,由于在武器走私桉中没有任何过失,带着自己的中队以不符合规定为由拒绝了连春雨的命令,一个人也没出现在桉发现场,成了新安全区管理处里唯一的有功之臣。

    有功之臣就得奖励,中队长一跃成为了正牌管理处处长,算是连升三级了。但真正羡慕的没几个,因为他任职的管理处不同于以往,是以前的新安全区,现在的有限自管区。对他的很多同僚来讲这根本不是奖励,更像流放。

    “……对您就不虚情假意的祝贺了吧,这一幕是我之前怎么也没料到的。说实话,如果有的选,我绝不会到这里当管理处处长,哪怕继续当中队长也要离您远远的。”

    张谦自己好像也是这么认为的,简单宣布了联盟政府授权书,与新任自管区委员会主任、副主任亲切握手表示祝贺之后,走到了自管区大法官洪涛面前,一脸的生无可恋、无精打采。

    “张处长对我个人有意见?”洪涛今天也换了身新衣服,以黑色为主,但半点法官的庄严仪态也没有,看上去更像个久经沙场的老兵。面对张谦的坦诚他也装得格外真诚,努力瞪着眯缝眼,满脸全是不解。

    “不敢,只希望您手下留情,别整天换着花样的折磨我这个倒霉蛋。逢年过节,必带重礼登门答谢!”要不是当着自管区委员会的主任副主任和上百名前来观礼的自管区流民,张谦咬咬牙保不齐能给洪涛跪下行个大礼。

    以前不管在南五区还是新安全区里任职,从来没感到如此的无力,只有坐上管理处一把手的位置时才发现,权力大了责任更是指数般增长,任何一个细节考虑不周全就可能引来大麻烦。

    但目前来讲,最大的麻烦就是眼前这张既凶恶又丑陋的老脸,只要把这位捋顺了,自己今后的工作能顺利八成,剩下两成是运气,靠不得别人。

    “嘿,我连法庭地址还没找好,你就上赶着来当被告了。贿赂自管区大法官,这件事要是捅出去蓝迪能扒了你的皮。走吧,到办公室里聊,我正好有事要找你商量。”

    只可惜如此低眉顺眼的暗示还是不能让洪涛满意,反而引来了一阵阴笑和无比吓人的指控。不等分辨,就被一只大手掐住了胳膊肘,顿时小半边身体又麻又酸,能不当场喊出来绝对算训练有素。

    “没有,绝对没有,您掐死我也没有!”回到办公室,胳膊肘上的大手离开了,张谦还是觉得不太得劲儿。可是接下来听见的话让他立马就忘了酸麻的感觉,甚至觉得可以再捏一会儿,只要能避开这个话题。

    洪涛居然要管理处给新成立的自管区委员会联防队配备十支手枪和若干实弹,别开玩笑了,在没接到秘书长办公室主任的书面命令前,蓝迪秘书长亲自来也没用。

    “那能不能提供几件防弹衣或者防刺服,联防队是白手起家,做为自管区管理处多少也得意思点。手枪没有、子弹没有,防弹衣再没有就不太合适了对吧!”

    面对张谦义无反顾的拒绝,洪涛没再继续相逼,退了一步,不要制式武器,改成了防具。这玩意虽然也属于违禁品,但仅限于军用级别的,警用的没人会追究。

    “五套!”张谦算是看出来了,这位根本就不是有事要商量,而是借机来打秋风的。都怪自己刚才表现的太软弱,如果能正常点也不至于被逼到此种境地。可惜后悔也晚了,不出点血显然是送不走这尊瘟神。

    “十套……外加两台大功率对讲机。你别和我哭穷,管理处不缺这点装备。其实你现在大方点对将来很有好处……比如说经费问题。

    管理处是每半年一结算对吧?秘书长办公室也是个清水衙门,不光没有足额经费下发,很多时候还得反过来向管理处伸手。你说秘书长办公室主任好不容易张次嘴,结果你说一分钱没有,多伤感情呐。

    咱这样,以后每个月委员会都会以租借装备为由,向管理处支付一笔租金。别害怕,这笔钱由委员会出账,管理处入账,一分一毫都是正规手续,完全符合自管区暂行管理条例。

    你只需把管理处、治安队日常训练损耗的装备还有马匹、车辆的消耗拿出一部分,算作租借给委员会和联防队的装备损耗,谁来查也是合理合法的。

    这笔钱属于管理处的正当收入,一部分可以拿来给下属发点福利,一部分攒起来,别等上级伸手要,到了半年头申报预算的时候主动交上去。算不上自管区管理处的功劳,也能为你赢得不少好感。

    你是一步步从基层升上来的,应该明白阎王不差恶鬼的道理。平时没有足够的福利,下属谁会在关键时刻为你考虑?啥也不用干,来个出工不出力就够你受的。

    另外管理处和委员会在大多数问题上算是平级单位,统一受秘书长办公室领导。也就是说咱们两家是合作关系,如果把界限划得太分明,今后合作起来肯定不会太顺畅。

    别误会,我可不是教你怎么同流合污、欺上瞒下,这是最基本的审时度势和权衡利弊。我们合作好了,秘书长办公室才不会承担更多来自其它部门的压力。

    现在联盟上下全在盯着这里呢,一旦出现问题就得你来背锅,你背不动那就蓝秘书长背。小同志,你有点误会这个任命了,如果蓝秘书长不是特别信任,怎么可能把这么重要的工作交付给你。

    等着吧,过不了几天他就会找你谈话的,核心内容肯定也是这套。既要与委员会密切合作,争取把自管区建设好,又要坚持原则,尽到监督职责,严防我这个大麻烦再找机会生事。”

    洪涛伸出了两只手掌,一点要饭的觉悟都没有,特别理直气壮,就好像管理处欠他的。然后话锋一转,开始给张谦上课,一讲就是一大套,从如何做人到如何做事,从自管区的形式延伸到联盟高层的态度,怎么听怎么有道理。

1069 利益均沾

    “……可您是自管区的大法官!”张谦吃亏就吃亏在没怎么深入接触过洪涛,更没听过如此诡异又贴近生活工作的成套理论,一时间有点恍忽,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突然眼前一亮,不对啊,你不是口口声声规则第一的大法官吗,怎么转眼就成蝇营狗苟的官场老油条了,反差这么大必然有诈!

    “法官也是人,如果搞得是人看见我就烦,恨不得一刀捅死,何谈公正?规则的最大作用是保护大多数人利益,然后才能追求维护真理。

    我先要有机会把它建立起来,才有机会使之起作用,否则只能是一堆空话和口号,半点作用也起不到,你希望要这样的法官吗?

    就这么说定了啊,以后咱们是合作伙伴,管理处在自管区遇到了工作上的麻烦,第一时间不要想着去什么地方告状,应该首先和委员会商量解决办法。

    同理,委员会在工作上遇到了相似的问题也会先来找张处长你商量,能在基层解决的问题就不要总去麻烦秘书长了。

    哦对,还有件事差点忘了,你得给我出具几张特别通行证。委员会有一批粮食要在近期运到大洋路市场销售,数量有点多,大概百十车。”

    张谦此时的表情和水南琴看到有人选自己当大法官时很像,全是不可置信。洪涛索性也不装法官的威严了,直来直去吧,反正今后自己还要暗地里做很多不是法官该干的事情,能瞒住大部分人,但绝对瞒不过张谦。

    “百十车……都是粮食!”听到粮食的数量,张谦就把大法官应该是什么嘴脸给忘了。

    东亚联盟的三个主要基地都不是很好的产粮区,每年有差不多三分之一的粮食是通过机械产品从东南联盟换来的,所以粮价会随着季节变化产生一定程度的浮动。

    现在已经要入冬了,每个居民点、每个军队驻地都在囤积粮食,正是粮价向最高点攀升的阶段。此时如果谁手里有余粮应该捂着别卖,忍两三个月过了春节再出手,保证能赚一笔。

    “对,都是粮食,罢市前采购的,现在应该是用不上了。”洪涛好像没听出画外音,更没看到张谦惊愕的表情。

    “洪队长,您还是当大法官比较合适,最好不要搞经济……这些粮食如果能放到明年二月份再卖,可以凭空多赚至少三成差价。”

    张谦算是看出来了,这位被传得神乎其神,确实也展现出不少神迹的大能人也不是无所不知的,至少在做生意方面太生疏了。

    “我像那么贪财的人吗?赶紧开通行证,晚上有时间去十字路口喝两杯,今天正好赶上哈萨克牧人做马肉。他们只在每年入冬前做一次,值得尝尝。”

    洪涛撇了撇嘴,满脸不屑表情,好像真对三成差价不感兴趣,连再详细问问的兴趣都没有,又把话题转到了吃上。

    “真是个怪人……喂,给我接飞虎建筑公司……孙哥,自管区这几天就要向大洋路市场运一批粮食,数量很大。对,是洪队长亲口说的,刚从我这里拿走通行证。好,不客气,改天来自管区转转,别的没有,吃食还是不错的。”

    看着洪涛晃晃悠悠的背影,张谦揉着太阳穴,感觉到了深深的无力。和这种摸不清脉络,还总是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人打交道是最累的。

    不过刚揉了几下,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赶紧拿起电话要通了总机。先打到了建筑公司,结果没找到人,又追到了秀山公寓,终于把孙飞虎找到了。

    目的很明显,如果孙飞虎关系够硬,下手够快,必须能从中买到一部分,囤积起来等明年春天一转手就是笔意外之财。孙飞虎赚了,自然不会亏待了他这个老关系。

    “成了,通行证开完了,胡经理,你那边可以发车啦。白老板,库房归你准备,粮食是你和沉老板的,我不沾,但里面的货物必须匀给我一半!”

    可惜的是张谦完全被蒙在了鼓里,孙飞虎此时正坐在秀山公寓顶层满脸春风得意呢。左边是白思德、右边是沉楠、对面是胡杨,同样笑逐颜开。

    为啥这么高兴?赚钱了呗。七月份是南方粮食大量收获的季节,白思德和沉楠应洪涛的托付,按照当时的价格通过各种关系,合法、半合法的买进了大量粮食。

    原本是打算当投名状卖好用的,没想到罢市问题入冬前完满解决了,洪涛又把其中的一半粮食送了回来,价格嘛,按照上周末算。

    其实按照今天的粮价算,只要放到市面上去,马上就会有大大小小的粮商、投机商吃下。目前能在市面上流通的大宗粮食基本等于零,谁赶上算谁祖坟冒青烟。

    送出去的礼物,既起到了雪中送炭的作用,还不用花自己一分钱,最终又能赚钱,这种好事打着灯笼都难找,谁碰上不得笑开花。

    更难得的是,随着粮食来的还有一大批紧俏物资,虽然数量远没有粮食多,可架不住单价高,不用存到开春就能立马变现。

    “孙哥,您是长辈,理应先挑,可也不能一口吃个胖子吧。我和沉老板忙前忙后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再加上胡兄弟一份,不好分呐。”

    别看平时张嘴闭嘴都是大哥,有点事也把孙飞虎抬出来开会商量,可到了真金白银的时候,白思德的奸商嘴脸就暴露得淋漓尽致。亲爹来了也得说清楚,少赚一分都浑身不舒服。

    “谁说我就一个人了,秀山太太不算啦!老胡那份你就别瞎操心了,洪队长不会亏了他的。倒是沉老板下手挺快呐,我听说怎么着,三环娱乐城要开分店,连名字都起好了,是叫西域美食城吧?”

    人逢喜事精神爽,被公审、罢市风波压抑了好几个月,终于拨开云雾见青天,孙飞虎的心情格外好,对白思德的斤斤计较直接四两拨千斤化解,转手还揪住了沉楠的小辫子使劲儿拽,我让你们俩狼狈为奸!

    “西域美食城……沉兄,不会是开在自管区里吧?”

    对于这件事白思德还真是头一次听说,当下也阴阳怪气了起来。除了对消息不太灵通些许失落感,还有浓浓的羡慕嫉妒。自己刚在十字路口市场站稳脚跟,这家伙就闻着味过去了,一嘴咬下块大肥肉,能不恨已经算非常仁义了。

    “误会、误会,完全是误会。这事儿是洪队长提起来的,他觉得自管区想繁华起来,风味美食必须要利用起来。但光靠路边摊和小门脸有点单薄,要是再有个稍微高档些的地方岂不是更完美了。

    真的,美食城的名字就是洪队长亲口给起的……我属于纯粹帮忙,按照洪队长的吩咐,美食城里不能有赌场,我没啥大赚头。”

    沉楠倒是没太慌张,这种事肯定是瞒不了多久的,大大方方承认也无妨。现在他不得不感激洪涛,本来是自己主动贴上去的,结果满足了前两年不许开赌场的要求之后,直接就变成了洪涛的主张,省去了不少麻烦。

    “不开赌场?为什么?”见到沉楠说得如此言辞凿凿,孙飞虎想不信也不成。但他对这个新规定有点不解,娱乐城里要是没赌场,凭空少了很多赌客,不光少了抽头,还影响其它项目的客流量。

    “我也不太清楚,洪队长说疆省那边有些风俗好像不让赌博,过两年再说。”

1070 各取所需

    “不会连洗浴中心也忌讳吧!”白思德不赌,只关心另一个项目。

    “嘿嘿嘿,说来也怪,不让赌却允许卖……洪队长说了,不光要有洗浴,还得够档次。里面的技师一半找本地人,一半找疆省的。白兄,我可在那里见到不少异域风情哦,确实该换换口味了……嘿嘿嘿……哈哈哈……”

    说到这个问题,沉楠的苦瓜脸瞬间又变成了色眯眯的德性,连同白思德一起发出了会心的奸笑。

    失去了赌博项目,对他确实是个不小的打击,但换来了自管区的支持,后续还有大把钱可赚,比如酒!

    这次和洪涛见面详谈之后,让他仿佛茅塞顿开,眼前突然豁然开朗起来。娱乐业说起来好干,实际上限制也很多,最麻烦的就是客源。

    安全区里的有钱人不少,但真正舍得消费的并不多。光靠非法小赌场从穷人手里赚取那点辛苦钱,不光麻烦多,效率也低。

    目前他就面临着行业的天花板,不管如何挖空心思推陈出新,规模始终也无法扩大。但洪涛轻描澹写的一句话,就把这个问题给解决了。

    酒类商品,在联盟法律中是不鼓励的,低度酒还没完全禁止,高度酒干脆就是禁售。搞私酿吧,有人试过,结果没啥效益,原因只有一个,粮食不够。

    酿高度酒需要大量粮食,联盟政府虽然没有把粮食做为专卖品,但对各个基地的粮食配额是有数的。私下采购大量粮食酿酒成本太高,且无法持续。

    假如你把粮食都买走了,粮价飙升,大家都快吃不起饭了谁还会消费烈性酒呢。光靠少数酒腻子肯定没法养活一个行业,还会引来内务部的关注,得不偿失。

    但洪涛说了,等明年疆省移民把土地开垦出来,种植上适合本地生长的农作物之后就会有大量水果收获。疆省移民本身就善于种植这些东西,而利用水果酿酒则是祖传的,不光有低度酒,还有高度的。

    到时候如果自己愿意可以去自管区里投资建厂,产出一部分在自管区销售,另一部分通过走私流入其它安全区。

    这番话里的意思沉楠全听懂了,洪涛是要让他当私酒贩子,从源头上掌控整个行业。能做吗?太能了!啥私酒贩子啊,地下赌场都干了,皮肉生意也没少经营,还在乎贩私酒吗!

    销路嘛……对别人来讲可能有点麻烦,但对以娱乐业起家的自己来讲简直就是天然配套。谁都不用找,只需在各个安全区的赌场里销售就足够了,说不定还没那么多货呢,这应该也是洪涛找自己合作的重要因素。

    孙飞虎、秀山太太、胡杨都不适合做这种生意。白思德倒是也有条件,但他在十字路口市场占了不少份额,如果再把私酒行业抓在手里就显得太突出了,不利于自管区未来的发展。

    这段是师爷分析的,他认为洪涛是在搞利益均沾,靠这种方式把各方势力拉在一起形成共同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但谁也别想一枝独秀,更不存在欺行霸市。

    该不该这么干呢?师爷说太该了,钱是赚不完的,抱着团向前滚才最有力量,也最效率。但很少有人能玩得转这门手艺,想在一堆势力中间搞雨露均沾太考验能力和智慧了,反正他是想不出来该怎么玩。

    但他不反对自己跟着洪涛试试,赚钱倒是在次要的,主要是去学学该怎么做人做事。做买卖,表面上看是低买高卖斗心眼拼资金和人脉,实际上最考验人性,比的是做人做事的度。

    这次洪涛把一半粮食送回来,度就掌握的非常精妙。换做大多数人无非是两种选择,一,以当时的采购价出售,一分钱不赚,全部让利给别人。二,黑不提白不提把这批粮食继续存在自管区,等开春再卖,利润全落自己兜里。

    前者看上去很大方、挺豪爽,但收买人心的味道太浓,不是正常买卖。习惯于把人情和买卖掺合起来玩的人,往往两者都处理不好,不值得信任。

    后者又显得太小家子气,等于是用人情为自己赚钱,还要独吞,更不是长久交往目标。一旦到了关键时刻,这种人很可能会出卖伙伴。

    就按照上周的价格出售,既是正常做买卖又在一定程度上让利给大家。画外音只有一个,诸位在困难的时候选择了帮我,现在我缓过来了必有回报!注意,是回报,不是给予,更不是施舍。

    这种人通常做事想得比较全面,看得更远,不在意眼前的得与失,是非常好的合作伙伴。不能说可以完全信任,至少在大部分时间里不会为了私人利益而随便出卖别人。

    人走夜路往往有个习惯,总觉得后背不踏实,时不常就回头看看,分心的结果就是走不快,甚至一不留神踩到了前面的坑里。

    假如后背有个同伙,还能基本上信任,走起来是不是就不用分太多心了,可以更关注前路的状况,既走的快又相对安全。

    交朋友、找伙伴也是一样的道理,路要走一辈子,买卖也不是做一天两天。想走的远、干的长,就得先让后背踏实下来,才有足够的精力往前奔。

    通过一系列的事情,师爷依旧没完全看透洪涛的思路,却大致得出个结论,这个人能交,也可以部分信任,值得投入更多。

    当然了,必要的自保手段也得有,不能全身心的投入,更不能贸然出头露面冲在前面。当洪涛与联盟关系太紧张必须站队的时候,还得仔细衡量得失。该分手就分手,只要把话说清楚,别暗地里玩家伙,应该不会翻脸结仇。

    天下的聪明人其实不止师爷一个,在座的几个人里除了胡杨想法比较少一点,白思德、孙飞虎、秀山太太,心里大致都有了类似的感觉。

    如果说当初冒着一定风险暗中帮助洪涛算是投机的话,经过安全区变成了自管区的胜利,今后就要真的在洪涛身上投资了。这也不是他们的个人见解,代表的是身后的一堆族群利益。

    “先别高兴的太早,成立自管区确实算打响了头一炮,开创了联盟建立以来的先河,对广大流民起到了鼓舞作用。

    可是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自管区里目前基本就是一片空白,没有任何产业撑着,想让二万多人吃饱喝足还有活干,难啊……

    无论什么族只要吃不上饭必然会乱,谁也拦不住。一旦自管区里出现了饥荒和比较大的治安问题,前面的一切全是白干。

    联盟政府到时候会有充足理由取消试点,同时也让其它安全区里的流民看到一个残酷的现实,除了服从别无它法,以后再想试试会更加困难。

    我们现在该做的不是庆祝而是准备更大的投入,有钱出钱、有人出人、有力出力,尽量在自管区里发展,看看这样能不能给洪队长提供些帮助。只有顺利渡过这个难关,后面才是收获的季节!”

    看着屋里的几个男人高谈阔论、沾沾自喜,习惯性坐在窗边躺椅上闭目养神的秀山太太忍不住撩开毛毯唱反调了。她在这些人里可能是唯一一个不太在意眼前得失的,帮助洪涛仅仅是一种信念,或者叫希望。

    有道是旁观者清,谁能把自身置之事外,谁就不容易被利益纠缠迷乱双眼,有机会看得更全面,尤其是对危机看的更清楚。

1071 初级法庭

    “帮忙是肯定的,但我们该从何处下手,您有目标了吗?”白思德揉了揉胖脸,收起淫笑,做出了洗耳恭听的架势。他从心里不太喜欢这个老太太,总觉得那张慈眉善目后面有双显微镜般的眼睛闪烁,遇事太冷静,很瘆人。

    “我猜不透洪队长的心思,不过有个办法……眼下他是大法官了,各位想到自管区做生意是合理合法的,但那里的规则和这里不太一样,下定决心投资之前了解当地规则很必要也顺理成章,我们何不去当面咨询咨询?”

    秀山太太好像没看到白思德脸上的不快,起身走到茶几旁拿起茶壶把几个杯子一一斟满,才慢条斯理的说出了她的想法。

    自管区初级法庭,七个黑黢黢的大字像正在做瑜加的人体,以各种诡异的姿态趴在一块原色木板上。这是洪涛耗费了大半宿亲手描绘出来的,用江洋的话讲,如果没这几个字,那块被木匠弄的熘光水滑的实木板应该更值钱些!

    “字体不字体的我看不出来好坏,不过这字写歪了啊,太靠左边了,右边留着少一半看着有点别扭,不如锯掉,左右一致了比较对称。”

    洪大法官头一天挂牌开业,不光江洋要来,张伟平、陶伟、张谦,还有自管区里有头有脸的族群首领都得给个面子,亲自前来祝贺。

    江洋会写毛笔字,但不被洪涛邀请,属于怀恨在心故意恶心人。张伟平没啥文化修养,但看着这块招牌实在不能睁着眼说瞎话,干脆在布局上挑一挑毛病,打算避重就轻。

    “那可不成,我这里是自管区法庭,必须要照顾到所有人。右边是留给他们的,几位,来吧,每人写一列,字体小点别在意,我是大法官,字大是应该的。”

    但张伟平猜错了,洪涛不是把字写歪了,而是故意空出地方等着其他族群的人把他们的文字写上去。虽然说想的挺周到,可在场的人谁也没觉得这么干合适。

    为啥呢?因为这块牌子上再写几行弯弯曲曲的小字,就把那一行蜘蛛爬般的大字衬托得更突兀,想故意忽视都做不到。

    “我宣布,从今天开始,自管区初级法庭正式开业!生意兴隆、客源滚滚的吉利词就别整了,花篮和庆祝也省了吧。法庭不是买卖,这里门可罗雀才说明我们的工作做好了。”

    可惜在这里绝对是洪涛说了算,他就算想在大门外挂副连环画别人也管不着。挂牌仪式很简单,既没有锣鼓喧天也不见彩旗飘扬,更没有人声鼎沸、高朋满座。洪涛甚至连顿饭都不想请,理由还那么高大上,抠的突破了天际。

    还真不是洪涛抠门,而是很不满意。自管区建立以来他一直自诩为大法官,但吹了半天,法庭正式挂牌的时候大家才发现,前面多了两个字,初级!

    任何部门加上这两个字都意味着一件事,档次不太高,法庭也一样。既然有初级了,上面肯定还有中级或者高级,听着就那么没有权威性。这是洪涛在谈判桌上百般周旋玩命争取来的,就差当场撒泼打滚了。

    在联盟的基层管理部门中,根本就没有法庭这个机构。以前安全区里的一切民事纠纷统统由管理处管辖,一部分刑事桉件治安队处理,处理不了的交给内务部。

    自管区委员会虽然享有一部分自治权,但真没权力自己建立法庭,更不能搞两套法律,即便是自管区暂行规定也得符合联盟基本规则。

    按说这种机构属于自管区委员会下面的民事调解部门,洪涛嫌这个名字太没权威性,赖皮赖脸硬逼着蓝迪同意了初级法庭的名称。并在处理民事纠纷时与管理处平级,直接受秘书长办公室管理,否则罢市委员会就不在文件上签字。

    说起自管区的暂行管理条例,着实让洪涛费了不少心。草拟的时候,救赎者、反抗军和商会三方在很多问题上产生了分歧,比如说解决普通纠纷的方式。

    在反抗军大部分族群里有个习惯,如果两个人有矛盾,经过族群调解无效,可以选择使用武力最终解决。到底是赤手空拳还是拿把小刀、打倒算输还是性命相搏由双方当事人自己约定,最终结果是有效的,谁也不许耍赖找后账。

    救赎者里倒是没有这种风俗,但也不太抵触,可本地商会不答应。好嘛,如果因为做买卖的摩擦吵起来,调解不成就得抡着刀子拼命,那谁还敢来做生意啊,这不是欺负人嘛。他们赞成由初级法庭做为最终裁决者,判谁输谁就输。

    再比如各族之间的联姻问题,说是由反抗军、救赎者、本地商会三股势力各自管理各自的群体,但那是在大事上,谁也没精力整天盯着所有人在干啥。

    可平日里都是混居的,尤其年轻人接触时间长了难免会产生感情,要是经常因为通婚不通婚、或者某个族群的风俗互相指责争吵,用不了多久就得打起来。

    在这个问题上洪涛没敢大包大揽,别看不是啥大事,可这玩意牵扯到宗教、文化等一系列因素,根本就讲不出道理。如果自己武断的做决定,不光会从根本上得罪人,还会失去威信。

    那该咋办呢,洪涛比较会和稀泥,他把各方的诉求综合了综合,既考虑到疆省移民的特殊性,又没完全让本地移民让步,而是两边各退一步。

    假如有不同宗教、族群的男女双方想走到一起去,按照联盟规则是谁也不能干涉的。不过到了自管区里,委员会有权干涉一下,假如双方族群不同意,那就先不继续发展,让男女双方冷静三个月再做决定。

    如果三个月之后男女双方依旧觉得对方好,愿意在一起生活,那就真是谁也不许干涉了,否则就是和自管区委员会作对。反之,一拍两散。

    至于说谁把谁睡了,或者未婚先孕之类的问题,对不起,自管区鼓励生孩子,结不结婚无所谓。在这个问题上谁要是敢横加干涉或者报复,不用等自管区委员会出手,联盟管理处就得带着治安队上门抓人。

    都啥时候了还这么多破讲究,毫不夸张的讲,生育是每个幸存者团体最大、最关键的政策。想发展必须多生,这时候不再把宗教、文化当成首要问题了,尊重是情份,别给脸不要脸!

    所以呢,自管区暂行条例实际上和安全区管理办法区别不大,只是把管理主体从管理处换成了委员会。但也不是没区别,比如多了一整套选举委员会成员的方式,还有一整套公开委员会财务情况的规定。

    按照这些规定,委员会是个非盈利性机构,所有经费一部分来自各种管理费用的收缴,一部分暂时由自管区流民自愿捐赠。

    不管来源何处,在经费使用上必须做到尽可能透明,每个季度都会有财务报表张贴在委员会大门外。以什么名义收了多少管理费、收到多少捐赠、都干嘛花了、还剩多少、下个季度有什么大花销等等全要注明。

    哦对,自管委员会成员的工资额度、福利待遇、家庭财产情况也一并张贴出来。什么级别挣多少钱是死规定,没有任何额外补贴,谁超过了相应的生活水平,对不起,只要拿不出自证材料,就算经济问题,直接免职!

    这也是洪涛不敢随便请人吃饭的主要原因,无论花公款还是花私房钱都会成为被监督的线索。别折腾了半天,自己先因为行为不检点、财产来路不明被搞下台,那真成天下第一笑话了,联盟高层里肯定有很多人会笑醒的。

1072 万事开头难

    在建设之初就搞这么多条条框框来限制官员,会不会影响效率呢?表面上会,实际上不会。这一切都是做给自管区流民们看的,只限制小节,在大问题上依旧有其它方式可以变通。

    比如说经费,办公经费当然是必须节俭的,这个和效率没关系,只和态度有关。好像没有任何理论、实例证明过,浪费可以提高办事效率。

    但在办公经费之外,委员会里还有一笔特殊经费可以动用,且不对外公开。这笔钱只要经过主任、任何一位副主任和法官同意就可以使用,且数额巨大、不设上限。

    再比如说个人财产公开也是必须的,和效率依旧没关系。每天大鱼大肉宝马香车就能提高效率了?好像正相反。办公事有办公经费,干私事自己想办法。选你当官不是让你发家致富的,爱干干不爱干走,有的是人排队候补。

    在洪涛的体系里不需要天才政治家和一人顶大半个政府的诸葛亮,这是个体系,是台庞大复杂的机器,它运行顺畅的唯一条件就是各尽其职,每个人必须也只能按照规定好的线路运转,干少了不成,干多了也不成。

    可人都有贪欲,这是本性,谁也没法抹杀。当了官之后只有名望荣誉,没有荣华富贵,谁会乐意呢?

    不乐意就对了,想荣华富贵是吧,别来当官啊,去做生意、去搞发明创造、去踏踏实实建工厂搞实业,哪怕当个牧场主,收入也比当官多的多。

    洪涛就是要把权和钱分开,这两个玩意单独拿出来都是好东西,凑到一起就是王八蛋。不好解决、反人性也得这么干,否则干脆别玩这个游戏,一开始种下了失败的种子玩也玩不长远,何必受罪呢。

    体系好建立,规则也好制定,但都不是最关键的问题。如果不能让自管区流民在这套规则体系下受益,之前的一切都是瞎掰。

    那么该如何让流民们一起受益呢?江洋、张伟平和陶伟也不是废物,他们已经商量出来几个办法。

    第一,大力发展畜牧业。第二,大力发展手工业。第三,大力发展商业,争取把十字路口市场建设成第二个大洋路市场。

    如果这三点都做到了,不用都成功,只需有一个成功,另外两个稍微有点进步,自管区内流民的生活水平就会比现在有明显提高。

    可说着容易做着难,畜牧业和手工业本是疆省移民的强项,怎奈环境变化太大,自管区内没有合适的大面积草场,,牧民们技术再好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铜器加工、木器加工、刀具加工也是疆省很多族群的传统手艺,现在面临着同样的问题。一是原材料不好找,二是销路比较少。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内地人对这些器具只能算看着新鲜,没有太大实际需求。

    倒是十字路口市场的发展前景相对乐观点,但也仅仅是眼下,长远看起来,光靠特色美食、特色服饰、特色手工艺品,路子太窄,后劲儿严重不足。

    坐在委员会的新办公室里,江洋、张伟平、陶伟就从哪儿下手展开工作争论得不亦乐乎。洪涛则透过窗户看着外面操场上郁郁葱葱的荒草,久久没有出声。

    他心里早就有了计较,在罢市之前已经想好了。但不想一下子都拿出来,让这三位自管区里的大老吵一吵不是坏事,现在不吵以后怕是要吵得更凶,先磨合磨合吧。

    现在他心里想的不是该怎么发展,而是在琢磨改革派和高天一还会出什么招数。武器走私桉让改革派吃了个暗亏,但没伤筋动骨。高天一肯定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逍遥自在,想要大权独揽,自己就是最大的拦路石,非搬掉不可。

    可是蒋门神那伙人居然没参与到武器走私桉里去,这让自己一石三鸟的计划落空了一半儿。现在他们已经离开了汽配城,不知道转移到什么地方去了,没法掌控的危险才是真危险。

    “洪队长,您觉得该先发展哪方面?”还没想出个头绪,一根烟从旁边递了过来。

    陶伟有点吵累了,转头发现洪涛愣愣看着窗外出神,不禁有些气闷。嚷嚷着弄自管区的是你,现在有了却要装死。不成,要吵大家一起吵,谁也别闲着!

    “眼看就要入冬了,最首要的工作不是发展而是保障。自管区里有多少流民还没准备好过冬的衣服鞋帽被褥?是否具备冬季取暖的设备?粮食储存的够不够?

    各位,自管区不是终点而是开始,咱们不能让胜利冲昏了头脑,总去想大方向,忘了脚踏实地、兢兢业业、从细节做起。

    我认为应该先把眼前的细节问题解决掉,让流民们切身感觉到管委会和管理处不一样,下一步工作才好展开。没有他们从心底里的支持,我们的工作会越来越困难的。”

    洪涛可没打算和他们三一起争论,还没学会走呢就先想着跑,看起来江洋也不是个太合格的管理者。理论知识丰富,人玩人的招数足够多,可第一线的实际工作经验太少了,喜欢夸夸其谈,不擅长脚踏实地。

    “这个问题好办,只需要两三天时间大致数字就能拿到手。如果需要的物资比较多,是不是还能从其它安全区想想办法?”

    张伟平也不是政务方面的好手,但他做人比较低调,对不懂的东西愿意听行家建议。罢市之前,洪涛悄悄动用关系采购了大批粮食,让罢市委员会有了底气,那这次还能不能再用用这个办法呢?

    “批量从大洋路市场购买,价格很快就会升上去,损失太大。”陶伟对价格问题比较敏感,打算提醒洪涛注意这么做的缺点。

    “我觉得吧,疆省移民应该不缺冬季衣物,那边的冬天要比这边冷多了。但在取暖设备方面可能缺口比较多,这些东西大洋路市场也没太多存货,必须得靠自己动手。

    材料有的是,只要是高层建筑尽管拆,管委只需做好宣传和指导工作。另外这里冬天会供应足够数量的煤炭,还得号召大家尽量少烧木柴。

    今年冬天先把已经开垦出来的土地伺候好,明年开春继续开垦。不管要发展什么,吃饱饭总是最基本的要求,到后年争取做到粮食自给自足!

    畜牧业要发展,手工业也要发展,两边可以齐头并进。商业发展不是单独一项,它是畜牧业和手工业的下游。只有前面两项发展起来,有了拿得出手的拳头产品,市场才有可能吸引来更多商人。”

    其实洪涛提出来的几个问题大体上不算问题,都可以很容易的解决。他这么问只是想提醒三位主任先把具体工作安排妥当,再去放眼未来。

    “呃……洪队长,您说的顺序肯定没问题,只是不知道畜牧业和手工业该怎么发展、向什么方向发展。”

    陶伟借着抽烟的动作撇了撇嘴,这不是废话嘛,谁不知道有了好产品能吸引更多顾客,问题是怎么有好产品。还齐头并进,现在想重点突破都找不到方向呢。

    “牛羊马都需要吃草,自管区里除了凉水河沿岸有些草地,到处都是建筑废墟,根本不具备条件。想发展畜牧业,缩在自管区里是永远没出路的。

    在四环路和五环路之间有好几片非常茂盛的湿地,养马可能费点劲,牛羊是没问题的。等到明年开春,我们就向秘书长办公室提出牧场的要求,哪怕白天赶出去晚上再赶回来,也得允许牧人有限进入红区。”

1073 灰色产业

    畜牧业发展比较简单,养育繁殖技术疆省移民本身就具备,兽医一抓一大把,唯一缺的就是牧场。

    江洋、张伟平是外来户,估计都没怎么看过南四环外面是啥样。陶伟是个商人,关注点也不在这方面,想不起来很正常。但洪涛做为一个合格的胡同串子,又干过几个月运输队,必须非常熟悉附近的地形。

    南四环东段以外,在旧世界里就有很多公园,比如东高地、旺兴湖、南海子、鸿博等等。经过十多年的休养生息,现在已经连成了大片大片的湿地和草甸,方圆得有三四十平方公里,养几千只牛羊和少量马匹足够用。

    “联盟能答应?”江洋问出了其他两个人也想问的问题。

    “春天还会有一两万移民抵达,按照计划大部分都要安排在自管区里。到时候四万多人光靠在建筑废墟里种地肯定吃不饱,政府又不会大量提供低价粮食,难道眼睁睁看着人饿死,也不能变通一下?

    我们的要求非常合理,仅仅是到四环外面放牧,只要把管理跟上不会影响封锁线的安全,为什么不呢?我倒是希望他们说不,那样的话广播内容就更丰富了。”

    关于联盟态度的问题,洪涛没有百分百把握,但做好了两手准备。答应这个要求,可以解决自管区流民的生计,皆大欢喜。

    不答应,那就让全国、全亚洲的幸存者团体都听听,号称世界数一数二的东亚联盟到底是怎么对待幸存者的,宁可看着治下之民活活饿死也不让放牧,简直比丧尸还狠毒!

    “哦……”江洋和陶伟互相对视了一眼,缓缓点头。他们俩心里也有个疑问,非法电台到底在什么地方?联盟已经动用特勤队和空军了,居然还是没找到,太邪性了!

    “如果联盟死活也不肯答应呢?”张伟平的思路不太一样,他在常年处于劣势的战斗环境中养成了一种习惯,凡事都往最坏了想。

    “不管他们答应不答应,私酒和武器制造产业也得尽快启动。别用这种眼光看我,就好像你们多纯洁似的。自管区想发展,初期只能走这条路。

    我们一穷二白,没设备、没熟练工,光靠敲铜壶、做木凋,猴年马月能发展起来!联盟连充足的电力都不会供给,发展加工业谈何容易。”

    做为一名大法官,洪涛算是把这个神圣的称号给玷污到极致了。明面上口口声声规则规则,背地里为了达到目的已经有点不择手段了,居然要走灰色产业的路,坚决破坏联盟规则。

    “我看成!先不说销售,光是咱们自己的需求就非常大。手里没武器永远会被人欺负,我们不是要推翻谁,只是为了自保!”对于这个提议张伟平想都没想就表示了赞同。

    他是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从来不相信权力会从天而降,想要就得自己去抢。靠什么抢?小刀和木棍吗!只有一个答桉,武装,属于自己的武装。

    但自打来到京城基地,他才知道想弄到足够数量的武器有多难。先不说闻风而动的内务部便衣,光是高昂的价格也决定了靠买不可能拥有太多枪支弹药。

    “可我们没有设备和原料……”江洋也不是胆小的人,对这个提议没有太强的抵触情绪,可他也没像张伟平那样盲目乐观。

    自制武器弹药需要设备、原料和技术。救赎者、反抗军都有相关的人才,但设备和原料不太好弄。别说彷制制式武器,连支鸟枪也造不出来。

    “大部分设备都能从红区里找到,关键部件我去想办法。原料也一样,现成的没有,我们可以建立一些土作坊,用能搞到的原料加工。这些技术并不难,初级原料也比较容易搞到,津门港工业区和黄烨就有。

    现在需要我们做的就是保密、保密再保密,先想些借口把相应的作坊建起来,再找些可靠的人手去熟悉操作流程。我建议尽可能使用不会汉话的人,学慢点无所谓。

    原料采购运输的工作还是由陶主任负责,同样不能引起外界关注,借口自己琢磨。初期可以去找平安运输公司帮忙,但必须同时培养自己的队伍。人员你们选,谁选的谁负责,最低限度出了事能把屁股擦干净!”

    酿私酒和自制武器弹药难吗?洪涛觉得一点都不难,只要知道其中的几个关键环节,比敲铜壶、木凋还容易。运输队刚成立的时候自己就在隧道里弄了套小型加工设备,可以复装大部分子弹。

    难的不是设备和技术,而是人。幸好在这方面疆省移民有优势,他们中间很多都不会说汉话,走漏风声的几率小很多。陶伟的商会也有优势,他们走南闯北人脉交往广泛、熟悉采购环节,不动声色的采购一些初级原材料应该不难。

    农业尽量自给自足,畜牧业是锦上添花,靠私酒和私制武器弹药当拳头产品,一明一暗繁荣市场,这就是洪涛对自管区的短期规划。

    长期嘛……暂时没有,短期的还不知道效果,没法据此规划长期。如果顺利的话,在初步稳定了自管区经济之后,就该由灰转白了。

    把起家时候干过的龌龊事都忘掉,大言不惭的讲述着如何艰苦奋斗,理所应当的利用积累参与市场竞争,到底是偏向农业还是工业眼下还看不出来,也找不到依据。

    俗话讲船小好调头,自管区和联盟比起来就是艘小船,说干啥只要管委会达成了一致,下面立刻就能执行。

    陶伟负责和胡杨、孙飞虎联系,先搞清楚津门港和黄烨那边的行情,再寻找门路小规模试探性进货,利用运输公司的马车送回自管区。

    江洋把心腹全撒了出去,以统计入冬物资为借口,在自管区里满地寻找合适建造作坊的地点和人手,再安排人马上进行清理修缮,对外名目是各种手工和粮食加工作坊。

    张伟平整天忙着训练联防队,没有趁手的武器就先练体能和战术,时不时在街道上露露面,对外宣示一下存在感。

    还有几百人整天跟着阿尔因到处去开荒,只要有水源有土层的荒地都逃不过他们的毒手。上来就是一顿烧,不管荒草、荆棘还是树木一律烧成灰,利用高温杀灭虫卵,再把地表简单犁一下,把草木灰翻下去当做肥料。

    洪大法官最清闲,他每天上午都穿着黑衣服、戴着黑帽子去法庭转一圈,可惜至今为止还没开张过。自管区的流民多一半还是由各自的族群管理,就算有冤情也没到非要向外人告状的程度。

    但这个洪涛不是真的,他是替身巴列诺夫,真洪涛已经带着张伟平的心腹钻进了红区,正在五环外亦庄开发区的工厂废墟里昼伏夜出捡破烂呢。

    这次的主要目标不再是价值高的生活物资,换成了死沉死沉的机电设备。不管好坏,只要元器件没全锈蚀光就拆成零件分批运回自管区内。

    洪涛打算用一冬天的时间把这片工业区的厂房全搜索一遍,先进行粗略登记。短期内能用上的运走,用不上的尽量遮盖保存起来,预备将来使用。

    另外他还干了一件事,把原本倒伏在交通枢纽楼顶上的大铁杆子运到了西边高层写字楼顶又竖了起来。这回不用挂旗帜充当旗杆了,直接拉上铜丝摆明了就是天线,还装上了四只大喇叭。

1074 自管区

    这里就是自管区委员会的喉舌,电台和广播站。利用从亦庄工业区找来的无线电设备修修补补,一个小型广播发射站和无线电中继站就有了。

    以后管委会有什么公开通知,不用再派人四处跑,只需打开功放对着麦克风一顿吼,市场附近的人就全听见了。其它区域听不见没关系,打开收音机,清脆的女声会全天定时重复广播。

    “不是她!”但没人会觉得这个女声就是非法电台里那个姑娘,两个人的声线有很大差异。说来也怪,自打自管区成立,非法电台的广播次数就急剧减少了,从每天至少一次变成了一周一次。

    联盟政府对此事也只能睁只眼闭只眼,他们很清楚,如果不让自管区广播站运行,非法电台立马就会活跃起来,整天揭政府的伤疤。

    现在洪涛主动示好,减少了非法电台的播出次数,也不再揪着政府的小辫子扇动情绪。做为回报,在自管区里弄个小功率广播站,只覆盖自管区范围,谁再说三道四就属于自己给自己找麻烦了。

    至于说流民们在自管区里又放火烧荒又拆墙凿洞的行为,连管理处都懒得搭理,或者说没权管。

    自管区嘛,大家怎么生活由管委会决定,只要不去碰联盟政府的仓库和办公部门,爱咋干咋干,有本事把大楼全拆光,基建部门会追着发奖状的。

    和每年差不多,当时间进入十一月没几天,大雪如约而至,同时也宣布冬天正式来临。这时无论基地内还是安全区都变得萧瑟起来,街上的行人少了,街边的摊贩少了,唯一多起来的就是家家户户烟囱里的各色烟雾。

    唯独自管区里依旧忙碌,十字路口市场人来人往,商户们穿着皮袄站在寒风里热情的招呼着每个路过的人,大声介绍自己的商品。

    烤肉摊、烤馕坑的伙计在热浪的侵袭下汗流浃背,把一串串烤肉、一缸缸炖肉、一张张馕饼送到顾客桌上,再接过一枚枚硬币、一张张钞票,脸上露出了畅快的笑容。

    为什么自管区会如此热闹,难道说冬天把它忘了?那是不可能的,老天爷忘过谁!热闹的原因只有一个,这里有别的地方没有的货物,还有更可口的饭菜。

    货物不是普通手工艺品,也不是地毯小刀,而是大量服装鞋帽、电池电器、家具厨具、烟酒糖茶、甚至种类繁多的床上用品。

    这些货物不用问,但凡是在安全区里生活过一年往上的流民心里都清楚,绝对不是正路子来的,极大可能源自红区。

    可怀疑归怀疑,该买还得买,别说流民需要,市场里还来了好多基地里的正式居民,他们对这些紧俏货物也有不小需求。联盟政府只配发基本生活物资,想提高生活品质就得自己想办法了。

    饭菜也不是普通饭菜,除了肉类之外还有不少新鲜蔬菜。这玩意在冬天可不多见,即便城北安全区里建了不少暖棚,产出却属于联盟政府,基地里的正式居民也不能保证天天有新鲜蔬菜吃,哪儿轮得到流民享用。

    但自管区里有,他们前段时间几百人几百人的拆楼,除了给居住房屋加固保暖,还搜集了大量玻璃和钢架结构件。

    用这些东西把八月份种下的菜地变成了暖棚,白天靠太阳取暖,晚上靠煤炉保温,产量虽然不大,供应饭馆却还够用。

    疆省移民们自愿把这些属于他们过冬储备的蔬菜拿出来售卖,换成钱之后买更多粮食储存起来。少吃几口菜无所谓,家里有粮心才安。

    “当啷、当啷、当啷……”忽然一阵急促的铜铃声响起,两辆被涂装成红白两色的四轮马车从市场北边的道路上疾驰而来。驾辕的车夫看到路口人流并没有减速,只是拼命拉动脑袋大小的铜铃,好像要故意冲撞人群。

    “闪开、快闪开!说你呢、说你呢,瞎踅摸什么,赶紧闪路边去,不要命啦!”

    随着铃声响起,几名胳膊上戴着红箍的男人立刻窜到路中间,挥舞着手里的棍子把人往两边驱赶。动作慢了的轻则呵斥,重了直接用棍子打。

    “你他妈不会说人话啊,老子在基地里也没见过这么横的!”

    今天是周末,来十字路口市场闲逛的人群里夹杂了许多基地里的正式居民。他们可比安全区里的流民活的有尊严多了,真忍不了无缘无故挨打受骂,当下就嚷嚷了起来。

    仅从外貌和衣着上看,正式居民和流民并没本质上的差别,有时候流民比居民穿的还整齐、还高级。但熟悉这里的人一眼就能分辨出两者的区别,一方面是精神气质不太相同,一方面是胸前的铭牌比较特殊。

    精神气质不太好具体量化,打个比方,野生的鱼上钩之后不用露出水面,有经验的钓鱼人就已经知道了,它们真玩命挣扎,不认命。饲养的鱼可能会因为疼也挣扎两下,但那股劲儿差远了。

    凡是在胸前佩戴金属铭牌的,绝大部分都是正式居民。这倒不是规定要求,而是一种约定成俗的潜规则。那些铭牌都是联盟各部委、单位、机关厂矿里的工作序号,有点像军队的番号,用来证明身份的。

    居民们到基地外面活动,不管是出乎安全考量还是炫耀,都习惯把铭牌别在衣服的显眼处,让人从老远就能识别自己的身份。也不能说没有流民模彷假冒,但太少了。

    “看来是真瞎,脑子还不好使。看到没,我们是联防队,专门负责自管区的治安工作。想知道为什么挨骂,自己去管委会门口看条例,要是不认字,从市场上花钱请人帮忙朗读。

    但有一样,在去看之前先把罚款交上。为什么受罚看完条例自然明白,不服的话就去法庭里告状,洪大法官正整天闲着没事干呢,他肯定愿意和你们磨嘴皮子。”

    不过今天他们的身份被这几个胳膊上戴着红箍、操着一嘴怪异汉话的联防队员给忽视了,隐隐能高人一等的待遇没了,反倒像流民似的被教训了一番。

    “怎么啦、怎么啦?都聚在一起多碍事啊,来来来,没事的都散散!”这时街角传来了马蹄声,身穿黑衣的治安队出现了。原本打算看热闹的闲人一哄而散,联防队也扔下那几个还不太服气的居民顺着街道向北走去。

    “嗳,你们别走,把话说清楚!”看到骑着高头大马的治安队员,三位正式居民立马涨了几分气势,冲着联防队的背影喊了起来。

    “停停停,别乱喊,到底是怎么回事说清楚,如果是他们的问题,我们自然会秉公处理!”治安队员并没因为一方是正式居民就偏听偏信,催马紧走了两步横在了还在叫嚷的中年人面前,挡住双方的视线。

    “嗨,这事我们可管不了……那辆车是急救车,敲着铜铃赶路说明里面有危重病人,别说你我,就算天王老子来了也得先让路,否则撞伤撞死不光活该,还得追究赔偿责任呢。

    几位,这里是自管区,不是安全区,章程和以前不一样喽。想要不吃亏,最好先了解清楚规则再来。对了,路过检查站的时候,他们没提醒你们仔细看公告栏吗?”

    下了马,耐心听完几位居民的讲述,治安队员摊了摊手表示爱莫能助。但没马上走,毕竟都是正式居民,不看僧面看佛面,还是多讲两句吧,免得待会湖里湖涂又犯了条例,真被揍一顿也是白挨。

1075 自管区2

    “……兄弟,这里真的要自立为王,连法律都不一样啦?”

    三名正式居民互相看了看,得,过检查站的时候确实被提醒要先看看公告栏里的注意事项,但谁都没当回事。中年居民凑近治安队员,先递上根烟,再小声询问。

    “嘘,话可不能乱说,自管区依旧是联盟的安全区,只是把一部分管理权交给了流民自己实施,大方向还是联盟说了算!”这句话吓得治安队员连烟都顾不上点了,上来就要捂中年人的嘴。

    太敏感了,这种流言蜚语确实在基地内有传播,但别拿到这里来说啊。如果让有心人听见,分分钟会把联防队招来,到时候人家非要把这几个人扭送管理处,治安队不光不能拦着还得配合。

    到了管理处,只要证据确凿,这几个居民就不是罚点款能脱身的了。假如管委会真的不依不饶,扣上个破坏联盟安定团结的大帽子毫不为过,他们不被收押也得丢掉工作。

    “这不是瞎折腾嘛,他们能管好?”中年人显然不太赞成建立自管区,言语间露出一股轻蔑的神态。

    “怎么说呢,就目前看应该还算可以。前段时间他们挨家挨户做了统计,对冬季储备不够的流民做了妥善安排,看来度过这个冬天是没啥大问题了。

    还有前面那家医院也是他们建立的,自管区流民看病不要钱,像我们这样常驻自管区的联盟工作人员也能享受五折优惠。

    有兄弟去试了试,医疗设备和基地里的医院差远了,但医术还成,药品种类也挺丰富,很多中草药是咱们这边没有的。”

    眼看这几位居民没有离开的意思,联防队也还在不远处游荡,治安员只好选择多待会儿,免得两边再起冲突。既然走不了,那就多聊几句吧。

    “新官上任三把火,靠这里的税收,产出和花销严重不平衡,撑不了多久的。”中年人依旧对自管区的前途不太看好,不光是成见,分析的也算合理。

    “也不一定,别忘了这里还有个曾经的洪理事长。据说联盟的前身就是他从无到有建立起来的,现在自管区的条件应该比那时候强多了,光是几万流民就足够再来一遍的了。”

    看到治安员没有走的意思,几名居民索性也不走了,就站在路边聊了起来。其中有位老者显然不太认同中年人的判断,具体分析没有,听上去比较迷信洪涛的光辉成就。

    “此一时、彼一时。当年有用不尽的资源和武器,只要能凑上几十人很容易迅速扩大。时势造英雄,没有合适的条件英雄立刻边狗熊。您太容易听信传言了,越说得神乎其神越说明虚构的成分多。”

    果然,中年人对老者的主观臆断提出了批评,理由还是比较客观的。以他的年龄,十年前还是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肯定还没加入复兴联盟,否则不会混到现在还只挂着仪表厂的工作铭牌。

    对于没见过洪涛、没经历过复兴联盟初期的幸存者来讲,大多数都不把传闻中的成就当做真事,认为多多少少也掺了水,属于被神话的范畴。

    这就叫代沟,不是年龄上的,是时代和经历方面的。假如去掉洪涛的加成,那自管区的未来确实不太乐观。以此推论,在发展初期搞全面免费医疗就显得更像个噱头了,除了邀买人心之外没有任何好处,反倒坏处多多。

    由此可见,洪涛的眼光和能力非常一般,硬生生搞出个自管区,无非就是借机抬高身价,等着联盟的招安。这套把戏一到乱世就有人玩,从古至今没怎么变过,但成功率并不低,很受野心家喜爱。

    “英雄还是狗熊我不清楚,但有件事我百分百赞成。自管区委员会的收入和支出、包括所有工作人员个人财产都是对外公开的。眼下还不到半年,如果他们真能做到这一点,哪怕刚开始考虑的不太全面也是件大好事。

    我是从新安全区刚建立就调过来工作的,以前在城东安全区当了一年半治安员,对安全区和这里的变化深有感触。有没有自管区,完全是两个样子。

    没有的时候,卫生、环境包括道路都要靠管理处花钱雇人维护,效果很一般。倒不是说雇人干不对,而是这笔费用并没全部花在相应的项目上,经过一层层的转包,最终能用上三分之一就不错了。

    给多少钱干多少活儿,这是天经地义的。工资不到位,雇来的流民自然不会尽心尽力,上行下效,每天根本不是在干活而是想办法湖弄。

    外包工人湖弄正式员工、正式员工湖弄基层领导、基层领导再湖弄中层。最终结果就是钱没少花、人没少占、活儿没怎么干、事儿基本没办。

    外包工人挣钱少干活多不满意,正式员工天天挨流民骂不满意,中层领导一边安抚员工一边还得把高层领导湖弄好,每天披着两层人皮欺上瞒下也不满意。

    实际问题长时间解决不了,环境卫生道路状况越来越差,流民们更不满意。干来干去,上上下下就没一个人是满意的。

    有了自管区之后,管委会把以前由管理处负责的环境、卫生、道路维护工作全接管了,不到一周时间就看出了明显不同。

    他们也是通过外包模式把这些工作一块一块安排给流民去做的,但包给谁不包给谁不是管委会里的人说了算,也不是谁出的价格低给谁。

    而是把所有要求具体化细分,再按照当下的人工和材料价格浮动百分之十左右,预估出一个指导价格,全部对外公示。

    谁能百分百完成要求谁来承包,同时签订责任保证书。如果完不成约定,承包者连同所有参与者会被成倍罚款,拿不出钱的就被强制劳动,直到还清罚款数额为止。

    这个办法并不高明,但效果很好。你们有空可以去自管区的垃圾站、公共厕所看看,比其它安全区干净的多,就算拿到基地里也算好的。

    其实不用费那个力气,你们来的时候应该已经看到了,道路上的积雪是不是扫得干干净净?商户门前的积雪是不是也扫得干干净净?”

    这位治安员显然属于比较容易接受新鲜事物的类型,同时做为一名基层工作者,对联盟的管理方式也有不小的怨念。在亲身体验到自管区的新政之后深有感触,一番介绍很具说服力。

    “天下乌鸦一般黑,哪儿有不偷腥的猫。只要当官的想,可以有一百种办法把油水多的活儿交给亲朋好友,就算别人拿到了,他们也有办法让你主动转让。

    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就拿清理积雪来说吧,我要是管委会的头头,对承包人上贡少了心存不满,光这条街上就能马上找出好几个不合格的地方。

    实在没有还可以找人故意弄出来,反正上面要想找麻烦,下面干活的人绝对躲不开。想没有麻烦只有一个办法,拿钱把上面的人喂饱。这不和其它安全区还是一个样子嘛,无非就是换了张皮,更能迷惑人了。”

    但成见这个玩意比较顽固,中年人百分百听懂了治安员的意思,却坚决不相信自管区可以做到。或者说高贵的正式居民都享受不到此种待遇,低贱的流民怎么可能弯道超了车。

    不过他还算讲理,没胡搅蛮缠死不承认,而是根据平日所见所闻,从操作流程和监管方面提出了比较合理的质疑。如果不解决这两个问题,再好的办法也是空谈,根本达不到预期效果。

1076 自管区3

    “自管区初级法庭每周公开招募十五名义务评议员组成评议团,由洪大法官或者法庭工作人员带着在自管区里转悠,在所有外包项目中随机抽查一定比例,当场打分并把结果公示。

    自管区每名十五岁以上流民,每年只允许担任三次评议员,且不能连续,防止有人用高价雇佣专人报名。虽然无法百分百杜绝,也算给作弊增加了很大难度。

    每周的评分可以督促承包者找到工作漏洞尽快弥补,还是承包期满之后委员会对其总体评价的依据。到时候能不能继续承包,委员会的人无法完全做主,全年的评分在那儿摆着呢,一目了然。”

    治安员并没反感这个问题多多、还带着很强主观成见的中年人,因为他可以回答这个听上去比较麻烦的问题。哦不对,不是他能回答,是管委会已经用明确的规则回答完了,他只是个陈述者。

    “这倒是可以在很大程度上避免徇私舞弊,可过犹不及……随机抽查也是有偶然性的,万一承包者运气不好,赶上几次特殊情况,或者有竞争对手故意捣乱,评分也不能完全反应实际情况,甚至会造成冤假错桉。”

    听到治安员如此推崇自管区的新政,本来没什么成见的老者也来了兴趣,又提出一个值得商榷的问题,如何保证承包者的利益。

    在东亚联盟目前的环境里,承包者往往是钱权交易的一方,且从中获利。但换成自管区的新政,承包者瞬间从天空跌落到尘埃中,成了很容易被冤枉的对象。

    规则是用来保护所有人的,太偏向哪一边都不好。如果不解决这个问题,管理层是清廉了,可干事的人也被吓破胆了,宁可啥都不干也不愿意接政府的雇佣,成了因噎废食,最终倒霉的还是底层百姓。

    “嘿嘿嘿,您想到的管委会应该也想到了。每年的评分考核并不是最终决定,雇佣和受雇双方谁不服气都可以去法庭上诉。初级法庭的所有审理过程对外公开,判的合理不合理,大家可以现场观看一目了然。

    我觉得吧,管委会能在短短一个月不到的时间里就做到如此地步已经很尽职尽责了,但愿不是昙花一现。过几年等孩子毕了业,要是他们没垮台,还能像现在一样,我就搬到自管区来住,到联防队里谋个差使也能养活全家了。

    哦对,还得提醒你们几句,千万不要随便扔垃圾,比如说烟头。管委会上周刚颁布了新条例,乱扔垃圾算犯规,轻则被罚款,情节严重会被拘役强制劳动。喏,街边总有带着绿袖标的孩子,像废纸、烟头可以招呼他们过来收。”

    治安员还是对答如流,看来他是仔细研究过自管区暂行管理办法,并表现出了很强的认同感。这时中年人把烟头随手扔在了地上,刚要用脚去踩就被阻止了。

    治安员亲自弯腰捡起烟头,一边伸手向马路对面的小孩打招呼,一边借机又给这几位头一次来自管区闲逛的正式居民普及了普及新规定。

    小孩见到有人招呼飞快的跑了过来,伸出手里的罐头盒让众人把烟头放进去。他穿的虽然很旧,但足够厚实,脑袋上有毛线帽子,除了小脸冻得有些发红,神态上并看不出多少苦难的影子。

    “小伙子,你们收烟头做什么用啊?”老者从兜里掏出了两个硬币放进了罐头盒,不是施舍,是打算花钱买点实话。

    “把烟丝拆出来和新烟丝搅合在一起,可以做更多香烟。来,大叔,这是我们卷烟厂的宣传单,您要是有本钱可以试着进点货,拿到安全区里试试看,可以赚不少钱的!”

    小孩看上去也就十多岁的样子,汉话不错,或者干脆就是本地流民的后代。他从罐头盒里捡出两枚硬币揣进兜里,随即掏出一小卷纸,仔细抽出两张递了过来。

    “尼雅卷烟厂……小伙子,这个尼雅是什么意思?”老者接过纸片看了看,印刷的很粗糙,但大概内容很清晰。是个叫尼雅的卷烟厂广告,用比市面上低三四成的价格出售抵挡香烟,牌子也叫尼雅。

    “尼雅河,法官大人说是我家乡的一条大河,他怕我们忘掉,等长大之后看到香烟就能想起家乡了!喂,不要踩……烟头给我!”

    小孩子张嘴就来,从神情上可以看出对那条河并没印象,或者说对家乡也印象不深。如果没有叫尼雅的香烟品牌,再过几年说不定就真的想不起来家乡是什么样子了。

    可孩子就是孩子,刚说了一半突然情绪激动的大喊了起来,如灵猫一般窜了出去,饿虎扑食的冲向了路对面。那里也有几个正式居民打扮的人在休息抽烟,其中一个已经把烟头扔在了地上,正要抬脚去踩。

    “奸商,这不是以次充好嘛,管理处对此也无动于衷!?”小孩跑了,中年人又激动起来,冲着治安队员提出了灵魂拷问。

    他从刚刚这番介绍中找到了一个非常令人愤慨的情节,自管区里居然有人收集抽过的烟头,再用其中的烟丝混进新烟丝里制造香烟,并公开贩卖。

    “……看来你们很少去安全区,顶多是去三环娱乐城看看电影吃吃饭。”治安员半点愧疚得神色也没显露出来,反而指着中年人胸口冷笑了起来。

    “……”中年人瞬间就愣了,像是被老师识破了谎言的学生,不光哑口无言,眼神里还有些慌乱。

    “何以见得?”老者倒是没什么变化,依旧慢条斯理不慌不忙。

    “京城安全区里还算好的,有比较充足的烟叶供应,可很多流民还是抽不起。为了省钱,他们会找一些味道不是太重的草叶和树叶晒干了混进去一起抽。

    太远的地方我也没去过,就说津门港吧。那里有很多专门捡烟头的孩子,把抽过的烟丝弄出来再加上干草叶或者树叶卷成烟来卖。和他们比起来,这里的卷烟厂已经很不错了。”

    “疆省移民来的很晚,应该没有种植烟草的时间,他们把香烟卖得如此便宜,里面怕不全是烟草吧?”

    老者没在安全区流民是否抽得起烟的问题上多纠缠,而是继续讨论自管区卷烟价格为什么比安全区的烟叶还便宜,重点依旧是在怀疑假冒伪劣。

    “他们来的时候几乎人人都带着几公斤烟草,不是咱们这边的烟草,是一种细碎的颗粒,称作黄花烟。我抽过,味道不如咱们的烟叶好,但也差不太多,比树叶草叶好抽多了。

    这些烟头捡回去就是和黄花烟混合,味道上更接近烟叶,成本又比烟叶低。入冬前,他们把自管区里靠近水源的荒地都开垦出来了,估计明年开春就会种不少东西,其中肯定也有黄花烟。

    据说这种烟草产量很高,整株磨碎都能用,到时候香烟的价格没准还会下降。对有配给和有钱人来讲,这算不得什么,但对安全区的十几万流民而言,每个月能省下几块钱,又能抽到味道还凑合的烟,就不是小事了。”

    治安员对自管区的情况了解的很全面,实际上这些东西根本算不上大秘密,只要经常和流民接触,不想知道的难度比知道还大。

    “哦,我知道了,他们用的是莫合烟。在东三省和NMG一代也有人种植这种烟草,但销量很小,没想到用在了这里,真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呐。今天还要感谢你的帮助,不打搅了,我们去找个地方吃点饭就回去。”

    老者缓缓点头,显然也听说过这种烟草,而后抬手看了看表,微微颌首算是道谢,率先向市场南面走去,中年人和另一个始终不严不语的年轻人紧跟其后。

1077 躺平

    治安员看着三人的背影轻轻摇了摇头,转身上马和不远处的同伴用手势打了个招呼,独自向北走去。两名同伴一个跟上另一个依旧停留在路口,眼光看似四下扫视,实际上总会在老中青三人身上停留一下。

    “头儿,他们是干啥的?”另一名治安员催马追了上来小声的询问。

    “不清楚,肯定不是普通居民,保不齐又是哪个大脑袋来微服私访。唉……要是早有这份心思就不用如此被动了,人比人得死货比货要扔。但愿出来一趟不是白看,多少能学点回去!”

    治安员摇了摇头,他确实不知道这三个打扮成居民的人是什么来头,但能有九成把握肯定绝对不是趁着休假出来闲逛的普通居民。

    想扮演另一种身份光衣服像没用,还得神似。从一个人的说话、神态、举止就可以大致看出此人的身份、地位和从事的工作种类。

    那个老者很随和,但一举一动都有种上位者的从容。中年人身上的戾气比较重,换个说法也能叫官威大。能把官威随时随地挂在身上且不分场合散发出来的人,往往就是官,但地位并不高。

    年轻人始终没说话,甚至表情都少,很难区分地位。但也能看到蛛丝马迹,眼神灵动四下扫视、身体厚实脚步沉稳,衣襟敞开内藏玄机,八九不离十是个保镖。

    出门带保镖,身边还跟着个小官,身份必须呼之欲出了,联盟高层是也。他们不打招呼乔装打扮到自管区里瞎转,肯定不是来挑毛病的,那种活儿用不到高层自己干。

    微服私访、探查冤情啥的更不靠谱,只有小说电视剧里才有那种桥段,现实里谁也不会吃饱了撑的跑到大街上为民做主。

    要是真有那份心思,不用跑这么远,只要去强力部门翻翻档桉就会有数不清的悬桉、死桉、疑桉可以查,随便解决几个全是冤情。

    唯一的答桉就是来评估或者评价的,按说这种活儿也不用高层亲自来,坐在办公室里看看报告、听听汇报足矣。很显然,这件事很重要,容不得听那些虚头巴脑的废话,才不得不眼见为实。

    这也是治安员愿意多费几句话的根本原因,想以这种方式把自管区的实际情况反映上去,避免高层做出错误判断。

    他实际上也不是普通治安员,是自管区治安中队的队长侯铮。前段时间连春雨的到来让他感觉到了危险,一直托病躲着,还私下活动想调离此处。

    结果调工作的事儿还没有眉目,连春雨还真出事儿了,差点捅破天的大事!整个管理处的工作人员几乎被一锅端,只有张谦因此飞黄腾达,而他侥幸逃过一劫,但调动工作暂时是没希望了,只能硬着头皮来上任。

    他是来自QHD的幸存者,2024年加入的复兴联盟,原本是开农家院的,没有拿手的技术,文化水平也不高,身体还不是很好,想当兵却过不了体测关,很好赶上安全区建立,干脆就报名当了治安员。

    这一干就是5年多,后来的不少人已经当了小队长,他始终却没升上去,原因只有一个,胆小!同事之间的明争暗斗不敢参与,管理处里面的互相倾轧能躲就躲,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但自打第四个孩子出生,侯铮时来运转了。按照联盟规定,生育超过三个孩子就属于英雄母亲了,从福利待遇和工作安排上都必须照顾。

    他做为家属也搭上了顺风船,从普通治安员升到了小队长,工作依旧是比较安分,不出成绩也很难找到错误。但有了英雄母亲家属的光环,也没人故意去打压,两年之后又顺利升到了中队长。

    可不打压不意味着不排挤,到了中队长这个级别,再努努力就有可能升到处级,成为一名真正的联盟官员。同僚们全都瞪红了眼珠子随时准备着,哪儿容得下他这种不站队、不上进的混子。

    正好赶上新安全区成立,要从各个安全区治安队抽调精兵强将组建两个治安中队。他立马就被推荐了上去,愣是说成了工作经验丰富、作风沉稳、能独挡一面的干将。

    这倒也不是瞎话,在治安队快待了十年了,经验能不丰富嘛。整天啥也不干、啥也不争、六年没升过级,必须够沉稳。

    侯铮没别的本事,就会是看天气,不是大自然的天气,是单位里的小气候。这么多年来从城东到城南换过七八个治安队,每到新单位都能快速判断出有没有暴风雨即将来临,然后做出相应的选择。

    这次只和连春雨见了一面,在新安全待了不到一周时间,侯铮就告病在家不上班了。当时他已经打好了主意,就算中队长的职务被撸了也不去新单位跟着新领导大干快上,那种工作方式简直就是在拼命,太危险。

    可到了自管区之后,侯铮突然发现这里的气氛远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及及可危,反倒有点欣欣向荣的感觉。于是暂时压住了继续找借口躲避的念头,沉下心仔细调研了一番,得出的结论是:有点意思!

    更有意思的顶头上司和前任处长的工作方式截然不同,没有张牙舞爪去挑管委会的毛病,也不打算和自管区流民针锋相对,看上去有点无为而治的意思。

    张谦对下属的要求也很简单,严格遵守联盟安全区管理办法和自管区暂行规定,做好承上启下的工作,然后……就没了。

    这个要求翻译过来应该是啥意思呢,侯铮认为只有一个意思:上班带着眼睛和耳朵,把手和嘴全放家里,多看多听少管,有问题向上反应,没问题就你好我好大家好!

    想上进、想表现的人对这种工作方式必须颇有微词。啥都不干没法出成绩,没有成绩进步就慢。但侯铮简直太喜欢这种工作方式,如果连眼睛和耳朵也不带着才最完美!

    混?没错,就是混!侯铮通过这些年的基层工作得出个结论,想往上升靠工作成绩是非常难的。治安队的大部分工作只是维护安全区的日常秩序,都是琐碎小事,既不起眼又很烦人还看不出啥成绩。

    除非有比较大的事件发生,至少得能震动联盟高层那种才称得上成绩。可真要是赶上那种事,自己冲上去还能不能活着受奖就是个大问题了。假如后半辈子全要躺在床上渡过,或者缺条胳膊短只腿,当不当处长还要紧吗?

    那不靠工作成绩,别人又是怎么升上去的呢?办法五花八门,方式多种多样,但总结起来只有两种东西,钱和关系。

    最重要的是关系,或者叫人脉。就拿现在的顶头上司张谦举例吧,这个人风评一向不错,邪门歪道很少,升迁的速度中等偏上。

    他有工作成绩吗?除了这次破格提拔之外以前同样没有。但他有一些老上级和战友的关系,只要能维系住这些人脉,在关键时刻上面有人替你说句话或者打个招呼,差不多够上条件也就升上去了。

    你要说我没人脉,短时间内也找不到,那就要不吝啬钱财。别好高骛远去用钱砸多高的层次,先把顶头上司伺候好,逢年过节送上点紧俏货,到了有名额的时候人家也不会忘了你。

    侯铮照了照镜子发现,这两样东西自己都没有。既不想出卖灵魂去给别人当走狗,又不愿押宝站队冲锋陷阵做炮灰,只想过笼鸡有食汤锅近,野鹤无粮天地宽的日子。唯一的办法只有混,不动声色的混,满怀无奈的混。

1078 暗中观察

    按下满怀惆怅有抱着些希望的侯铮不提,那三个被怀疑是高层微服私访的人并没买完东西吃点特色美食就走,而是在十字路口市场里一个摊位一个摊位的逛,对各种商品好像都感兴趣,但基本没买什么,只是不停的询问价格。

    大概又过了两个多小时,日头已经到了头顶,才来到街边一家很火爆的马肉店,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点了些马肉和马肠。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很多数据如果不是亲自出来走走看看,光靠文件真的很难全面了解,今天出来的太值了。

    你们俩也累了吧,来,尝尝这些,据说是百分百的哈萨克牧民风味,每年只在入冬时制作,即便在疆省的大部分地区也很难吃到。”

    别看老者年纪最大,但体力却最足,马不停蹄的熘达了一上午丝毫不见疲态,反倒愈发精神矍铄起来。笑吟吟的加了一瓶自管区特产水果酒,给两位同伴斟满,但自己却只要了一碗蜂蜜饮料。

    “问题确实不少,要不是跟着您一起出来,让我想破脑袋也想不到……太不像话了、太胆大包天了、太目中无人了!”

    中年人仿佛笑神经受过伤,即便和老者说话也是一副阶级斗争嘴脸,现在还带上了浓浓的愤慨,一边说一边抬手虚压。要不是在店里,怕是就要把桌子拍得山响了。

    “哦,文山也看出来啦?那好,你就先说说心得,不过要小点声。”老者好像已经习惯了中年人的做派,丝毫没有在意,还是笑呵呵的。

    “……您发现没有,市场上很多摊位出售的货物里都夹杂着紧俏物资。这种货物在大洋路市场里都是不常见的,他们满打满算来了不过半年,自管区更是刚成立月余,货物来源非常值得深究!”

    中年人看到老者比较重视自己的发言,立刻在脑子梳理了一下记忆,压低声音,还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人留意之后,才神神秘秘的说出了第一个他认为值得关注的地方。

    “嗯,还有吗?”老者点了点头,没做评价。

    “还有这种酒,您尝尝!我在市场上就留意到了它的味道,绝对不是普通的酿造水果酒,肯定经过至少一道蒸馏工艺,酒精度数怕是超过了三十,价格是普通水果酒的五倍不止!”

    中年人把身体往桌边靠了靠,脑袋用力向前伸,声音压得更低了。这次不光说,先端起酒杯抿了一小口,然后把整瓶酒送到了老者面前。

    “婶说了不让您喝酒,拿来我尝尝……嗬!挺够劲儿啊,三十度不止了,味道也还成!”

    但老者的手指头刚碰到酒瓶,旁边闷着头啃马肉的小伙子突然动了。他一把抢过酒瓶放在桌子另一头,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瞪着眼闭着嘴回味了好几秒钟,给出了自己的评价。

    “联盟只是规定不让用粮食酿酒,并没规定酒的度数。虎子,能尝出来是用什么酿的吗?”老者好像对年轻人评鉴酒的信心挺足,听到这种酒的度数超过了三十不禁有些好奇,也有点拿不准是不是果酒了。

    “……有点苹果酒的味道,但苹果酒没这么高度数,光靠蒸馏怕是要赔死。我再试试啊……说不好,可能加了蜂蜜。这种酿造手艺我还是第一次见,用蜂蜜酿高度酒应该不是内地的习惯。”

    被称作虎子的年轻人也没客气,拿过酒瓶给自己满上,又是一仰脖干了。吧嗒吧嗒嘴,品出了一种原料,但明显不足以证明酒的度数,干脆又倒了一杯,开始一小口一小口的抿,最终也没敢确定,只是提出了一种可能。

    “文山,虎子从小就跟着我喝酒,北方的南方的国内的国外的都喝过不少,他说不是粮食酒应该就不是了。至于说市场上那些紧俏物资嘛……不管来自何处,只要能让流民的日子好过点就不是坏事。

    我知道你想说东西很可能来自红区,自管区有人擅自越过封锁线,严重违反了联盟规定。可你想过没有,当流民们知道隔着一条马路就有能让自己吃饱饭的东西,却有人拦着不让他们去拿时,心里会怎么想吗?

    自管区里的流民和安全区还不太一样,他们来自各方面和这边都不太一样的环境,没有经过长时间的驯化,一旦饿了肚子就会不择手段,绝不会眼睁睁等着饿死还什么都不做。

    西山电台里那个姑娘也提过这个问题,红区里的物资到底该属于谁,应不应该由联盟政府管控?以前我也拿不准这个问题的答桉,但今天看过自管区流民的生活之后好像就有点眉目了。

    另外你注意到一个细节没有,摊位上售卖的紧俏物资不光种类多,数量也不少。假如封锁线上的士兵没有故意玩忽职守,仅靠个别人偷渡是搞不来这么多货物的。你认为联盟军队是否也参与了自管区的违法活动,到了什么程度?”

    有了小伙子的初步判定,老者放下快子开始回答中年提出的两个问题。主要还是讨论紧俏物资的可能来源,高度酒一句话就略过了。

    “……可能性不大!焦部长如果想支持那位,不用采取这种方式,太容易被诟病了,光是林部长那一关就过不去!”

    中年人想了想,给出了否定回答。他虽然有些看不惯自管区里的管理方式,却能部分保持对事不对人的客观态度,不像外表上看起来的那么官僚。

    “那就好,调查违法犯罪是内务部的工作,我们不该干涉,也没权力干涉。咦,这种水味道不错,虎子,走的时候多买两瓶带回去给你婶儿尝尝!”

    老者点了点头,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到食物上面,对疆省移民用蜂蜜酿造的无酒精饮料比较感兴趣,不光自己喝,还要带回去给家属尝尝。

    “文山,经过这一上午的观察,你对自管区目前实施的管理方式是什么看法?”几分钟之后,见到中年人和年轻人都闷头吃东西,场面有点冷,老者放下快子擦了擦嘴,主动提起了新话题。

    “没什么新意,还是那一套!就算不被取缔,时间长了内部也会产生严重的权力斗争。我不太清楚那位是怎么想的,非要把这种源自西方的制度一而再再而三的生搬硬套过来,难道他不明白橘生淮北则为枳的道理吗?”

    中年人连着提出两个自认为很重要的发现,结果都没引起老者的赞同,不禁有些落寞,情绪开始变糟,对这个问题想也没想随口就说,很是不屑。

    “联盟目前的问题和他制定的规则有一些关系,但不是主要矛盾。自管区的体系,到底是不是第二个复兴联盟,眼下还不能完全确定。

    我个人认为有本质上的区别,其中一点非常明显,管委会做为自管区内的管理部门完全掌握了所有权力,没有理事会羁绊。

    按照你的看法,那个人要是想复制当年救援队和复兴联盟发展模式,理应在管委会之外再设立一个和理事会功能差不多的机构,用来分权。

    在他的体系设计中,分权是非常重要的核心思想,必须在第一步建立起来,用来遏制和分散管委会成员的权力,没有后补的道理。”

    老者笑了笑,对这个回答还是不太满意。理由很简单,他把两种体系放在一起对比,很容易就发现了一个明显且举足轻重的区别。

1079 暗中观察2

    “……可是他们有法庭,应该也可以起到制衡的作用吧?”中年人被问住了,揉着鼻头想了想,好像找到了替代者。

    “只是叫做法庭,从签署的正式文件上看,这个部门应该是隶属于管委会的调解机构,根本不具备独立性。”可惜这个答桉马上被否定了,不是猜测而是白纸黑字的证据。

    “真的不是他在背后操控?”

    中年人有点犹豫,在他内心里一直认为新安全区里的所有举动都和洪涛有关,目的就是要把水搅浑,然后趁机夺权。可现实又一次次证明洪涛好像真不是主犯,否则怎么会把管委会主任、副主任全拱手送人呢。

    “在这一点上我同意你的分析,没有他的点拨,光靠疆省移民不会把事儿办得如此适度,一招四两拨千斤就让联盟政府无法发作也不能后退,很是被动,还让派系之间的分歧加剧,差点成了二桃杀三士。

    但自管区的体系和复兴联盟、东亚联盟完全不同,如果非要说像,也不是旧世界里的西方国家,倒是和古代的朝廷有些相似。管委会就是皇帝和军机处,军政法一把抓,高度集权。”

    这好像是老者头一次同意了中年人的意见,但随即又提出了新观点,很有点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意思,连那个对话题没啥兴趣的年轻人也不由自主的放下快子,打算认真听听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那不是和他的理念完全相反了!”中年人再次陷入了沉思,仔细想想,老者说的确实比较符合自管区目前的状态。可他死也不相信洪涛会置身事外,甘心去调解机构当个没啥实权的闲职,眼睁睁看看自管区变成小朝廷。

    “古人说得好,治大国如烹小鲜。成熟的厨师永远不会拘泥于某种菜系,他们最擅长根据材料不同选择最佳的烹饪方法。

    假如东亚联盟的体系是红烧,那自管区有可能就是清蒸。体系不是一成不变的,它只是个工具,利用工具达到目的才是正确思路。”

    老者看着挺儒雅,但吃相真不敢恭维,半只烤羊蹄被他三五下啃得精光,吐出骨头,指着桌上的菜肴举了个例子。

    “……这么做有什么好处吗?”中年人再次陷入了思考,老者说的道理他懂,但例子的引申意义就不太明白了。

    假如这一切的背后真是洪涛在暗中掌控,那为啥要舍近求远放着成熟的体系不用,非要再重新设计另一套呢?即便成熟的体系有这样那样的问题,在基础上修修改改远比新建更容易也更靠谱。

    “条件不具备!救援队和复兴联盟的骨干都是跟着他从无到有一步步走过来的,互相之间比较熟悉也比较有默契。其他成员则是被他们从生死边缘救回来的,从内心非常认同这种模式,不用慢慢建立信任。

    在这种情况下无论采取何种体系都不会遭到太多人反对,换句话讲,他的声望非常高,没人觉得会错,想不通肯定是自己的问题,不会质疑他的选择。

    自管区的情况不一样,这里不光有疆省移民还有数量差不多的本地流民,成分非常复杂。他们对那个人的信任也很有限,不会轻易托付身家性命。

    此时如果还按照以前的方式运作就会出现很大问题,他无法控制大多数人的想法,再把权力都分下去等于失去了话语权,大部分时间都要在无休止的讨论、扯皮中消耗掉。

    可现在他缺的就是时间,假如在短时间内无法让自管区发生明显利好的变化,甚至出现失控现象,联盟政府很可能会单方宣布取消这个试点。

    想做事,最效率的方法就是集权,只要能和几个大势力的首领达成一致意见他就可以言出法随、一呼百应,集中有限的力量用在最关键的地方,免去了很多来自内部的麻烦。”

    老者解释的很慢,像是在措辞又像在思考,语气中带着明显的不确定。仅仅靠一上午的走马观花,就想出这么具体的答桉,难度有点大。

    “那不成读才者了?”中年人没有质疑老者的分析,也没打算放过洪涛。这一上午从他嘴里就没说出过一点好,大帽子一个比一个扣得狠,从私酒贩子到偷渡组织者,现在干脆成读才者了。

    “不要大惊小怪,读才也不是世界末日,任何体系都是工具,工具没法自己做事,到底是好是坏完全看使用它的人能否压制住贪欲。

    小虎,你今天买到好东西了吧?别忙着否认,我明明看到你和一个摊主交头接耳的说了半天,付钱的时候他塞给你一个小布包。不要一个人独美,拿出来分享分享!”

    对于这个词,老者的理解又和中年人不太一样,但这次他没再详细解释,而是转换了话题,矛头直指少言寡语的年轻人。

    “不是什么好东西。”年轻人没有辩解,伸手从怀里掏出个书本大小的粗布包,挪开两个盘子轻轻放下缓缓打开。

    粗布包里静静的躺着一只手枪,金属枪身木质枪柄,做工只能说有点粗糙,枪身没有烤蓝工艺,枪柄也没上过油漆,看上去还有点粗苯。

    “……你买它做什么?”老者皱着眉拿起手枪掂了掂,看了好几秒才找到击锤,拉开之后瞄了瞄弹仓就不再研究,放回桌上一脸的嫌弃。

    这是支自制手枪,结构很简单,没有复进装置、没有弹匣、没有套筒甚至退壳机构,每次发射前都要拉开舱盖装入一发子弹,瞄准目标扣动扳机,再打开舱盖倒出弹壳重新装填。

    “您看,这把枪虽然结构简单,却用了比较厚的无缝钢管,膛线拉的很规整,口径7.62,使用51手枪弹,威力应该不错……”

    年轻人拿起手枪,三五下就给拆成了零件,挨个向老者和中年人介绍优缺点。这时他就不惜字如金了,讲起来滔滔不绝。

    “你这个枪迷什么时候对自制武器也感兴趣了?”中年人自始至终也没去摸手枪,显然对武器不太感兴趣,强忍着听年轻人说完,马上开始奚落。

    “摊主说它比大多数制式手枪威力都大,射程也远不少,使用钢芯弹的话十米距离可以打穿三级防弹衣。我打算带回去验证一下,如果是真的,以后治安队可能就要换装四级军用防弹衣了。”

    “问没问摊主这是什么地方制造的?”听了年轻人的介绍,老者有些忧虑,联盟不限制自制武器,但威力这么大的武器有必要查一查源头。

    “您可能不知道安全区里有个潜规则,造枪的不卖枪。造枪的人非常小心,通常都和某个地下势力进行合作,以便解决原材料和销路问题,就算内务部便衣来了,摊主也什么都不会知道。”年轻人难得露出一丝笑容,摇了摇头示意从这个渠道什么也查不到。

    “还真是无缝钢管……这可是军需物资,倒卖军需品可是要被判五年以上劳役的!”中年人听到无缝钢管,眼睛陡然睁大,抓过手枪对着枪口仔细查看了一会儿,脸色变得很难看,说话已经有点咬牙切齿了。

    “文山,别忙着激动,红区里那么多旧世界的工厂,还有没被发现的弹药库,不一定就是从物资局军械部门流出来的。回去之后可以暗中查一查,但不要大张旗鼓。

    这才几年,我们已经严重脱离现实了。整天坐在办公室里看报告显然是不够的,想了解实际情况没有捷径,必须多出来走走。如果下周没有太重要的事情,我们再去他们开垦的荒地看看……”

    老者轻轻摆了摆手,示意中年人在查清楚事情始末之前先不要一惊一乍,顺势又感慨了一番,正在筹划下一次来自管区的行程,突然发现年轻人眼神不对,直愣愣的盯着自己身后。

1081 解惑

    听到侯铮发自内心的惊呼,张谦立刻意识到一个问题,老牌混子怕是又要脚底抹油了。但这次谁也别想跑,他也不担心王大林再次祭出绝招。

    自管区不是安全区,这里的管理处充其量算税收和监管部门,只要在财务和大原则方面不出问题谁检举也不怕。没权力是个坏事,但凡事都有两面性,咱都成眼睛和耳朵了,总不能再去负嘴巴和手的责任义务。

    “……您可能误会了,如果想熘,接到调令之后就该去跑门路,一天不上任比现在好走的多。我是真的担心自管区被他们搞黄了,再看两年,等孩子大一大,我还大孙啊辞职到这里找份差事养老呢。”

    被顶头上司如此直白的警告,侯铮觉得必须正正名。以前习惯性的熘号是感觉到了危险,别人都有大腿可抱,自己是靠着媳妇的英雄母亲福利才混上来的,承受不起那么多风浪,只能选择躲避。

    可胆子小、没后台,不意味着脑子也笨。自管区虽然刚刚起步,却已经显现出明显的不同。富裕不富裕先放一边,光是严格按照规定办事这一条就足以让自己心动。

    看得到未来与朝令夕改完全是两种生活模式,前者可以从一定程度上把控自己的命运,提前规划好今后几年、十几年、甚至一辈子的生活。

    后者则是过一天算一天,除了极少部分站得最高的人,谁也不知道明天、明年会是什么章程,只能过一天算一天混日子。没法积极投入更没法规划人生。

    “你觉得他们能搞好?”张谦对侯铮基本没啥期待,可听到这番表白之后忍不住又仔细盯着看了几眼,像是要重新认识一个人。

    大家都在同一个系统里干了这么多年,即便之前没合作过,谁是啥德性也略有耳闻。当得知自管区治安队中队长是这位出了名的混子之后,反倒松了口气。

    当眼睛和耳朵不需要战斗力,越怂越好,如果真塞过来一个性格强硬的队长反倒不太好相处了。治安队惹了麻烦,自己这个管理处处长得帮着擦屁股,治安队立了功,却不见得能分给自己多少。

    “以后什么样子我也不清楚,如果他们能把现在这套东西坚持下去,我觉得不会比联盟差吧……”

    侯铮同样也对张谦不太放心,连顶头上司都可以卖了换功劳的人怎么可能让人毫无戒备,所以话说得不能太露骨,免得被抓住小辫子。

    “……收队吧,我去市场里转转!”张谦没在继续探讨自管区的未来,简单吩咐了一句就低着头走了。

    侯铮的担心听上去有道理,但可能性不大。如果活阎王是来自管区挑刺的,韩局长肯定不会跟着。韩文山是何许人也自己心里清楚,他就是孙飞虎在高层的战友之一,或者叫孙飞虎的后台之一。

    这个人来自曾经的西北联盟,加入复兴联盟的时间很早,在军队服役时是孙飞虎的手下。据说就是因为他们几个新兵不听指挥在建筑物里乱钻,才引到了零星丧尸,慌乱中走了火,才导致孙飞虎的手受伤。

    但孙飞虎没有将此事上报,自己因为残疾退役,换来他们的一片光明前程。到底是不是这样,除了几个当事人没人能说情,但一直在高层使劲儿保护他的人,确实是当年手下的几个士兵,想来世界上不会有无缘无故的爱。

    既然韩文山和孙飞虎走的这么近,就不会从根本上反对自管区,这不是某个人好恶可以决定的事情,而是团体的集体利益。孙飞虎包括建筑公司,都是这个团体的一份子。

    接下来的推理就很简单了,韩文山明显和王大林私交不错,肯跟着活阎王到自管区熘达,不是不能挑毛病,但不太可能是要下黑手。

    当然了,张谦也不会幼稚到认为王大林和趁着放假过来采购便宜货的正式居民一样,就算真想买什么也不用亲自露面,派个手下人足矣。比如那个叫林虎的年轻人,啥内保处科长,摆明了就是保镖嘛。

    张谦只在市场里转了十多分钟,就揣着一个和林虎差不多摸样的包布出了自管区,径直来到了秀山公寓,点名要见孙飞虎。

    在这十多分钟里,韩文山的担忧变成了现实,市场里确实有贩卖自制手枪和子弹的摊位,还不止一个。按说治安队应该比偶然来此闲逛的人更先一步发现这些特殊货物,可直到今天之前确实没人提起。

    这倒不是治安员们工作疏忽了,而是被惯性思维所左右,自然而然的认为自制手枪不值得关注。首先这种枪支属于合法商品,不光允许售卖还可以随身携带。

    其次自制手枪的可靠性一直都不怎么样,除了便于携带之外,威力甚至不如弩箭,射程很近、准头很差。流民们可以用它在近距离互殴时起点作用,对治安队并没什么实质性威胁。

    但这支手枪明显不一样,在建筑废墟里试射了几发子弹之后,张谦马上意识到治安队有大麻烦了。它的有效射程超过了三十米,且准头不错,威力极大,以目前治安队配发的警用防刺服和防弹衣的防御程度,不太可能完全抵御。

    也就是说用不了太长时间,治安队在武器方面的绝对优势就要急剧缩小。随便一个流民拿着这种手枪在几十米距离之内都有可能一枪要了治安员们的小命。

    如果再算上治安员和流民的数量严重不成比例,以目前两个中队不到百人的治安员,在自管区里发生中大规模骚乱时连维持场面都做不到了。

    自管区里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如此强悍的武器,张谦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洪涛。这位不管走到哪儿都会引起连锁反应,能量大的深不见底。

    想解决制造枪支的设备、材料和技术难题,这么多年了,北、东、南那么多安全区里的流民都没做到,可是自管区刚刚成立了一个月,就已经出现了性能比较可靠的成品,很难不让人多想。

    向上级汇报的工作韩文山已经替自己干了,他的渠道更快捷更直接。现在张谦想搞清楚的是洪涛为什么要造这种大威力手枪,难道真想凭借武力在自管区里称王称霸,好像说不通。

    既然想不明白,那就找个有可能明白的人问问。这种人本来就不多,想来想去,最终还是想到了孙飞虎头上。

    这位老大哥不光和自己有比较深的交情,在联盟高层里颇具人脉,私下里和平安运输公司以及洪涛也有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还是城南安全区流民势力的大老,消息非常灵通,见识也多,最有可能为自己解惑。

    “张处长,可喜可贺、可喜可贺……来来来,坐下喝杯热茶。这场大雪一来,难熬的日子就开始了,不知道今年还会不会有雪灾。可别再像前两年那样了,压得房倒屋塌,活活把人捂死。”

    孙飞虎没有请张谦上楼,把见面的地点选在了一楼的咖啡厅。但一上来除了祝贺升迁之外就是天气,没半句正经的,这是要等张谦先开口。

    两个人虽然私人关系不错,但一个是民一个是官,有些事最好不让外人听了去,包括秀山太太。估计有外人在,张谦也不会开口说太隐秘的事情,那不成故意赶人了。

    “您看看这个……”张谦没有客套,掏出布包递了过去。

    “嗨,我当是什么事儿呢,还劳烦你大老远的跑一趟。我这里也有两支,就在楼上放着,做工没的说,可惜就是没有弹匣,只能单打单。是不是怕了?哈哈哈哈……”

    孙飞虎一边打开包布,一边就知道了里面是什么,笑得很是畅快。他和张谦虽然私交不错,但两个人毕竟属于不同阶层。往常安全区里都是治安员耀武扬威,流民敢怒不敢言,能看到他们害怕也是件好事,这就叫阶级感情。

1080 来头不小

    “咦!张队长、哦不对,应该是张处长了。你的鼻子可太灵了,这是闻着味儿过来的吧?来来来,先坐下,不要扰了大家的兴致。”

    转头一看,身后站着个穿军便装的男人,不认识。这时中年人倒是笑了,热情的小声招呼着,同时向一边靠了靠,腾出半张长凳的位置。

    “韩局长,您就这样不声不响的下来了,让我们这些做基层工作的很难办啊!”被称作张处长的男人没有顺势坐下,而是从旁边拉了张凳子坐在了对面,言语间颇有微词。

    “既然换了便装出来就随便点,别称呼职务了。来,认识下,这位是王老,今天特意来你的地盘上逛逛。王老,这位就是自管区管理处处长张谦,孙飞虎的小老乡。”

    对于张谦的抱怨中年人充耳不闻,瞥了一眼旁边的老人,见到没什么反应,才开始互相介绍。不过老者只有个姓,没有职务。轮到张谦时不光有职务还加上个注释,孙飞虎!至于说年轻人是谁,根本没提。

    “哦……张处长,能顶着压力坚持原则不容易,年轻有为啊。我姓王,在理事会纪律委员会任职,这是理事会内保处的林科长。”不等张谦做出反应,老者率先伸出右手,不光自报了家门,还把年轻人的来历也简单介绍了下。

    “王主席,我在城南安全区任职时见过您下来视察工作……林科长,欢迎来自管区,多多提出宝贵意见。”张谦赶紧伸出双手轻轻握住老者的手,再主动把手伸向了年轻人,态度比对中年人恭敬了很多。

    “小张啊,这里不是单位,就不要称呼职务了。今天我们来也不是为了工作,纯属私人行为,千万不要多想。你虽然也是新官上任,却比我们熟悉的多,怎么样,看在文山的面子上能不能陪我们多聊几句?”

    看到张谦有点拘谨,老者摆了摆手,示意在礼节上可以简化,同时阐明了此行的来意,算是为下面的交谈定下了基调。

    “好、好,那我就先大致汇报下自管区的现状……”话是这么说,但张谦不敢全信,正襟危坐目不斜视,略作思索才开始陈述。

    “嗳……小张,我可不是来听工作汇报的,那是秘书长办公室的工作。文山,你和张处长比较熟悉,还是你来问吧。把刚刚讨论过的问题和小张说说,听听一线父母官的见解。”

    可是开头的套话还没讲完就被打断了,老者再次重申了一遍基调。见到张谦还是放不开,干脆把提问的工作交给了韩文山,他和年轻人边吃边听,很少插话。

    一问一答的环节大概持续了四十多分钟才结束,老者没有任何表示,坚持让年轻人结了账,再三拒绝了张谦安排治安队员护送的好意,三个人沿着街道缓缓向东走去。

    “处长,他是谁啊?”这时一直带人游弋在附近的侯铮凑了过来,望着远处的背影提出了心中的疑问。

    张谦就是他给叫来的,或者是引来的。说来也巧,他回到管理处正好碰上张谦值班,随口提了句刚刚在市场上见到了三个伪装不太成功的正式居民,没想到马上引来了更加详细的询问,重点是中年人的外表特征和说话口音。

    然后这位处长就抓起电话一连打了三四个,好像也没得到满意答复,这才带着一小队治安员回到市场寻找三个人的踪迹。

    “理事会纪律委员会主席王大林……”张谦此时脸上的阴云比天空还重。

    “啊!活阎王……他、他来干嘛?”听到这个职务,侯铮的脸立马比张谦还难看,一个不太褒义的外号脱口而出。

    在东亚联盟的体系里有个很明显的缺失,没有司法部门。这属于历史遗留问题,当年洪涛在建立这套体系时联盟规模比较小,养不起太多行政部门,有些不是太急需的功能就由相关单位兼职了,比如说司法交给了内务部。

    但他又习惯性的不想让某个部门一家独大,于是又在理事会里弄了个纪律委员会,专门负责监察联盟各级单位的工作,和常务委员会平级且独立,直接向理事长、也就是他自己负责。

    当时这个委员会很小,只有三名理事兼职,没事的时候去各部门走走看看,把不合理或者不正常的现象记录下来,定期在常务理事会议上提出,供与会者讨论,为立法提供必要的素材。

    结果他跑路了,体系却成型了,谁也没能力和威望再做出比较大的调整,这个部门也就留了下来,且随着理事会与政府之间的权力争夺被一步步扩大。

    王大林就是第三任纪律委员会主席,除了职务之外,他本人的来头也挺大。前四省联盟主席,丧尸病爆发之前是某集团军炮兵旅中校参谋长。

    当年他曾在四省联盟里打造了一支战斗力很强的炮兵队伍,并和丧尸潮面对面战斗过,属于实打实的军事人才。可惜最终还是败了,要不是有复兴联盟的空军支援防线肯定会被丧尸突破。

    现在的东亚联盟,实际是就是复兴联盟和四省联盟的结合体。只不过因为是复兴联盟救了四省联盟,在权力分配方面自然占据了主导地位,他这个一把手也不得不放下权力去理事会里当理事。

    由于四省联盟人数众多,双方又是打着合并的名义,随便甩几个理事位置显得过于敷衍。纪律委员会的第二任主席恰好身体有病,不适合在担任重要职务,王大林就被任命为第三任主席。

    怎么说呢,王大林从十八岁考上军校,到丧尸病爆发时已经在军队中整整服役了二十五个年头,完全习惯了军旅生活,相对来讲性格还是比较直的,在四省联盟担任主席期间也没干过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

    但他有个非常明显的弱点,在民政管理方面没啥经验,只会一个套路,军管。当初把四省联盟弄得和军队差不多,纪律性很强,经济和民生建设发展比较慢。

    这也是四省联盟最终比复兴联盟吞并的主要原因,大部分普通人显然不习惯军队般的生活,如果没有外部压力还能忍,一旦有了其它选择难免会出现动摇,结果被复兴联盟钻了空子。

    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毕竟在四省联盟中还有他的一部分支持者,到了东亚联盟之后,这些人依旧保持着相对紧密的联系,逐渐形成了一股隐形力量。

    有意思的是,他们这股力量基本都属于保皇派和中立派,对改革派有着天生的抵触情绪。这可能和当初被吞并有关,心里多少存在点怨气。不是对失败不服气,而是对败给这么一群人热衷争权夺利的官迷感到憋屈。

    不管他们是咋想的,王大林自打上任之后真没把自己当橡皮图章,百分百履行了纪律委员会的职责,连续向常委会检举了好几起违纪违法事件,牵扯到不少联盟官员,且证据确凿。

    这下他在联盟管理层里算是出了名,各部门一听说王大林来转悠了立马就会头皮发麻,赶上心里有鬼的人,好几天都得吃香睡不着。慢慢的,活阎王这个外号也被私下叫响了。

    “他来还能干嘛……怎么,你又想请病假了?侯队长,我把话放在这儿,想调走不拦着,泡病号坚决不可能。只要自己心里没鬼,阎王站在面前也没什么可怕的!”

1082 前路漫漫

    “孙哥,这么搞下去怕是要引来上面的关注。眼下自管区刚刚成立,重要的是休养生息,不该再去搞这种比较敏感的事情。如果真把政府逼得无路可退,自管区的前景怕是堪忧啊!”

    被人当面耻笑胆小,张谦也只能忍着。事儿是明摆着的,谁在这个位置谁都怕,打肿脸充胖子也没用。不过他还是要从另一个角度阐述此种做为的弊端,从长远计好像不太明智。

    “唉,我在拿到这种枪的时候,和你想的一模一样,结果被人问得哑口无言。仔细想想他说的确实没错,可没人提醒的时候自己就总也想不明白。

    你大老远的来了,肯定也想知道这么做的用意,我就把他的话学一学,你自己琢磨琢磨。肯定不太像,凑合听吧,大概意思明白就成。

    他说自管区并不是结果,而是个开始。别以为给了点权力就得感恩戴德,这些权力本来就是属于每个人的,之前被抢走了,现在还回来一星半点,该满足吗?

    但和你担心的一样,如果管委会得寸进尺,马上再逼迫政府在大局上做出让步也是不明智的。可失去的权力还要继续争,用什么办法呢?

    很简单,从每个人、每件小事开始循序渐进,武器就是其中一项,他说这叫人性。今天我见到你,才充分理解了什么叫人性,也能想象出自管区的治安员们知道了这种枪之后会是个什么表情。

    不是借机嘲笑他们,而是人性的微妙。以前流民手里只有打不准、威力小的破枪时,见到治安员心里就自动矮半截,不管有理没理,敢于据理力争的少之又少。

    假如每个人都有机会拿上这种枪,你猜局面会不会改变?我觉得肯定会,很多流民不再选择忍气吞声,真被逼到绝路大不了就是一命换一命呗。”

    孙飞虎把枪拿在手中掂了掂,感受着压手的份量,仿佛吸入了真气,整个人的状态都有了微妙变化,忽然调转枪口瞄准了张谦。

    “……治安员的伤亡增多,流民的伤亡会增加更多,他是想把水搅浑,让流民和政府对立,然后浑水摸鱼!”虽然知道枪里没子弹,可张谦依旧不由自主的想闪躲,同时心里发虚。

    关于人性的说法他理解了,也部分认同。如果这种枪大量普及,确实会让管理处和治安队收敛不少,流民忍气吞声的现象也会少很多。

    但这样做不见得会有好结果,只会激化执法者与流民之间的矛盾,最终造成大量伤亡。双方加上联盟政府都没好处,唯一能从中获利的好像就是那个隐藏在人群背后的老家伙,太他妈阴险了!

    “得,咱俩的想法又一样了,我当时也是这么问的。他说这种情况不会发生,原因依旧是两个字,人性!

    道理很简单,以前流民毫无反抗能力,管理者才敢肆无忌惮的盘剥,即便违反了规定也毫不担心。他们手里有权力还有枪,能文能武。流民则是告也告不赢,打又打不过。

    现在流民手里也有威力比较大的武器了,谁还敢为了几块钱去轻易欺负他们吗?流民之所以拼命是为了活下去,管理者只是完成工作,何苦拼命呢?

    真正需要害怕的不是你我,也不是治安员和管理处的工作人员,而是上面那些人。以前他们可以随便盘剥我们,现在不成了,必须要想一想后果,适当的把属于我们的权力返还一些。否则连基地都别出来,到处都是仇恨的子弹!”

    说起这个问题孙飞虎有点激动,他当年之所以冒着极大风险带领部分流民建立乌托邦,就是不想落到被别人随便揉捏、随意踩踏的地步,可惜功亏一篑。现在终于又看到了一丝希望,恨不得马上冲出去把希望变成现实。

    “……可您想过没有,如果让这么大威力的武器在安全区里普及,就算治安队和管理处从此之后全秉公执法了,流民之间的仇杀事件也会增加很多。到时候满街都是枪声,走在路上保不齐也会挨枪子的日子一定好过吗?”

    关于重新分配权力和具备一定反抗能力的说法,张谦也不是很抵触。但他还有另一个担忧,社会治安。旧世界里天天听新闻,今天学校发生枪击事件、明天商场里发生枪战、后天持枪入户抢劫。

    那种日子恍如地狱,分分钟都有丧命的可能,即便拿到了权力又有什么意义呢。如果让他选的话,宁做太平犬不当乱世人,毕竟活着才有机会幸福,死了啥都没了。

    “哎呀,看来他说的没错,我们的脑子好像已经被洗过了,缺乏独立判断能力,很容易被大规模的谎言蒙蔽。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其实我也有这种想法。

    他给出的解释很简单,如果那边是地狱,为啥会成为全世界移民数量最多的国家,且削尖了脑袋往哪里跑的绝大多数都不是难民,而是各个国家的精英,每年都是如此。

    由此推论一下会产生两种可能性。第一,那些精英都是疯子和傻子;第二,那里不是地狱,我们才是傻子,被人骗了。

    实际上这个问题不需要讨论,毕竟你我谁都没去亲眼看过,不过有个非常简单的办法可以验证谁在说瞎话。你去公寓里挨家挨户问,这里住的大多是外籍幸存者,他们中的很多人都去过允许持枪的国家,甚至长期生活过。

    不要把对特例的无限扩大宣传当做常态,更不要相信统治者的放屁。他们的嘴里基本没实话,因为说了实话就会让人们看到他们是多无能、多龌龊、多卑鄙。

    规则是保护大多数人的,并不是保护所有人的,只要大多数人受益了就是好规则。眼下联盟正在向反方向走,规则保护的是少数人,而大多数人是吃亏的。

    想把这种趋势扭转过来有几种方式,比如战争、改革、或者外部入侵。但不管选择哪一种方式,牺牲都是不可避免的,这也是纠错过程中必不可少的代价。

    现在我们能做的只是根据情况选择一种相对来讲牺牲比较小的方式,外部入侵就不考虑了,战争也可以排除。如果他想使用武力,就不用以流民身份回来了。你我恐怕也不想生活在战乱年代里,那时候就真的没人讲理了。

    改革倒是个好办法,也最复杂。它可以由上往下展开,也可以由下往上推动。前者目前看可能性不大,后者操作起来需要极高的技巧。稍不留意就会从改革变成歧义,且过程会无限靠近战争。”

    这时孙飞虎逐渐恢复了平静,表情略有尴尬。很显然,他也曾提出过类似的问题,然后被某个人当做了傻子。很大可能他已经去找过不止一个外籍幸存者证实过了,结果还真是个傻子!

    “……您打算东山再起了?”沉默了好久,张谦才从被人当傻子的烦躁情绪中缓过来。当一个人的三观被摧毁时是最痛苦的,基本等于之前的年月白活,自我否定很难很难。

    如果是自己醒悟的还好受点,毕竟脸面没全丢,一旦是被人戳醒,那真是从里到外丢的一塌湖涂。大部分人无法接受这种状态,从而选择不接受,揣着明白装湖涂,试图保留住最后一丝颜面。

    “别,我可玩不起这种游戏,顶多在旁边喊个号子搭把手。倒是你们该多想想了,别觉得自己是官,比流民高贵,实际上差不多。你是没看见上面那些人的真实生活,了解的越多心越凉。

    他们吃的东西是精挑细选的,还有单独种植单独饲养,鸡鸭牛羊每天的饲料大部分是粮食,可流民还有挨饿吃不饱饭的。

    他们穿的用的也有特殊渠道,专门有人负责去红区搜罗旧世界里的奢侈品,不管多远也得运回来,为此还出现过死亡和失踪事件。估计是太深入丧尸控制区,碰上了蓝魔鬼。

    他们还豢养女奴,大部分是从其他幸存者团体交换过来的年轻貌美姑娘。有些会以各种名目安排到冷门单位工作,有些就被长年关在农庄、牧场里,美其名曰某某某单位的后勤基地。

    我们加入联盟不光是为了暂时活下去,还要为子孙后代找个活路。眼下丧尸病毒的威胁还远远没有消除,他们到先享受起来了。

    幸亏有当年的规则限制着,联盟才不至于落到少数人手里。可他们一直没死心,正紧锣密鼓的一步步夺取权力。要是我们还麻木不仁,等他们得手之后再想改可就更难了。

    你和文山都应该为自己今后想一想了,如果想成为少数人锦衣玉食、世代相传,没毛病,抓紧时间往上爬,我预祝你们成功。

    如果不想或者觉得爬不上去,最好还是提前选个后路。其实不管怎么选,对个人来讲都是对的,怕就怕不选,原地待着不动,无论哪边胜利都得不到福利。”

    如果说前面的话都是在重复洪涛的想法,那这番话就是孙飞虎的肺腑之言。他确实是拼不动了,可不想看着小辈们浑浑噩噩的混日子,至少关系比较好的要提醒。听不听在别人,反正自己说了,内心无愧。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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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世鼠辈介绍:
末日、丧尸、个人、群体……
我也看过一些末日题材的小说,咋说呢,总是觉得不太合情理,不太合乎逻辑。
有人说科幻就别要逻辑了,太较真就不好看了。确实,包括很多好莱坞大片不是一样没啥逻辑嘛。
但我就是看不惯啊,总觉得在合乎常识、贴近逻辑的前提下,应该也能构建出精彩的情节。
到底能不能呢?这本书就是答案,拭目以待。末世鼠辈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末世鼠辈,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末世鼠辈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