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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黄易     寻秦记txt下载     寻秦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章 余情未了

    

    刚离开凤菲的闺房,便给手下截着报告,张泉在大门外给人打了一顿,只剩得半条性命。

    项少龙心知肚明是肖月潭使的手段,却不能不去慰问他。到了张泉房外,撞着他的心腹昆山,这小人一面愤慨的道:“定是仲孙龙派人干的,临淄真是野蛮人当道的地方,全无法纪。”

    项少龙暗忖你们这么想就最好,可省我不少唇舌,低声问道:“伤得怎么样?”

    昆山道:“主要是头脸中了几拳,眼肿得差点看不到东西,唇角也爆裂,那样子令人看得心中难过死了。”

    言罢唉声叹气的走了。

    步入房内,出奇地董淑贞和两个俏婢正为张泉敷治伤处。

    果如昆山所说的,张泉那副被打得像猪头的样子,短时间内休想出来见人。

    这是肖月潭狠辣之处,务要令张泉难以为吕不韦工作,不得不进一步倚赖他项少龙。

    董淑贞坐在榻边,幽幽的横了他一眼,叹道:“那些人真狠心,看!打得副执事变成这个样子。”

    张泉呻吟道:“是否沈兄来了!”

    项少龙想起千娇百媚的董淑贞曾陪这卑鄙的人睡过几晚,心中一阵烦厌,有点不客气的对董淑贞道:“你们先出去一会,我有话要和张兄说。”

    董淑贞不悦的蹙起黛眉,吩咐了两婢退下后,断然道:“有什么密话是淑贞不能听的。”

    张泉艰苦地道:“二小姐请出去片刻。”

    董淑贞呆了一呆,忿然去了。

    今趟轮到项少龙坐在董淑贞的位置,俯头低声道:“张兄究竟是怎样了?”

    张泉肿得像猪唇的嘴巴吐出含糊不清的说话道:“我其实没有什么,他们只打我的头,又迫问我为何去见主子,我当然死都不肯说。唉!最可恨是主子给我的钱都被抢走!那些钱本是要给你的。”

    此正是肖月潭最厉害的地方,张泉不但没钱来收买项少龙,还不能再去见吕不韦。

    项少龙道:“张兄究竟去见的是谁呢?”

    张泉道:“现在还不能对你说。唉!想不到有仲孙龙插手在这件事情内,现在我们整团人全在他的爪牙严密监视中,你也要小心点。”

    项少龙那有心情和他说下去,长身而起道:“张兄好好休息吧!”

    张泉一把拉着他衣袖,焦急地道:“你怎都要帮我这个忙,迟些我再去弄钱回来给你。”

    项少龙道:“我可为张兄做些什么呢?”

    张泉道:“设法成为凤菲的心腹,打探她和龙阳君的关系。”

    项少龙苦笑道:“若你是凤菲,就算我成了你的心腹,你会把与自己终身有关的事泄漏给我知道吗?”

    张泉辛苦地道:“凤菲是不会相信任何人的,包括龙阳君在内。因为魏王对凤菲亦有野心,所以凤菲最后只能倚赖你,明白吗?”

    项少龙怔了半晌,才点头道:“好吧!我看看怎么办,但一天未收到钱,张兄休想我肯与你合作。”

    挥开了他的手,迳自出房。

    董淑贞恭候门外,见他步出房门,将他扯到园内的小亭去,幽怨地道:“你是否在恼人家呢!”

    项少龙哂道:“小人怎敢,二小姐无论怎样骗我和不信任我,我这小执事亦只好逆来顺受。”

    董淑贞“噗哧”笑道:“看你怨气冲天的样子,淑贞给你赔罪好吗?

    唉!人家现在真不知该怎样才可讨你欢心,你是否只好男风不爱女色呢?”

    项少龙苦笑道:“是否凡认识龙阳君的人,都变成了只喜男风的?”

    董淑贞整个娇躯贴了上来,玉手缠上他的脖子,笑道:“你还要瞒人,只看他瞧你的媚样儿,双目喷火似的,就知你是他的男人。因为你若非他的男人,他怎会以这种态度对你。现在淑贞唯一的希望,就是你除了男人外,也欢喜女人。”

    项少龙呆了起来:心想今次确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这冤屈。探手下去大力打了一下她的香臀,无奈道:“那你就当我是你想的那样好了。请问二小姐,可以放我回房休息吗?”

    董淑贞夸张的痛呼哎哟,用力把他抱紧,咬他耳朵道:“你若不欢喜正路,淑贞亦可奉陪。”

    项少龙抓着她香肩,把她推开少许,正容道:“二小姐的好意,小人心领了。但你仍未弄清楚一件事,就算你和秀真没与我有亲密关系,我沈良会为你们安排好一切,绝不教你们沦为权贵的姬妾,此事若有一宇虚言,教我沈良不得好死。”

    董淑贞平静下来,怔怔的凝视了他半晌,轻声道:“你为何肯这么做?

    又知否动辄就会惹来杀身之祸?若教凤菲知道你要破坏她的计划,第一个不放过你的就是她。”

    项少龙道:“你说我是傻子笨蛋什么都可以,但我却决定了要这么做,只要你们肯乖乖听话,我便有办法。”

    董淑贞娇媚横生的扭动着娇躯道:“我们还不够乖吗?”

    项少龙哂道:“乖得太过份了,不但对我乖,还对张泉和沙立乖,谁有利用价值便对谁乖。但我要求的却不是这种乖,你回去好好想想。但时间巳无多,表演过后,就是行动的时刻,若错过了时机,莫要怪我没有帮你。”

    董淑贞浑身一颤,伏入他怀内道:“沈良啊!你说得人家六神无主呢!可否清楚点告诉淑贞你为人家作的是何打算呢?”

    项少龙爱怜地吻了她脸蛋,诚恳地道:“你们若再不肯对我推心置腹,恐怕我亦无能力帮助你们。我的打算就是把你捧为能继承凤菲的另一名姬,而凤菲则可安然归隐,过她自己选择的生活。”

    董淑贞凄惶地道:“这当然是最理想的安排。但怎能办得到呢?凤菲现在视我如敌人,绝不会答应,纵是答应,也须众人都肯承认才行。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项少龙胸有成竹道:“凤菲方面包在我身上,至于你能否成为凤菲以外另一名姬,就要看你自己的本领。”

    董淑贞愕然道:“我的本领?”

    项少龙道:“我会说服凤菲让你在其中一台歌舞担正主姬的角色,只要你的表演不太逊色,而我又能在例如龙阳君等有身分有地位的人为你美言几句,甚至邀你到某几个权贵处表演,哈!你说那会是怎么样的情况呢?”

    董淑贞剧震一下,倏地离开了他,一对美眸闪动着前所未有的神采,颤声道:“你真能说服凤菲吗?”

    项少龙伸手捧起她的脸蛋,有点情不自禁地痛吻她的香唇,直至她娇喘连连时,才放开她道:“给我三天时间,我会教凤菲亲口向你说,但你却须和秀真放弃一切不轨行动。现在乖乖的去睡觉吧!”

    董淑贞给他吻得娇体发软,媚眼如丝的呢声道:“今晚让人家陪你好吗?淑贞给你搅得身子都滚热了。”

    项少龙亦是欲火大炽,暗怪自己不该挑起对方情欲,硬下心肠把她扭转娇躯,推得她走了十多步,到了通往她宿处的回廊,笑道:“你不是说我只爱男风吗?去找秀真告诉她这个消息吧!切记不可予第三个人知道,否则就不灵光!”

    说完匆匆溜回房去。

    翌日醒来,还未吃早点,手下来通知解子元找他,项少龙心中暗惊,最怕是善柔告诉了他和自己的关系,那见面时就非常尴尬。

    好在来到前厅,解子元热诚如昔,先着他遣退侍奉的婢仆后,才兴奋地道:“沈兄真行,内人昨晚不但没有怪责我,还准我和你交朋友。她说有你看管我,间中出去胡混都没有关系,啊!沈兄真是我的救星和朋友。”

    项少龙心中叫糟,知是善柔对他余情未了,所以才会有此转变,使解子元欣喜若狂。

    不由问道:“解兄不用上早朝吗?”

    解子元道:“大王昨晚着凉,故休朝一天。嘿!沈兄今晚有空吗?”

    项少龙见他像没有系颈的猴头般兴奋,警告道:“小心尊夫人是试探你的呢?”

    解子元拍胸保证道:“我这夫人说得出来的话就一定做得到,绝不会骗我的。她今晚要请沈兄到舍下吃饭,膳后我们就可把臂出游,让小弟好好招呼沈兄,哈!”

    项少龙苦笑道:“你好像一刻都等不来的样子。”

    解子元毫无愧色道:“当然,只有躺伏在陌生美女的怀里,嗅吸她们的香气,我的脑筋才会灵活起来。唉!你都不知大王催得我多么紧,若我不写好柔骨女的贺寿词,今次就真的糟了。”

    项少龙暗忖原来如此,心中一动道:“你这两天有没有看过兰宫媛的排演?”

    解子元苦着脸道:“我怎敢见她,昨天在宫内撞到她的相好齐雨,他还对我冷嘲热讽,若非我脾气好,定要教他好看。”

    似是记起另一件事般,忽然又这:“沈兄和仲孙龙究竟是什么一回事?”

    项少龙简略的说出来后,解子元懊恼道:“这就糟了,昨天他派人来试探我和沈兄的关系,我不虞有他,照实说了是新相识的朋友,唔,待会我要亲身去找他说话,再不然就找二王子出头,不信仲孙龙敢不卖账?”

    项少龙好整以暇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解兄不用插手此事,陡使事情更复杂,我自有应付之法。”

    解子元怀疑道:“沈兄可知仲孙龙在这里的势力,可比得上王侯,他若这么吃了沈兄的亏,是绝不会轻易罢手的。”

    项少龙道:“放心吧!若真须解兄帮手,我当然会来求解兄!”

    解子元道:“以后有什么事即管对我说。现在我要赶回官署办事,今晚我来接你好吗?”

    项少龙还有什么话好锐,只好点头答应。

    解子元欢天喜地的站起来,忽听门官唱喏道:“大小姐到!”

    解子元吓了一跳,与项少龙恭立迎迓。

    凤菲身穿黄底白花常服,外披一件绵背心,在数名侍婢簇拥下,轻步进了大厅,高雅雍容、艳光四射,看得解子元眼亮起来。

    凤菲先狠狠横了项少龙一眼,才蹙起黛眉瞪着解子元道:“解大人是怎么了?人说过门不入,解大人却是入门都不向凤菲打个招呼!凤菲是如北令大人不屑一顾吗?”

    解子元也真绝,毫不掩饰地一揖到地道:“凤小姐错怪在下呢!自宫宴见过小姐后,在下便给小姐勾去魂魄,直到这天才回复正常,试问在下还怎敢造次。”

    凤菲和众婢都忍不住笑起来。

    项少龙童心大起,一手搂他肩头,另一手掩着他眼睛,推他往大门走去,笑对凤菲道:“小人护送解大人走好了。”

    凤菲笑得似花枝乱颤,使得项少龙忙收回眼光,怕像解子元般失了魂魄。

    把解子元推出府门后,才放开掩他眼睛的手。

    解子元吁出一口气道:“如此尤物,世所罕见。难怪仲孙龙不择手段,都要把她弄上手。”

    项少龙道:“解兄心动了?”

    解子元正容道:“说来沈兄或不肯相信,每次我回到家中,都会将外边的女人忘得一干二净。”

    项少龙欣然道:“这就最好,我明白了!解兄只是为了作曲填诗才会去青楼胡混的。”

    解子元叹道:“沈兄确是我的知己。”

    送走了解子元后,凤菲在厅内候他共进早膳,颇有点妻子侍候夫郎的神态,看得项少龙暗暗心惊。

    侍候的小屏儿给凤菲差走后,这美女问道:“解子元见到你时像换了另一个人般,神情又这么兴奋,究竟他因什么事找你?”

    项少龙故意卖个关子道:“这是男人的秘密,大小姐最好不要知道。”

    凤菲大唷道:“你愈来愈不将人家放在眼内了。小心我会对你不客气。”

    项少龙微笑道:“大小姐息怒,我们只不过约了今晚到青楼鬼混而已,”

    凤菲愕然道:“男人是否都是天生的贱骨头,放着这里美女如云,却要付钱去讨好那些庸姿俗色。”

    项少龙讶道:“大小姐是否暗示连你自己都可任小人一亲香泽呢?”

    凤菲又气又恼道:“你还要说这种话!”

    项少龙大感快慰道:“大小姐莫忘了每次都说自己是被逼的呢!”

    凤菲差点气得要动手揍他,旋又干静下来,叹道:“看来是奴家给你勾了魂魄才真。好像你想我开心,凤菲便要开心;要人家苦恼,人家就要苦恼。告诉凤菲好吗?你如今究竟想人家怎样呢?”

    项少龙柔声道:“自然是想大小姐乖乖听话,那我就可完成宏愿。”

    凤菲回复冷静,瞧了他好半晌,轻轻道:“说吧!”

    项少龙正容道:“我希望能依团里每个人的愿望,玉成他们理想。”

    凤菲叹道:“我开始相信你确有这种诚意。但问题是你沈良凭什么资格去办到呢?这不是我答应就成了,还牵涉到其他的人与事。”

    项少龙淡淡道:“最关键处就是大小姐肯否点头,其他的由我解决。”

    凤菲哂道:“好吧!算我答应好了。你如何去应付韩闯、仲孙龙、吕不韦和田单这么多有权有势的人?”

    项少龙正要答话,下人来报,韩闯驾到。

第三章 朴朔迷离

    

    韩闯隔远向两人施礼道:“凤菲小姐好,沈良兄好!”

    项少龙放下心事,如韩闯由龙阳君处得到消息,有备而来,不虞会泄漏自己的秘密。

    凤菲大讶道:“侯爷也认识沈良吗?”

    韩闯大步走来,笑道:“当年在邯郸,沈兄还曾帮了我几个大忙,怎会不认识呢?”

    凤菲倒没有怀疑,但项少龙在她心中显然大大加重份量,欣然道:“那凤菲须否避席让侯爷先和老朋友叙旧呢?”

    这当然只是客气说话,岂知韩闯猛地点头道:“凤小姐真懂体贴我们。”

    凤菲为之愕然,似乎项少龙在韩闯眼中比她凤菲更重要,但话已出口,再收不回来,与上来侍候的小屏儿一齐退出厅外。

    韩闯坐到项少龙身旁,喜道:“得知少龙无恙,我高兴得整晚都睡不着!”

    项少龙听得呆了起来,一向以来,他都不大喜欢韩闯。却想不到他对自己的交情,竟超过了对国家的忠诚。

    苦笑道:“别忘了小弟乃贵国要除之而后快的人啊!”

    韩闯叹了一口气道:“这是无可奈何的事,大家各为其主,异日说不定尚要在沙场上见个真章。但现在又不是打仗,我们自然仍是肝胆相照的朋友!”

    苦笑一声,韩闯眼中射出深刻的感情,缓缓道:“当日我战败遭擒,自忖必死,岂知少龙想也不想就放了我,我韩闯一生里从未试过那么感动。现在就算有人拿剑威胁我,我也总不肯做任何对不起少龙的事。”

    项少龙低声道:“政储君正式登基之日,就是我离秦远赴塞外引退之时,所以侯爷该不会再有与找对阵的机会。”

    韩闯一震道:“嬴政怎肯放你走?没有了你,秦国就等若断了一只臂膀。”

    项少龙道:“这是我和政储君的约定,但你绝不可因此而疏忽大意。秦国猛将如云,王翦、桓奇、蒙武、蒙恬无一是好惹的人。”

    韩闯晒道:“我才不信有人及得上你。”

    项少龙失笑道:“别忘了我给李牧打得灰头上脸,要落荒而逃。”韩闯道:“胜败乃兵家常事,何况你败得漂亮,保存了主力;故未算真败。事后我和李牧谈起此事,他也表示佩服。他本有把握尽歼你们深入境内的孤军,岂知硬给你牵制着他,累得他无法在滕翼大军回到中牟之前衔尾穷击,致痛失良机。否则说不定我们可乘势组成另一支合从军,直杀到咸阳。唉!胜胜负负,就只这么一步之差。”

    项少龙笑道:“那你该恨我入骨才对。”

    韩闯尴尬道:“少龙勿要耍我。这已是既成事实,我今天能在这里风流快活,全拜少龙所赐。”

    项少龙点头道:“大家既是兄弟,客气和门面话不要说了,你今趟来临淄,不只是贺寿那么简单吧。”韩闯笑道:“少龙最明白我。否则齐王寿辰关我屁事,但我却绝不介意来这里。你试过齐女没有,真是精彩。”

    项少龙失笑道:“你是死性不改,到那里就胡搞到那里。”

    韩闯老脸一红道:“莫要笑我。这叫得快活时且快活,异日若你秦军东来,第一个遭殃的就是我们韩国。那时我想胡搞亦不成呢。”

    项少龙道:“我只是说笑吧。”韩闯松了一口气适:“说真的,我确有些怕你,或者该是尊敬你吧。所以你说话最好留情些,若吓得我再不敢去鬼混,那就糟了。”

    两人对望一眼。忍不住开怀大笑,感受到两人间再无半点隔阂。

    韩闯想起一事道:“你知否郭开那家伙将你的怪兵器献了给齐王作贺礼,累得齐王接既不是,拒绝更不是。最后不知是谁出的主意,齐王把那东西赐了给曹秋道,供奉在稗下学宫的大堂里。”

    项少龙恨得牙痒痒的道:“今晚我就去把我的百战刀偷回来。”

    韩闯骇然道:“千万不可。曹秋道这老头儿愈老剑法便愈出神入化,少龙虽是厉害,但遇上他绝不能讨好。”

    项少龙笑道:“我只说去偷,并非去抢,怕什么呢?”

    韩闯仍是担心,提议道:“少龙回秦后,只要求赢政修书,请齐人把刀归还。保证齐人乖乖从命,何用去冒这个险?”

    项少龙道:“让我自己来想想,嘿,能活动一下筋骨也不错。是了,你是否和风菲有密约。”

    韩闯尴尬道:“原来你知道了,是否有什么问题?”

    项少龙定神瞧了他好半晌,微笑道:“看来你真有点怕我。”

    韩闯苦笑道:“现在连李牧都有些怕你,何况是我。有什么话就说吧!我从来都猜不透你的。”

    项少龙道:“凤菲今次请你帮忙,许给你什么好处呢?”

    韩阅叹道:“这本是公平交易。不过看在少龙分上,我惟有忍痛放弃一亲凤菲香泽的机会。”项少龙失声道:“什么?”

    韩阅奇道:“你竟不知此事吗?早知如此我就不说出来。”

    项少龙心中翻起滔天巨浪,一直以来,无论他或董淑贞等,都被风菲骗得深信她要把董淑贞等送与韩闯,以换取韩闯的帮助,此事合情合理,故项少龙采信不疑。怎想得到只是凤菲放出的烟幕。

    她为何要说谎,这三大名姬之首究竟在玩什么把戏?

    当日凤菲说过奉了某人之命来毒杀他,后来又放弃了。这幕后的指使者说不定就是它的真正情郎。

    他项少龙仇家遍天下,太多的可能性使他无从猜估。

    好半晌后,项少龙深吸一口气。好令头脑清醒点,低声道:“凤菲要你怎样帮她的忙呢?”

    韩闯道:“她说要在我韩国的一所别院躲上三个月,待别人丢淡了对她的事后,她就会离开。”

    项少龙道:“她是否讲好要和你一起离开临淄?”

    韩闯道:“当然是这样,有我护她谁敢不卖账。”

    项少龙又多发现凤菲的另一项谎话。因她曾表示过须项少龙送她离开临淄,再与韩闯会合。

    她究竟在玩什么手段。

    韩闯叹道:“唉,想不到会有少龙牵涉在其中,我和龙阳君的好梦都要成空!”

    项少龙一震道:“你们都不是真心帮她的吗?”

    韩闯惋惜的道:“这种世所罕有、色艺双绝的大美人,谁肯放她归隐。唉!其实我和龙阳君约好了先由我享用她一段时间,再由龙阳君接她到魏国献给魏王,现在当然不敢这么做,龙阳君都正为此很苦恼哩。”

    项少龙倒吸一口凉气,问道:“你知否凤菲的秘密情郎是谁?”

    韩阅愕然道:“她竟有情郎?难怪变得这么风情撩人的!”

    项少龙心中一动道:“你何时感到她有这转变呢?”

    韩闯思索了一会后,缓缓道:“该是她咸阳之行后的事。”

    项少龙拍案叫道:“那她这情郎必是在咸阳时认识的,亦因此动了归隐嫁人之心。可是她为何要来到这里才退走?以她的才智,难道不知你们所有人都对她有不轨企图吗?”

    韩闯苦笑道:“我也给你弄得糊涂,现在你要我怎办才好?”

    项少龙沉吟道:“你就装作什么都不知情,照以前般与她虚与委蛇,不要泄漏任何事,迟些我再和你商量。”

    韩闯道:“好吧,现在我去和她说两句话就离开。你可知我落脚的地方吗?就是隔两间的听梅馆。有什么事随时可来找我。”

    韩闯到后院找凤菲时,项少龙仍留在厅中沉思。

    假若凤菲的情郎是在咸阳结识的,且又是那情郎指使她来害项少龙,那她的情郎便很可能是属于吕不韦集团的人,那究竟是谁?

    能令凤菲倾心的人,绝不会是平凡之辈。会否是管中邪,又或是许商?

    但细想又不大对。因为若是如此,吕不韦就不用收买张泉来查采凤菲的情人是谁了。

    且无论足管中邪或许商,都不会为凤菲舍弃大好的前途。

    若非是吕系的人,究竟会是谁?

    项少龙想得头都大起来时,小屏儿来请他去见凤菲,他方知韩闯走凤菲在闺楼上的小厅见他,小屏儿退往楼下后,这口不对心的美女美目深注的瞧着他道:“看来各国有头有脸的人,都是你的老朋友。如此我就更是奇怪,凭你的交游广阔,为何要落泊大梁两年之久,最后竟沦落至当了个小御手?”

    项少龙心中笃定,因为张果确是从大梁的官家马廊把他“聘”回来的,淡淡道:“正因为他们是我朋友,我才不想他们为难。”

    凤菲不解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项少龙正容道:“因为我和赵相郭开势成水火,若非有我居中奔走,廉大将军亦难以安然离赵。所以若任何人收留我,就会成了郭开的仇人。”

    凤菲呆了半晌,幽幽道:“你和各国权贵有这么多不清不楚的关系,教人家怎能信任你?”

    项少龙晒道:“那又有什么分别?你根本从没有信任我。”

    凤非俏脸转寒,不悦道:“除了开始的一段时间,我怎样不信任你了?”

    项少能把心-横,冷然道:“大小姐的情郎究竟是谁?”

    凤非愕然道:“人家不是说了给你知吗?”

    项少龙露出一丝冷酷的笑意,双日寒芒大盛,缓缓摇头道:“那只是你用来敷衍我的手段吧,否则大小姐就不会不去中牟,而要到咸阳了。”

    凤菲没好气的道:“就凭这点便指我骗你,沈执事是否太过鲁莽?”

    项少龙心念电转,淡淡道:“不如让小人来猜猜大小姐肯与之共效于飞的情郎是谁好吗?”

    凤菲一派安详的道:“嘴巴长在你身上,你爱怎么猜怎么说都可以。”

    项少龙知她根本不认为自己可以猾中的。而事实上自己确是不知道,只是作势哄吓,笑着道:“大小姐以为很难猜吗?”

    凤菲白了他一眼道:“再说废话,我就把你赶下去。”

    项少龙满怀信心道:“大小姐不会这么做的。因为你最爱玩游戏手段,有我这么一个对手,你不知多高兴。”

    凤菲嗔道:“你竟敢这样看人家!”

    项少龙好整以暇道:“大小姐自己鹅食放光虫,心知肚明。我这话是对是错。”

    凤菲一呆道:“鸡食放光虫?那会有这样的虫,真亏你想出来。”

    按着苦恼的道:“快说吧!不要再兜兜转转。”

    项少龙大乐道:“这叫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就是你这句话,已知大小姐的情郎非是项少龙。”

    凤菲小嘴不屑的一撇,淡淡道:“我只是好奇你胡思乱想出什么东西来。我何时作过这样的承认或否认。”

    项少龙移到她身后,伸手搅着她没有半分多余赘肉的动人小腹,略一用力,凤菲娇声呻吟,软倒在他怀内。

    项少龙咬着她的小耳珠,嗅吸她安发的香气柔声道:“你的情郎定是秦人,却绝不是项少龙,而且是他的对头。”

    凤菲娇躯猛颤,仍坚持道:“你想到哪里去了,有什么根据?”

    项少龙贴上她嫩滑的脸蛋,笑道:“道理很简单,因为那时你以为我和张泉有勾结,故想借我之口,使吕不韦误以为你的情人是项少龙。”

    凤菲道:“可是你又凭什么指那人是项少龙的对头?”

    项少龙这才知自己露出马脚,暗骂自己求胜心切,太好逞强。因为凤菲奉命害项少龙一事。只他项少龙知道,当然不可说出来。眉头一皱,胡诌道:“因为这等若加深吕不韦对顶少龙的仇恨,若非你的情郎是项少龙的死敌,你怎会这样去害他。”

    凤菲嗔道:“不要胡说,首先我从不怀疑你会和张泉勾结。而我的情郎亦真的是项少龙。唉!不过现在我也有点糊涂了,先不说这些,你来亲亲人家好吗?”

    项少龙淡淡道:“大小姐是否害怕我说下去?”

    凤菲猛地挣脱他的搂抱,别转娇躯向着他道:“说吧!看你还说出其么荒诞的想法来?”

    项少龙用指头逗起她的下领,在她唇上靖蜒点水的轻吻一口,微笑道:“那就很易猜哩!在咸阳能与项少龙一系为敌的只有吕不韦和缪毒两大集团,而此人能令大小姐倾心,必然是既有身分地位,又是智勇双全,吕不韦和缪毒可以不论,因若是他们,大小姐就不须左瞒右骗。既是这样,此人是谁,可呼之欲出。”

    凤菲露出震骇的神色,转瞬又回复平静,垂首道:“不要胡猜了,凤菲依从了你便作算吧!”

    项少龙晒道:“是害怕了吗?否则何用说这种违心之言。”

    凤菲气道:“人家这是真心话,不信就给我滚。”

    项少龙霍地站起,再唬吓道:“我知道他是谁了。”

    凤菲平静地道:“我很累,不管你知不知道,我都只想静静的休息一会。”

    项少龙朝楼梯走去,忽然剧震转身,回头狠狠盯紧她道:“他是韩竭吧?”

    凤菲猛地一抖,脸上再无半点血色。

第四章 恶煞临门

    

    凤菲虽不肯承认,但项少龙几可肯定她的情郎必是韩竭无异。

    可以想像凤菲在咸阳认识韩竭,两人热恋起来,但却明白若让吕不韦或缪毒知道的话,必会从中阻挠。最糟是吕不韦和缪毒暗中勾结,那就算缪毒点头也没有用处。

    所以两人相约来齐,进行例如私奔等诸如此类的大计。因为韩竭乃曹秋道的得意弟子,放大条道理可陪吕不韦前来临淄。

    在这种情况下,项少龙这执事的作用就大了。因为凤菲需有人为她安排和掩饰。以使她能安然离齐。

    既然凤菲的情人是韩竭,那当日凤菲要杀他就该是缪毒和吕不韦联合策划的阴谋。凤菲临时改变主意,皆因生出要与韩竭远走高飞之意,故犯不着冒这个杀身之险。

    再往深处推想,凤菲说不定是奉田单之命。再由吕不韦安排她以毒指环来加害自己,只要是慢性毒药,多日后他项少龙才毒发身亡,又或毒盲眼睛诸如此类。阴谋得逞之后,那时凤菲早安然离开了。

    项少龙虽仍未清楚其中细节,但有信心把握了大概的情况。

    尚未步出前厅。碰上来找他的肖月潭,两人避到幽静的东厢去。

    项少龙道:“有没有办法给我弄一分稷下学宫的地形图?”

    肖月潭吓了一跳道:“你要来作什么?曹秋道可不是好惹的。”

    项少龙道:“我只是去把自己的东西偷回来,齐王将我的百战刀赐了给曹秋道。挂在稷下学宫的主堂里。”

    肖月潭道:“我正想来告诉你这件事,谁说给你知的?”

    项少能把今早韩闯来找他的事说出来。肖月潭眉头大皱,沉吟良久。

    道:“少龙勿要怪我多言,韩闯这人我知之甚深。既好色又贪心,自私自利,为求目的,做事从不讲原则。就算你对他曾有大恩,亦毫无分别。”

    想起今早韩闯诚恳的样子。项少龙很难接受肖月潭这看法,但肖月潭又是一番好意,一时使他说不出话来。

    肖月潭语重心长的道:“少龙万勿松懈下来,你现在只是由一极险恶形势,转到了另一种险恶形势里。若我是你,就绝不相信三晋的任何人,反是李园较为可靠,说到底楚人都没有三晋人那么感觉到嬴政的威胁。”项少龙苦笑道:“现在我孤身一人,韩闯或龙阳君要对付我还不容易。”

    肖月潭摇头道:“你太易信人,首先韩闯等都知此事绝不可张扬。若让齐人知道真相,说不定齐王会把你奉为上宾,还恭送你返回咸阳。”

    顿了顿又道:“又或者干脆下毒手杀了你灭口,这事谁都不能确定。”

    项少龙默然无话。

    冉月潭续道:“现在谁敢担当杀害你的罪名。今天杀了你,明天秦国大军兵临城下,那可不是说着玩的一回事。”

    项少龙道:“秘密杀了我又谁会知道呢?”

    肖月潭道:“起码会有李园知道,韩闯和龙阳君岂无顾忌。”

    再笑道:“要杀你是那么容易吗?谁不知项少龙剑法盖世,而且一旦让你走脱,这处又非三晋地头,哪个人有把握可再度擒杀你?若我是他们,首先要教你绝不动疑,然后把你引进无路可逃的绝境,才以卑鄙手段。教你在有力难施下中伏身亡。”

    项少龙出了一身冷汗,但心中仍不大肯相信,口上敷衍道:“我会小心。”

    肖月潭只是以事论事,点头道:“或者是我多虑吧!但小心点总是好的。照理龙阳君已害了你一次,很难再狠下心肠下第二次手。但人心难测,尤其牵涉到国家和族人的利害,少龙好好的想想吧!”

    项少龙拍拍肖月潭的眉头,感激道:“在这里老哥你是我唯一完全信任的人,凤菲的问题现在更是复杂。”

    肖月潭忙问其故,项少龙说出心中的推断后,肖月潭眉头紧锁道:“我虽不认识韩竭,但观他不远千里到咸阳追求荣华富贵,真肯为了个女人放弃一切吗?”

    项少龙同意道:“据说韩竭乃韩国的贵族,在韩时早和缪毒认识。既肯和缪毒这种人相交,很难会是个好人,若他是骗凤菲而非爱凤菲,问题就更严重。”

    肖月潭笑道:“这种事我们作外人的很难明白。凤菲确是那种能使男人肯牺牲一切的女人。少龙不妨一试,好过白白便宜韩竭。”

    项少龙摇头道:“知道了她的情郎是韩竭,我更不会碰她。”

    肖月潭拍案道:“我想到哩,凤菲必是打算潜返咸阳,作韩竭的秘密情人,而此事已得缪毒首肯,只是要瞒过吕不韦。”

    项少龙叹道:“凤菲真个狡滑,当日我告诉她说张泉背后的主子是吕不韦时,她还装出震骇不已。慌惶失措的姿态表情,骗得我死心塌地,原来我竟是给他玩弄于圈套之中。”

    肖月潭道:“我还探听到另一件会使你头痛的事,你要知道吗?”

    项少龙苦笑道:“我早麻木了,说出来亦不会有太大的不安。”

    肖月潭道:“仲孙何忌照我的话去找仲孙龙打听消息,原来这吸血鬼暗中派人通知稷下那班狂人,说你自恃剑法高明,不把齐国剑手看在眼内。唉!这人如此卑鄙。因怕开罪李园和解子元,故此要暗里施展卑鄙手段。”

    项少龙耸肩道:“早有人来找过我,还吃了暗亏。若是明刃明枪,倒没什么可怕的,总不会是曹秋道亲来找我吧!”

    肖月潭道:“你要小心麻承甲和闵廷章这两个人,他们最爱撩事生非,一副惟恐大下不乱的性子,但确有真实本领。”

    话犹未已,家将费淳慌张来报:“执事不好,有群剑手凶神恶煞的来了,指名道姓的要见执事。”

    两人愕然互望,暗忖又会这么巧的。

    项少龙不想肖月潭卷入这种麻烦事里,更不欲暴露两人的亲密关系,坚持一个人去应付来闹事的人。

    自于今早与韩闯的一席话推断出凤菲一直在骗他后,他对自己的“一番好意”大感心灰意冷。

    对韩竭这堪与他项少龙匹敌的剑手,他虽无好感亦无恶感,但若要归类,此君应该是“好人有限”之辈。但凤菲却被他英俊的外表迷倒。为此,在他心中凤菲的地位不由急剧下降。他虽对凤菲没有野心,但总希望她托付终身的是个有品格的人。

    现在他心情大改,只希望能安排好董淑贞等人的去路,便功成身退,返咸阳去与娇妻爱儿相会,再耐心等待小盘的登基和与吕缪两大集团的决斗。

    肖月潭虽指出韩闯不太可靠,但他却有信心韩闯对他的交情是超越了人性卑劣的一面。

    直到此刻,他仍对人性的善良有近乎天真的信念;因为他自己正是这么的一个人。

    没有人比他更痛恨仇杀和斗争。但在这时代里,这一切平常得就像呼吸的空气。

    左思右想间,项少龙跨过门槛,踏入前院主厅。

    五名高矮不一的齐国年青剑手,一字形的排开在大厅正中处,十道目光在他甫进来的刹那,射到他身上去。

    他们穿的是贵族的武士服,只看他们华丽的佩剑。便知若非公卿大臣之后,就是富商巨贾的儿于。

    张泉的亲信昆山和家将冯亮、雷允儿等一脸愤然之色的站在一旁,显是被这些傲慢无礼的人激怒了。

    说实在的,项少龙现在心情大坏,很想找这些送上门来的人开刀。但却知如此一来,只会把事情愈闹愈大,最终就是惹来像仲孙玄华、旦楚、麻承甲、闵廷章那种高手的挑战。

    眼前这五人绝没有这类级数的高手,这从气势神态便可断定。

    但也不宜太过忍让,否则对方会得寸进尺,使自己在临淄没有立足之处。

    如何在中间着墨,是最考功夫之处。

    其中最高壮的青年冷喝道:“来人可是自夸剑无双的狗奴才沈良。”

    项少龙冷哼一声,直迫过去。

    五人吓了一跳。手都按到剑把去。

    项少龙在五人身前半丈许处止步立定。虎目一扫,霎时间把五人的反应全收入脑内,微笑道:“这位公子高姓大名,为何一言便犯下两个错误。”

    那高壮青年显是五人的头领,双目一瞪,声色俱厉道:“行不改姓,坐不改名,“快剑”年常就是本公子,我犯的是什么错?”

    只听他的语气,便知他给自己的气势压着,心中好笑淡淡道:“首先我从没有认为自己的剑术有什么了得,其次我更不是狗奴才。”

    另一矮壮青年嘲笑道:“歌妓的下人,不是狗奴才是什么东西?”

    其他四人一起哄笑,更有人道:“叫你的主子来求情,我们就放过你吧!”

    昆山三人和随项少龙进来的费淳都露出受辱的悲愤神情,但又如这些人是惹不得的,无奈之极。

    项少龙从容自若,装作恍然的“啊!”一声道:“原来替人办事的就是狗奴才,那齐国内除大王外,不都是狗奴才吗?”

    这五人都是有勇无谋之辈,登时语塞,说不出辩驳的话。

    项少龙语气转趋温和,施礼道:“敢问五位公子,何人曾听沈某人白诩剑法无双,可否把他找出来对质,若真有此事,沈某就叩头认错。”

    五人你眼望我眼,无言以对。

    昆山乘机道:“小人早说必是有人中伤沈执事哩!”

    年常有点老羞成怒的道:“横竖我们来了。总不能教我们白走一趟,沈执事露一手吧!”

    项少龙笑道:“这个容易,沈某的剑法虽不堪入五位大家之眼,但却有手小玩意,看刀!”

    猛喝声中,左右手同时扬起,两把早藏在袖口内的匕首滑到手里,随手掷出,左右横飞开去,准确无误的分插在东西两边的窗框处,高低位置分不差。

    包括昆山苦在内,众人无不骇然色变。

    最难得是左右开弓,都是那么快和准。

    项少龙知已慑着这几个初生之犊,躬身施礼道:“沈某尚有要事办理,不送了!”从容转身,离开厅堂。

    项少龙借肖月潭马车的掩护。离开听松院,往找“最可靠”的李园。

    肖月潭赞道:“少龙真懂齐人爱面子的心态,这么一来,这五个小子还那敢说出真话,只会扬言你向他们认错,弄到谁都再没兴趣来找你。”

    项少龙摇头叹道:“仲孙龙既是爱面子的齐人,怎肯罢休。”

    肖月潭道:“你今趟找得李园出马,仲孙龙怎都要忍这口气的。”

    顿了顿低声道:“知否刚才凤菲和小屏儿在几个心腹家将护送下由后门离开了呢?”

    项少龙愕然道:“你怎知道?”

    肖月潭答道:“云娘见到嘛!是她告诉我的。”

    项少龙皱眉道:“会否是去见韩竭?我若可跟踪她就好了。”

    肖月潭道:“你在这里人地生疏,不给人发现才怪。”

    此时蹄声骤响,数骑从后赶来。

    项少龙探头出去,原来是金老大金成就和几名手下策马追来,叫道:“沈执事留步。”

    肖月潭吩咐御手停车。

    金老大来到车窗旁,道:“沈执事有没有空说几句话?”

    项少龙那能说“不”,点头答应后。对肖月潭道:“老哥记得给我弄稷下宫的地图,我会自行到李园处。”

    步下马车时,金老大甩蹬下马,领他到了附近一间酒馆,找了个幽静的角落。坐下道:“沈兄!你今趟很麻烦呢。”

    项少龙苦笑道:“我的麻烦多不胜数,何碍再多一件。”

    金老大竖起拇指赞道:“沈兄果是英雄好汉。我金老大没交错你这朋友。”

    项少龙心中一热道:“金老大才真够朋友,究竟是什么事?”

    金老大道:“昨晚田单为吕不韦举行洗尘宴,我和素芳都有参加,我恰好与仲孙龙的一个手下同席,闲聊中他问我是否认识你,我当然不会透露我们间的真正关系。”

    项少龙笑道:“不是悬赏要取我项上的人头吧!”

    金老大哑然失笑道:“沈兄真看得开,但尚未严重至这个地步,你听过“稷下剑会”这件事吗?”

    项少龙摇头表示未听过。

    金老大道!“每月初一,稷下学宫都举行骑射大会,让后起者得有显露身手的机会,今天是二十七,三天后就是下月的剑会,照例他们会邀请一些宾客参加。嘿!那只是客气的说法,不好听点就是找人来比试。”

    项少龙道!“若他们要我参加?我大可托病推辞,总不能硬将我押去吧!”

    金老大叹道!“这些邀请信都是通过齐王发出来的,沈兄够胆不给齐王面子吗?听说仲孙龙的儿子仲孙玄华对沈兄震怒非常,决定亲身下场教训你。他虽不敢杀人,用的亦只是木剑,但凭他的剑力,要打断沈兄的一条腿绝非难事。”

    项少龙立时眉头大皴,他怕的不是打遍临淄无敌手的仲孙玄华,而是怕到时田单、吕不韦等亦为座上客,自己不暴露身分就是奇迹。

    金老大低声道!“沈兄不若乘夜离开临淄。凤小姐必不会怪你。”

    项少龙大为意动,这确是最妙的办法,但董淑贞她们怎办呢?如此一走了之,日后会成一条梗心之刺,休想心中安乐。

    金老大再怂恿道:“仲孙龙势力在此如日中天,连有身分地位的公卿大臣都怕他,沈兄怎都斗他不过的。”

    项少龙叹了一口气道!“多谢老大的提点,这事我或有应付之法。”

    言罢拍了拍金老大眉头,往找李园去了。

第五章 同游牛山

    

    项少龙来到李园客居的听竹别院,与听松别院只隔了两个街口。由此可见凤菲的地位竟可比得上贵为相国的李园。

    他在门官处报上沈良之名,那人肃然起敬道:“原来是沈大爷,相爷早有吩咐,不过相爷刚出门,沈爷有没有口讯留下呢?”

    项少龙很想说着他来找我吧,但想想这似非自己目下的身分该说的话,遂道:“烦先生你告知相国我来过便成。”

    此时中门大开,一辆华丽马车在前后十多名骑士簇拥下驰出大门,但因车窗被垂帘阻隔,看不到里面坐的是什么人。

    马车远去后,项少龙压下询问门官的冲动,踏上归途。

    这日天朗气清,寒冷得来却很舒服,项少龙虽在人车争道的热闹大街信步而行,心底却感到孤单寂寞。

    在逃亡途中,他所有精神时间都用在如何躲避敌人的思量上,反是到了临恼,遇上这么多新知旧友,他竟会有寂寞的感觉。

    他溜目四顾,看着齐都的盛景,深切体会到“冠盖满京华,斯人独憔悴”的意境滋味。

    除了肖月潭外,他再无人可以信任。

    最痛苦是他根本无可用之兵,否则只要派人密切监视韩闯,便可知他会否出卖自己。例如假设他不断去见郭开,便可知道他对自己是不忠实了。

    三晋关系一向密切,郭开的老板娘更是韩闯的族姊韩晶,若要对付项少龙,两人必会联合在一起。在那种情况下,龙阳君怎敢反对。

    他们唯一的阻碍可能是李园,但他肯否冒开罪三晋来维护自己,恐怕仍是末知之数。

    想得头都大了时,心中忽生警兆,只见一骑迎面而至,马上骑士俯下来道:“这位兄台怎么称呼?”

    项少龙愕然望向对方,肯定自己从未见过此人,戒心大起道:“有什么事呢?”

    那人非常客气,微笑道:“蔽主人是清秀夫人,小人奉她之命,前来请先生往会,因夫人没有把先生的高姓大名告诉小人,才会冒昧相询。”

    项少龙恍然刚才离开听竹别院的正是清秀夫人的座驾,暗忖若非李园曾告诉她自己来了临缁的事,就是自己的装扮糟透了。

    于是报上沈良之名,随这骑士往见这曾受过婚姻创伤的美女。

    项少龙登上清秀夫人恭候道旁的马车,这个把自己美丽的玉容藏在重纱之内的美女以她一贯冰冷的声音道:“上将军你好!请坐到清秀身旁来。”

    项少龙见不着她的真面目,心中颇为失望,更知坐到她身旁的邀请,非是意欲要亲近一点,只是为要说密话,忙收摄心神,坐了下来。

    一股女儿家的芳香沁入心脾时,马车开出,在繁荣的古都大道上缓缓前进。

    忽然间,他再不感到寂寞,当因马车摇晃使两人的肩头碰在一起时,不由想起了当年在大粱时,与纪嫣然共乘一舆的动人情景。

    清秀夫人淡淡道:“上将军的装扮很奥妙,若非清秀从李相爷处得知上将军来了临淄,恐怕认不出来。”

    项少龙心下稍安,苦笑道:“希望李相爷不会逢人便说我来了齐国才好。”

    清秀夫人不悦道:“李相爷怎会是如此不知轻重的人,只因清秀乃琴太傅的至交好友,所以才不瞒人家吧!”

    项少龙冲口而出道:“我尚以为夫人与李相爷的关系不太好哩!”

    清秀夫人隔帘望往窗外,默然片晌,柔声道:“又下雪了,只不知牛山现在是何情景,上将军有兴趣陪清秀到那处一游吗?”

    项少龙想不到她竟突起游兴,还邀自己相陪,讶道:“牛山?”心中涌起受宠若惊的滋味。

    天色暗沉下来,朵朵雪花,瓢柔无力的降下人间。

    清秀夫人若有所思的凝望窗外,轻轻道:“牛山春雨乃临淄八景之首,不过近年斧斤砍伐过度,致有牛山濯濯之叹,幸好经过一番植树造林,据说又回复了佳木葱郁,绿茵遍地的美景,现在隆冬当然看不到这情况哩!”

    项少龙这才知道“牛山濯濯”的出处,点头道:“夫人既有此雅兴,项某敢不奉陪。”

    当清秀夫人发出开赴牛山的指示后,以充满缅怀的语气道:“清秀少时曾随先父到过牛山,时值阳春三月,淄水湍湍,泉水从山隙间流泻而出,潺流跌岩,水气蒸腾,如雨似雾,望之宛若霏霏烟雨,到今天仍印象深刻。”

    项少龙听她言谈高雅,婉转动人,不由一阵迷醉。暗忖她的脸纱便等若牛山的烟雨,使她深具朦胧的迷人之美。

    清秀夫人续道:“清秀很怕重游一些曾留下美好印像的购地美景,因为深怕与心中所记忆的不符。”

    项少龙讶道:“那今趟为何又要重游旧地呢?”

    清秀夫人缓缓摇头道:“我自己都不明白,或者是因有名震天下的项少龙相陪吧!”

    项少龙道:“原来项某在夫人心中竟亦有点份量。”

    清秀夫人朝他望来,低声道:“刚才妾身见上将军只影形单的站在府门处,比对起上将军在威阳时的前呼后拥,竟生出沧海桑田,事过境迁的感触。最后忍不住停下车来与上将军一见,上将军会因此笑人家吗?”

    项少龙愕然道:“原来夫人竟对项某生出同情之意。”

    清秀夫人摇头道,“非是同情,而是怜惜,上将军可知自己的处境非常危险?”

    马车此时穿过城门,朝南驰去。

    项少龙苦笑道:“夫人此话必有依据,少龙洗耳恭听。”

    清秀夫人淡淡道:“上将军的洒脱和不在乎己身安危的态度,乃清秀生平罕遇,就算不看在琴大姐脸上,清秀也要助你。”

    项少龙压低声音问道,“你这些侍卫靠得住吗?”

    清秀夫人道:“上将军放心吧!他们都是随了妾身十多年的家将,况且他们根本不会想到你是项少龙哩!”顿了顿后,凑近少许,在他耳齐吐气如兰,脸纱一颤一颤的道:“昨天李相爷入宫找我的妹子宁夫人,神情困苦,在妾身私下追问,才说出你的事来。”

    项少龙一震道:“那就糟了,他还有什么话说?”

    清秀夫人道:“他那会真的向妾身倾吐,但妾身可肯定他确把上将军视为肝胆之交。问题是他身为楚相,很多时都得把个人得失爱恶抛在一旁,处处以国事大局为重,否则也不须苦恼了。”

    似乎有点不堪与他距离太近般,别过俏脸遥望窗外,叹了一口气。

    项少龙陪她叹了一口气,一时找不到说话,暗想李园初见他时真情流露的情况过后,自会开始考虑到实际的问题。又或因韩闯的压力而烦恼起来。

    除了肖月潭外,自己还可信谁呢?清秀夫人一字一字地缓缓道:“若非是这等天气,妾身会以趁现在到了城外,劝上将军不如一走了之,干干净净。”

    项少龙想起到大梁时那场大病,兼之人生路不熟,犹有余悸的叹道:“我尚有些责任未完成,不过纵有人要对付我,我亦不会束手就擒。唉!在夫人警告少龙之前,我已想到有这种情况出现的。”

    清秀夫人点头道:“事实早证明项少龙是应付危险的能者,况且真正的情况如何,根本没有人知道,或者妾身只是白担心吧!”忽又欣然指着窗外远方一处山麓道:“看!那就是辅助桓公称霸的名相管仲埋骨之处了。”

    项少龙自然挨贴过去,循她目光往外望去,只见山野银霜遍地,树梢披挂雪花,素净纯美得使人屏息。这雪白的世界更似和天空连接起来,再无分彼我。

    不远处屹立了一座大山,淄河、女水两河缠绕东西,岸旁数百年树龄的松树、桦树直指空际,景致美不胜收。

    大山南连另一列层岩蛊蟑的山峦,景色使人叹为观止。

    清秀夫人垂下头来,轻轻道:“上将军,你……”

    项少龙这才发觉自己胸口贴紧她一边肩背,尴尬地挪开了一点,观左右而言他道:“没有舟楫渡河,恐怕不能登山远眺!”

    清秀夫人淡淡道:“我们要回去了!若妾身想找上将军,该怎办呢?”

    项少龙见她语气变得冷淡,激起了傲气,低声道:“夫人最好不要牵涉在这件事内,生死有命,若老天爷不眷顾我项少龙,我又有什么法子,人算那及天算。”

    清秀夫人轻颤道:“人算不及天算,上将军真看得开,妾身不再多事了。”

    回到听松别院,项少龙心中仍填满清秀夫人的倩影,挥之不去。

    他不明白为何她会对自己这么有影响,或者是因为她那种对世情冷漠不关心的态度,又或因她的酷傲矜持而使自己动心吧。

    幸好这时的他充满危机感,趁着有空闲,仔细研究了听松院的形势,以备有事发生时可迅速逃命,又把钩索等东西取出来,紧在腰间,才感到慌虚的心落实了点。

    处理了一些团中的日常事务后,又探问了卧榻养伤的张泉,便返回房间小息,快睡着时,董淑贞来了。

    项少龙拥被坐起身来,董淑贞坐到榻沿,吃了一惊道:“沈执事不是冷病了吧!”

    项少龙笑道:“老虎我都可打死两头,怎会有事呢?二小姐枉顾可是有何指教。”

    董淑贞惊魂甫定的拍拍酥胸道:“吓死人哩!”又横他一眼道:“定要有什么事才可来找你吗?来!让我为你推拿,包保你睡得好。”

    项少龙翻转身伏在榻上,欣然道:“让我试试二小姐的高明手法。”

    董淑贞脱下外衣,踢掉锦鞋,坐到他背上,伸手为他揉捏肩肌,低声道:“可找到是谁把曲谱偷龙转凤了。”

    项少龙想也不想的道:“是小宁。”小宁就是祝秀真的贴身侍婢。

    董淑贞大乐道:“沈执事今回错了,偷的人是张泉自己,小宁曾见过他在附近鬼鬼祟祟的,入房后又见有些东西摆乱了,当时不以为意,给秀真问起才说出来。”

    项少龙摇头道:“我才不信,那只是小宁诿过于人吧,噢!这处捏得真舒服,我要睡了!”

    董淑贞急道:“不要睡,你答应过人家的事有什么下文呢?”

    项少龙知她问的是凤菲肯否让她有独担一曲的事,心中叫苦,坦白道:“尚未有机会和她说,明天告诉你好吗?”

    董淑贞伏了下来,把他搂个结实,咬他耳朵道:“听说韩闯和你是老朋友,你会否帮他来害人家呢?”

    项少龙对韩闯再没有先前的把握,苦笑道:“和他只是有点交情吧!那谈得上是老朋友,二小姐放心好了,只要我有一口气在,都会为二小姐尽力。”

    董淑贞一颤道:“沈良你为何语调悲观,以前胸有成竹的定力到哪里去了?”

    项少龙一个大翻身,把她压在体下,贪婪地吻她的香唇,直至她咿唔娇喘时,才放开她道:“世事每每出人意表,谁能真的胸有成竹,只能尽力而为,所以我才需要你们的真心信任。”

    董淑贞媚眼如丝的瞧着他,秀目射出灼热的神色,哑声道:“原来你并不只是欢喜男人的。”

    项少龙苦笑道:“谁说我欢喜男人呢?”心中同时涌起欲火。

    自知道有可能被韩闯等出卖后,他的情绪陷进难以自拔的低潮里,很想找寻一些刺激,好转移自己的精神心事,而董淑贞正是送上门来的刺激。

    或者只有她动人的肉体,才可使他忘掉了所有不如意的事。

    董淑贞探手勾着他的脖子软声道:“空口白话有什么用?用行动来证明你是喜欢女人吧。”

    项少龙的意志崩溃下来,低头要再尝她唇上的胭脂时,有人在门外叫道:“沈爷,解子元大人来了,正在大厅等你。”

    项少龙生出不妥当的感觉,现在离黄昏尚有个多时辰,解子元为何这么早就来?

第六章 旧情难再

    

    解子元的脸色颇难看,一副心事怔仲的样子,见到项少龙一把扯着他往大门走去,道:“小弟忽然有急事,怕不能在约好的时间来接沈兄,所以提早来了。”

    项少龙道:“解兄既有急事,大可改作另一天。”

    解子元摇头道:“那解子元就有祸了,我本想遣人来接你,但想想都是不妥当,横竖顺路,待沈兄到舍下后,请恕小弟失陪一会。”

    两人步出大门,广场中三十多名家将,正和马车恭候他们大驾。

    项少龙还是第一趟见到解子元这种阵仗驾势,愕然道,“解兄好威风。”

    解子元摇头叹道:“我才不想这么张扬,是仲孙龙迫我这么做的,上车再谈。”

    从卫拉开车门,两人登车坐好,马车开出院门,解子元叹了一口气道:“不要看临淄表面热闹繁荣,其实人人自危,都恐怕朝不保夕。”

    项少龙低声问道:“解兄指的是否两位王子的王位之争?”

    解予元讶道:“原来沈兄亦知内情。”

    项少龙道:“略知一二吧,看解兄愁眉不展,是否有什么突变,令解兄烦恼?”

    解子元再叹一口气,沉声道:“有些事沈兄知道了绝不会有益处。沈兄先到舍下,与内人聊聊,小弟见过仲孙龙后,才回来会沈兄。嘿!今晚怎都要出外逛逛,沈兄可懂怎样和内人说项哩!”

    项少龙哑然失笑道:“我还以为解兄忘了。”

    解子元苦笑道:“小弟现在比之以往任何一刻,更须到青楼解闷。”

    项少龙关心善柔,自然爱屋及乌,关心起解子元来,但却知解子元绝不会随便将王室的斗争向他这外人说出来,心念电转,已明其故,试探道:“不是吕不韦在玩手段吧?”

    解子元一震道:“沈兄怎会知道?”

    项少龙压低声音道:“我曾在咸阳住过一段日子,与秦廷的一些重量级人物非常稔熟,深悉吕不韦这奸贼的手腕,所以才能猜中。”

    解子元愕了一愕,玩味道:“重量级人物,这形容词小弟还是初次听到,细想又非常贴切,沈兄认识些什么人?”

    项少龙随口说出了李斯、昌平君兄弟等人的名字,当然包括了自己在内。

    解子元听得瞠目结舌,吁出一口气道:“这么说沈兄和赢政身边一群近臣都有交情?最厉害的当然是项少龙,吕不韦千方百计都扳不倒他,顺口一问沈兄,赢政究竟是否吕不韦和朱姬的儿子?”

    项少龙肯定道:“当然不是!否则他们的关系怎会闹得这么僵。究竟吕不韦做了什么事,累得解兄如此烦恼?他是否对你们大王说了些什么话?”

    解子元显然心肠极好,摇头道:“这种事动辄就是抄家灭族的大祸,小弟怕累了沈兄,沈兄最好仍是不要理会。”

    项少龙知不宜逼他,心想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人把善柔的家抄了。但一时却苦无良策,因为根本不知其中情况。

    解子元岔开话题道:“看来凤菲很器重沈兄!”

    项少龙想起与凤菲纠缠不清的关系,随口应了一声,心中转到齐国的王位之争上。本来与自己全无关系的事,却因善柔的缘故而变得直接有关。

    田单和吕不韦都是玩阴谋手段的专家,以仲孙龙、解子元等这一系的人,虽有各国之助,但能否成为赢家,仍属未知之数。

    邹衍若在就好了,由他这以预知术名震天下的大宗师指着星星月亮说上两句话,比其他任何人的雄辩滔滔对齐王更管用。

    这时马车来到解府,项少龙下车后,解子元足不着地的原车走了,到仲孙龙处与自己的党人密议。

    小婢领项少龙到内府见善柔,而项少龙则在心中不住自我警惕,告诉自己善柔已作人妇,绝不可再续前缘,否则怎对得住自己的良心?

    善柔姑终是善柔,没有一般女子的软弱扭捏,神态如常的将下人全赶出偏厅后,劈面便道:“我嫁了人后就变成会吃人的老虎吗?一见到人后就拼命逃跑,是否这一段时光逃惯了?”

    接着“噗哧”一声,横了他充满少妇风情的一眼,喘气笑道:“坏家伙到那里都是坏家伙,竟敢串通子元来骗我,若不是看在致致分上,看我不打折你的狗腿。”

    项少龙见善柔“凶神恶煞”的模样,反放下心来,毫不客气坐下来,微笑道:“不抱两个白白胖胖的儿子来给我看看吗?小弟对任何长得像柔大的小家伙,都好得要命,他们是否刚出世便懂舞拳弄脚打人踢人?”

    善柔笑得似花枝乱颤的倒在地席处,嗔道:“真想揍你一顿,唉!作了解夫人后,想找个敢还口或还手的人绝不容易,师傅现在又不肯再舞剑弄棒,他那班徒弟更是窝囊,累得人怪手痒的。”

    项少龙骇然道:“难怪解兄要遭殃呢!”

    善柔狼狠瞪着他道:“不要把我说得那么可怕,不若我们拿木剑对打玩儿好吗?”

    项少龙心中一动道:“你师傅有四个最得意的弟子,我知道其中两人是韩竭和仲孙玄华,其他两人是谁呢?”

    善柔一脸不屑道:“什么四个得意弟子?我才不知道,只知师傅最疼我善柔,仲孙玄华这龟蛋只懂缩头缩脑,每次要他动手过招,都推三推四,真想把他的卵蛋割下来。嘻!”

    项少龙听得捧腹大笑,这刁蛮美女做了母亲,仍不改一贯本色,确令他欣慰。顺口问道:“田单知道你成了解夫人吗?”

    善柔冷哼道:“知道又怎样,我不去找那老贼算账,他已应拜祖酬神。唉!真奇怪,杀了那假货后,我心中所有仇怨都消了,田老贼虽仍是活生生的,但我竟可将他当作了死人。”

    项少龙正容道:“谈点正事好吗?你可悉韩竭?他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品性如何?”

    善柔膘起可爱的小嘴道:“可以和缪毒狼狈为奸的,会有什么好人。我一向对他都没有好感,不过手下尚算有两下子。”

    忽又皱眉道:“你为何仍不滚回咸阳,致致要担心死了。”

    项少笼苦笑道:“我是走投无路才溜到这里来,你当是来游山玩水吗?”

    善柔点头道:“听说道路河道都给这十多天的连绵大雪封了,离开了火炉便做不成人似的。迟些我着子元使人把你送走吧!”

    项少龙吃了一惊道:“万万不可,千万莫要让解兄知道我的身分,否则将来事情传了出去,他便要犯上欺君之罪。”

    善柔傲然道:“凭他解家的地位,最多不当官算了,官有什么好当的?”

    项少龙知她因父亲当官遭抄家而对此深痛恶绝,同意道:“解兄人太善良!确不大适合在官场打滚。”

    善柔笑道:“他和你都不是好人,整天想到外边鬼混,你差点就成了帮凶。”

    项少龙淡淡道:“愈得不到手的东西愈珍贵,你试试迫他连续出去胡混十晚,包他厌得以后都不再去。而且他到青褛去,似乎是要找作曲的灵感,非是真的胡来。”

    善柔杏目圆瞪道:“是否他央求你来向我说项求情呢?”

    项少龙事实上如解子元般那么惧怕善柔,举手投降道:“柔大姐该明白我是站在那一方的吧!”

    善柔解冻地甜甜笑道:“当然知道啦!你来了真好,这样吧,子元到外面胡混时,你就来陪我。”

    项少龙失声道:“什么?”

    善柔道:“这才公平嘛!”

    项少龙苦笑道:“坦白说,现在我每一天都为保全自己的小命想办法,我……”

    善柔嗔道:“算了!你是宝贝吗?谁要你陪,两个都给我滚得远远的,否则莫怪我手下不留情。”

    项少龙听得哑口无言。

    善柔却横了他一眼,“噗哧”笑道:“只是唬你吧;人家怎舍得赶你走呢?项爷是小女子的第一个情郎,这么小小面子都不给你,你还如何能在子元面前神气起来。这样吧,今晚准你们去勾三搭四,但初更前必须回来,否则子元就要到你处去睡。”又摸摸肚子嚷道:“不等子元!要吃东西了。”

    膳罢,解子元仍未回来,项少龙乘机告辞回听松院,刚跨入院门,把门的手下道:“楚国李相爷派人来找沈爷,但沈爷不在,只好走了。嘿,沈爷的人面真厉害,我们这班兄弟以后都要跟着你呢!”

    项少龙暗忖自身难保,那有能力照顾诸位兄弟,敷衍两句时,这叫池子春的年青家将压低声音道:“小人有一件事定要告欣沈爷,但沈爷心中有数就好,千万不要泄漏是我说出来的。”

    项少龙讶道:“什么事?”

    池子春道:“今天我见谷明、房生两人鬼鬼祟祟的溜出街外,便吊着尾跟去看看,原来他们竟是去见沙立,看来不会有什么好事。最怕他们是要对付沈爷你呢。”

    项少龙心想自己又非三头六臂,怎能同时应付这么多方面的事。

    上上之策就是立即动手做另一对滑雪板,趁城外雪深至腰的千载一时良机,立即“滑走”,保证使东方六国追兵尽起,亦拿他不到。

    这想法确是诱人之极,问题是他过不了自己那一关,更何况解子元那边的事仍未知情况,教他怎放心一走了之。

    拍了拍池子春肩头,勉励了他几句,才朝内院走去。

    池子春却追上来,拉他到一角道:“尚有一事说给沈爷你听,谷明回来后,去了见二小姐,接着二小姐和秀真小姐就出门去了。”

    项少龙心中大怒,董淑贞和祝秀真竟如此不知好歹,仍与沙立勾结,枉自己还为她们冒生命之险而留下来。

    回到内院,肖月潭在卧室所在那座院落的小偏厅等候他,欣然道:“你要的东西,老哥已给你办妥,看!”

    说着由怀里掏出一卷帛图,打开给他过目,正是项少龙要求的稷下学宫简图。

    项少龙喜道:“这么快就弄来了,”肖月潭道:“费了我两个时辰才绘成呢。”

    指着图上靠最右边的城门道:“这是大城西边的北首门,又叫稷门,学宫就在稷门之下,系水之侧,交通便利,且依水傍城,景色宜人,故学宫乃临淄八景之一,是游人必到之地。”

    项少龙细观帛图,叹道:“稷下学宫就像个城外的小城,城墙街道应有尽有,若胡乱闯进去找一把刀,等若大海捞针。”

    肖月潭指着最宏伟一组建筑道:“这是稷下学堂,乃学宫的圣殿,所有仪典均在这里举行,你的百战刀就挂在大堂的南壁上。”

    项少龙猛下决心道:“我今晚就去把刀拿回来。”

    肖月潭愕然道:“该尚未是时机吧,少龙何不待离开齐国前才去偷刀?”项少龙断然道:“我今晚偷刀后,明早就离开临淄,免得韩闯等人为我费尽心思,左想右想。”

    肖月潭骇然道:“大雪将临淄的对外交通完全瘫痪了,你怎么走?”

    项少龙信心十足的道:“我有在大雪里逃走的方法,否则也来不到这里,老哥放心好了。”

    肖月潭皱眉道:“能立即离开实上上之策,但你不是说过要帮助凤菲、董淑贞她们吗?”

    项少龙冷哼道:“那只是我一厢情愿的天真想法,事实上我只是她们的一只棋子,现在我心灰意冷,只好只为自己打算。”

    这番话确是有感而发。目下他唯一不放心就是善柔,不过齐国的内部斗争,岂是他所能管得到,留下来亦于事无补。

    下了明天即离的决定后,他整个人变得无比轻松。吹绉一地春水,干卿何事。

    既然凤菲、董淑贞等都当自己是大傻瓜,他那还有兴趣去多管闲事。

    肖月潭道:“我现在去为你预备衣物干粮,明早来掩护你出城。”

    忽又想起一事似的皱眉道:“今晚你怎样去偷刀?除非有特别的通行证,否则这么夜了,谁会给你开城门?”

    项少龙一拍额头道:“我忘记城门关闭呢。”不由大感苦恼,想起积雪的城墙根本是无法攀爬的,但心念电转,暗忖连额菲尔士峰都被人征服,区区城墙,算是什么?心中一动道:“老兄有没有办法给我弄十来把铁凿子?”

    肖月潭有些明白,欣然道:“明天我到邻街那间铁铺给你买吧!是否还需要一个锤子呢?”

    项少龙笑道:“横竖都是偷东西,我索性今晚一并去偷锤偷凿,省得事后给人查出来。”

    肖月潭同意道:“若是要走,实是宜早不宜迟。”伸手拉起他的手道:“吕不韦塌台后,或者我会随你到塞外去,对中原我已厌倦得要命。”

    肖月潭离开后,项少龙把血浪取出来,又检查了身上的攀爬装备,一切妥当后,仍不放心,在两边小腿各放了一把匕首,休息半晌,穿衣往后院门走去。

    大雪仍是无休止地降下来,院内各人都避进屋内去。

    院门在望时,项少龙心生警觉,忙躲到一棵大树后。

    院门张开,三道人影溜进来。

    项少龙借远处灯火的掩映,认出其中两人是凤菲和小屏儿,另一人则是个身形高挺的男子,但却看不到样子。

    凤菲依依不舍的和那人说了几句话后,那人沉声道:“千万不要心软,这个沈良只是贪你的财色。”

    项少龙心中一震,认出是韩竭的声音。

    知道是一回事,确定又是另一回事。忽然间,他有点恨起凤菲来,以她的智慧,竟看不穿韩竭英俊的外表下有的只是豺狼之心。

    凤菲欲言又止,叹了一口气。

    到韩竭走后,两主婢才返楼去了。

    项少龙心中一动,追了出去,在暗黑的巷道里,韩竭送凤菲回来的马车刚正开出。

    由于巷窄路猾,马车行速极缓。

    项少龙闪了过去,攀着后辕,无声无息的到了车顶上,伏了下来。

    他并不知道这么做有任何作用,纯是碰碰运气,若马车定的非是他要去的方向,他可随时下车。

    在这样的天气里,偷鸡摸狗的勾当,是最方便不过。

第七章 稷下剑圣

    

    马车转人大街,速度增加。

    项少龙浏目四顾,辨认道路,心想这该不是往吕不韦所寄居相国府的方向,韩竭究竟想到什么地方去?

    他本意只是利用韩竭的马车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去,以避过任何可能正在监视着听松院的人,但此刻好奇心大起,索性坐便宜车去看个究竟。

    长夜漫漫,时间足够他进行既定的大计。

    他拉上斗篷,心情舒畅轻松。

    自今早得肖月潭提醒后,被好朋友出卖的恐惧形成了一股莫名的压力,使他困苦颓唐。但猛下决心离开后,这股恐惧立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唯一担心的就只是善柔。假若解子元在这场斗争中败阵,以田单的心狠手辣,善柔便要面对另一场抄家灭族的大祸。但对此他却是有心无力,徒呼奈何。

    马车左转右折,最后竟驶入解府所在的大街去。

    项少龙心中大讶,韩竭到这里要见谁?

    马车在仲孙龙府第的正门前停下来,接着侧门打开,一个高挺的人闪了出来,迅速登车。

    马车又缓行往前。

    项少龙更是奇怪。要知韩竭是随吕不韦来临淄,该算是田单一方的人,与仲孙龙乃死对头。为何韩竭竟会来此见仲孙龙府的人,还神秘兮兮,一副怕给人看见的情状。

    想到这里,那还犹豫,移到车顶边沿,探身下去,把耳朵贴在厢壁处全神窃听。

    一把低沉有力的声音在厢内道:“师兄你好,想煞玄华了。”

    原来竟是有临淄第一剑美誉的仲孙玄华,仲孙龙的得力儿子。

    韩竭的声音响起道:“你比以前更神气,剑术必大有进步。”

    仲孙玄华谦虚几句后道:“师兄勿要笑我,咸阳的情况如何?听说师兄非常风光哩!”

    韩竭笑道:“毒用人之际,对我自是客气。不过此人心胸狭窄,不能容物,难成大器。反是吕不韦确是雄材大略,如非遇上个项少龙,秦国早是他囊中之物。”

    仲孙玄华冷哼道:“项少龙的剑法真是传言中那么厉害吗?”

    韩竭叹道:“此人真有鬼神莫测之机,教人完全没法摸清他的底子,你该看过他的百战刀吧!谁能设计出这样利于砍劈的兵器来?”

    仲孙玄华同意道:“师尊收到大王送来那把刀后,把玩良久,都没说半句话,我看他是心动了。近十年来少有看到他这种神情。”

    韩竭道:“先说正事,你们要小心田健与田单达成协议。”

    车顶的项少龙心中剧震,终于明白解子元为何会像世界末日的样子。果然仲孙玄华叹了一口气道:“我们已知此事,想不到田单竟有此一着,师兄有什么应付的良策呢?”

    韩竭道:“这事全是吕不韦从中弄鬼,穿针引线,把田单和田健拉在一起。唉!田单始终是当权大臣,若他肯牺牲田生,田健便可稳坐王位,非若以前的胜败难测,你们现在的处境确非常不利。”

    仲孙玄华愤然道:“我们父子为田健做了这么多工夫,他怎能忽然投向我们的大对头?”

    韩竭叹道:“朝廷的斗争就是这样。对田健来说,谁能助他登上王位,谁就是功臣,况且……唉!我都不知该怎么说才好。吕不韦向田健保证,只要田单在位,秦国就不会攻齐,还会牵制叁晋,让他可全力对付燕人,你说这条件多么诱人。”

    仲孙玄华冷哼道:“只有傻子才会相信这种话。说到底,这只是秦人远交近攻的政策。”

    偷听的项少龙糊涂起来,弄不清楚韩竭究竟是那一边的人。

    韩竭忽地压低声音说了几句话,听不清楚的项少龙心中大恨时,仲孙玄华失声道:“这怎么成,家父和田单势成水火,怎有讲和的可能。而且以田单的为人,迟早会拿我们来做箭靶的。”

    韩竭道:“这只是将计就计,田健最信任的是解子元,若你们能向田健提出同样的条件,保证田健仍会向着你们。”

    听到这里,项少龙没有兴趣听下去,小心翼翼翻下车厢,没入黑暗的街巷去。

    项少龙找了西城墙一处隐蔽的角落,撕下一角衣衫包扎好锤头,把一根根銎子不断往上钉到积雪的城墙去,再学攀山者般踏着铁銎登上墙头。

    巡城兵因避风雪,都躲到墙堡内去。项少龙借勾索轻易地翻到城外,踏雪朝稷下学宫走去。

    大雪纷飞和黯淡的灯火下,仍可看出高墙采院的稷下学宫位于西门外一座小山丘之上,房舍连绵,气势磅薄。

    项少龙这时已不太担心解子元在这场齐国王位之争中的命运。既然田健最信任解子元,即管田健投向转轨的田单,当亦继续重用解子元。牺牲的只是仲孙龙和大王子田生。

    拿了百战宝刀便立即有那么远逃那么远的想法,实令他无比兴奋。有滑雪板之助,顶多叁十来天便可回到咸阳温暖的家里。世上还有比这更惬意的事吗?

    他由稷下学宫左方的雪林潜至东墙下,施展出特种部队擅长的本领,翻入了只有临淄城墙叁分一高度的学宫外墙内去。

    认定了其中的主建群后,项少龙打醒十二个精砷朝目标潜去。

    接连各院的小路廊道在风灯映照下冷清清的,不闻喧哗,只远处间中传来弄箫弹琴的清音,一片祥和。

    此时快到初更,大多数人早登榻酣睡,提供了项少龙很大的方便。

    到了主堂的花园处,才见叁个文士装束的人走过。项少龙忙藏在一棵树丛后,岂知那叁人忽然停下来赏雪,累得项少龙进退不得,还要被迫听他们的对答。

    其中一人忽地讨论起“天”的问题,道:“治国首须知天,若不知天道的运行变化和其固有的规律,管治国家就像隔靴搔痒,申公以为然否?”

    那叫申公的道:“劳大夫是否因见大雪不止,望天生畏,故有此感触?”

    另一人笑道:“申公确是劳大夫的知己,不过我却认为他近日因钻研荀况的‘制天命而用之’的思想,才有此语。”

    暗里的项少龙深切体会到稷下学士爱好空言的风气,只希望他们赶快离开。

    劳大夫认真地道:“仇大人今趟错了,我对荀况的‘制天命而用之’,实不敢苟同。荀况的‘不治而议论’,只管言不管行,根本是脱离现实的高谈阔论。管仲的‘人君天地’就完全是两回事,是由实践的迫切需要方面来认识天人的关系。”

    申公呵呵大笑道:“劳大夫惹出我的谈兴来哩!来吧!我们回舍再煮酒夜话。”

    叁人远去后,项少龙叫了声谢天谢地,闪了出来,蛇行鼠伏的绕过主堂外结了冰的大水池,来到主堂西面的一扇窗下,挑开窗扇,推开一隙,朝内瞧去,只见叁开间的屋宇宽敞轩昂,是个可容百人的大空间,南壁的一端有个祭坛似的平台,上方挂有方大匾,雕镂着‘稷下学堂’四字。

    最令项少龙印象深刻是堂内上端的雕花梁架、漆红大柱,使学堂看来更是庄严肃穆,使人望之生畏。

    此时大堂门窗紧闭,惟只平台上有两盏油灯,由明至暗的把大堂沐浴在暗红的色光里。

    虎目巡逡了几遍,才发觉百战刀高悬在东壁正中处,但若跳将起来,该可刚好碰到刀把的尾端。

    项少龙心中大喜,跨过窗台,翻了进堂内,急步往百战刀走去。

    大堂内似是静悄无人,但项少龙心内却涌起一股难以形容的感觉,非常不舒服。

    项少龙手握血浪剑柄,停下步来。

    “咿哑”一声,分隔前间和大堂的门无风自动的张开来。

    项少龙心叫不好,正要立即退走,但已迟了一步。

    随着一阵冷森森的笑声,一个白衣人昂然步进厅来,他的脚每踏上地面,都发出一下响音,形成了一种似若催命符的节奏。最奇怪是他走得似乎不是很快,但项少龙却感到对方必能在自己由窗门退出前,截住自己。

    更使人气馁心寒的是:对方剑尚未出鞘,但已形成一股莫可抗御和非常霸道的气势,令他感到对方必胜的信心。

    如此可怕的剑手,项少龙尚是初次遇上。

    项少龙猛地转身,与对方正面相对。

    这人来到项少龙身前丈许远处,才油然立定。乌黑的头发散披在他宽壮的肩膊处,鼻钩如鹰,双目深陷,予人一种冷酷无情的感觉。他垂在两侧的手比一般人长了少许,面肤手肤均晶莹如白雪,无论相貌体型都是项少龙生平罕见的,比管中邪还要高猛强壮和沉狠。

    他的眼神漯邃难测,专注而笃定,好像从不需眨眼睛的样子。

    黑发白肤,强烈的对比,使他似是地狱里的战神,忽然破土来到人间。

    项少龙倒抽一口凉气道:“曹秋道?”

    那人上下打量了他几眼,点头道:“正是本人,想不到曹某今午才收到风,这晚便有人来偷刀,给我报上名来,看谁竟敢到我曹秋道的地方来撒野?”

    项少龙的心直沉下去。

    知道他来偷东西的,只有韩闯和肖月潭两人,后者当然不会出卖他,剩下来的就是韩闯,这被自己救过多次的人,竟以的种借刀杀人的卑鄙手段来害自己,实教他伤心欲绝。

    站在叁晋的立场,项少龙最好是给齐人杀了,那时秦齐交恶,对叁晋实是有利无害。

    项少龙这时打消了取刀离去的念头,但求脱身,连忙排除杂念,收摄心神,“锵”的一声拔出血浪,低喝道:“请圣主赐教!”

    他知此事绝难善了,只好速战速决,觑准时机逃之夭夭,否则若惹得其他人赶来,他更插翼难飞。

    曹秋道淡淡道:“好胆色,这十年来,已没有人敢在曹某人面前拔剑。阁下可放手而为,因曹某下了严令,不准任何人在晚上靠近这大堂。若有违令者,将由曹某亲手处决,而阁下正是笫一个违规者。”

    项少龙见对方剑未出鞘,但已有睥睨天下,挡者披靡之态,那敢掉以轻心,微俯向前,剑朝前指,登时生出一股气势,堪堪抵着对方那种只有高手才有的无形精神压力。

    曹秋道剑眉一挑,露出少许讶色,道:“出剑吧!”

    项少龙恨不得有这句话,对这稳为天下第一高手的剑圣级人物,他实心怀强烈的惧意,故见对方似不屑出剑的托大,那会迟疑,施出墨氏补遗叁大杀招最厉害的攻守兼资,随着前跨的步法,手中血浪往曹秋道疾射而去。

    项少龙实在想不到还有那一式比这招剑法更适合在这情况下使用,任曹秋道叁头六臂,初次遇上如此精妙的剑式,怎都要采取守势,试接几剑,才可反攻,那时他就可以进为退,逃命去也。

    曹秋道“咦”了一声,身前忽地爆起了一团剑芒。

    项少能从未见过这么快的剑,只见对方手一动,剑芒立即迫体而来,不但没有丝毫采取守势的意思,还完全是一派以硬碰硬的打法。

    心念电转里,他知道对方除了剑快外,剑势力道更是凌厉无匹,奥妙精奇,比之以往自己遇过的高手如管中邪之辈,至少高上两筹。那即是说,自己绝非他的对手。

    这想法使他气势陡地弱了一半,再不敢硬攻,改采以守为攻,一剑扫出。

    “当!”

    项少龙施尽浑身解数,横移叁尺,又以步法配合,才勉强劈中了曹秋道溯胸而来的一剑。只觉对方宝剑力道沉重如山,不由被震退半步。

    曹秋道收剑卓立,双目神采飞扬,哈哈笑道:“竟能挡我全力一剑,确是痛快,对手难求,只要你能再挡曹某九剑,曹某就任阁下离开。”

    项少龙的右手仍感麻,知对方天生神力,尤胜自己,难怪未逢敌手。

    因为只要他拿剑硬砍,就没有多少人吃得消,何况他的剑法更是精妙绝伦至震人心魄的地步。

    在这剑道巨人的身前,纵使双方高度所差无几,他却有矮了一截的窝囊感觉。

    不要说多挡他九剑,能再挡下一剑实在相当不错。

    项少龙明知若如此没有信心,今晚必要饮恨此堂,可是对方无时不在的逼人气势,却使他大有处处受克的颓丧感。他已如此,换了次一级的剑手,恐怕不必等到剑锋及体,就会心胆尽裂而亡。

    曹秋道之所以能超越了所有的剑手,正因他的剑道修养,达至形神一致的境界。

    曹秋道冷喝道:“第二剑!”

    唰的一声,对方长剑照面削来。

    项少龙正全神戒备,可是曹秋道这一剑仍使他泛起无从招梁的感觉。

    这一剑说快不快,说慢不慢,速度完全操控在曹秋道手里。但偏偏项少龙却感到曹秋道这剑上贯足了力道。

    以常理论,愈用力则速度愈快,反之则慢。可是曹秋道这不快不慢的一剑,偏能予人用足力道的感受。

    项少龙心头难过之极,更便他吃惊是这怪异莫名的一剑,因其诡奇的速度,竟使他生出把握不定,对其来势与取点无所捉摸的彷徨。他实战无数,但还是首次感到如此的有力难施。

    吃惊归吃惊,却不能不挡格。幸好他一向信心坚凝,纵使在这等劣势里,也能迅速收拾心情,回复冷静。

    直觉上他感到假若后退,对方的剑招必会如洪水缺堤般往自己攻来,直至他被杀死。

    别无选择下,项少龙坐马沉腰,画出半圈剑芒,取的是曹秋道的小腹。

    理论上,这一剑比之曹秋道的一剑要快上一线。所以曹秋道除非加速,又或变招挡御,否则项少龙划中曹秋道腹部时,曹秋道的剑离他脸门该至少仍在半尺之外。

    曹秋道冷然自若,哼了一声,沉腕下挫,准确无误的劈在项少龙划来的血浪剑尖处,就像项少龙配合好时间送上去给他砍劈似的。

    项少龙暗叫不好,“叮”的一声,血浪锋尖处少了寸许长的一截,而他则虎口欲裂,无奈下往后退去。

    曹秋道哈哈一笑,剑势转盛,喝道:“第叁剑!”当胸一剑朝项少龙胸口搠至。

    项少龙此时深切领会到这名闻天下的剑术大宗师,其剑法实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看似简单的招数,无不暗含玄机,教人防不胜防。

    就像这似是平平无奇的一招,但却令人感到他把身体所有力量,整个人的感情和精神,全技到这一剑去,使这本是简单的一剑,拥有莫可抗衡的威慑力。

    以往项少龙无论遇上什么精湛招数,都能得心应手的疾施反击,反是现在对上曹秋道大巧若拙的招式,却是缚手缚脚,无法迎架。

    问题是项少龙此刻正在后退的中途间,而曹秋道的剑以雷霆万钧之势攻来,使他进退失据,由此可见曹秋道对时间拿捏的准确。

    自动手之始,项少龙处处受制,这样下去,不横地上才怪。

    项少龙猛一咬牙,旋身运剑,底下同时飞出一脚,朝曹秋道跨前的右足小腿闪电踢去。

    曹秋道低喝道:“好胆!”

    项少龙一剑劈正曹秋道刃上,却不闻兵器交击的清音,原来曹秋道在敌剑碰上己刃时,施出精奥无伦的手法,持刃绞卸,竟硬把项少龙带得朝前踉冲出半步,下面的一脚踢势立时烟消瓦解。

    项少龙心知要糟时,剑风劲啸之声倏然响起,森森芒气,从四方八面涌来,使他生出陷身涛骇浪里的感觉。

    际此生死关头,项少龙把一直盘算心中的逃走之念抛开,对曹秋道的凶猛剑势视若无睹般,全力一剑当头朝曹秋道劈去。

    在这种形势下,他只能以最快的速度,选最短的路线,迫对方不得不硬架这一招,否则即管厉害如曹秋道,亦只会落个两败俱伤。

    但他仍是低估了曹秋道。

    蓦地左胸胁处一寒,曹秋道的剑先一步刺中他后,才往上挑起,化解了他的杀着。

    项少龙虽感到鲜血泉涌而出,对方剑尖入肉的深度只是寸许,但若如此失血下去,不用多久,他就要失去作战能力。由于对方剑快,到这刻他仍未感到痛楚。

    曹秋道大笑道:“第四剑!”

    项少龙心生一计,诈作不支,手中血浪颓然甩手堕地,同时往后跄踉退去。

    曹秋道大感愕然时,项少龙退至百战宝刀下,急跳而起拿着刀鞘的尾端,把心爱的宝刀取下来。

    曹秋道怒喝道:“找死!”手中剑幻起重重剑芒,随着冲前的步伐,往项少龙攻去。

    项少能把久违的宝刀从鞘内拔出,左手持鞘,右手持刀,信心倍增。

    “当!”

    出乎曹秋道意料之外,项少龙以刀鞘子硬挡了曹秋道一剑,接着健腕一挥,唰唰唰一连叁刀连续劈出,有若电打雷击,威势十足,凌厉至极。

    曹秋道吃亏在从未应付过这种利于砍劈的刀法,更要命是对方先以刀鞘架着他的剑,才疾施反击。

    不过他并没有丝毫慌张失措,首次改攻为守,半步不让的应付项少龙水银泻地般攻来的刀浪。

    刀剑交击之声不绝于耳。

    项少龙感到对方便像一个永不会被敌人攻陷的坚城,无论自己的刀由任何角度攻去,对方都有办法化解。这感觉对他的心志形成一股沉重压力。但自己能使他只可固守在一个狭小的空间,已足可自豪。

    项少龙一声长笑,再劈出凌厉无匹的一刀后,才往后退去,叫道:“第几剑了?”

    曹秋道愕然止步,这才记起早过了十剑之约。

    项少龙顺手捡起血浪,穿窗逃逸。

第八章 生死边缘

    

    走了十来步,项少龙双腿一软,倒在雪园里,中剑处全是斑斑血渍,渗透衣服,这时始感到剧痛攻心。

    他勉力爬起来,脑际一阵晕眩,自知刚才耗力过巨,又因失血的关系,再没有能力离开这里。

    假若留在这天寒地冻的地方,明天不变了僵直的冰条才怪。

    远方隐有人声传来,看来是两人的打斗声,惊动了宫内的人,只因曹秋道的严令,故没人敢过来探查吧!

    项少龙取出匕首,挑破衣衫,取出肖月潭为他旅途预备的治伤药敷上伤口,包扎妥当,振起精神,爬了起来。

    先前的人声已然敛去,一片沉静。

    项少龙把血浪弃在一处草丛内,把百战刀绑好背上,忍着锥心的痛楚,一步高一步低的往外围摸去。

    经过了数重房舍,项少龙再支持不住,停下来休息。心想这时若有一辆马车就好了,无论载自己到哪里去,他都不会拒绝。以他目前的状态,滑雪回咸阳只是痴人作梦。

    想到这里,忙往前院的广场潜去。

    照一般习惯,马儿被牵走后,车厢都留在广场处,他只要钻进其中一个空车厢,捱到天明,说不定可另有办法离开。

    片刻后他来到通往前广场的车道上,四周房舍大多乌灯黑火,只其中两三个窗子隐透灯光,不知是哪个学士仍在灯下不畏严寒的努力用功。

    项少龙因失血耗力的关系,体温骤降,冷得直打哆嗦,举步维艰。

    就在这刻,车轮声由后传来。

    项少龙心中大讶,这么夜了,谁还要乘车离宫呢?忙躲到一旁。

    马车由远而近。正是韩竭的座驾,项少龙还认得那御者的装束。

    项少龙叫了声谢天谢地,趁马车过时闪了出去,奋起余力攀上车顶,任由车子将他送返临淄古城。

    当夜他千辛万苦才摸近听松院,倒在席上立即不醒人事,直至日上三竿,仍卧在原处,唤醒他的是肖月潭,骇然道:“你的脸色为何这么难看?”

    项少龙苦笑道:“给曹秋道刺了一剑,脸色怎会好看。”

    肖月潭失声道:“什么?”

    项少龙把昨晚的事说出来,然后道:“现在终于证实了两件事,首先是凤菲的情郎确是韩竭,其次就是韩闯出卖了我。”

    肖月潭苦恼道:“以你目前的状态,能到哪里去呢?”

    项少龙道:“有三天时间我就可复原,届时立即远走高飞,什么事都不管。”

    肖月潭道:“让我去告诉其他人说你病了。这三天你尽量不要离开听松院,这里总比外面安全。”

    项少龙苦笑道:“希望是这样吧!”

    肖月潭走后,项少龙假装睡觉,免得要应付来问病的人。

    午未之交时,肖月潭回来为他换伤药。低声道:“真奇怪,稷下学宫那边没有半点消息,好像昨晚从未发生过任何事情,但至少他们该传出百战刀不见了的事。”

    项少龙沉吟道:“你看曹秋道会杯猜出昨晚偷刀的人是我项少龙呢?”

    肖月潭拍腿道:“该是如此,只有惯用百战刀者才可把该刀的威力发挥得淋漓尽致,亦只有项少龙方可把曹秋道杀得一时难以反击。”

    旋又皱眉道:“若曹秋道把你在此地的事告诉齐人,将使事情变得更复杂。”

    项少龙道:“横竖我都要走的,有什么大不了。最精彩是没有人敢明目张胆来对付我,像韩闯便要假借他人之手夹杀我。”说到这里,不由叹了一口气。被好朋友出卖,最今人神伤心痛。

    肖月潭明白他的感受,拍拍他道:“李园他们有没有遣人来探听消息?”

    项少龙摇头道:“照道理李园知道我曾找他,怎都该来看看我有什么事。”

    肖月潭沉吟片刻,道:“或者他是问心有愧,羞于面对你。唉!曹秋道真的那么厉害吗?”

    项少龙犹有余悸道:“他的剑术确达到了突破体能限制、超凡入圣的境界,我对着他时完全一筹莫展,只有挨打的份儿。”

    肖月潭道:“你知否一般所谓高手与他对阵,连站都站不稳,不用动手就要掷剑认输。”

    项少龙感同身受道:“我也有那种感觉。”

    肖月潭思索道:“假设打开始你用的是百战刀,胜负会是如何呢?”

    项少龙苦笑道:“结局可能是连小命都不保。”

    肖月潭讶道:“你这人是真正的谦虚,且不把胜负放在心上。照我看你落在下风的最大原因,是因知道被好友出卖,心神震荡下无法凝起斗志,又一心想溜,所以发挥不出平时一半的实力。假若换了环境,用的又是百战宝刀,你当是曹秋道的劲敌。”

    项少龙的自信早在昨晚给曹秋道打跑,叹道:“现在我只想有那么远逃那么远,以后都不再回来。以前无论在多么凶险恶劣的情况下,我都没有想过会死,但曹秋道那把剑却似能不住撩起我对死亡的恐惧。剑道达到这种境界,确是使人惊佩。”

    肖月潭叹了一口气,岔开话题道:“凤菲来过没有?”

    项少龙答道:“所有人都来过,就只她不闻不问,我对她早心淡了。”

    这时董淑贞知他“醒”过来,要来见他,肖月潭乘机离去。

    这美女莲步姗姗的在榻沿坐下,仲手抚上他脸颊,秀眸射出深刻的感情,幽幽道:“好了点吗?唉!好好一个人,怎会忽然病倒呢?”

    项少龙很想质问她为何会搭上沙立这卑鄙小人,终还是忍下这冲动,有神没气道:“这事要问问老天爷才成。”

    董淑贞忽伏在他胸膛上,悲切的哭起来。

    项少龙明白她的心情,伸出没受伤的左手,抚上她香肩,爱怜地道:“这岂是哭泣的时候,二小姐为了自己的命运,必须坚强起来。”

    董淑贞凄然道:“我的命运,只能由你们男人来决定,现在你病得不明不白,教人家怎办?”

    项少龙气往上涌,哂道:“又不是只得我一人帮你,二小姐何用凄惶至此?”

    董淑贞娇躯一颤,坐直身体,泪眼盈盈地愕然道:“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我和秀真现在只把希望寄托在你身上,绝没有三心两意。”

    项少龙不屑道:“若是如此,昨天为何仍要和沙立暗通消息?”

    董淑贞惶急道:“这是谁造的谣,若我或秀真仍有和沙立勾结,教我们不得好死。”

    项少龙细审她的神色,知她该非做戏,心中大讶,同时省悟到池子春是沙立的人,故意说这些话,既可诬陷董祝两女,又可取得自己的信任,以进行某一阴谋。自己竟差点中计。

    不过另一个头痛的问题又来了,若两女的命运全交在自己手上,他怎还能独自一走了之。但现在他是自身难保,那有能力保护她们。

    董淑贞秀眸泪花打转,滚下两颗豆大的泪珠,苦涩的道:“我和秀真现在都是全心全意信任你,你……”

    项少龙伸手按在她丰润的红唇上,截断她的话,低声道:“你有没有法子通知龙阳君,教他来见我。”

    董淑贞点头道:“我明白了,此事淑贞可立即去办,绝不会教人知道。”

    董淑贞去后,似对他不闻不问的凤菲来了。不知如何的,项少龙感到她的神情有点异样,眼神里藏着一些他难以明白的东西。

    她以惯常优美动人的风姿,坐在他旁,探出右手。抚上他的额头,柔声道:“幸好只是有点热,有言先生为你诊治,很快该可痊愈。”

    项少龙想起韩竭,叹了一口气道:“多谢大小姐关心,歌舞排练的情况如何了?还有五天就是齐王寿宴举行的时候呢。”

    凤菲苦涩地道:“听你说话的口气,就像个陌生人般,我们的关系为何会弄成这样子的?”

    项少龙这时才发觉她的鬓发有点凌乱。一副无心打理的模样,举手为她整弄秀发,顺口道:“小屏儿今天没为你理头梳妆吗?”

    凤菲苦笑道:“听到你好生生一个人会忽然病倒,那还有什么心情。”

    说到这里,自然地举起一对纤手拨弄秀发。

    项少龙的目光首先落在她因举手而强调了酥胸玲珑浮凸的线条上,接着目光上移,立时给她纤指上精致的银指环吸引了整个心神,心中剧震。

    凤菲停止了理发的动作,讶道:“你的脸色为何变得这么难看?”

    项少龙心中翻起了滔天巨浪。

    这银指环正是那只暗藏毒针的暗杀利器,当日在咸阳醉风楼,凤菲曾向他坦然承认有人教她以此环来毒杀他项少龙,她又将指环弃于地上,以示打消此意。现在这危险的指环忽然出现在她的玉指上,不用说是韩竭逼她来杀自己,以显示她对韩竭的忠诚,难怪她的神情这么有异平常。

    凤菲当然不知他看破了它的阴谋,微嗔道:“为何不答人家?”

    项少龙压下心中波涛汹涌的情绪,同时大感头痛。

    假若凤菲以环内的毒针来刺他,他该怎办呢?

    这一针他当然不能硬捱,但若揭破,等若告诉她自己就是项少龙,这情况确是两难之局。

    在他呆若木头时,凤菲扑在他胸膛上,凄然道:“为何凤菲竟会在这种情况下遇上你这个人?”

    项少龙知她是有感而发,不过他关心的却是她玉指上的杀人凶器,忙一把抓着地想搂上他脖子的“毒手”,同时分她神道:“为何大小姐会看上与缪毒同流合污人呢?”

    凤菲心中有鬼,娇躯猛颤,坐直身体,又把“毒手”抽回去,装出生气的样子怒道:“不要胡猜好吗?人家根本不认识韩竭。”

    项少能把心神全放在毒指环上,严阵以待道:“还要骗我,大小姐想不想知道昨晚韩竭送你回来后,去了见什么人?”

    他这话只是顺口说出来,但话出口时,才心神一颤。

    仲孙龙不是欲得凤菲而甘心的人吗?韩竭去见仲孙龙的儿子,是否有什么问题?

    凤菲“啊”的一声叫起来,瞪着他哑口无言。

    项少龙放下心来,知她绝不会在未弄清楚韩竭去见的是什么人前暗算自己。微微一笑道:“大小姐若仍否认,我们就不用谈下去。”

    凤菲垂下俏脸,低声道:“他去见谁呢?”

    项少龙淡淡道:“是仲孙玄华。”

    凤菲失声道:“什么?”

    项少龙伸手拍拍她的脸蛋,含糊地道:“大小姐好好的去想吧!我累得要命,须睡他一觉。只有在梦中,我沈良方可寻找躲避这充满欺诈仇杀的人世的桃花源。”

    凤菲愕然道:“什么是桃花源?”

    项少龙将陶渊明的《桃花源记》娓娓道出,但人物和时代当然顺口改了。

    凤菲忽地泪流满脸,想说话时泣不成声,再次扑入项少龙怀里,悲切道:“人家现在该怎办才好?”

    项少龙坦白道:“此事还有待观察,韩竭去见仲孙玄华,并不代表什么,大小姐可否给点时间小人去查看查看。”

    凤菲摇头道:“但他至少该告诉我会去见仲孙玄华啊!”

    项少龙歉然道:“很多男人都惯了不把要做的事情说给女人听的。”

    凤菲默然片晌,才幽幽道:“若换了是别人,在这种情况下,是绝不会为韩竭说好话的。唉!沈良啊!你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项少龙苦笑道:“你还不明白吗?我只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傻瓜,明知大小姐骗我害我,仍不忍见你伤心落泪。”

    凤菲坐直娇躯,任由项少龙为她拭掉泪珠,神情木然。

    项少龙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幸好龙阳君来了,打破了这僵局。

    当凤菲的位置换上龙阳君后,项少龙若无其事道:“我差点给韩闯害得没有命见君上。”

    龙阳君骇然道:“这话怎说?”

    项少龙知道龙阳君由于对自己的“感情”,绝难作伪,判断由他真不知道此事,遂把昨晚的事说出来。

    龙阳君不断色变,沉吟片晌,断然道:“雪刚停了,待这两日天气好转后,奴家立即护你离开临淄。”

    项少龙道:“此事万万不可,否则君上将难逃贵国罪责。我现在只想知道韩闯有没有将我的事告诉郭开。”

    龙阳君道:“这事可包在我身上,现在回想起来,韩闯确曾在言语上向我试探,这贼子说的是一套,做的又是一套,其教人鄙视。”

    项少龙道:“我却不会怪他,他这么做实是迫于无奈,凭着大家的交情,应付他亦不困难,最怕是他通知了郭开,那就危险多了。”

    龙阳君站起来道:“奴家立即去查,只要我向韩闯诈作想害你,保证他什么都说出来。”

    龙阳君去后,项少龙心情转佳,伤势竟像立即好了大半。

    这一着他是押对了。

    以龙阳君和他的交情,很难狠下心来第二次害他。

    想着想着,沉沉睡了过去,给人唤醒时,已是黄昏时分。

    解子元来了。

第九章 冤家路窄

    

    解子元坐在榻旁的软垫上,搔头道:“你怎会忽然病得脸无人色似的,小弟还想找你去逛逛呢。”

    项少龙愕然道:“你的事解决了吗?”

    解子元道:“就算解决不了,小弟都要为兰宫媛写成最后压轴那一曲,今次糟了,最怕大王怪责我。”

    项少龙为他着急道:“只有五天时间了,怎办才好。你自己去不行吗?”

    解子元苦笑道:“内人只信任你一个人,我若不带你回家给她过目,什么地方都去不了。”

    项少龙献计道:“你说要去仲孙龙处商量要事不就成嘛。”

    解子元叹道:“仲孙玄华那家伙怎敢瞒她,只一句就知我在说谎。”

    项少龙推被而起道:“那小弟只好舍命陪君子,抱病和你去胡混吧。”

    项少龙其实并没有什么事,只因失血太多,故而脸色苍白。但经过半晚一天的休息,恢复了体力,只是伤口仍隐隐作痛。

    到了解府,善柔见到他的模样,吓了一跳,支开解子元,私下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项少龙苦笑道:“给你的师傅捅了一剑。”

    善柔失声道:“什么?”

    项少龙以最快方法,扼要地把昨晚的事说出来,善柔尚未来得及说话,解子元回来了,两人只好改说其他事。

    离开解府后,解子元有若甩绳野猴般兴奋道:“我们到兰宫媛的玉兰楼去,这妮子对我应有点意思。”

    项少龙心想兰宫媛应比凤菲和石素芳更认不出自己,点头道:“今晚全听解兄的吩咐。”

    解子元雀跃道:“只要我告诉这柔骨美人今晚是为了作曲而到她那里去,怎样没空她都要来向我献媚的。”

    项少龙提醒道:“别忘了初更前定要回家,否则没人可救得了你。”

    解子元正容道:“小弟到青楼去,只是想感受那种烟花地的气氛,用以提起心思,绝非有什么不轨企图,有这么的两个时辰尽可够乐了!”

    项少龙笑道:“原来如此,我就放心了。”

    解子元忽地叹了一口气,瞧往车窗外雪后一片纯白的世界。

    项少龙了解地通:“还在为政事心烦吗?”

    解子元苦笑道:“说不心烦就是违心之言,今早我见过二王子,唉!这些都是不该对你说的。”

    接着精神一振道:“到了!”

    在从卫前呼后拥中,马车驶进临淄声名最着的玉兰楼去。

    在热烈的招待下,两人被迎入楼内。

    际此华灯初上的时刻,玉兰楼宾客盈门,非常热闹。

    两人被安排到二楼一个布置华丽的厢房,婢女自然是侍奉周到。项少龙奇道:“为何楼内的人都像对解兄非常熟络和巴结的样子?”解子元自豪道:“别忘了一来小弟的作品乃这里必备的曲目,二来我昨晚特别请仲孙龙给我在这里订房,在临淄谁敢不给他面子。”

    此时那叫兰夫人的青楼主持来了,未语先笑又大抛媚眼道:“嫒嫒知道解大人肯来探她。开心得什么人都忘记了。刻下正沐浴打扮,立即就来,解大人和沈爷要不要点多两个女儿来增添热闹?”

    她虽是徐娘半老,但妆扮得体,又有华丽的罗裳衬托,兼之身材保持得很好,故此仍颇为惹眼,最厉害是她纵情言笑,自有一种娇媚放荡的神态,最能使男人心猿意马,想入非非。使项少龙亦不由赞一声齐女不论老嫩,都是非同凡响,善柔和赵敏正是其中表表者。

    解子元闻言笑得合不拢嘴来,忙说:“不用了!我们是专程为媛小姐来的。”

    兰夫人带着一股香风到了解子元身旁,在两人席间坐下,半个人挨到解子元身上,把小嘴凑到解子元旁咬着耳朵说起密话。

    项少龙见解子元陶醉的样子,便知兰夫人说的必是男人最爱听和受落的说话。

    接着解子元和苗夫人齐声笑起来,后者这才有闲把美目移到项少龙身上,媚笑道:“媛媛今晚是解大人的了。沈爷要不要奴家为你挑个女好儿呢?”

    项少龙忙道:“在下今晚只是来作陪客。”

    兰夫人也不勉强,烟视媚行的去了。

    解子元却真个精神百倍,由怀中掏出一卷布帛,令侍婢给他取来笔墨,就那样即席作起曲来。

    项少龙不敢扰他,半趴在软垫上,闭目假寐。那两名善解人意的年青美婢,不用吩咐便来为两人推拿揉捏。项少龙心中却有另一番感触,至此才深切体会到身分的重要。

    自己仍是那个人,但因身分的不同,再不若以前般无论到什么地方,都成了众人注意的核心人物。像兰夫人便显然对自己不在意。

    想着想着竟睡了过去。

    朦胧中他似是听到一把柔软得像棉絮的女子歌声,从天外处传入耳内。

    他虽听不清楚对方在唱什么,但却感到她吐字之间流泄出无限的甜美,仿佛飘逸得有若轻烟迷雾,使曲子似如在忧伤的水波中不住晃动,清柔得像拂过草原的微风。

    项少龙还以为自己在做梦,睁眼时才发觉兰宫媛来了,正伏在解子元背上轻轻咏唱他刚出世的曲子。

    对面席上还多了个挺拔雄壮的年青男子,见他醒来,隔席向他打了招呼,又全神贯注到兰宫媛和解子元处。

    一曲既罢,那年青男子鼓掌道:“曲既精彩,媛小姐又唱得好,玄华佩服佩服!”

    项少龙心中一震,这才知道此人就是仲孙龙之子,名震临淄的剑手仲孙玄华。

    解子元倒入兰宫媛怀里,斜目往项少龙瞧来,喜道:“沈兄醒来了,我们喝一杯,今晚不醉无归。”

    兰宫媛的美目落到项少龙身上,转了两转,又回到解子元处,不依道:“不准解大人提这个‘归’字,今晚让人家好好侍候你嘛!”

    解子元和仲孙玄华对视大笑。

    项少龙坐直身体,不好意思的道:“小弟睡了多久?”

    仲孙玄华笑道:“我来了足有整个时辰,沈兄一直睡着。若非媛小姐肯开金口,否则怕谁都唤不醒沈兄。”

    兰宫媛亲自为三人斟酒,有这柔骨美女在,登时一室春意,整个气氛都不同了。

    酒过三巡后,兰宫媛挨回解子元怀里,对他痴缠得令人心生妒意。

    仲孙玄华向解子元叹道:“佳人配才子,小弟从未见过媛小姐肯这么顺从人意呢!小弟便从未试过媛小姐这种温柔滋味。”

    解子元一副飘然欲仙的陶醉样儿,不知人间何世。

    仲孙玄华将承继自乃父的窄长睑庞转往项少龙,双目寒芒电闪道:“家父对沈兄的飞剑绝技念念不忘,不知小弟能否有一开眼界的机会?”

    项少龙心叫来了,微笑道:“至少要待小弟病愈才成。”暗道那时我早就溜了。

    仲孙玄华点头,语带讽刺道:“这个当然。哈!沈兄该正是鸿运当头,有了解大人这位好朋友。”

    兰宫嫒讶道:“什么飞剑之技?仲孙公子不要打哑谜似的好吗?”

    解子元笑道:“只是一场误会吧!媛小姐知否沈兄是凤大小姐的团执事。”

    兰宫嫒愕然朝项少龙望来,秀眸明显多了点不屑和看不起项少龙的神态,“嗯”的一声,却没有说话。

    项少龙却浑身不自然起来,正打算托病脱身时,兰夫人来了,亲热地挨坐忡孙玄华身旁,呢声道:“奴家想借媛嫒片刻光景,请三位大爷给奴家少许面子,万勿介意。”

    兰宫媛娇嗔道:“他们不介意,奴家可介意呢!不过兰姨这么疼媛媛,媛媛怎么介意,亦都要勉为其难!”

    项少龙心中叫绝,这些名姬无一不是手段厉害,这么和兰夫人一唱一和,他们有什么可以反对的。

    仲孙玄华亦非易与,淡淡道:“是否齐雨兄来了?”

    兰夫人娇笑道:“仲孙公子一猜就中,来的尚有秦国的大人物吕大相国。”

    仲孙玄华双目电芒闪动,冷哼道:“若论秦国的人物,首推项少龙,吕不韦嘛!哼!”

    兰宫媛忽然有感而发的叹了一口气,从解子元怀里站起来,柔声道:“妾身打个招呼,立即回来。”

    解子元忙起立恭送,并向项少龙打个眼色道:“媛小姐不用介怀,在下亦到回家的时候。”

    兰宫媛不知是真情还是假意,不依道:“妾身怎都不会让公子走的,若是这样,人家就留在这里好了。”

    转向兰夫人问道:“仲父那边来了多少人?”

    今趟轮到项少龙大吃一惊,忙道:“嫒小姐不去招呼一下,那可不太好吧!”

    兰夫人笑道:“仲父闻得解大人和仲孙公子在这里,正要过来打招呼!”言罢去了。

    项少龙那敢犹豫,施礼道:“小弟有点头晕脚软,想先一步告退,三位请了。”

    不理三人奇怪的目光,大步朝门口走去,刚把门打开,只见兰夫人挽着神采飞扬的吕不韦,迎面而至,后面跟着齐雨、旦楚和韩竭三人。

    双方打个照面,吕不韦雄躯猛颤,愕然止步,不能置信地瞪着项少龙这宿敌。

    韩竭,齐雨和旦楚显然尚未认出项少龙,均讶然望着两人。

    兰夫人更不知什么一回事,笑道:“真巧呢!奴家是刚好碰见仲父和位大哥走过来呢。”

    项少龙心中叫苦,进退不得,硬着头皮微笑施礼道:“沈良见过仲父!”

    吕不韦眼中掠过复杂无比的神色,旋即恢复常态,呵呵笑道:“沈先生像极吕不韦的一位故友,真给吓了一跳。”

    韩竭则闻沈良之名,眼中掠过杀机。

    项少龙却知吕不韦已认出自己,只是不揭破吧!退入房去,免得拦在门口。忽然间,他涌起滔天斗志,再没有任何顾忌。

    说实在的,他已非常厌倦伪装别人的把戏。

    吕不韦带头进入房内,仲孙玄华等忙起立致礼。此子刚才还表示不把吕不韦放在眼内,但看现在连大气都不敢透出一口的样子,便知他给吕不韦的威名和气势震慑了。

    解子元让出上座,自己移到项少龙那席去,因这一个房只有四个座席,故此解项两人共一席。兰夫人见兰宫媛仍缠在解子元旁,遂亲自侍候吕不韦。

    兰宫嫒挤在项少龙和解子元中间。忽然挨到项少龙处,低声问道:“沈爷为何又不走?”

    项少龙苦笑道:“这么走太没礼貌了。”

    吕不韦先举杯向各人敬酒,接着的一杯却向着项少龙道:“凤小姐有沈良兄为她打理团务,实是她的福气!”

    项少龙知他看穿自己暗中破坏他对凤菲的图谋,微笑举杯回敬道:“那里那里,小弟只是量力而为!”

    众人大讶,若论身分,两人差了十万八千里。可是吕不韦进来后,注意力似乎全集中到项少龙身上去。

    齐雨、韩竭和旦楚等三人与项少龙接触的机会少之又少,当然无法像吕不韦那样一个照面就认出项少龙来,无不心中纳闷,为何吕不韦竟像是认识和非常重视这个小人物呢?

    兰夫人边为吕不韦斟酒,边讶道:“仲父和沈先生是否素识?”

    吕不韦眼中闪过深沉的杀机,淡淡道:“确曾有过来往,异地重逢,教人意想不到。”

    众人听吕不韦语气里充满感慨,显是非常“看重”这沈良,无不对此人刮目相看。

    项少龙心知肚明吕不韦现在脑袋里唯一的念头就是如何杀死自己,心念电转道:“今趟来临淄,那想得到会见到这么多老朋友。”

    吕不韦闻言大感愕然,更且沉吟不语。

    项少龙当然明白他的难题,就算给他以天作胆,亦绝不敢公然行凶杀死他这上将军。因为只要小盘事后知道吕不韦曾在这里见过他,然后他项少龙又忽然给人杀了,他吕不韦就休想脱罪。

    所以只有在谁都不知项少龙就是沈良的情况下,吕不韦方可逞凶。

    他甚至不会向任何人透露此事,以免日后会泄出消息。尤其是齐人,因他们绝不想负上杀害项少龙的罪名。

    仲孙玄华对顶少龙的态度完全改观,试探道:“沈兄原来相识满天下,难怪与韩侯和龙阳君都那么稔熟。”

    这么一说,项少龙立知团内有仲孙龙的线眼,说不定就是沙立一系的人。

    吕不韦则雄躯微颤,显然知道失去了杀害项少龙的机会,甚至还要保护他不被别人加害,否则将来可能还要蒙上嫌疑或负上罪名,情况不妙之极。

    众人都呆瞪着项少龙,不明白这个凤菲歌舞团的新任执事,为何能得到各国公卿大臣的器重。

    项少龙举杯道:“这都是各位给的面子,小弟敬各位一杯。”

    众人弄不清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一脸茫然的举杯回敬。

    吕不韦却知项少龙在警告自己莫要轻举妄动,喝罢正容道:“沈兄这两天是否有空?可否找个时间再碰碰头,又或吕某亲来拜候。”

    此番话一出,各人都惊讶得合不拢嘴,这是什么一回事呢?以吕不韦的身分地位和一向睥睨天下的高傲自负,怎会纡尊降贵的去见这沈良?

    项少龙微笑道:“相见争如不见,仲父三思才好。”

    众人一听更由惊讶变成震骇,知道两人的关系大不简单。

    原本以酥胸紧挨着吕不韦臂膀的兰夫人,亦忘情的坐直娇躯。

    兰宫嫒则美目一瞬不瞬的在旁边凝视着项少龙。

    吕不韦眼中闪过怒火,低头看看手上的空杯子,沉声道:“沈良毕竟是沈良,那天吕某听到沈先生独闯仲孙府,就该猜到沈先生是故人了。”

    仲孙玄华立即不自然起来,干咳一声。

    项少龙心中暗骂,知吕不韦不单要挑起仲孙家和自己的嫌隙,还想把自己真正的身分暗示出来,最好的结果当然是像仲孙玄华那类剑手慕名来向他挑战。若在公平决斗下杀死自己,小盘亦难有话说。但当然吕不韦不可直接揭穿他就是项少龙,所以才说得这么含糊。

    室内此时静至落针可闻,远方传来管弦丝竹之音,气氛奇异之极。

    项少龙淡淡道:“那天全赖仲孙兄的令尊高抬贵手,又有李相爷在旁说项,否则小弟恐难在这里喝酒和听媛小姐的仙曲了。”

    仲孙玄华见顶少龙给足面子,绷紧的脸容放松下来,举杯敬道:“那……那里只是一场小误会!”

    解子元这时才有机会说话,笑道:“真的只是小小误会,大家把这杯喝了。”

    旦楚等仍是一脸狐疑,心神不属的举杯喝酒。兰宫媛先为项少龙添酒,才再为各人斟酒。项少龙趁兰宫媛离席,两人间少了阻隔,凑过解子元处低声道:“别忘了嫂夫人的嘱咐。”

    解子元一震嚷道:“各位见谅,小弟要赶回家去!”

第十章 开心见诚

    

    项少龙回到听松院,那居心叵测的池子春在主堂前迎上他道:“小人又有要事要向执事报告。”

    项少龙虚与委蛇道:“什么事?”

    池子春左顾右盼后,低声道:“不若借一步到园内说话,那就不虞给人看见。”

    项少龙皱眉道:“这么夜了,什么人会看到我们?”

    池子春煞有介事的道:“其实我是想领执事到园里看一对狗男女幽会。”

    项少龙愕然半晌,暗忖难道今早还誓神劈愿的董淑贞在说谎话?压低声音道:“是二小姐吗?”

    池子春点头道:“还有沙立,若非我一直留意谷明等人,仍不知他们安排了沙立偷进来。”

    项少龙心中无名火起,冷冷道:“带路!”

    池子春喜色一掠即逝,带路绕过主堂,沿着小径朝后园走去。

    踏入花园时,四周寂静宁谧,明月高挂天际,却不觉有人。

    项少龙心生疑惑,问道:“人呢?”

    池子春指着后院远方一角的储物小屋道:“就在柴房里,我们要小心点,谷明等会在附近给他们把风,执事随小人来吧!”

    不待他答应,迳自绕过后院小亭左方的花丛,看来是想由靠后墙的小径走去。

    项少龙大感不妥,董淑贞若有和沙立勾结,私下见面绝不稀奇。但在目前这种形势下,他今早又曾怀疑过她和沙立的关系,照理怎都不会仍要在这么局促的地方幽会。想到这里,脑海浮现出池子春刚才的喜色,那就像因他中计而掩不住得意之情的样子。

    池子春走了十多步,见他木立不动,催道:“执事快来!”

    项少龙招手唤他回来,把他带到一丛小树后,道:“我尚有一事末弄清楚。”

    池子春道:“什么事?”

    项少龙指指他后方道:“那是谁?”

    池子春愕然转身,项少龙抽出匕首,从后一把将他箍着,匕首架到他咽喉处,冷喝道:“还想骗我,二小姐仍在她的闺房里,我亲眼看到的。”

    池子春颤声道:“沈爷饶命,小人不知二小姐返回房间了。”

    只这句话,便知池子春心慌意乱,根本份不清楚项少龙只是诈语。

    项少能以毫无情绪的语调冷冷道:“谁在那里伏击我,只要你敢说不知道。我立即割开你少许咽喉,任你淌血致死。”

    池子春的胆子比他预估的小许多,全身打震,哆嗦道:“沈爷饶命,是沙立迫我这么做的。”

    项少龙想起仲孙玄华对他们的事了如指掌,心中一动问道:“仲孙龙派了多少人来助沙立?”

    池子春完全崩溃下来,颤声道:“原来沈爷什么都知道,小人知罪了。”

    项少龙终弄清楚沙立背后的指使者,整个人轻松起来,沙立若非有人在他背后撑腰,祝秀贞和董淑贞怎会将他放在眼内。跟红顶白如谷明、富严之徒,就更不会听他的命令。

    若非身上负伤,这就去狠狠教训沙立和那些剑手一顿。可是不借这机会惩治他们,又太便宜这些卑鄙之徒。

    项少龙抽出池子春的腰带。把他扎个结实,又撕下他的衣服弄成布团塞满他的大口,才潜出去,采再一方向往柴房摸去。

    潜踪匿隐本就是他特种部队的例行训练,直到迫至柴房近处,敌人仍一无所觉。

    项少龙留心观察,发觉柴房两扇向着花园的门窗,都半敞开来。屋顶处则伏了两人,都手持弓箭,假若自己冒然接近,不给人射个浑身都是箭矢才怪。再留心细看,连树上都藏了人,确是危机四伏。

    项少龙心中好笑,闪到柴房后,悄悄把后面一扇窗的窗门以匕首挑开,再将窗门推开少许,朝内望去。

    很快他便习惯了柴房内的黑暗,借点月色,隐约见到每面窗前都伏有两人,正严阵以待的守候着。

    沙立的声音响起道:“池子春那狗奴才怎样办事的,和那狗杂种躲在那里干什么?”

    再一人沉声道:“似乎有些不妥。”

    项少龙没有听下去的闲情,躲到一旁打燃火熠,再窜到窗旁,采手朝其中一堆似是禾草的杂物抛下去。

    惊叫声在屋内响起,一片慌乱。

    木门敞开,数名大汉鼠窜而出,往后院门逃去。

    项少龙后屋后扑出,大喝道:“哪里走!”

    认准沙立,匕首掷出。

    沙立惨嚎一声,仆倒地上,小腿中招。

    树上的人纷纷跳下,加入逃跑的行列,转瞬由后门逸走。

    项少龙施施然走出去,来到沙立躺身处,用脚把他挑得翻转过来。

    沙立惨叫道:“不要杀我!”

    柴房陷在熊熊烈焰中,将沙立贪生怕死的表情照得丝毫毕露,丑恶之极。

    凤菲大发雷霆,将所有与沙立勾结和暗中往来者立即清洗出歌舞团。沙立则给五花大绑,扎个结实,准备明早送上齐王,务要求个公道。

    沙立被押走时,已过二更,凤菲请项少龙随她回闺楼,到了楼上的小厅时,凤菲语带讽刺道:“沈执事不是病得爬不起来吗?为何转眼又和解子元溜了出去混,更大发神威,擒凶惩恶?”

    项少龙疲态毕露的挨坐席上,淡淡道:“刚才我见到你的情郎。”

    凤菲背着他瞧往窗外,平静答道:“由今晚开始。凤菲再没有情郎,以后都不会有。”

    项少龙感受到她语调里哀莫大于心死的意态,叹道:“不是这么严重吧”

    凤菲摇头道:“你不明白的了。我曾向他提及仲孙龙的事,请他凭仲孙玄华师兄弟的身分,说几句话,却给他一口回绝,并明言不会私下去见仲孙玄华。唉!”

    接着幽幽道:“凤菲现在已心灰意冷,只想找个隐僻之地,静静度过下半生,什么风光,都一概与我无关。”

    项少龙苦笑道:“这正是本人的梦想,我对战争和仇杀,早深切厌倦。”

    凤菲别转娇躯,狠狠盯着他道:“终于肯说出真心话了吗?凤菲早知你是这样的人。”

    项少龙淡然道:“什么人也好,假设大小姐肯答应让二小姐作接班人,我可保大小姐完成你这梦想。”

    凤菲哂道:“你凭什么可保证能办到呢?”

    项少龙微笑道:“项少龙这三个字够了吗?”

    凤菲香躯剧震。秀眸烈射出不能相信的神色,呆瞪了他好半晌,颓然倒坐,娇呼道:“这不是真的?”

    项少龙苦笑道:“若不是我,今天大小姐来探病时,小弟又怎会见毒指环而色变,赶着将韩竭见仲孙玄华的事说出来。”

    凤菲羞惭垂首,六神无主的道:“凤菲那样对你,为何你仍肯帮人家呢?”

    项少龙道:“大小姐本身绝非坏人,只是惯了与对大小姐有狼子野心的人周旋,故不敢轻易信人吧!”

    凤菲幽幽道:“人家现在该怎办才好。”

    项少龙道:“吕不韦今晚已认出沈良就是项少龙。我再隐瞒身分对自己实有害无益,明天我索性以项少龙的身分,晋见齐王,那时谁想动你,均须考虑后果。”

    凤菲一震道:“你不怕会人加害吗?”

    项少龙哈哈笑道:“若我在这里有什么事。齐人不能免祸。我已厌倦了左遮右瞒的生活,现在归心似箭,只想尽早回家与妻儿相聚。大小姐若要在秦国找个安居的地方。我保证可给你办到。”

    凤菲垂下热泪,低喟道:“凤菲的心早死了,一切就听上将军的安排吧!”

    翌晨项少龙尚未睡够,就给人唤醒过来,说仲孙玄华在大厅等候他。

    项少龙记起沙立的事,心中明白,出厅见仲孙玄华,果然他客套一番,立即切入正题道:“小弟有一不情之请,万望沈兄给点面子我仲孙家。”

    项少龙心中明白,知他昨晚见吕不韦如此对待自己,已觉自己大不简单,又发觉解子元和他项少龙交情日深,就生出退缩之意,再不斤斤计较飞刀之事,乐得做个顺水人情,微笑道:“仲孙兄既有这话,我沈良怎敢计较,沙立就交回仲孙兄,其他话都不必说了。”

    仲孙玄华那想得到他这么好相与,伸出友谊之手道:“我交了沈兄这位朋友。”

    项少龙采手与他相握道:“小弟一直都当仲孙兄是朋友。”

    仲孙玄华尚要说话,费淳神色慌张地来报导:“秦国的仲父吕不韦爷来找执事!”

    仲孙玄华想不到吕不韦真的来找项少龙,而且是在项少龙明示不想见他的情况下,大感愕然,呆瞪项少龙。

    项少龙拍拍他肩头道:“仲孙兄该猜到沈良是小弟的假名字,迟点再和仲孙兄详谈吧!”

    仲孙玄华一面疑惑的由后厅门溜了。

    吕不韦的大驾光临,令整个歌舞团上上下下震动起来,惟只凤菲心中有数,其他人都是不明所以。

    这名震天下的秦国仲父甫进门便要求与项少龙单独说话,其他人退出厅外后,吕不韦喟然长叹道:“少龙真厉害,竟能化身沈良,躲到了临淄来。”

    项少龙淡淡道:“仲父怕是非常失望吧?”

    吕不韦双目寒芒一闪,盯着他道:“少龙何由此言,储君不知多么担心你的安危,现在给老夫遇上少龙,自会全力护少龙返回咸阳。今次来只是看少龙的意向为何。”

    项少龙断然道:“此事迟一步再说,现在我再没有隐瞒身分的必要。想请父正式向齐王提出本人在此的事,好让我能以本来身分向他请见。”

    吕不韦沉吟片晌,又叹了一口气道:“为何我们间的关系会弄至如此田地?”

    项少龙语带讽刺道:“似乎不该由未将负责吧?”

    吕不韦道:“是我错了,只不知事情是否仍有挽回的地步。只要我们同心合力辅助政储君,天下实我大秦囊中之物。”

    项少龙心中大懔。

    他太清楚吕不韦的性格,坚毅好斗,无论在什么情况下绝不会认输,更不肯认错。现在肯这么低声下气的来说话,只代表他再有一套撒手镧,故暂时要将自己稳住。

    那会是什么厉害的招数?项少龙淡淡道:“由始至终,我项少龙都是爱好和平的人,只是被迫应战。我们之间的事已非只凭空口白话可以解决的了。”

    吕不韦装出诚恳的样子道:“本仲绝不会怪少龙会这样想。当日本仲想把娘蓉许配少龙,正是表示想修好的诚意。只因这刁蛮女儿不听话,才使事情告吹。”

    顿了顿凝望他缓缓道:“现在本仲就去把少龙的事告知齐王,少龙好好想想本仲刚才的话。但无论少龙怎样不肯原谅我,本仲决定放弃与少龙的争执,让时间来证明这事好了。”

    吕不韦走后,项少龙仍呆坐席上。

    他可以百份百肯定吕不韦有了对付他的杀着,才有这么矫情作态,假若不能识破他的手段,说不定又会一败涂地。

    但只是杀死他项少龙,一日有小盘在,吕不韦仍末算获得全胜,想到这里,登时浑身出了一身冷汗。

    他已猜到吕不韦的撒手镧是什么了。那就是他项少龙和小盘唯一的致命破绽,小盘的真正身世。

    若缪毒由朱姬口中得知过程,又由朱姬处得到那对养育“真嬴政”的夫妇的住址,把他们带返咸阳,抖了出来,不但小盘王位难保,他项少龙更犯了欺君大罪。

    不过回心一想,若此事真的发生,历史上就该没有秦始皇。

    现在就算猜到吕不韦其有这么一着撒手镧。在时间上已来不及阻止,只好听天由命,信任历史的不能改移。

    想虽这般想,但心中的焦虑,却使他烦躁得差点要捶胸大叫,以宣泄心中的不安。

    此时凤菲来了,柔顺的坐到他身旁,低声道:“现在就和淑贞她们说清楚好吗?”

    项少龙压下波荡的情绪,点头同意。

    歌舞团的事在几经波折下完满解决,但他自己的事,却是方兴未艾,刻下他已完全失去了留在临淄的心情,只希望能尽早赶返咸阳,与小盘一起应付这个“身分危机”何时才能有安乐的日子呢?

第十一章 谒见齐王

    

    肖月潭神情肃穆的为项少龙回复原貌,后者亦心事重重,使房内的气氛相当沉重。

    项少龙终觉察到肖月潭的异样,讶道:“老兄有什么心事?”

    肖月潭叹丁一口气道:“我太清楚吕不韦的为人了,他怎都不会让你活着回到咸阳,愈是甜言蜜语,手底下愈是狠辣厉害。”

    项少龙担心的却是小盘的身分危机,暗责自己确是后知后觉,一旦吕不韦和缪毒联手,必会想到这个破绽上去,更糟是此事联想请人帮手也不行。

    肖月潭续道:“在现今的情况下,我也很难帮得上忙。假若一提是李园、韩闯、郭开等要对付你,再一边的吕不韦和田单又想要你的命。你的形势比前更凶险百倍。只要制造点意外,例如塌屋、大浪、大风沉船,储君便很难入任何人以罪。”

    项少龙想起龙阳君,暗忖他可能是自己唯一的救星。只不知为何他仍末有消息来,照理他去试探韩闯后,该第一时间来告知他个中情况难道又再有变数?口上却反安慰肖月潭道:“至少我在临淄应是安全的,因为谁都不敢公然对我行凶。”

    肖月潭道:“这仍是很难说。假若田单使人通过正式挑战的方式,把你杀死,政储君将很难为你报复。你的伤势怎样了?”

    项少龙看看铜镜中那个亲切又陌生的原貌,活动了一下臂膀道:“最多两三天,我可完全复原过来。”

    肖月潭道:“我不宜再常来找你,否则会惹起韩闯怀疑,唉。事情的发展,真令人担心。”

    此时手下来报,龙阳君来了。

    项少能在东厅见龙阳君,后者知道他要揭开了自己的身分后,闪过吃惊的神色,苦恼道:“这样事情会复杂多了。”

    项少龙不想再费神在此令人心烦的事上,问起他韩闯的反应。龙阳君先垂首沉吟片刻,才抬头瞧着他道:“曹秋道会不会碰巧是在你偷刀时刚好在那里呢?”

    项少龙肯定的摇头道:“绝对不会,他亲口对我说得到有人盗刀的消息。究竟韩闯怎么说?”

    龙阳君双目闪过不安之色,低声道:“奴家照计划向韩闯提出应否对付你的问题,却给他痛骂了一顿。看来并不是他出卖少龙,会否是少龙忘记把把此事告诉其他人呢?”

    项少龙想起肖月谭,当然立即把这可能性删除,道:“韩闯会否高明至可识穿君上是在试探他呢?”

    龙阳君道:“看来他并非装姿作态,这么多年朋友,他很难瞒过奴家,这事真教人摸不着头脑。”

    项少龙生出希望,假若有李园、韩闯、龙阳君站在他这一边,他要安抵咸阳,自是轻而易举。

    龙阳君道:“少龙不用担心。无论如何奴家也会站在你这一边,不若我们今晚就走,只要返回魏境,奴家就有方法送你回秦。”

    项少龙大为心动,道:“但凤菲她们怎办呢?”

    龙阳君道:“只要你留下一封信交给韩闯或李园,请他代你照顾她们,那无论他们心中有什么想法,都只有照你的吩咐去行事。”

    项少龙更为意动,旋又想起道路的问题,龙阳君道:“这两天天气暖了点,又没有下雪,河水该巳解冻,我随便找个借口,便可用船把你送走,担保就算事后有人想追你,亦追你不到。”

    一来项少龙心切回家,二来临淄实非久留之地。他终同意了龙阳君的提议,约定了今晚逃亡的细节。此时韩竭和旦楚联袂而至,说入宫见齐王的时间到了。

    项少龙是首次由大城进入小城,乘舆朝子城北的宫殿而去,沿途的建筑又要比以民居为主的大城建筑更有气势。

    只见公卿大臣的宅第,各衙门的官署林立两旁,说不尽的富丽堂皇,豪华壮观。

    旦楚和韩竭两人表面都装得必恭必敬,客气有礼,前者还负起介绍沿途景物之责。

    抵达王宫时,吕不韦和田单联袂相迎,就足礼数。

    寒暄过后,田单不失一代豪雄本色,呵呵笑道:“无论是上将军的朋友或敌人,无不对上将军佩服得五体投地。天下间若非有上将军这等人物在。会使人大感乏味。”

    项少龙回复了往昔的挥洒自如,微笑道:“人生如游戏,得田相有此雅量,佩服的应属少龙才是。”同时注意到田单已老态毕呈,无复当年之勇。

    吕不韦扮出真诚亲切的模样,道:“大家都是老朋友,大王正心急要少龙有什么话,就留待田相设宴款待少龙时再说吧。”

    齐襄王接见项少龙的地方是宫殿内最宏伟的桓公台,亦是三日后凤菲表演的寿宴场所。

    桓公台是王殿区最宏伟的建筑组群,位于小城北部偏西处。距小城西墙只有八十余丈,是一座宏伟的高台,这长方形的高台南北长达二十五丈,东西二十许丈,高度则是五丈有余,其磅礴之势可想而知。登上高台,可俯瞰在桓公台和金銮殿间可容万兵操演的大广场。

    桓公台本身非常有特色,似若一座平顶的金字塔,台顶有两层,东、西、北三角陡斜,南面稍缓,建了登台石阶百多级,台顶四周砌以灰砖矮花墙。台顶中间再有一个高出五尺许的方形平台,台面铺的是花纹方砖,典雅贵气。

    齐王在桓公台下层的“点将殿”接见项少龙,陪着的还有大王子田生和二王子田健。

    齐襄王年在七十许间,身矮且胖,一副有神没气的样子。使人担心他随时会撒手归西。

    田生和田健两位王子都是中等身材,样貌肖似,虽五官端正,却都是颇为平凡,望之不似人君。比较起来。田生一副酒色过度的二世祖模样,而田健则有精神多了。

    气氛却是出奇的轻松亲切。

    礼仪过后,项少龙和吕不韦坐于齐王下首。再一边则是田生。田健和田单。

    齐王以他那对昏花老眼仔细打量了项少龙后,在台阶上的王座处呵呵笑道:“昔日张仪作客楚国,宴会时传看当时楚人视为镇国之宝“和氏璧”传来传去,忽然不翼而飞,有人怀疑是张仪偷的,把他打了一顿。张仪回家时,问妻子看看他舌头还在否,说只要舌头还在。就什么都不用怕。哈……”

    众人慌忙陪笑,但都不明白他为何会说起这故事来。

    齐王欣然道:“张仪就凭这没有被人打断的三寸不烂之舌,封侯拜相;项上将军则凭手中之剑,成了上将军,一舌一剑,可谓先后互相辉映。”

    项少龙初次领教到齐人荒诞的想像力,应道:“大王这比喻真妙。”

    田生笑道:“不过大将军已改用自创的长匕首,弃剑不顾哩。”

    齐王瞪了田生一眼,不悦道:“难道寡人不晓得吗?寡人已命人去把上将军的宝剑取回来。”

    今次轮到项少龙大感尴尬,张口欲言,却不知该怎说才好。难道说自己早把刀偷回来,还给曹秋道捅了一剑吗?同时亦明白到齐王与大王子田生的关系非常恶劣,难怪田单临时转头,改田健。不过看田单的衰老样子,也不会比齐襄王长命多久。

    齐襄王谈兴极浓。侃侃而言道:“自先王提出“尊王攘夷”,我大齐一直抱着匡天下、和合诸侯之志。至贵国商君变法,我们齐秦两国,隐为东西两大国,合则有利,分则有害,其形势显而易见。今次仲父亲临,又有上将军作客,我们更加多三分亲近,实为最大的贺礼。”

    殿内诸人神态各异。田生刚给王父责怪,低头噤若寒蝉。田健则以热切的眼神,望向项少龙。吕不韦虽然陪笑,但神情却不太自然。田单仍是那副胸藏城府、高深莫测的样子。

    此时有一近臣,走上王台,跪地把一个信简呈上齐王,还说了几句话。

    齐王听得脸露讶色。向项少龙望来道:“曹公说已把宝器归还上将军,还有帛信一封,请寡人转交上将军。”

    田单大讶道:“这是什么一回事,上将军见过曹公吗?”

    项少龙大感不妥,含胡点头。

    齐王使那内侍臣将信简送到项少龙手上,项少龙取出帛书看后,微笑道:“承曹公看得起,约末将于寿宴后一天在稷下学宫的观星台切磋技艺,未将不胜荣幸。”

    田单和吕不韦喜色一闪而没。齐王则龙躯剧震,脸色更苍白了。

    项少龙则心中好笑,三天后他该已安抵魏境,别人就算笑自己怕了曹秋道,他也不会在意。

    现时他最不想遇上的两个人,一个是李牧,再一个就是这可怕的曹秋道。

    项少龙甫离桓公台。就给解子元截住,扯到一旁道:“上将军骗得小弟好苦,原来你……”

    项少龙先向解子元以眼色示意,再向田单、吕不韦等施礼道:“不敢再劳远送,让未将自行离去吧!”

    田单道:“这几天定要找个时间叙叙。”言罢与吕不韦去了。

    解子元细看了项少龙现在的尊容,叹道:“项兄果是一表人材,不同凡响。”

    两人并肩朝宫门举步走去时,项少龙淡淡道:“解兄的消息真快。”

    解子元傲然道:“宫中有甚风吹草动,休想可瞒得过我。”

    项少龙笑道:“那你知否曹秋道刚向小弟下了挑战书,定了四日后子时在稷下的观星台比武,到时却不准任何人在旁观战?”

    解子元色变道:“这怎办才好?唉,你还可以笑得出来。”

    项少龙暗忖若非今晚可以溜走,便绝笑不出来。现在当然是两回事。安慰他道:“大不了就弃刀认输:难道他可杀了我吗?”

    解子元愕然道:“项兄若这么做,不怕嬴政责怪吗?”

    项少龙这才想起自己代表的是秦人的荣耀,弃刀认输当然不行,但溜走却是再一回事。

    总好过给一向剑下不留情的曹秋道一剑杀了。压低声音道:“兄弟自有应付之法,解兄不用担心。”

    解子元苦笑道:“不担心就是假的,曹公的剑道已到鬼神莫测的境界,不知多少名震一方的超卓剑手,对者他就像小孩碰着个壮汉,连招架之力都没有。”

    项少龙深有同感,这时来到停车处,侍从拉开车门,让两人登车。

    坐好后,马车开出。

    项少龙问道:“到哪里去?”

    解子元道:“去见仲孙龙,他要亲自向项兄谢罪。”

    项少龙心中一阵感触。世态炎凉,人情冷暖,莫此为甚。

    一旦回复项少龙的身分,整个世界都改变了。像歌舞团上下人等立即对自己奉若神明,纷来讨好。

    反是扮作沈良时,感觉上还自然得多。

    解子元又道:“仲孙龙父子得知你是项少龙后。非常兴奋。央我来求项兄一同对抗吕不韦,有项兄说几句话,二王子说不定会改变心意。”

    项少龙道:“解兄可否安排我在今天与二王子碰碰头,但这并非为了他们父子,而是为解兄做的。”

    解子元感动地道:“项兄真够朋友,就定在今晚吧!”

    项少龙望往窗外的街道,家家户户都在扫雪铲雪,严寒的冬天快过去了。

    仲孙龙父子在府门倒屣相迎,热情如火。

    项少龙现在成了他们唯一的救星。

    对齐人来说,没有比与秦国维持良好的关系更重要。如此齐国方可安心兼并宿敌燕国,扩张领土,进而一统天下。

    田单之所以能从仲孙龙手上争取田健,皆因他有吕不韦这张皇牌。

    假若比吕不韦对嬴政更有影响力的项少龙站到仲孙龙这边来,田健那还用改投一向支持他胞兄的田单。

    在这种情况下,仲孙龙自是对项少龙情如火热。

    在大厅坐好后,仲孙龙先向项少龙致歉,要说话时,项少龙先一步道:“在公在私,我项少龙亦会为解兄和龙爷尽心尽力,所以客气话不用说了。”

    仲孙龙父子大喜过望。

    解子元道:“现在小弟立即入宫见二王子,安排今晚的宴会,在什么地方好呢?”

    仲孙龙思忖片刻,道:“不若就到玉兰楼,会比较自然一点。”

    解子元喜上眉梢道:“那确是好地方。”

    仲孙玄华向项少龙道:“玄华精选了一批一流的剑手出来,拨给上将军使用,他们的忠诚都是无可置疑的。上将军在临淄期间,他们只会听上将军的差遣。”

    项少龙道:“仲孙兄想得真周到,不过此事可否明天才开始?”心想明天我早已走了。

    仲孙玄华恭敬道:“一切全听上将军吩咐。”

    接着皱眉道:“听说师尊向上将军下了约战书,这确是令人头痛的事。待会玄华会去谒见师尊,看可否央他收回成命。”

    项少龙摇头道:“不必多此一举,令师决定了的事,连你们大王都左右不了,小弟亦想见识曹公的绝世剑法。”

    仲孙龙紧张的道:“曹公平时虽和蔼可亲,但剑出鞘后从不留情,假设上将军有什么损伤,那就……唉!”

    换了末领教过曹秋道的厉害前,假如有人像仲孙龙般以认为他必输的口气向他说出这样的话,他会大为生气。现在当然不会,笑道:“我有自保之法,龙爷不用担心。”

    仲孙玄华灵光一闪道:“不若我和师妹一起去见师尊,他最疼爱师妹,说不定肯破例只作为切磋玩玩了事。”

    项少龙心中再有打算,微笑道:“真的不用你们费神,仲孙兄本身是剑手,当知剑手的心意吧!”

    仲孙玄华颓然点头,道:“上将军真是了得,师尊对比武这类事早心如止水,只有上将军才能令他动心,看来都是上将军那把宝刀累事。”

    仲孙龙道:“项兄太出名了,我看玄华你最好去警告麻承甲和闵廷章这两个撩事斗非的人,他们若来挑战项兄,是很难拒绝的。”

    仲孙玄华双目寒芒烁动,冷哼道:“他们若想挑战上将军,首先要过得我仲孙玄华这一关。”

    项少龙心想今晚即走,随口道:“让我试试刀也好,仲孙兄有心了。”

    仲孙玄华露出崇慕之色,肃然起敬道:“难怪上将军能威震咸阳,只看上将军这种胸襟气魄,便知上将军刀法已达何等高深的境界,玄华甘拜下风。有机会希望上将军也能指点玄华两招。”

    项少龙失笑道:“仲孙兄手痒了。还是想秤秤小弟的斤两,看是否须向尊师求他放过我。”

    仲孙玄华给他看破心事,老脸一红,尴尬道:“上将军说笑了,玄华确是诚心求教。”

    仲孙龙忽道:“我仲孙龙特借此机会,向上将军表明心迹,对凤菲小本人不敢有非份之想。若有远比言,教我仲孙龙暴尸荒野,请上将军代为转达此意,并为我仲孙龙向大小姐致歉。”

    项少龙心中一动,道:“小弟可能会先大小姐一步离开临淄,麻烦龙爷给小弟照顾大小姐。”

    仲孙龙拍心口保证道:“这事可包在我仲孙龙身上。请上将军放心。”

    采花者竟成了护花人,可知世事往往出人意表。

    解子元一震道:“不若项兄在与曹公比武前,找个借口回秦。那就不是什么事都可迎刃而解吗?”

    仲孙玄华首先赞成,提议道:“不若就说贵岳病重,那谁都不会怪上将军失约了。”

    项少龙心中十万个同意,暗叫英雄所见略同,欣然道:“过了今晚,看看和二王子谈得怎么样才说吧。”

    众人见他没有拒绝,登时轻松起来。

    项少龙起立告辞,仲孙龙“依依不舍”地直送他到大门,再由仲孙玄华和解子元两人陪他返回听松院。

第十二章 左右为难

    

    项少龙返抵听松院时,费淳迎上来道:“报告项爷,张泉、昆山两人走了。”

    项少龙早忘记了两人,闻言愕然道:“有没有携带行李?”

    费淳垂手恭敬答道:“装满了两辆骡车。大小姐都知道这件事。”

    项少龙暗忖这倒落得干干净净,正要先回房去,费淳有点尴尬的道:“项爷,歌舞团解散后,一众兄弟可否追随项爷呢?”

    项少龙拍拍他肩头道:“歌舞团不会解散,你们该尽心尽力扶持二小姐,周游列国,好过闷在一个地方。”说罢举步登上主堂的台阶。

    费淳追在他身后道:“大小姐、二小姐都请项爷去见他,还有幸月小姐,噢,差点忘了,言先生来了,在东厢等候项爷,说有十万火急的事。”

    项少龙见自己变得这么受欢迎,头都大了起来,当然是先往见肖月潭。

    肖月潭立在窗前,负手呆看窗外的园景,到项少能来到他身后,才平静地道:“少龙,我有个很坏的消息。”

    项少龙吓了一跳,问道:“什么坏消息?”

    肖月潭道:“今天我易容改装跟踪韩闯,这忘恩负义之徒竟偷偷去见郭开,商量了整个时辰才离开。”

    项少龙中心涌起凄酸的感觉,我不负人,人却负我,还有什么话好说的。这家伙愈来愈高明,连龙阳君都给他骗了。无奈道:“什么都没有所谓哩:我今晚就走,龙阳君已安排好一切。”

    肖月潭转过身来,采手抓着他两边肩头,肃容道:“怎么走?水路两路交通完全被大雪瘫痪下来。龙阳君和韩闯是一丘之貉,都是想要你的命。”

    又道:“我之所以心中动疑,皆因龙阳君来见韩闯,两人谈了片刻,韩闯便去找郭开,你说这是什么一回事。”

    项少龙色变道:“什么?”

    肖月潭叹道:“少龙你太信任朋友了。可是当利益涉及国家和整个家族的生死荣辱,什么交情都会给撇在一旁。对三晋的人来说,你项少龙三字已成了他们的催命符,只有把你除去,他们方可安心。”

    项少龙头皮发麻,若不能走,他岂非要面对曹秋道的神剑和其他种种烦事。

    决然道:“那我自己走好了。”

    肖月潭道:“你的臂伤仍未痊好,这么走太危险哩。”

    顿了顿续道:“听说曹秋道已向你下了战书,你难道不战而逃吗?”

    项少龙苦笑道:“我还有什么办法呢?老兄的消息真灵通。”

    肖月潭道:“不是我消息灵通,而是有人故意把消息散播,弄得满城皆知。使你难以避战。唉,你有没有想过这么的溜了,对你会造成很大的损害,吕不韦必会大肆宣扬,以影响你在秦军心中的神圣地位。”

    项少龙愕然道:“明知是送死,还要打吗?”

    肖月潭道:“若凭你现在这种心态,必输无疑。但只要看他亲自约战,可知他认定你是能匹配他的对手。”

    项少龙苦笑道:“也可能是韩竭奉吕不韦之命,请他来对付我。”

    肖月潭道:“这只是你不了解曹秋道,根本没有人能影响他。此人毕生好剑,弱寇之年,便周游各地,找人切磋剑艺,听说二十五岁后,从未尝过败北的滋味,博得剑圣美名。”

    项少龙失声道:“那你还要我接受他的挑战?”

    肖月潭正容道:“这只是以事论事,秦人最重武风和剑手的荣誉,你输了没话好说,但若不战而逃。对你威望的打击却是难以估计。或者你可用诈语诓他只过十招,那说不定可圆满收场,大家都可以和气下台。”

    项少龙大为心动,点头道:“不若我正式向齐王提出,表面当然大说风光话,什么不希望见有人受伤诸如此类。”

    肖月潭沉吟片晌,道:“不若直接修书给曹秋道,这老家伙对上趟留不下你,必心生不忿,故必肯应承。假若无人知道此事的话,而你又能捱得过这十招,那人人都当你把老曹逼和,对你的声名当是有益无害。”

    项少龙暗忖曹秋道可能已摸清他百战刀法的路子,非若上趟般猝不及防,颓然道:“这十剑可不易捱。无论速度、力道和招式,我都逊于他。”

    肖月潭抓着他肩头的手猛力一摇,声色俱厉道:“项少龙,你看着我,现在是你的生死关头。假若你仍认定必输无疑,就永远都回不了咸阳去见你的妻儿。只要三天后你有命从稷下官的观星台走下来,那晚你立即离开临淄,回秦后全力对付吕不韦。否则你以前所有的努力都完了。”

    项少龙浑身冒出冷汗,惊醒过来。虎目神光闪闪,回望肖月潭沉声道:“我明白了,项少龙绝不会有负肖兄的期望,我项少龙一定可活着回到咸阳的。”

    肖月潭放开抓着他的手,道:“我现在到你房中写信,画押后就亲自给你送到曹秋道手上,然后就看他有没有这豪情了。”

    项少龙步入后院的大花园,凤菲等正在铲去了积雪的露天处排演舞乐,由董淑贞试唱压轴主曲。

    他现在已颇为识货。发觉董淑贞比之凤菲又是再一种截然不同的味道。

    不像凤菲的放任慵懒,而是带着如诗如画的清丽情味,但在怨虑中却摇曳某种难以形容的顽皮与热情,非常动人。

    众女均全神投进曲乐去,所以项少龙踏入园里时,并没有引起注意,只凤菲来到他旁,低声道:“当淑贞唱罢此曲后,就由上将军宣布凤菲退隐嫁入项家,淑贞则成为凤菲的继承者,稷下宫那一台则由淑贞担任。”

    项少龙失声道:“什么?”

    凤菲“噗哧”笑道:“什么什么的?你化身沈良不是要勾引人家吗?”

    项少龙知她只在说顽皮话,岔开话题道:“韩竭来找过你吗?”

    凤菲白了他一眼,幽幽叹道:“人家正为此事找你,他说去见仲孙玄华,是想探听仲孙龙对我的事,还指天誓日的说不会辜负凤菲。说得人家心乱如麻,不知如何是好。”

    项少龙苦笑道:“这种事外人很难帮忙的。不过仲孙龙已保证不会对你再有不轨之念,还包保护送大小姐到任何地方去。”

    凤菲娇躯一震道:“听你的语气,好像龙阳君和韩闯全都靠不住似的,又似暗示我不要跟韩竭,这是什么一回事呢!”

    此时歌声乐声攀上最高潮,充盈着欢娱喜庆的气氛,炫丽灿烂,活力充沛,再在一记编钟的清响里,一切倏然而止,但余韵却缭绕不去。

    董淑贞领着众姬,来到项少龙和凤菲身前,盈盈拜倒,娇声问好。

    项少龙深切感受到整个歌舞团的气氛都改变了,人人斗志激昂。充满对前途的憧憬和生机。

    想起今晚若不告而去,对她们的士气定会造成严重的打击,不由雄心奋起,像她们般斗志昂扬。

    把对曹秋道的惧意全管诸脑后。

    董淑贞站起来时,已是热泪盈眶,秀眸射出说不尽的感激之意。

    此时下人来报,燕国大将徐夷则求见。

    项少龙心中暗叹,知道又要应付再一种烦恼了。

    徐夷则便服来拜候他,更没有从人,论派势远及不上龙阳君等人。

    不见多年,他脸上加添了不少风霜,似是生活并不好过。

    客气话后,两人分宾主坐下,这燕国大将喟然道:“今日我们把盏谈心,明天可能便要对阵沙场,教人欷嘘不已。”

    项少龙也颇有感触,问起太子丹的近况。

    徐夷则叹道:“与虎狼为邻,谁能活得安逸,齐人对我们的土地野心,上将军不会不知道。今次我们本不想派人来,但郭开却怂恿丹太子,说若能扶起田健,压抑田单,说不定形势有变。所以末将才来了。也认识到无论谁人当权,都不会息止野心。”

    项少龙心中暗叹。赵人和燕人还不是恩怨交缠,当年他乘时空机器初抵贵境时,燕人侵赵的大军刚被廉颇打败,直攻到燕人的蓟都去。那时魏、韩、齐、楚等联手向赵人施压,逼赵人退兵,曾几何时,又轮到齐人对燕用兵,今次却轮到楚人去扯齐人后腿,皆因三晋在强秦的威胁下,无力应付齐人。

    整个战国史都是大国兼并小国的历史;谁不奉行扩张政策,借蚕食别国土地来壮大国势、加强实力,谁就要给别人吞灭。假设燕人比齐人强大,那现在苦着脸的就是齐人了。

    自被赵人大败后,燕人就在亡国的边缘上挣扎,若非日后太子丹派出荆轲去刺杀小盘,恐怕没有多少后人会对燕国留有印象。

    徐夷则续道:“丹太子现在驻马武阳,那是武水旁的大城,比较接近南方,以应付齐人的威胁,上将军若有空,丹太子会非常欢喜见到老朋友。”

    项少龙苦笑道:“现在我对能否活着回到咸阳都欠缺信心,那还谈得上其他事。”

    徐夷则正容道:“上将军是否指曹秋道约战一事,此事必是田单、吕不韦在后推波助澜,上将军必要小心应付。我们曾派出几个一流剑手挑战曹秋道,好挫齐人威风,岂知连仲孙玄华那一关都过不了,想起也教人气馁。”

    项少龙心知肚明此事是因韩闯陷害他而惹出来的,不想再谈,岔开话题道:“徐兄何时回燕?”

    徐夷则答道:“本打算寿宴翌晨立即离开,现在当然要等看到上将军挫败曹秋道才走。”

    项少龙摇头道:“徐兄对我期望太高了。”

    徐夷则微感愕然,通:“尚未交手,为何上将军却像没有什么信心似的。”

    项少龙当然不能告诉他领教过曹秋道的厉害,只好含糊其词,改谈其他事。

    徐夷则闲聊两句后,转入项少龙最害怕的正题道:“今次夷则来拜候,实还有一事相求。”

    项少龙只好道:“徐兄请言无碍。徐夷则正容道:“我们之所以会参加合从军攻打贵国,实非所愿,皆因为势所迫,否则在齐人威胁下,将变得孤立无援,假若去此心腹之患,敝国绝不会参与合从之举。”

    项少龙皱眉道:“事关重大,徐兄可作得主吗?”

    徐夷则叹道:“这并非是否可以作主的问题。而是做主的愿望。现在田单和吕不韦遥相勾结。贵国军队压得三晋无力北顾,给与田单能有机会北犯我境。只要上将军向齐人暗示不会坐看他们扩张领土,那齐人纵有天大胆子,都不敢像现在般放恣。只是一句说话,上将军就可为贵国赢得敝国的友谊。”

    项少龙尚是首次卷入这种进退两难的情况下,他虽能影响小盘,皆因他一直都没存私心,事事为他着想。

    要知秦国自商鞅以来,便订下了远交近攻的国策,联齐楚而凌三晋。至于燕人,自燕昭王筑黄金台聘来乐毅等破齐名将,曾威风过一阵子后,秦人从不把僻处东北的弱燕放在眼内,故怎会为燕人开罪齐人。

    再一方面,他却要为善柔打算,助解子元将田健争取回来,在某一程度上他势要许诺田健吕不韦答应他的事,那自然包括了燕国这块肥肉在内。

    他深切感受到自己并非搞政治的人,当然他可轻易骗得徐夷则的心,佯作答应。然后阳奉阴违,只恨他却非是这种人。

    项少龙苦笑道:“我要答应此事,只是一句话那么容易,却恐怕不易办得到。”

    徐夷则脸色微变道:“那或者是小将误会了,还以为上将军是丹太子真正的朋友。”

    项少龙言道:“徐兄言重了。朋友就是朋友,绝不会改变。但问题现在我非是正式出使来齐,又有吕不韦在旁牵制,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所以不敢轻率答应,可否待我想想再说。”

    再叹一口气道:“假若我给曹秋道一剑杀掉,那就说什么都没用。”

    徐夷则容色稍缓,有点不好意思道:“是小将太急躁了,一切自该留待上将军由稷下官凯旋归来才说。”

    徐夷则言罢起立告辞,刚把他送到府门,李园来了。

    往日项少龙清闲得可抽空睡午觉,现在却是应接不暇,忙得差点没命。

    项少龙请李园到大厅等他,先赶去为肖月潭写好的信画押,再匆匆朝大厅走去,给小屏儿截着道:“大小姐有十万火急的事,叫你立即去见她。”

    这小妮子眼合怨怼,十分幽凄。看得他的心都痛起来,却又没有办法,他已下了决心,再不纳任何姬妾,感情实是最大的负担。自倩公主死后,唯一能使他动心的,就只有琴清和李嫣嫣两女。

    项少龙苦恼道:“但李园正在大厅等我呢!”

    小屏儿道:“那亦要先去见小姐,因为清秀夫人偷偷到了她处。”

    项少龙这才知道清秀夫人原来和凤菲亦有交情,权衡轻重后,赶了去见这美人儿。

    清秀夫人仍是脸垂重纱,不肯以玉容相示,凤菲识趣避开后,清秀夫人开门见山道:“上将军可知你的处境非常险恶?”

    项少龙点头沉声道:“夫人有什么新的消息?”

    清秀夫人道:“李相当然不会将他的事告诉我,不过我已命人留心他,这两天韩闯不时来找他密谈,上将军观人于微,当知韩闯非是善类,李相一向不大欢喜韩闯,忽然变得如此亲密,自是令人起疑。”

    项少龙叹道:“我明白了。多谢大人,项某非常感激。”

    清秀夫人淡淡道:“此事我只是为嫣嫣做的,否则她定会怪我。我们这些妇人女子,只知上将军有大恩于李相,而李相若以怨报德,就是大错特错,其他的事都不想理。也不敢再耽阻上将军的正事,上将军请自便吧。”

    项少龙早习惯了她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施礼告退,往见李园。

    李园独坐厅内,默默喝茶,神情落漠,不知是否因要出卖项少龙而心境不安。

    项少龙在他旁坐下,忽然怒气上涌,冷冷道:“麻烦李兄通知有关人等,今晚小弟决定不走了。”

    李园剧震道:“项兄今晚要走吗?”

    项少龙细察他神情,怎看都不似作伪,奇道:“韩闯那忘恩负义的家伙没告诉你吗?”

    李园叫起撞天屈道:“我真不知此事,今次我来找你。就是要告诉你韩闯这家伙给郭开说服要害你,同时嫁祸给吕不韦,好惹起贵国的内乱。咦?难道你误会我会和他们一鼻孔出气吗?若是如此,我李园还是人吗?嫣嫣也会怨我一世了。”

    项少龙糊涂起来,再分不清楚谁忠谁奸,道:“那这两天为何不来找我。若我今晚真的走了,岂非落进韩闯和郭开的陷阱吗?”

    李园惭愧道:“这几大韩闯频频来找我说话,我也曾想过是否对此事不闻不问,但最后都斗不过自己的良心,少龙勿要怪我,是小弟的意志不够坚定。”

    项少龙叹道:“你们有否想过,有我一日在秦与吕不韦互相牵制,秦国都难以全力攻打你们。否则会是怎么样的情况,你们当可想见。”

    不由又想起小盘的身分危机,那会使他和小盘陷在绝对的下风,就算昌平君等仍支持小盘,但已失去了往日合法的理据。

    李园苦笑道:“其实龙阳君也不想出卖少龙,只因他一时口疏告诉了韩闯他曾在大梁见过你,事后又没有报知魏增,被他以此威胁,怕被揭了出来累及亲族,才迫得要与他合作。他对你的感情。比任何人都来得深厚,故最痛苦亦是他。项兄该明白我的意思。”

    项少龙怒道:“韩闯这家伙可太过份了。表面还满口仁义道德,难怪他特别怕我,因为内心有愧。唉,既是内心有愧,那他这人仍不算太坏。”

    李园苦笑道:“想不到项兄仍有心情说笑,韩闯确亦非常苦恼,这么做有一半是被郭开迫出来的。问题是韩闯身边有人对郭开通风报讯,使事情泄漏出来,现在韩国最不敢得罪的就是赵人,韩闯更怕了韩晶,怕她向韩王进谗。那他就糟透了。”

    项少龙怒火稍消,笑道:“早知如此当日一剑将郭开宰了,就不会有现在的烦恼。”

    李园道:“换了谁都不会有分别,为了挣扎求存。谁不是不择手段,只是我做不出这种事吧。照我看,韩闯不用你吩咐都会把今晚送你离临淄布的阴谋取消,因为借曹秋道的剑,总好过用他自己的手。”

    只这一句话,项少龙可断定李园应没有参与阴谋,否则就该知道逃走的事是由龙阳君负责,表面上韩闯并不知情。

    心情稍佳,道:“那至少在与曹秋道比武前,我是安全的了。”

    李园叹道:“理该如此,不过我却得闲临淄的剑手都跃跃欲试,想先秤秤你的斤两。”

    项少龙冷哼道:“我目下的心情并不太好,他们最好不要来惹我。”

    李园沉吟道:“曹秋道确是旷古烁今的剑术大师,少龙有把握吗?”

    项少龙想起肖月潭的“十招之计”,心下稍安,点头道:“自保该没有问题。”

    李园大讶,却没再作追问,还想说下去时,今次轮到解子元来找他。李园知不宜在旁,匆匆走了。

    项少龙把解子元迎入厅里,后者苦笑道:“约是约好了。可小弟却有个难题,夫人她不信我今晚和你在一起,要见过你才肯信。”

    项少龙心知肚明善柔只是找借口见他,苦笑道:“今次由我到府上接解兄好了。”

    解子元喜道:“项兄真够朋友,二王子知道可与项兄见面,兴奋得不得了,说你的一句话,在嬴政面前此吕不韦的十句话更管用。”

    项少龙暗忖齐国之亡,皆因这种心态而来。

    解子元道:“今晚定要再找柔骨美人来陪酒,给她挨着都不知多么舒服。”

    项少龙道:“她不是田单的人吗?让她知道我们说什么不太好吧!”

    解子元道:“放心好了。她是出名不理政事的。而且说出去亦没什么打紧,只要让二王子知道有你支持我们就成。”

    项少龙想起今早齐王毫不给面子的斥责大王子田生,暗道难怪人人都看涨田健的行情。

    解子元压低声音神秘兮兮道:“据传大王会在寿宴上正式宣布继位的太子人选,肯定是二王子无疑。所以我们才要借项兄压压田单和吕不韦的气焰。”

    项少龙那想得到自己会以这种形式与吕不韦和田单进行政治斗争,可见政治手段确可杀人不见血。

    自己由一个“一无所有”的人,变成不但可影响秦国政坛,还能左右别国政局,确是始料所难及。

    解子元告诉他约定的时间,又匆匆赶去通知仲孙龙父子。

    项少龙返房把密藏的百战刀取出,挂在腰际,心想若曹秋道不答应十招之数,便在寿宴那晚诸事停当后和凤菲溜之夭夭。小命要紧。什么剑手的荣耀均属次要。

    想起曹秋道出神入化的剑法,早前给肖月潭激励起的斗志,此时又不翼而飞。

    不过老曹若肯以十招为限,则不妨陪他玩玩,自己怎不济都可捱过他十招的。

    他当然明白肖月潭是为他着想,不战而逃定会在他光荣的武士生涯里留下一个大污点,尤其在小盘会有身分危机时发生,更属不智。

    但自己知自己事。曹秋道的剑法真不是人力所能抗拒的。为了妻儿。又觉得这样送命太不值得,所以才生出避战的主意。

    到现在为止,他仍弄不清楚龙阳君是否真的出卖自己。只要今晚看看他会否取消离开临淄的安排,就可清楚了。

    他有点想到园中练习刀法,但暗忖假若老曹不肯答应十招之请,练也是白练,沉吟间,幸月带着一股香风挤人他怀襄,把他搂个结实,娇喘细细道:“上将军骗得我们很苦呢!”

    项少龙拥着她丰满动人的娇躯,面对着如花玉容,大感吃不消,但更不想伤害她的芳心,只好道:“幸月小姐不是须彩排歌舞吗?”

    乐声仍隐隐从园处传来,故项少龙会有此语。

    幸月俏目生辉地凝注他,妮声道:“大小姐在指点二小姐的唱功做手,奴家惦挂上将军,所以趁机溜来看你嘛!”

    最难消受美人恩,项少龙一向对这美歌姬并无恶感,怎忍心硬是拒绝她,只好顾左右而言他道:“你是否会继续追随二小姐呢?”

    幸月道:“这个当然。我们做周游歌姬的都有个不成文的传统,就是莫要嫁入豪门,要嫁就嫁布衣平民,又或独身终老。唉,我们什么男人没见过呢?对男女之事早心淡了。”

    项少龙先是愕然,旋即放下心来,松了一口气道:“不过像你们那样能为自己作主的歌姬仍不多,豪门养的歌姬都是没法主宰自己的命运。”

    幸月吻了他的嘴唇。媚笑道:“起始人家以为你是沈良,又见歌舞团解散在即,真想从了你,现在则只想好好侍候上将军。今晚人家到你处来好吗?你现在的样子好看多了。”

    项少龙大为意动,可是又觉有点对不起纪嫣然等,只好婉拒道:“现在我必须保留体力,以应付与曹秋道那老家伙一战,若还有命,你不来找我我也会找你呢。”

    幸月欣然道:“一言为定。”献上香吻,情动非常。

    幸月走后,项少龙看看天色,心想不若到街上逛逛,安步当车到解府去见善柔和接解子元,好过坐在这里胡思乱想。

    打定主意后,换上武士服,外披挡风长绵袄,戴上帽子,溜了出去。

    这日天色极佳。在此日落西山的时候,街上人车往来,好不热闹。

    他的剑伤已大致痊愈,加上又有百战宝刀在手,除非大批武士来围攻他,否则总能脱身,但当然不会有人敢公然来杀他。若是单打独斗,倒可借之用来练剑。

    起始时他提高警觉,用了种种方法测探是否有人跟踪他,仍一无所觉时,放下心来。全情享受漫步古都的情趣。

    齐国妇女的开放程度,仅次于秦赵两国。

    秦国因蛮风余绪。妇女仍充满游牧民族的味道;赵国则因男丁单薄,王室鼓励男女相交,所以赵秦两国的女子都不怕男人,活泼多情,至乎在街上与陌生男子打情骂俏。

    齐女却似是天生多情,不知这是否临海国的特性,很少有害羞的。

    项少龙独行街上,便不时遇上结伴同游的齐女秋波抛迭,眉目传情,充满浪漫旖旎的气氛。

    他所到之处,要数楚女最是保守,较极端的就像清秀夫人,连粉睑都不肯让男人看,神态语气都摆明只可远观,不是可随便采摘。

    不由又想起庄夫人。她乃南方少数民族,作风又大胆多了。

    在轻快的脚步里,项少龙踏入解府,不用通传,下人把他带往善柔居住的庭院。

    善柔把他扯到偏厅,大嗔道:“你怎能答应师傅的挑战,这么快就忘了给他捅了一剑吗?”

    项少龙苦笑道:“现在是他来惹我,小弟只是受害者。”

    善柔跺着脚道:“你这人呢!你项少龙有什么斤两,我善柔不清楚吗?这样去等若送死。输便输吧,有什么大不了的。”

    项少龙叹道:“我现在代表的是秦国武士的荣辱,不过话说回来,比武不是都要杀人才可了结吧!”

    善柔怨道:“你太不明白师傅了。只要一剑在手,就不讲情面,谁都左右不了他。以往对上他的,都是不死即伤,你上次只着了轻轻一剑,不知是多么走运。”

    又道:“我刚去见过师傅,请他收回成命,岂知他说难得有你这样的对手,怎也不肯改变心意。真气死人了。”

    项少龙不忍她担心,先叮嘱她千万不要说向人知,才把肖月潭的十招之计说将出来。

    善柔听罢吁出一口凉气道:“师傅克敌制胜,每在数招之间,你当十招易捱吗?”

    项少龙一拍腰间宝贝,傲然道:“若捱不过十招,现在还有命站在这里任你怨怪吗?”

    善柔见到他的百战宝刀,立时秀眸亮闪,毫不客气抽出来把玩,喜道:“久未与高手过招,就找你来试吧。”

    项少能当然知她厉害,忙道:“现在不成,给小弟多一晚时间,让伤口全好了,才和你较量。”

    善柔狠狠道:“明天本姑娘就来找你,到时若推三推四。我就揍你一顿。”

    言罢“噗哧”娇笑,神态有多么迷人就那么迷人。

    项少龙心中暗叹,善柔是他诚切想留在身边的女子,却已成了人家之妇,成为人生里一件无可奈何的憾事。

    像楚太后李嫣嫣,打开始便知只是一夕之缘,心中早有准备,反不觉伤心。

    还留下了美丽的回忆。

    善柔凑近他少许肃容道:“若能使田老贼失势。那比杀了他还教他难过,我也算报了大仇。所以找一直都不准子元那混账家伙投靠田单。可笑孙玄华还以为我对他们父子再眼相看。”

    项少龙点头道:“我明白的,怎都要帮柔姐出这口气。”

    着柔笑脸如花娇嗲的道:“早知你是好人来呢!”

    这时解子元才回来,换过衣服,善柔送他们出门时,还不忘提醒项少龙明天会找他练武。

    马车开出解府,解子元警告道:“在临淄无人不给我夫人打怕了,连仲孙玄华都怕给她逼去比试,项兄小心点才好。”

    项少龙叹道:“若连她那关都过不了,还凭什么去见曹秋道他老人家呢?”

    解子元一想也是,大笑自己糊涂。

    听着蹄音轻声,项少龙闭上眼睛,心神却飞返咸阳温暧的家中去。

第一章 百战立威 www.quduwang.cn

    

    抵达玉兰楼时,仲孙龙父子早在恭侯,情意殷殷,与以前当然是天渊之别。

    今趟设宴的场所及气派亦大是不同,仲孙龙订的是最华丽的院落,由包括兰宫媛在内的八名美姬亲自款待,也少不了兰夫人从旁打点。

    兰宫媛看到回复了原貌的项少龙,迎了上来,挽着他到上席坐下,凑到他耳旁低声道:“上趟明明刺中了你,为何竟丝毫没有事的呢?”网

    项少龙暗叫厉害,只这么轻描淡写的一问,便轻易把两人间的仇恨化成似男女间的儿嬉,微笑道:“媛小姐为何会听命于田单?是否因为齐雨的关系?”

    兰宫媛淡淡道:“媛媛身为齐人,自要为我大齐尽点心力。不过对上将军奴家却是非常仰慕的。”

    此时下首的仲孙玄华哈哈笑道:“媛媛今晚移情别恋,只顾与上将军说亲密话,是否该罚一杯?”

    兰宫媛轻吻了项少龙的脸颊,这才媚眼斜兜了正与另一美姬打得火热的解子元一眼,笑靥如花的道:“移情别恋的另有其人,罚的该是解大人而非妾身呢。”

    解子元举杯笑道:“该罚该罚。但媛媛也该罚,且须以曲代酒,哈!”

    项少龙心中好笑。解子元甫进入青楼,立时兴致勃勃,像变了另一个人似的。不过只要看他能对兰宫媛这种超级美女亦毫不留恋,便可知他只是逢场作兴,不会真个沉溺于酒色欢逐里。

    对于三大名姬,兰宫媛一点都不能令他生出遐想,原因或者是对她的狠辣手段深存戒惧。说到底她大批的团友伙伴都因自己而丧身成阳,若说没有心怀怨恨就是奇事。

    凤菲虽对他有高度的诱惑力,但因屡次骗他,甚至下毒手杀他,亦使他心淡了。

    反是石素芳这作风特别,难以相处的美女,令他有些儿憧憬的兴趣。

    嬉笑声中,众人举杯对饮。

    仲孙龙坐在项少龙对席下首,正左拥右抱,向项少龙举杯敬酒后,奇道:“二王子为何竟会迟来了呢?”

    这间题当然没有人能回答,解子元提议道:“不若派人去催催看?”

    仲孙玄华立即命人去办此事,然后对项少龙道:“听解大人说,柔师妹明天会来找上将军试剑。若上将军不介意,玄华可否忝陪末席,见识上将军的威风。”

    项少龙暗怪解子元多口,欲拒无从,只好道:“雕虫小技,只怕不堪入玄华兄之目。”

    仲孙龙呵呵笑道:“上将军太谦虚了!”

    项少龙心中明白,仲孙玄华这不情之请,是想来探探自己的斤两,看看是否能在乃师剑下保住性命。假若自己力有不逮,他们就要另想其他办法,免得自己一命呜呼时,那就使他们的什么大计都要付诸东流。

    兰宫媛又凑到他耳旁道:“上将军见过曹公吗?”

    项少龙当然不会告诉她事实,摇了摇头,正要说话时,三个人大步走进来,其中一个赫然是兰宫媛的面首齐雨,另两人年纪相若,分作武士打扮和文士装束。

    那武士外型高大彪悍,肩厚颈粗,麻皮脸,目若铜铃,狮子鼻,颇为丑陋,但却非常具有男人的阳刚气概。

    文士装束的男子高瘦精明,样子很像田单,使项少龙很容易猜到他是田单的儿子田邦,不禁大感惊愕。

    这似乎不该是他应该来的场合。

    仲孙龙等亦呆了一呆,不知怎样应付才对。

    众女已盈盈跪拜。

    田邦带头立定拱手致敬,向项少龙笑道:“田邦闻得上将军大驾在此,特来一亲颜色,希望上将军莫要怪我等唐突。”

    项少龙起立还礼,目光落在齐雨脸上时,这小子眼中掠过深刻的恨意,嘴角更露出一丝冷笑道:“项兄别来无恙,闻说雅夫人客死咸阳,此事确令人遗憾。”

    项少龙明知他是故意提起雅夫人,来勾起他曾被夺爱的旧恨,心中仍忍不住抽搐了一下,勉强一笑,没有答他。

    那武士的态度更是嚣张,抱拳道:“在下麻承甲,一向对上将军的剑法极为神往,不知可否在上将军与曹公一战前,让在下先领教绝艺呢?”

    仲孙龙父子和解子元同时色变,麻承甲这么公开向项少龙挑战,不但很不给他们面子,同时摆明认为项少龙必会命丧曹秋道之手,故现在要争取机会。只恨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实在很难插口。

    仲孙玄华本身亦非善男信女,暗忖只要项少龙出言婉拒,他便立即向承甲战,务要取他狗命。仲孙龙则心想纵使有田单庇护他,也要找人打断他两条狗腿。

    院内一时呈现剑拔弩张的氖氛。

    置身在二十一世纪时,项少龙便是爱撩事打架的性子,只是现在“年纪大了”,收敛了火气,又觉得争斗没有什么意义,这才不愿与人动手,却绝非怕事之辈。

    现在见到田邦、齐雨和齐国著名剑手麻承甲一副欺上门来的姿态,不由火上心头,却竭力压柳,淡淡一笑道:“麻兄既然那么有兴趣,项某人陪你玩两手也无不可,不过现在却非适当时候,不如……。”

    齐雨抢着截断他道:“项兄若是等二王子,就不用费精神了,仲父和韩大人刚去见二王子,怕二王子不能抽空来哩。”

    仲孙龙等无不色变,这岂非田健明示已投向田单和吕不韦吗?只有项少龙推想得够透切,明白到田健是怕他会命丧于曹秋道之手,使他的注码押错了,遂暂采观望态度,避嫌不来出席。此刻吕不韦和韩竭自是大鼓如簧之舌,极力对他煽动。

    麻承甲呵呵笑道:“既是如此,那就请上将军立即出剑,让我麻承甲领教高明吧!”

    项少龙早因被韩闯、龙阳君等出卖憋了一肚子闷气,又见田健势利如随风摆动的墙头草,现在更被这不知天高地厚的麻承甲蓄意挑衅,怒从心起,猛地脱去外袍,露出比麻承甲更强悍的体型,喝道:“既是相迫不已,那就动手吧!”

    众人那想得到他如此悍勇,真个立即便要出手,都大感意外。

    众女瞧着他劲装包里着肩宽胸阔、腰细腿长的出众体型,加上他那睥睨昂扬的气概,都露出迷醉的神色,连兰宫媛都不例外。

    项少龙此时手握百战刀柄,大步走出场中,形成了一股慑人的逼力。

    田邦和齐雨都有点慌了手脚,忙乱的往后退开,更添加了他猛龙出洞式的威势。

    麻承甲亦想不到他立即便要动手,此时首当其冲,更感项少龙的威胁。

    但势不能请对方暂停片刻,遂冷哼一声,下意识往后退开,藉以摆开架势。

    项少龙实战经验何等丰富,知道不经意间制造出先声夺人之势,那肯容麻承甲有喘息之机,见他后退,仰天大笑,“锵!”的一声,拔出百战宝刀,直住对方迫去。,

    刀才离鞘,堂内立时寒气渗渗,教人心生冷意。

    麻承甲这时始记起对方用的并不是他惯于应付的长剑,心底不由更是虚怯,往后再退两步,好看清楚对手的兵器走势。

    项少龙那会放过这机会,步伐沉稳的继续前进,百战刀往头上举起,左手同时握在刀把上,暴喝道:“拔剑!”

    麻承甲立感宛如对着千军万马杀过来般,仓忙应声拔剑。

    项少龙箭步前标,已到了上方最高点的百战刀锋,化成寒芒,如雷电击闪般全力往气势已失,进退失据的麻承甲当头劈去。

    麻承甲若是聪明的话,此时唯一解法,就是再往后退,甚至奔出门外,到了院落间的空地再接战,那就可避过这惊天动地的一刀。

    但偏是他身为挑战者,刚才又把话说得那么满,此刻在众目睽睽下,那肯在人家甫使出第一刀便作缩头乌龟,咬紧牙龈,挥剑横架。

    项少龙见对方仓皇招架,用的又是单手,心中暗笑,全力下击。

    “锵!”的一声。麻承甲的长剑应刀中断,众人齐声惊呼时,项少龙退了开去,还剑入鞘。

    麻承甲的脸色比死人更要难看,手持断剑,呆若木鸡的立在场中,由发际至眉心上呈现出一道血痕,鲜血涔涔淌下,可怖之极。

    众人都知是项少龙手下留情,却更惊懔项少龙刀法的尺寸和精到。

    谁猜得到只一刀就使名震临淄的麻承甲一败涂地?只怕连曹秋道都难以办到。

    项少龙则暗叫侥幸,若自己用的是血浪,恐怕要费很大气力,才可收拾此子。

    一时闲场内鸦雀无声。

    麻承甲蓦地一声怪叫,弃下断剑,羞愧得无地自容般狂奔而去。

    仲孙玄华长身而起,举杯叹道:“难怪上将军能名盖咸阳,连师尊都动了要和你比试的心,如此刀法,实世所罕见。”

    田邦和齐雨仍是脸如土色,有点难以相信的瞪着项少龙,哑口无言,留既不是,退更不是,尴尬之极。

    项少龙环目扫视众人,见人人尚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知道自己在机缘巧合下立了威,微微一笑道:“二王子既然不来,我们不若早点回家睡觉吧!”

    刚跨进门槛,就给凤菲召去。

    在主楼上层的小厅里,这出色的美女正对琴发呆,见他来到,才回过神来,拉他到一角坐下,幽幽道:“韩竭来找过人家,说尽好话,奈何我已心灰意冷,怎都听不入耳。真是奇怪,以前我只要想起他,心里便甜丝丝的,现在只觉他空得个英俊的外表,为何我对他的看法会变化得这么大呢?”

    项少龙暗自心惊,只望凤菲不是移情别恋爱上自己,试探道:“大小姐将作怎样打算呢?”

    凤菲秀眸透出凄茫神色,语气却是出奇地平静,柔声道:“现在我只想静静过一段风平浪静的日子,上将军可为我作出安排吗?”

    项少龙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气道:“只要应付过曹秋道,我立即带你返回咸阳,在那里有我保护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凤菲讶道:“我知你剑法高明,但在齐人心中,曹秋道已是天神而非凡人,为何你仍能成竹在胸的样子。曹秋道的剑从不留情,若你有什么三长两短,人家怎……怎……唉!凤菲都不想活了。”

    项少龙倒没误会她的意思,明白她的不想活,指的是失去凭依,不如干脆自尽。

    他当然不会逢人就和盘托出“十招之约”,微笑道:“曹秋道只是个凡人,只不过剑法比任何人都要厉害吧!我也不是要硬充好汉的人,若没有保命的把握,今晚就和你溜了。”

    凤菲半信半疑道:“莫要过于自信,齐人的形容或有夸大之处,但曹秋道横扫东南六国,却是不争事实。”

    目光落到他的百战宝刀处,轻轻道:“韩竭怕人家移情于你,说了你很多坏话,使我心中更鄙视他。”

    项少龙早预料韩竭会如此,毫不介怀道:“谁能令全天下的人都欢喜呢?只好笑骂由人。咦!大小姐似乎对小弟这把刀很有兴趣呢?”

    凤菲给他逗得露出笑颜,仰脸吻了他的睑颊,昵声道:“对你这把宝贝有兴趣的是曹秋道和齐国的剑手,我只对你这人有兴趣。斗争仇杀有什么乐趣?偏是你们这些男人乐此不疲,把我们弱质女流都牵累其中。韩竭临行前说你可能没命去见曹秋道,不过凤菲却没给他唬倒。”

    项少龙微笑道:“你听过麻承甲吗?”

    凤菲带点不屑的口气道:“不但听通,还在田单的相国府见过他,除仲孙玄华和旦楚外,论剑术,就要数他和闵延章。”

    旋则皱眉逍:“为何提起他呢?这人相当可厌,态度嚣张,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又以为自己很受女人欢迎,我只要看到他的模样便觉呕心。”

    项少龙笑道:“原来你对男人的喜恶这么强烈。不遇恐怕你有段时间会见不着他,他刚才寻上门来挑衅,给我一刀便在他脸上留下永远磨灭不了的回忆。”

    凤菲失声道:“只是一刀?”

    项少龙淡淡道:“是小弟夸大了点,我还走了几步。”

    凤菲倒入他怀里,娇笑道:“人家恨死你这得意洋洋的可憎样儿,你却偏是对人家不动心。”

    项少龙坦然道:“我动心得要命,唉!谁能不对你动心呢?只是感情的担子太重,我家有三位贤妻,实在不敢再向别人用情。”

    凤菲幽幽道:“人家早明白哩,雅夫人和倩公主都对你造成很大的打击,是吗?”

    项少龙讶道:“你怎会知道的?”

    凤菲道:“自然有人告诉我。”

    项少龙心湖中浮现出清秀夫人的倩影,难道是她告诉凤菲?若是如此,那这美女的内心便非若外表般对自己的冷漠。

    凤菲伸出纤手,抚上他的脸颊,爱怜地道:“上将军累了,不若今晚就留宿在凤菲处吧!”

    项少龙正要答话,楼梯足音响起,吓得两人忙分了开来。

    小屏儿的声音传上来道:“龙阳君求见上将军。”

    项少龙记起今晚和龙阳君的约会,心中冷笑,暗忖且看看这老朋友能找到什么借口,以取消逃走的计划。

    凤菲代他应了后,轻轻道:“无论是多么晚才回来,记得来人家处。凤菲求的非是什么名份责任,只是一夕之缘吧!”

第二章 信心尽复

    

    项少龙钻入车厢,马车开出。

    龙阳君情不自禁的挨了半个“娇躯”过来,“秀眸”生辉,兴奋地道:“奴家借口要夜赏淄水,取得了出城的通行证,只要坐上大船,扬帆西上,就谁都奈何不了我们。”

    项少龙大感意外,皱眉道:“听说河道仍被冰雪封闭,如何可以行舟?”

    龙阳君道:“奴家早派人打听清楚,陆路虽是人马难行,但河道昨天刚解冻,还有船东来临淄,少龙放心好了。”

    项少龙听得大感茫然,难道肖月潭说谎吗?

    照计若龙阳君与韩闯勾结来害自己,于获悉曹秋道挑战自己后,理应立即放弃任何阴谋诡计,先看看自己会否命丧于老曹之手,才再作其他打算。

    但瞧现在龙阳君的认真样子,似乎真的要领自己逃离临淄,其热情更不似伪作,究竟是什么一回事?

    对于朋友,他一向口直肚直,忍不住道:“君上不怕韩闯的威胁吗?”

    龙阳君“娇躯”剧震,睑色转白,失声道:“少龙怎会知道的?”

    项少龙淡淡道:“那就真有此事了。”

    龙阳君默然半晌,叹道:“闯侯亦是迫不得已,皆因手下有人把消息泄漏了给郭开那个奸鬼。不过现在少龙公开身分,顿使郭开阵脚大乱,进退失据。”

    项少龙细看龙阳君的神态后,奇道:“我们今晚溜走的事,韩闯是否知道?”

    龙阳君答道:“当然不会让他知道。奴家已豁了出去,怎都不让少龙丧命于曹秋道之手。奴家曾见过这老家伙出手,他的剑确有惊天地泣鬼神的威力。”

    项少龙忍不住搂着他的“香肩”,叹道:“知道君上没有出卖我,小弟心中的快乐,真是非言语所能表达,但我却不能牵累君上,驱车回去吧!”

    龙阳君一震道:“少龙万勿逞强,据奴家所知,韩闯等人曾密见曹秋道,力劝他务要把你除去,否则齐国永无宁日。所以切不要以为曹秋道肯剑下留情。”

    项少龙微笑道:“听说曹秋道连齐王都左右不了他,韩闯算得是什么东西呢?”

    龙阳君愕然片晌,感动地道:“奴家知少龙是为我着想,但奴家自有手段应付韩闯。说到底,他有很多事仍要倚仗奴家,不敢真的胡来。”

    又叹了一口气道:“奴家不是为他说话,事实上他也很为难,他对少龙是有分真情谊的。”

    项少龙此刻全无溜走的打算,断然道:“要走就待与曹秋道一战后才走。事实上我曾和他交过手,这把百战宝刀就是在那趟交手抢回来的。否则亦不知韩闯那家伙想杀我。”

    龙阳君失声道:“你曾和他交手?”

    项少龙柔声道:“君上先命人把车驶回去,我才告诉君上详情吧!”

    项少龙醒来时,天刚微亮。

    一来天寒、地冻,兼且昨晚很迟才睡,他也舍不得从温暖的被窝钻出来。

    昨晚他硬着心肠没有到凤菲那里去,皆因不想因男女关系而令事情失去控制。他的如意算盘是打算捱过老曹那十招后,就由解子元安排他溜之大吉,凤菲则可由仲孙龙父子负责她安全离去。凭自己的威望,此处又非吕不韦地盘,众女该没有危险。

    回到咸阳后,他怎都不会再领兵出征了。现在唯一的愿望,就是小盘的身分危机只是自己的过虑,但隐隐又知道这只是自己一厢情愿的乐观想法。

    以吕不韦的精明,兼之此事又颇有漏洞,确不能存任何侥幸。

    忽然嘈吵声自前院方向传来,接着有人惨哼痛叫。项少龙愕然拥被坐起来时,善柔旋风般冲进来,劈胸抓着他叱道:“懒小子快给我滚下床来,明知大后天就要对上师傅,还磨着不起来。”

    被善柔打得脸青唇肿的费淳、雷允儿等此时狼狈万状的拥入房内,见项少龙这堂堂大秦上将军一脸无奈的给这恶女揪着胸衣,都愕然止步,不知所措。

    项少能苦笑介绍道:“这是连曹秋道都要头痛的解夫人,下趟碰上,各位该知采用什么态度对待了。”

    项少龙卓立院内,心与神合,百战宝刀从不同的角度劈出,每一刀都把善柔猛厉灵活的攻势完全化解,使她难以组织连续的攻势,就像挥刀断水般,每次都把水流没有可能地中断。

    经过了近年转战沙场的经验,他的刀法趋于成熟,再没有任何斧凿之痕。

    善柔再十多剑无功而还后,终于力竭,往后退开,横剑而立,杏目圆瞪的狠狠盯着他。

    在旁观战的除了一众家将和凤菲与及诸姬婢等人,还有仲孙玄华和他的十多名侍从。

    众人都压下鼓掌喝彩的冲动,皆因怕惹怒善柔这个超级恶女。

    善柔玉容忽尔解冻,“噗哧”笑道:“你这小子果然大有长进,算你吧!看来怎都该可捱得师傅几招的。”

    项少龙怕她将十招之约漏了出来,忙抱刀致敬礼道:“多谢解夫人指点。”

    众人这才敢喝彩欢呼。

    仲孙玄华拔出佩剑,来到项少龙身前笑道:“玄华手痒多时了,请上将军指点。”

    项少龙面对这齐国曹秋道以下,与旦楚齐名的最出色剑手,不敢托大,横刀守中,微笑道:“玄华兄请!”

    旁观者慑于仲孙玄华的威名,连大气都不敢透出半口。

    仲孙玄华神情静若止水,挺剑跨前两步,项少龙立感到对手生出一股凌厉的气势,那敢怠慢,双眉一轩,刀往后收。

    仲孙玄华双目神光大盛,凝注项少龙,骞地大喝扬声,出剑疾刺。

    项少龙心底涌起感触。

    仲孙玄华的剑法比之管中邪毫不逊色,但却远及不上曹秋道。可见曹秋道在剑道上的天份真乃老天爷所赐,连他最出色的徒儿亦只能得其形而失其神。

    “锵”的一声,项少龙运刀架着。

    仲孙玄华被百战宝刀的强劲力道所迫,竟使不出后续的变化招数,退了开去。

    项少龙那容对方重组攻势,一挥百战宝刀,重重刀影如涛翻浪卷,往仲孙玄华攻去。

    仲孙玄华吃亏在摸不清百战宝刀的路子,一时间只有招架之力,节节后退。

    项少龙打得兴起,忽而大开大阖,长击远攻;一会儿则拖展近身肉搏的招数,刀刀凶险。看得全场人人屏息静气,连呼吸都似忘了。

    只见两人刀锋剑刃过处,都是间不容发,众女更有人紧张得娇呼颤抖,尚以为他们假戏真做,要借机取对方之命。

    只有高明如善柔者,才看出项少龙因控制了主动,处处留有分寸,这么似是毫不留手,只是想透过仲孙玄华的剑法,来间接测探曹秋道的造诣。

    这时形势又变,项少龙每一刀都似缓慢无比,但仲孙玄华应付得更吃力了。

    项少龙此时已完全回复了被曹秋道吓跑了的信心,进退攻守,浑然天成,仲孙玄华虽屡屡反攻,都给他迅速瓦解,压得有力难施。

    在众人眼中,就算不懂剑法如董淑贞诸女,也感受到项少龙的刀法变化万千,可刚可柔,有种君临天下,睥睨当世的气概。

    “当当当!”

    项少龙踏步进击,连劈三刀,每次都准确无误的劈在仲孙玄华手中剑的同一缺口上,任仲孙玄华宝剑如何变化,结果仍是一样,神乎其技得令人难以相信。

    长剑中分而断。

    项少龙还刀入鞘,笑道:“兄弟是占了兵刃的便宜哩!”

    仲孙玄华亦是英雄了得,抛下手中断剑,大笑道:“上将军果然名不虚传,小弟放心了。”

    鼓掌声来自远处。

    凤菲和肖月潭联袂而来-前者欣然道:“凤菲备有早点,款待各位嘉宾,请移驾到前厅好吗?”

    膳罢众人各散东西。

    善柔赶回家去看儿子,有军职在身的仲孙玄华则忙他的公事去了。凤菲诸女则为两天后的寿宴排演,剩下肖月潭和项少龙两人留在厅里密话。

    肖月潭低声道:“曹秋道不愧一代宗师,一口就答应了十招之约。不过看他的样子,似乎有把握十招就把你放倒。”

    项少龙如释重负道:“那就理想不过,杀了我都不信捱不过区区十剑。”

    肖月潭眼中闪过奇异之色,有点犹豫的逍:“防人之心不可无,少龙最好不要在满十招时立即收刀,说不定曹老鬼会趁机多劈两剑。”

    项少龙轻松笑道:“不会这样吧!老曹乃一代剑术大宗师,自然会守信诺,那晚他便眼睁睁任我溜走,你放心好了。”

    肖月潭似略感焦急的道:“总之你要答应我小心防范,就当是百招千招之约好了。”

    项少龙奇道:“老兄似乎相当肯定老曹会悔约呢?”

    肖月潭干咳了一声,瞧着他坦然道:“你一向信任我,就多信这一趟吧!”

    项少龙虽心中嘀咕,却没有真的怀疑。改变话题,将李园和龙阳君的情况告诉了他,乘机问道:“你又说河道仍给冰雪封了,是否消息有误呢?”

    肖月潭有点尴尬和不自然地道:“我只是听人说罢了,或者龙阳君的消息才正确些。”

    接着岔开话题道:“你昨晚一刀击败麻承甲之事,现已传遍全城。城内很多原本赌你输的人纷纷改赌你胜,使赔率由一赔十三跌至一赔五,可见你已行情大涨哩!”

    项少龙想起当年与管中邪一战前的赌况,想不到又在临淄重演,失笑道:“赔五也相当不错了。不过昨晚我胜来是靠了点机缘和侥幸。真奇怪,摸着百战刀,我的信心立时回来了。”

    肖月潭欣然道:“你刚才劈断仲孙玄华长剑那几刀确是精彩绝伦,神乎其技。难怪临淄开赌的人以“刀君”来尊称你,与剑圣互相辉映,谁都压不了谁。”

    项少龙苦笑道:“自家知自家事,我这刀君实非剑圣的对手,若非有这十招之约,我这两晚就要溜了。”

    肖月潭又掠过古怪神色,正容道:“千万不要有这想法,否则恐怕十剑都捱不了。你拟定了离开临淄的计划了吗?照我看如今反是仲孙龙比较可靠点。”

    项少龙没有在意肖月潭的神情,点头道:“放心吧!我对这剑圣已有很深的认识,仲孙玄华虽逊了他几筹,终亦有个谱子,使我获益良多。”

    顿了顿续道:“昨晚我已和解子元和仲孙玄华说了,比武后他们会安排我离开这里。”

    肖月潭放下心事,道:“最好请仲孙龙父子着意监视郭开等人的动静,否则一下疏神,就会中了暗算。”

    项少龙暗赞他老谋深算,点头答应。

    此时下人来报,金老大来找他,肖月潭趁机告辞。

    项少龙亲自出迎,金老大甫见面便哈哈笑道:“我还以为那处忽然钻了个英雄好汉出来,原来竟是名震西北的项少龙,上将军骗得我好苦。”

    项少龙歉然道:“事非得已,老大见谅。”

    金老大挽着他手臂跨进厅内,低声道:“上将军昨晚一刀把麻承甲劈得名声扫地,齐人都大失面子;这两天定有不畏死的人来挑衅,上将军须小心提防。”

    接着又道:“外面那批武士不似是齐人的兵员,究竟谁派来的。”

    项少龙这才记起仲孙玄华要派人作他的侍从,应道:“是仲孙家的武士,我也不知他们来了。”

    两人坐好后,金老大语重心长的道:“仲孙龙父子都非是善类,一旦上将军失去被他们利用的价值,他们随时会掉转枪头对付上将军的。”

    项少龙苦笑道:“有吕不韦前车可鉴,对此我早有惨痛难忘的体会。锦上添花人人乐做,像老大对小弟的雪中送炭,才是难得。”

    金老大老脸一红道:“上将军莫要抬举我,我只是顺着性子做,屡吃大亏都改不了这性格。是了!素芳闻悉你的真正身分后,很不是味儿,央我来求你去与她一叙,自上趟咸阳一会后,她对你有很深的印象哩!”

    项少龙心中奇怪,石素芳一向对男人不假辞色,怎会渴望见自己。

    当年自己与她的会面,是通过蒲鹄的安排,现在蒲鹄已因叛乱被处死,她仍要向自己示好,实在没有道理。

    正如肖月潭所说,防人之心不可无,还是不见她妥当点。

    金老大又道:“我知上将军与曹公决战前,定要养精蓄锐,不宜饮宴,不若就把约会订在上将军旗开得胜后的翌日黄昏,上将军尊意如何?”

    项少龙暗忖那时自己早溜了,即使答应也该没有什么问题,到时只要传个口讯,谅石素芳亦不会怪他。笑着答应了。

    两人再闲聊两句,金老大识趣地告退。

    项少龙送他出门时,出乎意料之外,二王子田健在解子元陪同下来了。

第三章 恩怨交缠

    

    田健先向项少龙致歉昨晚爽约之事,借口是父王忽然身体不适。却不知齐雨等早泄漏出原因,但项少龙当然不会揭破他。

    除仲孙龙父子和解子元外,陪来的还有个态度狂傲来自稷下的大夫晏向。

    众人入厅按尊卑坐下后,寒暄过几句,位于上座的田健道:“盛名之下无虚士,上将军昨晚一刀败退麻承甲,今早叉以奇技劈断玄华手中宝剑,令人不得不口服心服。”

    项少龙这才明白他再次转舵的原因,是因为自己显示出足可与曹秋道抗衡的实力,连忙谦让一番,仲孙龙等自然在旁为他说尽好话。

    岂知稷下先生晏向斜眼兜着他插入道:“现今大秦国,究竟谁在真正掌权呢?”

    项少龙故作惊奇道:“当然是政储君了,难道尚有其他人吗?”

    晏向好整以暇道:“可是听贵国吕仲父之言,政储君一天未登基,仍是王位不稳,上将军又有什么看法?”

    项少龙登时整条脊骨凉浸浸的,这口不择言的稷下狂士,无意间透露出吕不韦确在怀疑小盘的真正身分,否则绝不会以此打动田健。

    换言之吕不韦已派了人去邯郸找寻那对曾抚养赢政的夫妇,若他以此扳倒小盘,或作威胁小盘的筹码,会是非常难以应付的一回事。

    田健见他神情有异,问道。“上将军对此有何看法?”

    项少龙心念电转,回复冷静,淡淡道:“晏先生这话使项某联想到有人会叛乱作反,不过蒲鹄等的下场,该是对他们的当头棒喝。”

    解子元笑道:“当头棒喝?嘻,这词语顶新鲜哩!”

    晏向又道:“不知上将军对我大齐印象又是如何?”

    项少龙大感头痛,他不惯拍人马屁,只好道:“只从晏先生能如此在二王子前侃侃而谈,便可知贵国君主制度开明,特重人才。故稷下学宫才能应时而生,这是区区愚见,先生勿要见笑。”

    晏向口若悬河道:“我大齐南有泰山,东有琅琊,西有清河,北有勃海,乃四塞之地。不过若治之不当,即管纵横二千余里,带甲百万,堆粟如丘山,也如虎之无牙,难以争雄天下。故自桓公管仲以还,均广开言路,对敢言之士,奉以车马裘衣,多其资币,以延纳天下贤士。我大齐有今天之盛,确非侥幸。”

    项少龙首次领教到稷下狂士脱离现实,仍陶醉在齐国桓公霸业时的美好昔日,满口狂言的滋味。只见田健眼中射出炽热的光辉,显是对晏向的一番话非常自豪。心中暗叹,表面只好唯唯喏喏,表示同意。

    田健摇头晃脑的道:“上将军观察精到,看出我大齐的兴衰,实与稷下学宫的兴旺有关。昔日桓公曾问管仲,如何可“常有天下而不失,常得天下而不忘。”管仲答道:“黄帝立明台之议者,上观于贤也;尧有衢室之问者,下听于人也,尧有告善之挂,而主不蔽也。”故此才有学宫的产生。”

    项少龙心中感叹,各国王室后人,或多或少都沉溺在往昔某一段光辉的日子里,像齐人就开口闭口都离不开桓公管仲,而不知必须时刻砥励,自创局面,适应不同的时势。他说齐国君主开明,换另一角度说就是齐国君权脆弱。要知在这战争的世纪,强大的君主集权制实是称霸争雄的首要条件。小盘这冒充的嬴政,便完全没有其他王室后人那种心理感情的负担,只知全力抓权,巩固自己的地位,反成了最有为的明君。

    秦国之能歼灭六国,一统天下,非是无因,皆因再没有那个君主有他的出身和背景。

    仲孙龙岔开请题道:“政储君倚重上将军,此事人尽皆知,际此诸国争雄的时刻,未知上将军有何匡助大计?”

    项少龙想起太子丹和徐夷则,心中一阵为难。仲孙龙这么引导自己说话,自然是想自己作出类似吕不韦向田健的保证,好把田健从田单手上争取回来。

    不过回心一想,无论自己说什么,都左右不了“已存在的历史”,为自己为善柔,他都不得不作出点承诺。

    环目一扫,迎上众人期待的目光后,正容道:“政储君年纪尚幼,明年才正式登基,所以把精神全用于内政上,聘郑国建渠是目前的头等大事,至于对外用兵,都是处于被动之势。今趟项某顺道来齐,正是欲与贵国修好。”

    晏向尖刻地道:“自嬴政归秦后,先灭东周,又下韩地戊臬、荣阳;接善取赵太原建新郡,更取魏三十七城,似乎与上将军所视有点不符。”

    项少龙正是要引他说出这番话来,从容不迫道:“谁灭东周,大家都心里有数,这些部份的土地都是蒙骜只手夺回来的,而蒙骜为何能独揽军权,不用项某点出原因吧。”田健立时脸色微变。

    项少龙这番话有真有假,说到对领土的野心,小盘这未来秦始皇比之吕不韦有过之而无不及。但因他年纪尚幼,自然可轻易把责任推在吕不韦这有摄政之名,而无辅政之实的仲父身上。尤其近几年的军事行动,主要均由小盘自己亲自策划,但外人当然不会知道。

    晏向倒坦诚得可爱,点头道:“上将军说得对,田单是临老糊涂,看不穿吕不韦的本质,二王子该知所选择了。”

    这么一说,仲孙龙等喜上眉梢,田健却大感尴尬,干咳一声道:“与上将军一席话,田健茅塞顿开,嘿!待上将军与曹公比试后,田健再设宴与上将军共叙。”

    大家都再没有什么话好说。晏向走后,仲孙玄华留下来,介绍了派来那群武士中叫姚胜的头儿,道:“姚胜是这里土生土长的人,上将军有什么事,尽管嘱咐他去做,绝不须经我们再出主意。”又对姚胜嘱咐叮咛一番,这才走了。

    项少龙细观姚胜,这人年在三十许间,双目精灵,长相颇佳,神情又够沉稳冷静:心中一动道:“我想姚兄多替我监视韩闯和郭开两方人马的动静,但切勿让对方觉察。”

    姚胜恭敬道:“唤我作姚胜就可以,上将军折煞小人了。此乃小事,上将军的吩咐,必可办到。”

    言罢领命去了。

    项少龙趁机回房休息,睡了个许时辰,醒来时原来韩闯已久候多时。项少龙心想这个没有义气的小子找自己该不会有什么好事。又想到他是不能不来,否则只从这点已足可使自己对他起疑。

    梳洗后往前厅见他。

    韩闯早等得不大耐烦,来回踱着方步,见到项少龙,喜道:“少龙终于醒来了。”

    项少龙见他毫无愧色,心中有气,冷然道:“无论多长的梦,总有梦醒的时刻,亏你还有脸来见我。”

    韩闯色变道:“这究竟是什么一回事?前天龙阳君才拿言语来试探我,今天少龙又这么毫不留情的责备我,我韩闯做错了什么事呢?”

    项少龙来到他身前,虎目生辉盯着他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到稷下宫偷刀的事就只你一个人知道……”说到这里,眼角啾到凤菲正要进厅来,挥手道:“大小姐请回避片刻,我要和这忘情负义的小子算账。”

    凤菲见两人脸红耳热,吓得花容失色的急退出去。

    项少龙续道:“若非你通风报信,曹秋道怎会收到风声,在那里等我自己送去给他试剑。”

    韩闯焦急道:“这的而且确不关我的事。记得我还劝你不要去吗?唉!怎会是这样的。”。

    项少龙暗忖这家伙倒是演技了得,本来他打定主意和韩闯虚与委蛇,来个尔虞我诈,怎知见曾这“老朋友”时,却气往上涌,完全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

    他一步不让地喝道:“难道你该劝我去吗?且不论此事,为何你这几天频频与郭开那奸鬼密斟,又威胁龙阳君来对付我呢。”

    韩闯色变道:“是龙阳君说的吗?”

    项少龙冷笑道:“这个你不用理会,假若你敢动龙阳君半根毫毛,我回咸阳后就把你精心策划的郑国渠阴谋揭破,翌天便领兵直捣你的老巢。”

    韩闯剧震道:“原来你连这事都洞悉无遗,为何却要瞒着赢政?”

    项少龙叹了一口气道:“你这忘情负义的家伙还不明白吗?只有建渠一事,才可把秦国的大军拖住,十年八年内也无力东侵。我正因不想我的朋友变成亡国之奴,才忍住不用此事打击吕不韦,但看你怎样待我呢?”

    韩闯崩溃下来,跌坐席上,热泪泉涌道:“我亦是迫不得已,不知谁把我见到你的事泄漏出去,被郭开那奸贼软硬兼施,要挟不放。但我已尽了力,暗示龙阳君立即助你离开临淄。少龙,相信我吧!我一直都在拖延郭开,今天来就是想警告你小心他。”

    项少龙发觉自己已很难再像从前般信任韩闯,因为他的演技实在太精湛了,叹了一口气道:“那偷刀之行泄漏一事,你又有什么解释呢?”

    韩闯涕泪交流泣道:“若我有向人泄出此事,教我活不过明年今日,少龙于我有大恩,我韩闯怎样无良心,都做不出这种卑鄙的事。”

    项少龙定了定神,心想难道是隔墙有耳,被人偷听了去。

    这时他的气早过了,在韩闯旁坐下来道:“堂堂男子汉,不要哭得像个妇人家好吗?”

    韩闯以袖拭泪,摇首凄然道:“我道几天无时无刻不在天人交战,那种痛苦实不足为人道,现在给少龙臭骂一顿:心中倒舒服多了。”

    项少龙拍拍他肩头道。“回去吧!我们两个都该静心想想。”

    韩闯道:“有件事少龙切勿轻视,郭开已勾结了吕不韦和田单,准备不择手段也要你回不了咸阳。齐国说到底都是田单的地头,你一不小心就会为他所乘。”

    项少龙淡淡道:“只要不是朋友出卖我,我便有把握应付,这件事形势微妙,你最好不要插手,否则会被郭开陷害。”

    又冷哼道:“好像我项少龙特别好欺负似的;郭开这老贼或者是嫌命长了。”

    韩闯吁出一口凉气道:“到刚才我始真正领教到少龙的胸襟手段。不过一天你与曹秋道生死未分,吕不韦和郭开都不会动你。但若你胜了,形势就不同了!”

    项少龙把他扯了起来,推着往大门走去,道:“回去告诉郭开,说我为了秦国剑手的名誉,不得不接受曹秋道的挑战。”

    韩闯吃了一惊道:“你不打算提早走吗?”

    项少龙笑而不答,把他直送出门外。

    揭开了韩闯的假面目后,他反而心安理得,龙阳君说得不错。韩闯虽非什么好人,但对自己仍有几分真挚的感情,这发现足使他大感安慰,感到人性总有光辉的一面。

    现在他已给身边的人谁个是真谁个是假弄得糊涂了,除了善柔和肖月潭外,他绝不再会全心全意相信任何人,包括李园和龙阳君在内,谁说得定他们不会忽然变心,又或一直在骗自己。

    这种敌友难分的形势,他尚是首次遇上。

    刚跨过门槛,凤菲迎上来道:“你和闯侯间发生了什么事?”

    项少龙微笑道。“没什么,现在雨过天晴了。”

    凤菲幽幽地白了他一眼,怨道:“昨晚为何不来呢?我凤菲难道不堪上将军一顾吗?”

    项少龙昔恼道:“恰恰相反,我是怕尝过大小姐的迷人滋味后,难以自拔,那对我们的逃亡大计就多了难测变化的因素。”

    凤菲板起粉脸气道:“不要事事都牵连到那方面好吗?现在形势清楚分明,纵使恨你入骨的人,亦很难对你下手。你不欢喜人家,干脆说出来好了!”

    项少龙立时头大如斗,牵着她衣袖朝内院方面举步走去,岔开话题道:“淑贞她们不是在排演吗?没有你大小姐在旁指点怎行?”

    凤菲“噗嘛”娇笑道。“你这人哩,最要得就是在紧要关头左闪右避,现在人家没了情郎,说不定会忍不住钻进你的被窝里,看看你的心是否铁铸的。”

    项少龙心中一荡,微笑道:“大小姐不是说自己心灰意冷吗?为何忽然又情如火热?”

    凤菲撇撇可爱的小嘴,媚态横生的瞅首他道:“都是你惹的,常有意无意的挑惹人家,欢喜便撞搂抱抱,爱亲嘴便亲个够的,又时时语带挑逗,凤菲只是个普通的女人,给你这般撩拨,自然想得到你的爱宠哩。”

    项少龙听得心都痒起来,但却知像凤菲这种绝代尤物绝对惹不得,幸好只要想起她曾和韩竭好过,就立时意兴索然。

    他已非刚抵此地时的项少龙,过了纯为肉欲也可和女人相好的年纪,凡事都考虑后果。

    遂强压下心中的冲动,正容道。“像我们现在的关系不是挺好吗?一旦有了肌肤之亲,便是另一回事,徒使你将来恨我无情。”

    这时来到凤菲闰楼的石阶前,她停下步来,秀眉轻蹙的想了半晌,逸出一丝笑意道:“上将军说得不错,假设你得了人家的身体后,又不纳凤菲为妾,虽说早有明言,但凤菲心里总难释然的。”

    项少龙见她这么明理,欣然道:“不若我们只限于搂抱亲嘴,噢!”

    凤菲已一把推开他,很狠瞪了他一眼,又报以甜笑,这才登阶入楼去了。

    项少龙煞住了尾随她进屋的强烈冲动,掉头走了。

    为了避免无谓的争斗,项少龙整天留在听松院中,不过却避不了诸女的纠缠,其中当然少不了董淑贞和祝秀真,其他如幸月和云娘亦都争相献媚。

    幸好他立下决心,捱了曹秋道那十招后立即溜之夭夭,否则这么下去,说不定会一时失控,陷身在这温柔乡里。

    黄昏时肖月潭来见他,两人到了园里漫步,项少龙把韩闯来访的事说出来,肖月潭色变道:“少龙实不应揭穿郑国渠的事,这说不定会迫韩闯下决心除掉你。”

    项少龙吓了一跳,道:“不会吧!他当时涕泪交流,真情流露呢!”

    肖月潭叹道:“人就是这样,一时冲动下显露真情,但当再深思熟虑,便不得不考虑现实的利益,为了国家大事,什么私人感情都得摆在一旁的。”

    项少龙点头道:“老哥的话总有道理,幸好我不用靠他。仲孙龙现在和我有利益关系,该比较可靠吧!”

    肖月潭苦笑道:“这正是我今趟来找你的原因,还记得仲孙何忌吗?他告诉我今天韩竭带了吕不韦去拜会仲孙龙父子,至于他们谈的是什么,他就不知道。”

    项少龙愕然道:“吕不韦不怕田单不满吗?”

    肖月潭冷笑道:“少龙还不认识这老贼的为人吗?田单年纪大了,已非昔日的田单,兼之功高震主,深为王室猜忌。齐王之所以要废田生,正因他对田单唯命是从。吕不韦一向谋事不择手段,什么事做不出来。”项少龙笑道:“仲孙龙亦非好人。不过现在我的利用价值对他该比吕不韦大得多,他该不会变心哩。”

    肖月潭皱眉道。“不要小视吕不韦,他若没有几分把握,绝不会贸贸然去找仲孙龙说话。你只要看看仲孙龙会否主动把吕不韦过访的事告诉你,便可知他们是否仍倚重你了。”

    项少龙心中一震,想起小盘的身分危机,假若吕不韦向仲孙龙父子透露此事,说不定仲孙龙父子会靠向吕不韦一方。

    其中一个问题是韩竭身分暧昧。有他从中穿针引线,很难说会否出现另一局面。

    仲孙龙终是对凤菲野心不息,假若认为自己只是头纸老虎,这只只讲利害关系的吸血鬼,可能会把心一横,做出不可测的事来。

    说到底齐人与其他东方五国都是同一心态,就是视他如头号大敌。当年白起令他们惨痛难忘,而他项少龙则是今天的另一个白起,谁不想把他去掉?

    如此一来,他的如意算盘再难打响,且还不知谁人可信。

    若他只是孤身一人,该还易办,问题是他不能撇下凤菲不理。

    肖月潭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道:“这两天我们好好想想,看看有什么方法可神不知鬼不觉的溜走。”

    项少龙心知连这足智多谋的人亦一筹莫展,形势之劣,可想而知。看来唯一可行之计,就是自己一个人先行溜掉,然后再找解子元保护凤菲。

    但他有这样的能力和把握吗?

第四章 惊悉阴谋

    

    那晚仲孙玄华来见他,闲话两句后,间项少龙道:“玄华有一事不解,自贵国储君由邯郸返回咸阳后,人人便言之凿凿盛传他实为吕不韦的私生子,贵朝的公卿大臣不会未听闻此事,为何仍肯如此拥护他呢?”

    项少龙心中剧震,暗叫不好。并非因为仲孙玄华会问这问题,而是他问这问题背后的动机。

    以前他只是怀疑,但现在已肯定了吕不韦把握得他和小盘这致命的弱点。以吕不韦的势力,要到邯郸软硬兼施把抚养真嬴政那对夫妇“请”回咸阳,作为要挟小盘的人证,是轻而易举之事。

    至此不由暗恨起朱姬来,但回心一想,连她都可能没在意小盘并非自己的儿子,给缪毒言语相哄,泄漏出来亦毫不稀奇,否则对她亦没有什么好处。

    这确是吕不韦挽回败局的唯一机会。

    若此事暴露出来,小盘和他项少龙立即成了骗子。与他们有关的整系人马都受到最沉重的形势和心理打击。

    在秦国势力已根深蒂固的吕不韦,只要迫得朱姬出面,联手公然废了小盘,再另立王室内的一个无能者,权力就全落在他吕不韦手上,那时他再一脚踢走缪毒,谁还能与其争锋。

    虽说历史不能改变,但他此时身在局中,就不会作此肯定想法,那就像命运,不到事情发生时,谁敢信命运定会是这样子的安排。此时他内心的焦忧可想而知。

    吕不韦该是向仲孙龙父子透露了这件事的端倪,仲孙玄华才特地来试探自己的口风,以决定该投向吕不韦呢?还是仍依赖他项少龙。

    表而上他当然仍是从容自若,不泄漏出丝毫内心的感受,讶道:“此事已有定论,当年鹿公因生疑而滴血辨亲,终证实了政储君和吕不韦没有丝毫血缘关系。”

    仲孙玄华神秘笑道:“听说储君的血还是上将军亲取的呢!”

    项少龙故作惊讶道:“竟连这等事都瞒不过玄华兄?”

    仲孙玄华有点不自然地应道:“是田单传出来的。但又使人生出另一疑问,据说连贵国姬太后都不敢肯定政储君是出自吕不韦还是出自令先王异人。为何上将军仍敢去尝试呢?若辨出来确是吕不韦的,上将军如何是好?”

    项少龙早猜到他会有此一问,甚至可能是吕不韦怂恿他来向自己询问,只要自己略有犹豫,仲孙玄华立知吕不韦之言不假。又知吕不韦可借此扳倒小盘,那他当然会站到吕不韦那农来对付自己了。

    在仲孙龙的立场来说,最好秦国乱成一团,由盛转衰,那齐人就有机会起而称霸。

    倘再藉曹秋道宰了他项少龙,小盘顿失臂助,更斗不过吕不韦。

    当下强装作没事一般,漫不经意道:“这只是太后在当时放出来的烟幕,那时吕不韦独榄大权,太后怕他对儿子不利,才把事情弄得含含糊糊,其实储君千真万确是先王的儿子。”

    仲孙玄华沉吟片晌,压低声音道:“有件事,玄华不知该否说出来,如有得罪,上将军万勿怪责。”

    项少龙已心知肚明他要说什么,更猜到是吕不韦教他说的,一方面可察探自己的反应,另一作用就是扰乱他的心神,使他精神受影响下命丧曹秋道之手。仿笑道:“事无不可对人言,玄华兄请直言,不须任何顾忌。”

    仲孙玄华欲言又止,好一会才道:“我们在田单处布有眼线,据说吕不韦告诉田单,他已掌握到证据,有一对住在邯郸平民区的夫妇,可证明令储君的真正身分。”

    项少龙终于百分百地肯定了吕不韦的阴谋,心中直沉下去,表面却装出愕然之状,然后哈哈笑道:“吕不韦是愈来愈糊涂了。他指的是暗中抚养储君的义父母吧,储君早已安排,把他们接到咸阳安居,不过此事极端秘密,没有多少人知道而已,吕不韦是否患了失心疯呢?”

    这番话高明之极,等若告诉仲孙玄华,纵有问题,但这问题已不再存在了。

    今次轮到仲孙玄华大感愕然,呆了好半晌,始陪笑道:“我亦觉得事情是理该如此才对,若我是令储君,自然要把眷育自己多年的义父母接到咸阳享清福了。”

    项少龙心中暗叹,自己终非搞政治的人物,不够心狠手辣。换了是其他人,在离开邯郸前,定会顺手将那对夫妇灭口,免留下了今天的大患。

    自己当时根本没想到这问题,事后想起亦漫不经心,因为那对夫妇的姓名住处,就只他、朱姬和小盘三个人知道,怎想得到会由朱姬处泄漏出去

    仲孙玄华失了谈下去的兴趣,东拉西扯几句后,告辞离开。

    项少龙几可肯定他是去见吕不韦,心中一动道:“玄华兄明天会否见到解大人。”

    仲孙玄华点头道:“有什么事须玄华转告他呢?”

    项少龙胡吹道:“我有样东西想请玄华兄转交给他,玄华兄请稍待片时。”

    话完匆匆回房,换上夜行攀爬装备,盖上外衣,回去对仲孙玄华歉然道:“我忘了已遣人送到解大人府上,不用劳烦玄华兄了。”仲孙玄华倒没起疑,连说没关系,匆匆走了。

    项少龙罩上斗篷,从侧门溜出去,徒步追在仲孙玄华的马车后。

    小盘的身分问题,不但关乎到他与小盘的荣辱,还关系到多个家族的存亡生死。更不由使他深切体会到龙阳君、韩闯等人为何会如此矛盾。在二十一世纪,谁犯事就谁负责任。

    在这个代若他出了问题,不但妻儿难以幸免,连整个乌氏族和滕翼、荆俊等旅人都难逃被清洗的命运。

    所以愈多知一点有关这方面的悄息,愈能令他知道如何去应付这场大危机。

    自古以来,收集情报乃军事第一要略。那时既无电话可供窃听,他唯有亲自出马,去看看吕不韦对仲孙玄华会说出什么阴谋。

    幸好他以前经过特种部队的训练,使他成为偷入别人居处的专家,这时代的房舍比之二十一世纪的摩天大厦,对他来说就像不设防的游乐场,除了顾忌家将和恶犬之外,可说是来去自如。

    仲孙玄华轻车简从,但由于路上颇多车马往来,故车行甚缓,项少龙只加快点脚步,便超到前面等他。

    照他猜估,若吕不韦约了仲孙玄华见面,该不会是在他居住的相国府。

    说到底田单和仲孙龙父子乃死对头。不论吕不韦如何狂傲,总不能当着田单眼皮子下与仲孙龙勾结。

    是夜天朗气清,虽仍寒冷,但比早前大雪纷飞回暖不少,至少没有了剌骨的寒风。

    由于商业的兴旺,愈来愈多像仲孙龙这种能影响朝政的大商家出现,自己的乌家、吕不韦、仲孙龙,甚至乎琴清,都是这种身分。

    左思右想时,仲孙玄华的马车出乎他意料外停了下来,项少龙看清楚那宅院。登时整条脊骨都寒浸浸的。

    竟然是李园离听松院没多远的听竹院。

    马车开进门内时,他早驾轻就熟,由侧墙攀了进丢。

    这十多所专用来招呼外宾的院落设计划一,所以熟悉了听松院,便等若对听竹院了若指掌。

    项少龙施展出特种部队的身手解数,忽快忽慢地潜过侧园,避过几起李园的巡逻手下,攀上可俯瞰前后院的主宅屋脊时,仲孙玄华刚被人迎进主宅去,可见他的攀援身手是如何迅疾快捷。

    不片晌仲孙玄华从主宅后门穿出,踏上通住东厢的回廊,项少龙忙借勾索滑下去,利用花丛草树的掩护,移到微透灯光的东厢西隅一扇窗下,蹲下身子静静窃听,由于内明外暗,故不虞会给人发现他的影子。李园的声音响起道:“玄华坐下再说。”

    接善是奉茶款坐的声音。

    项少龙暗责自己思虑不密,自己今趟第一吹见到李园时,他正与仲孙龙密谈,可知两人关系密切。

    清秀夫人更先后两次警告自己小心李园,可是自己给他三言两语,就骗得死心塌地,深信他而不疑。皆因自己总以己心度人,爱往好处去想。

    事实上无论李园、韩闯,甚或龙阳君,都是不折不拍的政客,凡事先顾实利,什么交情感情都是放在其次。

    龙阳君可能还好一点,但李园嘛,只看他当年在寿春可轻易抛开夺爱之恨,转而和他联手合作。便该知他重视的只是权势功名,其他都是次要。

    假若今趟一时偷懒没有跟来,可能被他害死了都不知是什么一回事呢。

    李园最厉害处就是把韩闯出卖他一事说出来,使他还以为这人是真的眷念旧情。

    下人退出门外的足音远去后,响起品茶或喝酒的声音。

    听声音该不止是李园和仲孙玄华两个人,果然仲孙龙的声音道:“项少龙有什么解释呢?”

    仲孙玄华叹了一日气道:“事情可能非是吕不韦这老奸巨猾所说的情况,项少龙不但没有半分惊讶,选说那对夫妇早给赢政接了回咸阳,唉!”

    另一人失声道:“吕不韦不是说那对夫妇落到他手上了吗?”

    项少龙浑身剧震,不但是因这句说话,更因说话的人正是今天刚向他痛哭涕零,誓神赌咒的韩闯。

    一把阴柔熟悉的声音不徐不疾的响起道:“玄华先把整个过程说出来,我们再下判断,看看究竟是项少龙说谎,还是吕不韦在胡言。”

    项少龙的心直沉下去,困为他认出说话者是死敌郭开。

    现在已肯定了清秀夫人含蓄和有保留的警告,李园、郭开和韩闯正互相勾结来对付他,只想不到还会有仲孙龙夹在其中。

    想来仲孙龙父子和他们凑到一起,应是后来的事,甚或是吕不韦拜访仲孙龙后的事,如此才能合理地解释前此两父子对待他的态度。

    想到这里,仲孙玄华已把事情交待出来,只听他道:“项少龙不但没有丝毫惶急之态,还似觉得极其可笑的模样,换了我是他,不立即色变才怪。”

    厅来传来失望的叹息声。

    郭开惋惜道:“若真是如此,我们就痛失了一个扳倒嬴政的机会。这小子精明厉害,手段狠辣,野心又大,有他一天坐稳秦君之位,我们休想安寝。”

    李园道:“项少龙最擅作伪,又有急智,说不定他心内震惊,但表面却一点都不泄露出来呢?”

    仲孙龙苦恼道:“若非我收买的人全给他逐走,现在就可知他事后的反应了。”

    韩闯分析道:“看吕不韦向龙爷说话的语气,他该是在离咸阳前,才从缪毒处得到那对夫妇在邯郸的住址。否则咸阳早就闹得天翻地覆,他亦没有闲情到临淄来。所以是否找到真的人证,连他都该不知道。”仲孙龙颓然道:“那么说,项少龙就不是说谎了。”

    郭开狠狠道:“无论如何,我们都不能让项少龙活着回咸阳,没有了他,嬴政就变成没牙的老虎,说不定会栽在吕不韦和缪毒之手,那时将使奏室永无宁日,无力东侵。”

    仲孙龙忙道:“此事还须斟酌,吕不韦的意思是只希望将他的双眼弄盲,好让他活着回去承受欺君骗主之罪。”

    窗外的项少龙听得又惊又怒,偏是毫无办法。

    韩闯微叹道:“希望他在曹公剑下一命呜呼算哩,怎忍心看他变成瞎子呢?”

    李园冷静地道:“国事当前,绝不能讲个人交情。怪只能怪他成了秦国的另一个白起,若他命丧曹公之手,就一了百了,否则我们怎都要将他毁了。我为了这件事这几天没一晚睡得好。但想起我们东方各国的百姓子女,将以千万计的被虎狼之秦荼毒,就什么友情恩情都要摆到一旁。”

    郭开阴阴道:“小心龙阳君那小子,我看他没能像李相和闯侯般明白大体。”

    仲孙玄华道:“此事必须小心处理,假若赢政仍稳坐王位,那项少龙在临淄出事,我们齐国就脱不了责任。”

    郭开笑道:“只要设法把事情弄成是吕不韦做的,就可使嬴政把仇恨集中在吕不韦身上,最好他们先斗个两败俱伤,我们就可举杯庆祝了。”

    李园提醒仲孙龙父子道:“此事切匆透露给二王子和解子元知道,否则恐有不测变数。我已着宁夫人向二王子暗示,他父王之所以不喜大王子,皆因不喜见他依附田单,所以二王子该知所选择,项少龙再起不了什么作用。

    兼且我曾对二王子说,有田单一日当权,齐楚都难以修好,二王子是聪明人,该怎都不会再考虑田单的提议。而且大事已定,齐王刚下了命令,要大王子在寿宴前离开临淄,不用明言,也该知是什么一回事了。”仲孙龙父子连忙应诺道谢。

    李园再吩咐道:“但你们必须把项少龙骗得死心塌地,使他深信田单和吕不韦正合谋害他,又安排他与曹公一战后助他秘密溜走,再在途中使人暗袭,最好在暗袭时牺牲一些人手,又依吕不韦之言只弄瞎了他,那就可引起秦廷的一场大乱子。”

    郭开道:“最好明白告知项少龙是吕不韦要让他活生生的回咸阳接受罪责,那就更使事情扑朔难辨了。”

    顿了顿续道:“此事必须把龙阳君瞒着,若泄漏了点风声给项少龙知道,以这人鬼神莫测的身手,说不定能私下溜掉,放着他活在世上,龙爷那时亦不敢轻易打凤菲的主意。”

    这回轮到项少龙心中冷笑,他已对韩闯和李园完全死了心,暗忖你们想动我项少龙并不是易事。

    听到这里,知道不宜久留,忙悄悄溜走。

    现在最大的烦恼,就是如何安全带走凤菲,因为在不想牵累龙阳君、善柔和解子元的情况下,他可信托的人,就只肖月潭一个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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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秦记介绍:
二十一世纪中国特种部队的精锐战士项少龙,成了实验的白老鼠,被送回公元前的战国时代,可是时空机器发生了毁灭性的大爆炸,所有叁与的科研人员均灰飞烟灭。
项少龙则流落到二千多年前中国最动荡和变化急剧的时代。於是寻找秦始皇便成了他唯一的目标,只有成为当时尚落泊赵都邯郸的赢政的拍挡,才有机会成为当时代的强者。其中过程,自是妙趣横生,曲折离奇。这是绝不能错过的天马行空般的科幻创作。寻秦记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寻秦记,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寻秦记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