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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黄易     寻秦记txt下载     寻秦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章 浑身解数

    

    晶王后在御花园那幽静的小楼上接见他,赐他坐好后,项少龙道:“雅夫人告诉我,明天要出使大梁,所以若要依计对付她,今晚是唯一的机会了。我只要找个借口,便可到她的夫人府去行事,晶后预备好证物了吗?”

    这赵国之后眼中闪过狠毒的神色,犹豫半晌后,才叹了一口气道:“算她走运,此事就此作罢吧。”

    项少龙心中懔然,知道这贵妇和赵穆间必然存在隐密有效的联络方法,所以才这么快知道事情起了变化。

    心中正想着该如何点醒她关于武城君这个可能性时,晶王后凄然一叹道:“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今天我心里不断驰想着这动人的句子,什么都提不起劲来。”

    凭着各方面的资料,项少龙已可大约地勾画出一幅有关这赵国第一夫人的图画。

    她嫁入赵国为后,本是负有使三晋和平合一的使命。而她亦争气地为赵人生下了唯一的太子。

    一切本应是美满圆好,可是问题出自孝成身上,因对男人的爱好冷落了她。

    晶王后绝非淫荡的女人,虽然孝成没暇管她,但她仍是规行矩步,过着宫廷寂寞的生活。这类女人,往往一旦用情,比惯于勾三搭四的女人更是一发不可收拾。

    使她动了真情的是信陵君。后者可能只是因利乘便,逢场作兴,又含有政治目的,不得不敷衍她,他真正欢喜的却是赵雅,当晶王后发现了此事后,遭受到了直至此刻仍未能复元过来的打击和创伤。

    而赵穆觑此良机,凭着孝成沉迷于各类游戏的方便,乘虚而入,借着各种药物,刺激起她的春情,使她沉迷陷溺,自暴自弃,甘于为他所用。

    晶王后本身对孝成有很深的怨恨,加上她非是没有野心的人,种种利害和微妙的男女关系,使她和赵穆私相勾结,同流合污。

    无可否认赵穆是个很有吸引力的男人,对男对女均有一套,否则赵雅亦不在爱上自己之余,仍受不了他的引诱和挑逗。

    假设他项少龙能把晶王后争取过来,赵穆的唯一凭藉便没有了,要布局擒拿他亦容易得多。想到这里,不由叹了一口气,要在这时代安然和快乐地生存,只有不择手段,无所不用其极了。

    晶王后凝视着道:“你为什么叹气呢?”

    项少龙想到自己要不择手段的心事,一时意兴索然,颓然道:“我也不知道。”

    晶王后想到对方会如此答她,愕然道:“你倒坦白得很。”

    两人沉默下来,凝视顷刻后,晶王后有点抵敌不住他灼热的眼神,垂下头道:“你真的肯听我的命令去诬害赵雅?你不是欢喜她吗?男人都爱她那种最懂在笫上逢迎讨好他们的女人。”

    项少龙明白她的心态,行险道:“要董某去陷害无辜,本人实是屑为之。宁愿一剑把她杀掉,落个干净利落,顶多事后即逃出邯郸,以报答晶后提拔的恩情。”

    晶王后一震往他瞧来,凤目闪动着凌厉的神色,冷然道:“你敢不遵本后之命行事吗?”

    项少龙以柔制刚,再叹一口气道:“我董匡这样把事业甚或生命都送了给晶后,晶后还不满意吗?晶后和雅夫人间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呢?”

    晶王后至脸一寒,怒道:“我和她之间的恩怨,那到你来过问。”

    见她不再指责自己抗命,项少龙知她已软化下来,此时是势成骑虎,若不以非常手段,把她制服,后果如何,确是难料。只看赵雅便知这类长于深宫的女人是多么难以测度,遽下逐客令道:“若没有其他事,董将军给本后退下去吧!”

    项少龙站了起来,愤然走了两步,背着她道:“晶后知否大祸已迫在眉睫之前呢?”

    晶王后娇躯微颤,冷笑道:“董将军危言耸听,本后绝不饶你。”

    项少龙潇洒地一耸肩膊,毫不在乎道:“乎若是如此,请恕鄙人收回刚出口的话。由天开始,董某人再不欠晶后任何东西了,晶后若要取鄙人之命,即管动手吧!”

    晶王后勃然大怒,霍地起立,娇喝道:“好胆!竟敢以这种态度和本后说话,信不信本后立即遣人把你的舌头连根勾了出来。”

    项少龙倏地转身,即如寒电般瞪视着她,形相变得威猛无伦,回应道:“我董匡从不把生死放在心上,亦非任人鱼肉之辈。我若要讨你欢心,昧着良心说几句伪话可是轻而易举。但是董某骗谁都可以,却不想骗对我青睐有加的晶王后,才吐出肺腑之言。不想却只换来晶后的不满。罢了!这城守不当也罢,初时还可以为可为晶后做点事,可惜事与愿违。我这便往见大王,交出兵符,邯郸的事我再不想理了。”

    晶王后何曾给人这么顶撞责怪,一时目定口呆,但看到他慷慨陈词的霸道气势,竟心中一软,只紧绷着俏脸道:“好吧!看你这么理直气壮,就把所谓肺腑之言说出来吧!本后在洗耳恭聆。”

    项少龙心中暗喜,适可而止地颓然一叹道:“现在鄙人心灰意冷,什么都不想说了,晶后唤人来吧!我绝不会反抗。”

    晶王后愕然片刻,离开几子,来到他身前,微仰俏脸细看了他好一会后,轻叹一口气道:“为什么要对人家发那么大脾气呢?就算你不顾自己的生死,亦应为随你来邯郸的族人着想哩!以下犯上,大王都护不住你。”

    项少龙知是时候了,眼中射出款款深情,摇头道:“我也不明白为何控制不了情绪,只觉得若给晶后误会,便……嘿!鄙人不知怎么说了。”

    晶王后先是一呆,接着发出银铃般的娇笑,探出双手按在他宽阔的胸膛上,白他一眼道:“你不用解释了,人家当然明白是什么一回事。”

    感觉到她那对尊贵的手在温柔的抚摸,项少龙感到一阵刺激,舒服得闭上眼睛,低声道:“晶后请勿如此,否则鄙人忍不住要侵犯你哩!”

    晶王后“噗哧”笑道:“刚才不是凶霸得想把人吃掉吗?为何现在又战战兢兢,诚惶诚恐呢?噢!唔!”

    项少龙等候如此良机,感觉上已有数个世纪的长时间,那还客气,略带粗暴地一把将她搂个满怀馨香,重重吻在她香肩上。

    晶王后那想得到他如此狂野大胆,还以为他会以前般规矩,想挣扎时,早迷失在男人的魅力和侵犯下。

    项少龙热烈地痛吻着这第一夫人,一对手在她臀背处肆无忌惮地活动着,只搂挤得她差点透不过气来。

    只有打破男女间的隔阂,他才有机会减低赵穆对她的控制。那有点像与赵穆的关系相似。这些宫廷的骄贵妇女,一切无缺,但正因物质太过丰足,无不感到心灵空虚,若自己能弥补她这方面的缺陷,等若征服了她的芳心,做起事来便有天壤云泥之别。虽说有欺骗成份,但对方何尝不是以色相手段惑骗他。对他来说,这只是另一个战场吧了!

    不旋踵,晶王后热烈地反应着。

    项少龙亦欲火大盛,尤其想到她贵为一国之后至高无上的身份。但亦知她因精神饱受创伤,不宜操之过急,吻得两人均喘不过气来时,低声道:“晶后知否武城君与田单和赵穆勾结呢?”——

第八章 证据确凿

    

    项少龙匆匆返回指挥所,荆俊刚由城外赶回来,正与滕翼在议事厅密谈。滕翼一面凝重,见到他回来道:“三弟先听小俊的报告吧!”

    项少龙本以为荆俊溜了去陪他那美丽可爱的小村姑,原来是辛勤工作,喜道:“让我看小俊有什么成绩?”

    荆俊兴奋地掏出一卷帛图,摊开在几上,只见上面画着齐军布营的形势图,虽简陋一点,但何处是高山,何处是丛林,均能人一目了然。

    滕翼玩味半晌后赞道:“旦楚不愧齐国名将,只看他依后面的高山,分两处高地扎营,便知他确有真材实学。”指着中间主营后的瀑布道:“设营最紧要有水源,现在他们霸着源头……”手往下移,来到三处营帐间的草原和丛林处续道:“又有草可供战马食用,若再在树林中有适当布置,尽管军力比他们强上数倍,要攻陷他们仍是非常困难,营侧的乱石堆作用更大,可攻可守,旦楚真不简单,我们万勿轻敌。”

    项少龙道:“有没有发现地道那类的东西?”

    荆俊得意地道:“这却没有,但我曾问过附近的猎民,他们说营后这座山叫背风山,刚好挡着北方吹来的冷风,扎营处刚好有个深进山内的天然石洞,出口在山侧一个密林处,于是我摸到那里一看,果然有齐人防守,难怪驻在附近的一些赵兵会毫无所觉了。”

    滕翼指着山侧的密林道:“是否指这里,你入林看过没有?”

    荆俊道:“正是这里,这片树林连绵十多里,直来到离邯郸城西北角五里远近,若不知洞穴一事,给人来到城边都不会知道呢。”

    项少龙长身而起,道:“来!我们到城墙看看,这胜过在纸上谈兵吧。”

    三人登上北城墙哨楼时,守兵们都肃然致敬,负责这里的裨将陈式连忙赶来,听候吩咐。

    项少龙装作若无其事地巡视一番,便找个借口遣开陈式,低声向两人道:“若只靠内奸开门迎入城内,终是有点不妥当,因为城卫中大部份均是忠心的人,兼且齐人在军力上始终嫌薄弱了点,这样万多人挤着进来,既费时失事,若惹得城外的驻军来个内外来击,对齐军更是不妙,所以齐人定有秘密潜进城内的方法,那时只要守稳几个战略据点,再攻入王宫,邯郸城便在田单的控制之下了。”

    滕翼动容道:“三弟之言甚有道理,这么强来,定将激起邯郸军民义愤,誓死抵抗时,区区万多齐军亦不能讨好。”

    荆俊道:“若我是田单,便把手下扮成赵人,换上禁卫的服装,那时只要配合赵穆,推说郭开成胥起兵叛变,再由赵穆和晶王后出镇着大局,那时孝成已死,三哥又是他们的人,那还怕其他人不乖乖听话吗?”

    滕翼霍然动容。

    项少龙望着城外远处片片密林,淡淡道:“田单绝不会蠢得热心玉成赵穆和晶王后的好事,更不会相信我这个董马痴、晶后太子。猝不及防下,城外的驻君又不能回防,他确有控制大局的本领。军心散乱下,加上邯郸城卫占了一半是老弱残兵,根本没有顽抗之力。”

    滕翼皱眉道:“但他凭什么可长期占领邯郸呢?李牧回来肯放过他吗?”

    项少龙把对武城君的猜测说了出来,道:“出头的将是武城君,只须由他领着手下和齐人假扮的赵军,充作勤王之师,干掉了赵穆还可振振有词,把杀死孝成晶后与太子的事一股脑儿推在这奸贼身上。纵使李牧回来,但武城君早登上宝座,又有齐楚在背后撑腰,李牧亦难有为。假若赵国内乱,田单出师有名,索性率大军来攻城掠地,那时廉颇又被燕人牵制着,李牧独力难支下,亡赵绝非难事,田单将可完成梦想了。”

    夕阳西下,在辽阔的草林山岭上散射出千万道霞彩。

    滕翼呼出一口气道:“幸好我们猜出了其中的关键,否则必然一败涂地,到了地府仍不知道是什么一回事。”回头指着城内一座建筑物道:“那是北城的城卫所,乃赵明雄的大本营,若我所料不差,里面必有通往城外的地道,此不如由小俊负责,探清楚出入口的所在。”又向项少龙道:“军符拿到手了没有?”

    项少龙一拍腰囊,欣然道:“军符诏书,全在这里,便让我们秘密调兵遣将,与田单赵穆等一决雌雄,说不定他们今晚就会动手哩!”

    滕翼摇头道:“我看地道仍在日夜赶工中,尤其他们挖地道时必是小心翼翼,不敢弄出任何声响,免致欲速不达,否则何须拖延时日,因为愈早日控制邯郸,便愈能应付李牧,所以只要准确计算出地道完成的日子,将可把握到他们动手的时间了。”

    荆俊低声警告道:“小心!有人来了!”

    赵明雄的声音在身后登上城楼的石阶处传来道:“末将参见城守,不知城守此溃有何嘱咐呢?”

    项少龙笑道:“大王刚把军符交予本人,重任在身,所以末将四处巡逻,尽管吩咐。”

    项少龙把这烫手的热煎堆交给了滕翼,闲聊两句后,与荆俊离开。

    下城后,荆俊趁黑去查地道的事,他则赶往韩闯处与晶后见面。

    现在双方均与时间竞赛着,谁能早一步布好陷阱,那一方便可得胜了。

    今次韩闯并没有把他带往内宅处,改由左侧穿过花园,经过了后园信陵君手下藏身的粮仓,到了一间似是放置农具杂物的小屋前。

    韩闯高深莫测地笑了笑,搭着他肩头道:“董将军进去自会明白一切。”

    木门倏地打了开来,里面灯光暗淡,人影幢幢。

    晶王后赫然在内,四周散布着她的亲卫和韩闯的心腹手下。

    在灯火照耀下,一个昏迷不醒,衣衫满是血污的人给着双手吊在屋中,头脸伤痕累累,身体有被烧灼的痕迹,显是给人刚施过酷刑。

    晶王后头也不回,冷冷道:“除侯爷和董将军外,其他人给我退出去。”

    其他人纷纷离开。

    晶王后淡淡道:“董将军,你知他是谁吗?”

    项少龙移到她旁,摇头道:“这是什么人?”

    后面韩闯插入道:“他是武城君的家将,前天才到达邯郸,押送来一批供郭纵铸造兵器的铜矿。”

    项少龙心中恍然,压下心中的怜悯,沉声道:“问出什么来了吗?”心脏不由霍霍狂跳,假若此人矢口不认,那就糟透了。

    晶王后倏地叹道:“董将军说得不错,武城君这蠢材确不知自爱,勾结了田单,阴谋作反。”

    项少龙暗中松了一口气,暗赞自己的运气。韩闯道:“起始时他还矢口否认,但他们却诳他说有人亲眼在齐人营地里见到武城君,他才俯首招供。”

    项少龙刚放下了的心,又提上半天,皱眉道:“这样做不怕打草惊蛇吗?他还有其他随从哩。”晶王后声音转柔,别过头来瞧着他,秀眸充盈着感激,轻轻道:“放心好了,我们会安排得他们似是临阵退缩,不敢参加叛变,悄悄逃走了。董匡!本后以后应怎办哩?”

    韩闯道:“王姊和董将军先回内宅,这里的事由我处理好了。”

    项少龙知他是要杀人灭口,暗叹一声,陪着晶王后返回宅内去。

    到了上次会面的小厅,亲卫守在门外,还为他们关上了厅门。

    晶王后脸寒如水,到了厅心处站定。项少龙来到她身后,贴了上去,伸出有力的手,紧搂在她小腹处。

    晶王后呻吟了一声,玉容解冻,软靠入他怀里幽幽道:“董匡!你会骗我吗?”

    项少龙体会出她的心境,先后两个男人,信陵君和赵穆都欺骗了她,使她对自己完全没有了信心。

    其实武城君的事,赵穆都给蒙在鼓里,只是在这情况下,晶王后那能分办,只好信了项少龙的谎话。

    晶王后表现出她女性柔弱的一面,轻轻道:“亲我吧!”

    项少龙那还客气,热吻后,晶王后似稍回复了平时的坚强,离开了他的怀抱,拉着他到一角坐下,沉声道:“他们准备怎样对付我们母子呢?应否把这事告诉大王?”

    项少龙沉吟半晌,把复杂无比的事大约理出一个头绪后,摇头道:“若要告诉他,应在向武城君这家将施刑之前,何况大王知否此事也没有分别。若有风声漏到赵穆处,更是有害无利。惟今次计,就是先把握田单和赵穆的阴谋,觑准他们动手的时间,予他们迎头痛击,一举把叛党清除。”

    晶王后垂下头去,轻轻道:“听你的语气,像很清楚人家和赵穆的关系似的。”

    项少龙探手过去,捉着她的柔荑,温柔地道:“什么事都不要多想了,晶后装作一切如旧,与赵穆继续合作,其他的事就给我董匡去办好了。”

    晶王后担心地道:“你有把握应付田单吗?我未见过比他更阴沉厉害的人。若我是他,第一个要杀的人就是你。”

    项少龙微笑道:“到这一刻,鄙人才感到晶后真的关心着我。”

    晶王后俏脸微红,横了他一眼站起来道:“我会通过吉光和你保持联系,他与赵穆和郭开两方的人都没有关系,对太子最忠心,是个靠得住的人。”

    项少龙知她不宜久留,而自己是浑身欠闲,道:“我先走一步了,若赵穆有任何消息,就算看似无关痛痒的事,最好也通知我一声。”

    晶王后把娇躯挨入他怀抱,柔声道:“否急欲得到那批效忠书的名单呢?说不定我有方看到。给了个天赵作胆,现在尚不敢开罪我。”

    项少龙轻拥了她一下,亲了个嘴儿后道:“那我就更有把握了,你信任董匡吗?”

    晶王后微微点头。

    项少龙欣然去了,能否争取到晶王后到他这方来,实是成败的关键。

    还未回到指挥所,半路便给蒲布截着,随行的还有十多名侯府的武士,两人只能打个眼色,便往见赵穆。

    项少龙心知肚明这两天内田单和赵穆必会动手,所以急于安排一切,只不知赵穆对自己的信心留意,果发现有严平的人混杂在府卫里,这些人麻布葛衣,又赤着脚,非常易认。

    暗忖若非自己当上城守,又成了孝成的心腹,晶王后的半个情人,单凭手上的力量,正硬碰确非赵穆对手,心中禁不住叫了声侥幸。

    赵穆亲自出迎,把他领入密室后,喜动颜色道:“孝成出了诏告,把另一半军符赐予你,许你全权调动兵马,加强城防。”

    项少龙谦虚道:“全赖侯爷洪福齐天,鄙人幸不辱命。”

    赵穆道:“事不宜迟,李牧这几天便到,我们定要先发制人,否则会错失良机。”

    项少龙道:“全听侯爷指示。”

    赵穆嘴角掠过一丝阴冷的笑意,淡淡道:“郭开和成胥正密切地监视着你的一举一动,希望能找到你痛却……”

    项少龙故意道:“不若就由我对付他们,保证干净利落,一个不留。”

    赵穆道:“我还有更重要的事须你去完成,我终信不过田单。”

    项少龙愕然道:“侯爷不是着打开城门,让齐人入城助阵吗?”

    赵穆道:“田单要我事成后把武城、观津、武遂、武恒、除州、扶柳六个大河之东的邑割让给他,这条件怎能接受。所以我决定独力行事,有你肋我,没了田单亦不是问题。”

    这回连项少龙都弄不清楚这番话孰真孰假,皱眉道:“城卫里除去老弱孺,可用之兵只在万人之众,还不是每个均肯为我们卖命,怎样才应付得了成胥的禁卫军呢?”

    赵穆道:“要弄死孝成,尽有各种方法,这方面由我负责。现在我要你借调动兵将之便,把主力移往城外监视齐人,其他人我都信不过,你定要和龙善两人亲自负责此事。”

    项少龙心内冷笑,明白赵穆始终对自己不是推心置腹,扣是利用自己。点头道:“侯爷吩咐,鄙人自然遵从,可是若我这样离城,定会惹人怀疑,城中的守兵又靠谁指挥呢?”

    赵穆笑道:“我早给氮找到借口,就是我会找人假扮项少龙在附近现身,那你便大条道理追出去缉凶。况且只是一晚的事,天明时孝成早归天了。”

    顿了顿续道:“至于城内的事,即管交给那个赵明雄,他是赵雅和李牧的人,与郭开和成胥的关系更不错。你们既到了城外,他自是可名正言顺暂代你的职责了,谁都不会为此怀疑的。”

    项少龙暗叫厉害,若非知道赵明雄的真正身份,天探出齐人有秘密通道,说不定真会堕进赵穆的陷阱中。

    这样看来,打开始赵穆便对自己不安好心,又或是自己做事的作风惹起对方的疑虑,这奸贼一直只在利用他。

    赵穆再压低声音奸笑道:“孝成有事时若你不在场,你更不会被人怀疑了。”

    项少龙皱眉道:“你有把握控制晶王后吗?”

    赵穆点头赞道:“你的思虑确是精密,晶后为本身利益,不得不和我合作,毒杀孝成将由她亲自下手,我则负责杀死郭开和成胥,换上我们的人,那时谁还敢与我赵穆作对。”

    敲门声响。

    赵穆不悦道:“谁敢在这时候来烦我。”

    项少龙道:“定是有急事要禀上侯爷的”过去把门拉开。

    赵穆的一名手下匆匆来到赵穆旁低声说了两句话,这奸贼愕然半晌,蓦地站起来道:“一切依照我的话去做,董将军先回去吧!”

    项少龙离开侯府,仍是一头雾水,不知是葚么事须赵穆要音即去应付。

第九章 舌灿莲花

    

    项少龙回到指挥所时,肚子响叫,才记起晚饭尚未有着落,告诉滕翼,想他使人弄饭祭祀五脏庙。

    滕翼拉着他往大门走去道:“三弟多捱饿片刻,你的夫人们几次派人来催你回去。顺带提醒你,由现在到明晚,最紧要小心饮食,假若给赵穆下毒害死,那才冤枉呢。我巳着人特别留意食水,又把塘鱼放进井内去作测试,小心点总是好的。”

    项少龙听得心中檩然,点头答应,顺口问道:“小俊是否有消息了。”

    滕翼道:“没有人比小俊更有资格作探了,不到两个时辰,就把地道找了出来,一端确是在赵明雄人本营里,另一端则在北城墙之旁,长约三十丈,两端都打通了,现正在以木板和撑柱作固土的最后工夫,明晚应可派上用场。”

    两人来到广场处,自有人牵马过来。

    上马后,近五百名亲卫拥着他们开出大闸,声势浩大。

    项少龙见随从里只有十多人是精兵团的兄弟,愕然道:“这批人是怎样拣来的?”

    滕翼笑道:“我把自己兄弟安插到各个岗位去,好能控制着城卫的主力。这批人则是由各单位精挑出来,当然避了与赵明雄有关系的人,亦查过他们的出身,应该没有大问题。现在邯郸危机四伏,加强实力是必须的了。”

    项少龙低声说了赵穆的事,滕翼道:“有这么准确的情报,要应付田单和赵穆绝非难事,难的只是如何能杀死田单,活擒赵穆,再从容逃回咸阳,那才是最考功夫。”

    项少龙叹道:“我实在没有能力同时完成这两件事,田单定不会亲自参与行动,孝成这昏君临阵退缩,更明令我不准碰李园和田单,明晚的行动,必须有孝成的合作才行,否则敌我难分下,可能会闹出岔了。”滕翼点头同意道:“我明白三弟的难处,幸好还有一晚时间,可以从详计议,小俊现正监视着地道的情况,若有异样的情形,可立即作出迅速的反应,其他地方我派人查过,北墙的地道应是唯一的入口,不过敌人若要由此潜入城来,无论行动如何快捷,就算是几个时辰,顶多只能得三、四千人通过秘道,只要我们不让赵穆的人与齐人会合,就有把握尽歼潜进来的齐人了。”

    项少龙叹道:“若非有二哥打点,我真要手足无措哩!”

    谈谈说时,返抵行府。

    踏入内堂,赫然发觉赵雅和纪嫣然全来了,正和赵致,善柔姊妹说话。

    众女见他进来,眼光都盯上了他。

    赵致道:“滕二哥昵?”

    项少龙坐到赵雅和纪嫣然之间,答道:“他去了安置人手,在外府各处布防,免得给觎我致姑娘美色的狂蜂浪蝶闯进来采了这朵鲜花。”

    众女听他说得新鲜有趣,蜂蝶采花更是生动逗人,都笑了起来。一扫离愁别绪的压人气氛。

    项少龙惴然望向纪嫣然道:“嫣然知道了?”

    纪嫣然玉脸一寒道:“龙阳君若够胆跟着我,本姑娘一剑把他杀了。”

    善柔问道:“要不要再去偷那些效忠书?”

    赵雅道:“武城君的事证实了没有?那女人是否相信。”

    三女各问各话,项少龙惟有把最新的发展说了出来,听得她们目瞪口呆,想不到错综复杂至此。

    项少龙接着道:“雅儿到大梁一事己成定局,因有协议龙阳君必须陪行,所以嫣然只要待他们起程后才动身,龙阳君便没法跟着你了。”

    赵雅笑道:“我早告诉嫣然不用担心了,你这城守岂是白当的,照我猜龙阳君这家伙定会请少龙代他监视嫣然,好让他擒拿自己。”说完掩嘴揄笑。

    项少龙大奇道:“为何你像很开心的哩?”

    赵雅道:“对付赵穆和田单的事,你巳智珠在握,人家当然烦忧尽去嘛!何况今趟大梁之行,还有位女保镖陪人家哩!”

    项少龙愕然望向善柔,后者指指乃妹道:“不是我!是致致!”

    赵致欣然道:“雅姊一个人到大梁那么凄凉,所以我自动请缨陪她一道去呢。”

    项少龙大喜道:“这就更好了,我本还想劝你和邹先生一道走。”

    转向妃嫣然道:“李园知你回大梁,可有什么反应?”

    纪嫣然不屑地道:“那到他来管我,说来说去都不外那些痴心妄想的话,我早听厌了。”

    项少龙道:“防人之心不可无,今晚我将加强嫣然住处的防守,嫣然亦要吩咐下面的人小心点,明天由乌卓大哥亲自护送,途中嫣然变成个美丽的小兵,便可以溜回城里来了。我还有重要任务派给你哩!”

    纪嫣然眉开眼笑地撒娇道:“什么任务快给我说出来,人家急想知道呢!”

    项少龙道:“就是和柔姊陪我一起睡觉。哎呀!”

    原来是善柔在几下踢了他一脚。

    赵雅叹道:“羡慕死赵雅了”

    妃嫣然还是首次被男人当众调戏,俏脸火赤红,狠狠瞪了他几眼,偏又芳心窃喜。

    善柔戟指嗔道:“谁陪你睡觉,搂着个枕头都胜过搂着你呢。”旋又“噗哧”失笑,娇态横生。

    滕翼这时走了进来,道:“内侍长吉光来找你。”

    项少龙剧震一下,刹那间知道了使赵穆忙于去应付的人.正是晶王后。

    项少龙当着吉光,扭开以火漆封了的木筒,取出帛书密函,上面写满了秀丽的字体,却没有署名,列着二十多个人名,还注明了他们的官职。

    排第一的赫然是城守董匡,接着是赵明雄,看到第三个时吓了一跳,原来是今早吉光提过的仅居成胥之下的带兵卫赵令。

    项少龙一口气看完,顺手递了给滕翼,瞧着吉光道:“宫内保安的情况如何呢?”

    吉光道:“自从信陵君的人偷入宫内杀人放火后,大王把军权拿到手里,成将军只成了个发布命令的传令人,凡有十人以上的调动,均须有大王手谕。现在全体禁军一万八千人均在宫内和宫外的四个军营候命,轮番把守王宫,在防御上应该没有问题。”

    项少龙暗忖信陵君确害苦了赵穆,使他想不借助齐人的力量也不成,再问道:“大王本身安全的情况又如何呢?”

    吉光道:“这方面更可放心,大王重组了亲兵团,大多均是王族里的子弟兵,忠心方面绝无疑问,又把王宫内几处地方画为禁区,闯入者立杀无赦,饮食方面更是小心翼翼,膳房水井十二个时辰均在严密监视之下。”这时滕翼冷哼一声,把帛书递回给项少龙。

    吉光看着项少龙手内的帛书道:“晶后有命,这卷帛书须由董将军在小人眼前焚毁,半片都不可留下来。”

    项少龙暗赞晶王后心思细密,又看了一遍,才打着火石,把帛书焚毁了。

    吉光看着帛书冒起的烟焰,诚恳地道:“小人知道形势定是非常危急,将军有用得着吉光的地方,请吩咐下来。”

    项少龙望向滕翼,后者会意,点头道:“城卫方面,由下属负责,禁军方面,则要将军亲自向大王陈说了。”

    项少龙长身而起,向吉光笑道:“当然有借重内侍长的地方,现在我要立即进宫见大王,路上才说吧!”

    孝成知道项少龙来了,忙在寝宫的后堂接见他,紧张地道:“是否有好消息呢?”

    项少龙道:“不但有好消息,还是天大喜讯,今趟鄙人有十足把握,把奸党一网打尽。”

    孝成大喜道:“是否把效忠书拿到手上了?”

    项少龙微笑道:“大王明监,若把效忠书拿了来,不是教赵穆知道事情败露吗?”

    孝成心情大佳,不以为忤,笑道:“寡人兴奋得糊涂了。”接着皱眉道:“你不是说他的府第守卫护森严,无法进去吗?何现在又可偷看了效忠书昵?”

    项少龙早有腹稿,把那晚由水道潜进去的经过,说了出来,又道:“鄙人搭通了候府内一些仍忠于大王的人,发觉这几天赵穆回府后,均先到卧客轩走上一趟,从而推知效忠书必被收藏在那里,托大王洪福,果然找到了效忠书,不过看了一大半时,有巡卫来了,鄙人不敢久留,只好立退遁走。”

    孝成皱眉道:“那岂非仍未可立即采取行动。”

    项少龙心中暗笑,忖道若立采行动,怎还可进行老子我的阴谋,正容道:“赵穆现正严阵以待,若我们就这样去拿人,伤亡必重,最上之策,莫如待他倾巢而出,起兵叛变时,才以伏兵迎头痛击,那就万无一失了。”孝成沉吟片晌,点头道:“卿家言之成理,究竟谁是奸党?”

    项少龙由怀里掏出由滕翼在出门前默写下来的名单,跪前奉上,孝成接过后急不及待打开一看,立时色变,失声道:“什么?赵明雄也是赵穆的人,他还是寡人心中城守人选之一,董卿家有没有看错了。”

    项少龙胸有成竹道:“鄙人也怕那批效忠书是赵穆假造出来的疑兵之计,所以挑了他这最重要的人物来调查,竟发现了他暗自在城北的官署下掘了一条地道,通往北墙之外。此事可以查证,请大王立即派人随鄙人的手下到地道附近,以铜管插入地内,当可听到地道内传来的声音,请大王这就下令吧。”

    孝成凝望了他半晌,道:“寡人非是信不过董卿,而是事关重大,证实后寡人才能安心,但此事须小心进行,不要让贼子知道了。”

    说罢举手召来两名近卫,由项少龙陪着到了殿外,吩咐乌果领着他们去了。

    他回转来时孝成早看完名单,长长吁出一口气道:“这名单应该没有问题,除赵明雄和赵令两人令人惊异外,其他人都是寡人一直怀疑与赵穆有勾结的人,董卿今次立此大功,寡人会清楚记着。”

    接着双眼凶光连闪道:“那条地道定是为齐人而开凿的,董卿立即把它封了,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方法拿下奸党再把侯府包围,待大将军回来后,由他攻打侯府,那就万无一失了。”

    项少龙早知他有这个想法,低声道:“鄙人,还有一个重要消息,赵穆为了坚定鄙人对他的信心,所以透露给鄙人知道勾结了武城君,刻下武城君正在齐人的营地里昵。”

    孝成色变道:“什么?”

    项少龙道:“到这刻鄙人才明白赵穆凭什么来造反,只要他能……嘿!那武城君便可登上王座,齐人亦可得到大河以东我们大赵的土地……”

    孝成不耐烦地打断他喝道:“寡人明白了,董卿有何妙策?”

    项少龙以充满信心的语调肯定地道:“假若我们先发制人,对付奸党,却是胜败难料。最大的问题是我们尚未能把奸党一网打尽,若有人开门把齐人迎入来,我们纵能获胜,也不知多少居民生命会被战火波及。那时既要保护王宫,又要围困侯府,变成了几面作战,形势不利。不若由得齐人由地道潜进来,鄙人反有把握打一场漂亮的胜仗。”

    又压低声音道:“不若我们趁田单仍在宫内,把他干掉,不是一了百了吗?”

    孝成颓然道:“这消息来得太迟了,田单黄昏时份,借口回营地视察,离城去了。”

    项少龙愕然道:“为何鄙人会不知道的呢?”

    孝成苦笑道:“他正是由北门离开,赵明雄自然不会通知你哩!”

    这时孝成派去的那两名亲卫匆匆回来,向孝成禀告了“听”回来的事实。

    孝成至此对项少龙更绝对地信任,商量了大半个时辰,项少龙才离开王宫。

    当他踏出殿门时,知道整个局势的主动权巳操纵在手里,任田单、赵穆和李园如何厉害,亦休想翻出自己的手心了

第十章 精心布置

    

    回到指挥所,见不到滕翼,却见到正等他的龙阳君,两人巳异常熟络,不再客套,支开手下后,龙阳君道:“现在我安心了,我王派了一师五千人的精兵,由奴家的心腹大将魏柏年率领,今晚应可到达番吾,明天可与奴家回魏的队伍会合,再不怕田单和李园弄鬼了。”

    项少龙道:“有一事想请君上帮忙……”

    龙阳君欣然道:“董兄请吩咐,奴家必尽力而为。”

    项少龙道:“请君上照拂着雅夫人,让她可安然回来。”

    龙阳君一呆道:“董兄不是真的爱上了她吧!”

    项少龙淡然道:“我也弄不清楚,不过一夜夫妻百夜恩,她表示了甘心从董某人,我自然不想她有任何不幸。”

    龙阳君似嗔似怨地横他一眼,幽幽叹了一口气,无奈道:“董兄放心吧!只要有这句话,奴家怎也护着她。,保她安然无恙。”

    再叹道:“董兄却怎样应付田单、李园和赵穆呢?”

    项少龙微笑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董某自会尽力而为。”

    龙阳君蹙眉不乐道:“奴家知道很难劝将军放下邯郸的事不理,但不要忘记奴家的提议,若知事不可为,立即逃来我国,奴家会打点边防守将,教他们接应你的。”

    项少龙有点感动,道了谢意。

    这美丽的男人话题一转道:“董兄是否想立个大功呢?照我猜想,纪材女今次只是借回魏奔丧为名,实则是去和项少龙会合。奴家今趟自身难保,又要陪雅夫人回魏,实在没有能力和闲暇去理她了。”

    项少龙心中一动道:“君上是否知道严平此人。”

    龙阳君道:“你说的是墨门钜子严平吧!奴家不但认识他,还颇有点交情,此人精于兵法,是个难得的人材,只是生性高傲,很难相处。”

    这么一说,项少龙立知严平是龙阳君招揽的目标之一,可见魏人亦对赵国有着野心。微笑道:“君上可否把对项少龙和纪材女的想法,设法泄露给严平知晓。这人与项少龙有深仇大恨,必然会不顾一切追蹑着好对付项少龙,那我就不用分神来办这件事了。”

    龙阳君笑道:“你不但不用分神,还可大幅削弱赵穆的实力哩!”

    项少龙给他戳穿了心意,尴尬笑道:“真的很难瞒过君上呢!”

    龙阳君欣然道:“此事包在奴家身上,我还可夸大其词,好帮上董兄这个小忙。唉!此刻一别,不知还否有再见董兄之日。”

    项少龙洒然道:“明天的事,谁都不会知道,人生不外区区数十年光景,只要我和君上曾有着过命的交情,其他的都不用斤斤计较了。”

    龙阳君欣然起立,笑道:“董兄确是非凡人物,想法与众不同。”

    项少龙把他直送出门外,刚回所来,赵霸便来了。

    客套两句后,赵霸道:“大王密令赵某来见将军,听候将军差遣。”

    项少龙暗喜孝成果然合作非常,肯依计行事。谦虚一番,把赵霸捧上半天,待他飘飘然时,才道:“鄙人今趟与馆主说的话,乃最高机密,馆主千万勿透露与任何人知道,尤其是郭纵,馆主当明白郭先生和李园的关系吧!”

    赵霸露出忿然之色道:“老郭真是糊涂,竟要与李园这人面兽心的小贼搭上姻亲的关系,气得我这些日来都没有见他,将军放心好了。”

    项少龙道:“今次请馆主帮忙,皆因赵穆暗里勾结田单李园,阴谋不利于大王……”

    赵霸色变道:“什么!田单和李园竟如此斗胆?”

    项少龙道:“我奉有大王之命,不能说出详情,不知馆主的武士行会里,有多少身手高强,且忠心方面又绝无疑问的人可用呢?”

    赵霸拍胸道:“精挑五、六百人出来绝无问题,是否要攻打赵侯府?”

    项少龙道:“这要看情况而定,馆主可否找个借口,例如以操演为名,明天把这批精兵秘密集中到赵雅的夫人府内,进府之后,便不准任何人离开,以免泄漏消息。”

    赵霸本身乃好勇斗狠的人,兴奋地答应了,商量一番后,才欣然离去。

    此时已是初更时分,项少龙正犹豫着应否回府休息时,滕翼回来了,轻松地道:“幸好得到那张名单,否则就危险极了,原来守南门的两个裨将甘竹和李明均是赵穆的人,赵明雄故意把他们编到那里去,不用说都是存心不良。”

    项少龙虽看到名单上有这两个人,却不知他们驻守南门,抹了一把冷汗道:“赵穆确是惯玩阴谋的专家,先让田单的人由地道潜了一批过来,等城内乱成一团时,再分别打开北门和南门,迎入齐人,在那种情况下,由于敌人兵力集中,又有计划,赵人纵是多上几倍也发挥不了作用,这计策确是狠辣之极。”

    滕翼笑道:“可是他仍非三弟对手,否则就不会有这批效忠书出现了。”一拍他肩头道:“三弟先回去,这里由我应付好了。小俊率人到了城外监视齐人动静,三弟可放心陪伴诸位娇妻。”

    项少龙道:“今仗我们至紧要保存实力,自己的兄弟只用来对付赵穆,二哥有没有方法秘密集结一队精锐的城卫,驻进城内几个据点,好能在事发时大收奇兵之效呢?”

    滕翼道:“这全赖三弟手中的兵符了。刚才我找赵明雄商量人手调动的事,这小贼正中下怀,作出了种种提议,二哥我也是正中下怀,照单全收。可知他定把属于他那方的人全集中到北门和南门,反使我可毫无顾虑由其他地方抽调人手,现在我精选了近二千人出来,至于老弱残兵,则用来骗赵穆用去看守齐人,好过在城内碍手碍脚。”

    两人对望一眼后,捧腹开怀大笑起来。

    回到家中,纪嫣然早领着田氏姊妹离开了。赵雅则和赵致回了夫人府,只有善柔撑着眼皮子在苦候着他,见他回来怨道:“这么晚才回来,人家有话和你说啊!”

    不知是否因眼困渴睡的关系,这刻的善柔特别娇痴。

    项少龙把她拦腰抱起,走进房去。

    尚未跨过门槛,善柔露出本色,一口咬在他肩头上。

    项少龙强忍痛楚,把她抛往榻上。

    善柔得意娇笑,翻滚到另一边,舒适地仰卧着,闭上了美目,一副任君采摘的模样。

    项少龙确须美女来舒缓拉紧了的神经,脱掉靴子,爬上善柔身上。

    她出奇地合作和热烈,让项少龙享尽温柔。

    云收雨歇后,两人相拥而眠。

    善柔低声道:“这是我们最后一晚的相处了,以后你再不须受善柔的气。”

    项少龙本疲极欲眠,闻言一震醒来,道:“原来你并非只是说说,竟真要和我分手”

    善柔叹道:“人家也很矛盾,但现在看情况田单老贼还气数未尽……”

    项少龙截断她道:“你若再冒险要去刺杀他,教我怎能放心。”

    善柔情深地道:“我会比以前更小心的了,绝不会白白送死。而且杀不了他便自尽,死有什么大不了。”

    项少龙知他心意巳决,柔声道:“千万不要鲁莽逞强,若知事不可为,来咸阳找我吧!你不想见善兰吗?”

    善柔吻他一口道:“知道了,长气鬼!你不和人家多欢好一趟吗?”

    项少龙苦笑道:“女王有命,臣子怎能不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天尚未亮,给善柔弄醒过来,嚷道:“快起来,你身为城守,也敢这么懒惰?”

    项少龙知她因今天是“大日子”,兴奋过度,啼笑皆非下被她硬扯了起来。

    善柔扮作了他的亲卫,一本正经道:“今天本姑娘破例听你差遣,但怎也要跟定你的了。”

    项少龙记起了请龙阳君骗严平的事,不敢怠慢,匆匆梳洗更衣,塞了点东西入肚,和乌果等大队人马,赶回指挥所去。

    走到一半天色才天明,回到指挥所去。回到指挥所,滕翼正忙个不了,但看精神却非常旺盛,不愧是个能捱世界的铁汉,教项少龙称奇不巳。

    滕翼看到善柔那认真的样儿,笑着逗了她两句,向项少龙报告了昨夜拟好的部署,道:“今天我会由城外城内调出约三千人来,作我们克敌制胜的主力,我巳研究过敌人进退的路线,保证可予他们迎头痛击,并杀他个措手不及,赵霸那批人更是有用,因为敌人绝想不到我们有此一着。”

    项少龙道:“到时孝成会把一批五千人的禁军精锐交我们调遣,这样我们手上的实力肯定可达万人之众,清理了叛党后,余下的城卫分作两组,一组负责城防和扼守处街道,另一组则由诈作监视齐人改为镇守城外的区域,让田单知道我们准备充足,再不敢轻举妄动。”

    善柔忍不住道:“但我们怎样脱身呢?”

    项少龙故意戏耍她道:“你不是个只知听命行事的小兵吗?长官说话,那到你来插嘴?”

    善柔气得嘟起小嘴,又狠狠盯了旁边正在偷笑的乌果,一副迟些本姑娘才找你这家伙算账的恶模样。

    滕翼显是心情轻松,忍着笑道:“要脱身还不容易,就在攻打侯府一役里,我等全体轰轰烈烈,与敌偕亡,不是什么都解决了吗?”

    善柔和乌果同时听得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

    项少龙道:“今天第一件事是联络上蒲布,若没有他作内应,很多事都不易办妥。”

    滕翼答应后,项少龙才把严平的事说了出来。

    滕翼笑道:“上趟定是教训得他不够了,今次就教他全军覆没,顺便为元宗先生报仇。”

    研究了些细节后,项少龙领着善柔,到王宫为龙阳君和赵雅赵致送行。

    宫内的保安更严密了,吉光见到他们,欣然迎上道:“大王和晶后正与龙阳君、雅夫人、致姑娘和郭大夫共进早膳,吩咐若将军来了,立即去见。”

    项少龙向乌果善柔等打个眼色,着他们在外宫等候,自己则随吉光深进内宫。

    吉光低声警告他道:“成将军知道大王和将军有事瞒着他,非常不高兴,要小心他一点。”

    项少龙心中一檩,暗忖忽视了他终是不妥,说不定会出岔子。

    说到底这小子虽然势利,仍不算是个坏人,想到这里,成胥在一批禁卫簇拥下,由长廊另一端迎面走来。

    吉光干咳一声,停止了说话。

    项少龙隔远便向成胥打招呼,对方勉强应了一声,项少龙巳来至他身前,向吉光打个眼色后,朝惊异不定的成胥道:“成将军,可否借一步说话?”

    成胥愕然点头,与他离开长廊,来到外面的御花园里。

    项少龙低声道:“叛党谋反在即,成将军有什么打算?”

    成胥冷笑道:“这事有董将军一手包办,末将有什么须担心的呢?”

    项少龙微笑道:“成将军言重了,董某有个提议,假若我们能紧密合作,化解了这个大危机,无论在公在私,均有利无害,成将军以为如何?”

    成胥显然颇为意动,但想起眼前的处境,苦笑道:“现在我这禁卫统领有兵无权,事事均要大王点头,董将军不若直接和大王商量好了。”

    项少龙道:“大王总不能自己披甲上阵,最后还不是要由成将军指挥大局,现在董某先去谒见大王,然后再找将军商议。”

    接着叹了一口气道:“我董马痴终是不惯当官的人,此事一了,怎样也要向大王辞去城守一职,好专心养马,若成将军能在此役立下大功,城守一职非将军莫属的了。”

    伸出手来,递向一面难以置信神色的成胥道:“若董某只是虚言,教我不得好死,祖先亦要为此蒙羞。”

    想起当日两人同甘共苦的日子,眼中不由透露出诚恳的神色。

    成胥看得心中一震,猛地伸出手来,和他紧握在一起,羞惭地道:“董将军大人有大量,末将………”

    项少龙与他紧握一下,才放开了他,拍拍他肩头,转头回到吉光处,挥手去了。

    成胥仍呆立在阳光里,不敢相信世间竟有这种不爱权势人物,心想难怪他叫马痴了。

    到了内宫,早膳刚完,孝成和晶后殷劝把龙阳君送往大队人马待着的广场。

    项少龙及时赶至,赵雅、赵致和晶王后对他美目深注,却是神色各异。

    晶王后多了几分温柔和情意,赵雅两女自是充满别绪离情。

    项少龙知此非密话时刻,来到孝成和龙阳前,行了大礼后,向龙阳君道别。

    龙阳君眼中的怨色绝不逊于两女,在孝成身的郭开堆起奸笑道:“董将军若出使大梁,必是最受君上欢迎的贵宾了。”

    孝成显然不知道龙阳君和项少龙间的暧昧关系,闻言愕然朝项少龙望去。

    虽明知今晚后再不用见到孝成,但项少龙仍是给他看得浑身不自在。

    扰攘一番后,龙阳君等登上马车,由升作了带兵卫的老朋友查元裕领着五百禁军护行,到了城门处,会再与项少龙派出的一队城卫会合,才动程前往魏境,途中又有魏军接应,安全上应没有问题。田单等更不会节外生枝,在这种关键时刻去对付龙阳君。

    登车前龙阳君觑了个空告诉他道:“今次严平定会中计,当我告诉他纪才女不肯同行后,他便立即去了。”

    项少龙不敢多言,与赵雅两女依依惜别,正要离去时,给孝成召了到书斋商议,郭开则被拒于齐外。

    等卫退往门外后,孝成道:“武城君一事果然不假,寡人把丽夫人召来严词询问,她终于承认了武城君一个月前确曾秘密来过邯郸,逗留了几天才走了,不用说都是联络一些与他关系密切的人。”

    项少龙不知丽夫人是谁,想来应是王亲国戚一类的人物。因与武城君关系良好,故卷入这事里。

    孝成亲自印证了此事自是最好,想起成胥,顺口道:“大王现在一举一动,定为奸党密切注视着,有什么风吹草动,也会惹起他们警觉,在这种情况下,成胥将军反变成一着奇兵,若大王秘密下旨,授他部份指挥权力,便可与鄙人紧密合作,一举粉碎敌人阴谋。”

    孝成大感愕然道:“将军认为他不会坏事吗?”

    项少龙道:“至少我们可肯定他不是赵穆的人,否则赵穆就不会教我去陷害他。好让赵令坐上他的位置,大王放心吧!成将军是个人材,那趟失职,实是非战之罪,说不定正是赵穆把宫内秘密泄漏给信陵君的人知道,好令大王革去成将军之职。”

    孝成一想也是道理,使人召了成胥进来,训谕一番后,命他与项少龙紧密合作,若能立功,重重有赏。

    成胥至此那还不感激零涕,三人仔细研究了今晚对付敌人的细节后,项少龙马不停蹄,赶往纪嫣然寄居的刘宅去。

第十一章 攻守兼资

    

    尚未来到刘宅,项少龙等便吓了一跳,原来宅前车马不绝,此来彼往,来送别者的座驾排满街道的两旁,还有闻风而至的平民百姓,把对着宅门的一截街道挤得水泄不通。

    项少龙出现时,人人争相指着他低议道:“那就是董马痴了。”

    亦有人高呼道:“这才是真正的英雄好汉呢。”

    项少龙摇头苦笑,领着众人跳下马来,今次善柔先发制人道:“我才不在外面等候你,说什么都没用的了。”

    项少龙那斗得过这刁蛮女,吩咐乌困在宅外维持秩序后,与善柔挤了进去。

    刘府的仆人早得吩咐在此迎他,把他引进内宅,正等候出发的田氏姊妹,见他来到,大喜过望,投进他怀里,放声大哭。

    项少龙手忙脚乱地安慰二女时,纪嫣然不知凭着什么仙法,竟成功溜了进来见他,抱怨道:“真烦死人家!”见到三人旁边站着个亲兵,定睛细看,才认出了善柔。

    田氏姊妹不好意思地离开了项少龙的怀抱,但两对俏目早哭肿了。

    善柔表现出她温婉的一面,拉着田氏姊妹到一旁加以劝解抚慰!

    项少龙笑道:“你怎么脱身来的?”

    纪嫣然没好气道:“让干爹去应付他们好了,人家才没有那个精神。”

    接着低声道:“韩闯刚才告诉我,李园领着五百多名家将,要送我到魏境去,他们刻下正在城外等候人家,怎样应付才好呢?”

    项少龙冷笑道:“放心吧!他只是借送你为名,趁机离开邯郸,好与今晚城内发生的事分清界线,事后才返来查看结果。”接着迅说出了严平一事。

    此时手下来催,起程的时间到了。

    纪嫣然先使人带田氏姊妹秘密登上马车,始由项少龙、乌田等领着数百名城卫前后护驾,开往东门去了。

    午前时份,车马队穿门出城,朝西面韩境而去。城卫的人数则增加至千人之众。

    项少龙吩咐了乌困如何应付李园后,与善柔躲上了田氏姊妹的马车,随队出发。

    才走了半里许路,守候在西门的李园率着五百多名家将,旋风般赶了上来。

    纪嫣然吩咐车队停下,等李园策马来到车旁时,不悦道:“国舅爷追来有何贵干?”

    李园跳下马来,到了车窗旁道:“这一条路上常有毛贼出没,李园放心不下,想亲送小姐一程,咦!小姐不是要返魏国吗?方向有点不对呢?”

    后一架马车内的项少龙偷看出去,见到李园一脸愤愤的神色,显是认为妃嫣然在骗他。

    纪嫣然甜美的声音温柔地在车内响起道:“国舅爷误会了,嫣然先要送邹先生到韩国,才再由那里取道回魏,国舅爷请回去吧!嫣然懂得照顾自己的了。”

    李园冷笑道:“纪小姐此去,目的地真是大梁吗?”

    纪嫣然声音转寒,冷喝道:“纪嫣然的事,那到你来管。人来!”

    乌果高应一声,拍马而至。

    纪嫣然平静地道:“若有人敢跟来,给纪嫣然立杀无赦。”

    李园色变道:“小姐!”

    乌果一声领命,打出手势,着车队继续上路,自己则领着一队人马,拦着李和他的家将。

    李园飞身上马,勃然大怒道:“即使是你们大王见到本人,亦要恭恭敬敬,谁敢拦我。”

    乌果那将他放在心上,冷笑道:“国舅爷管试试,若再跟来,休怪末将手上兵器无情。”

    李园气得俊脸阵红阵白,只是见对方神情坚决,人数又比自己多上一倍,动起手来何来把握。纪嫣然等逐渐去远,乌果一声呼啸,护后的数百名骑兵随他往车队追去,剩下李园和手下们对着马蹄踢起的烟尘,呆在当场。

    忽然间,李园知道自己将永远失去了这绝代佳人。

    半个时辰后,往韩的官道偏离了草原,进入了林木区处,项少龙搂着田氏姊妹道:“路途上乖乖的听邹先生的话,很快你们便可回到咸阳,那时我们又可以在一起生活了。”

    两女含泪点头。

    此时马队速度转慢,最后停了下来。

    项少龙和善柔离开马车,扮成亲兵的纪嫣然早在乌果等掩护下,落了马车。

    项少龙来到邹衍的座驾旁,道:“先生珍重了。”

    布帘掀开,邹衍哈哈一笑道:“天一间,怕没有你做不来的事了。”

    马队开动,改由一名精兵团的头领率军,同行还有另五十名精兵团的成员,以护送他们到咸阳去。

    项少龙早为他们预备了通行赵境的文书通牒,不用进入韩境,便可大摇大摆去到赵秦两国交界处,那时只要避开关塞城堡,将可轻易回到咸阳。

    就算在二十一世纪,要越过边界亦非难事,更何况在这地大人稀的时代?

    护送的千名城卫留了下来,在乌果一声令下,隐伏入密林里,占据了各战略要点。

    项少龙等藏身到密林顷刻,乌卓找了上来,道:“三弟猜得不错,嫣然公然由东门出城,大出严平意料之外,现在他们全速赶来,快要到达了。

    纪嫣然笑道:“任他们怎么想,也猜不到赵人竟会对付他们,还得到孝成的同意。”

    善柔道:“李园这小子有没有回城?”

    乌卓笑道:“他自己往齐人营地去了,只派了十多人来追踪嫣然,都给我们宰掉了。”

    此时蹄声隐隐从草原的方向传来,项少龙沉声道:“我们要杀他们片甲不留,绝不留情。”

    乌卓道:“放心吧!千多人去伏击三百人,又是出其不意,他那有活命的机会,就算有人逃掉,回城亦只是送死。”

    善柔低呼道:“来了!”

    乌卓移了开去,指挥大局。

    项少龙等纷纷取出强弓劲箭,埋伏在丛林间,静候严平和他的墨氏行者。

    纪嫣然凑到他耳旁,喜孜孜道:“嫣然的苦难终于过去了,由今天开始,和夫郎并肩作战,同进共退,生死不渝。”

    项少龙得佳人垂青,说出绵绵情话,心头一阵感激,忍不住亲了她一下脸蛋。

    太阳高挂中天,把林间的官道照得晰若一个梦境。

    尘头滚起,大队人马风驰电掣而至。

    当整队骑士进入了伏击的范围中,号角声起,千多枝蓄势以待的劲箭由强弓射出,雨点般往敌人射去,一时人仰马翻,血肉横溅,大半人摔下马来。

    到第二轮劲箭射出时,再没有一个人留在马上了。

    严平和他的手下,甫接触便死伤过半,乱成一团,仓皇四散。

    项少龙知是时候了,拔出血浪,往敌人杀去,善柔和纪嫣然变了两头雌虎,傍在左右,见人便杀,挡者披靡。

    本是平静安详的林野,变作了血肉屠场。

    这批赵兵,最近均被滕翼日夜操练,加上赵人向以勇武名震当世,人人一手持盾护住身形,另一手以长矛重剑等兵器猛攻敌人,赵墨的人虽是人人武技强横,但一来早泄了锐气,又兼负伤者众,人数更不成比例,那还有招架之力。

    项少龙闪身避过敌剑,振腕砍翻了一名敌人后,见到严平在十多名行者护持下,硬往林中抢去,意欲逃生。

    想起元宗的仇恨,项少龙雄心陡奋,向两女打个招呼,猛虎般扑了过去,往最外围的一人举剑疾劈。

    那人勉力挡格,只觉敌剑劲道强绝,一条手臂被震得全麻木了,人亦被剑势冲得跄踉横跌,善柔冲前乘机一剑了结了他。

    另一边的纪嫣然一改平时的温文婉约,娇叱一声,人随剑走,精芒连闪时,又有两个敌人中剑倒地。

    项少龙飞脚踢飞另一名被他硬斩断了长剑的敌人后,刚好与回过过头来与他打了个照面的严平四目交触。

    严平厉喝道:“董匡!这算是什么一回事?”

    说话间,严平身旁再有三人溅血倒地,可知战况之烈。

    项少龙大笑道:“钜了不知自爱,竟与赵穆合谋作反,大王命本将军来取尔之命。”

    严平挡开左右攻来的两剑后,才发觉己方再无一能站起来的人,四周给重重围困,知道大势已去,暴喝道:“董匡!是英雄的就凭手中之剑来取本人之命。”

    项少龙正中下怀,把手下喝退,仗剑欺前喝道:“钜子既有此意,让董某人来成全你。”剑芒闪动,狂潮怒涛般涌过去。

    严平早力竭身疲,那能抵挡得住,剑刃交击中,节节后退。

    项少龙忽地凝立不动,血浪微振,但人人都感到他人剑合一,透出一股森寒冷厉的杀气。

    严平终是高手,借此喘过一口气的良机,改退为进,一剑扫来,带起呼啸风声,劲厉刺耳。

    项少龙早清楚了他的剑路,夷然不惧,竟使出墨氏三大杀招里最厉害的“攻守兼资”。

    上次比武,严平就是在这招下吃了大亏。

    不知是否元宗显灵,严平见他出这招,心头泛起熟悉的感觉,心神剧震,蓦地认出眼前的董马痴就是项少龙,张口欲叫时,眼前剑芒烁闪,项少龙的剑势有若铜墙铁壁般当头压来。

    严平那还敢开口,使出巧劲,勉强拨开敌剑时,小腹一阵剧痛,原来给对手膝头重重顶撞了一记。

    他马步沉稳,没有跌退,咬牙回剑劈敌,再不顾自身安危。

    项少龙一声长笑,运剑架开敌刃,“当”的一声大响,震耳欲聋。

    就趁刹那的空隙,血浪奔雷掣般插入了严平的胸膛里。

    严平长剑脱手堕地,全身剧震,不能置信地看着,胸前直没至柄的敌刃,鲜血正由血槽滚滚流出,呻吟道:“你是……”

    项少龙那容他叫出自己的名字来,低声道:“这一剑是元宗送给你的。”

    猛地抽出长剑。

    林内欢声雷动,士气大振。

    项少龙看着仇人仰跌身前,抑天默祷道:“元兄!你在天若有灵,也该安息了。”心中却在若笑,这么把墨门在赵国的势力连根拔起,也不知元宗究竟是否真的高兴。

    项少龙回到城内指挥所时,离太阳下山只有个把时辰,一切平静如昔,表面上丝毫看不出正在在暗里汹涌澎湃的怒涛。

    众人来到幽静的宗卷内,听取滕翼的最新报告。

    滕翼首先提起蒲布,说巳联络上他,届时自会依计行事,接着道:“今天城卫大批调动,我故意弄得乱成一团,其实乱的是赵明雄他们的人马,我们的人都迅速聚集到指定的地点。更由于我故意把大批兵调往城外,除我之外,没有人可弄清楚真正的分布。”

    纪嫣然笑道:“有二哥指挥大局,没有人会不放心的。”

    滕翼道:“天一入黑.我们立采行动,把叛党所有将领擒下来,又借口三弟来了,实施全城戒严,以免发生事时伤了无辜的老百姓。”

    项少龙皱眉道:“为何尚未有我出现的消息传来呢?”

    众人都笑了起来。

    滕翼笑道:“荆俊巳摸清楚北面秘道的情况,赵明雄把出口所在官署的人全调了出来,改己的亲兵把守,他本人则坐镇北门兵卫所,就算我们把赵明雄宰了来吃,他在官署的手下亦懵然不知呢。”

    举凡这时代的城市,城门处均是军事重地,设有兵卫所以及各类供将领住宿办事的官署和兵营一类的建筑,长期驻有重兵。

    邯郸最大的兵卫所设在东门,便是他们现在身处的指挥所了。

    项少龙道:“小俊有什么消息。”

    滕翼道:“午后开始,齐人开始穿过背风山的洞穴,悄悄潜入林区,小俊不敢冒险入林探查,但可以想像入黑后他们会在赵明雄的掩护下,渡过护城河,由秘道潜入城内。”

    纪嫣然失笑道:“若齐人发觉掩护他们的竟全是我们皂人,不知会有何感想?”

    项少龙道:“定然深感荣幸!”

    乌果这时推门入来,大嚷道:“赵偏将传来消息,发现项少龙的踪迹了。”

    众人先给他吓了一跳,再又大笑起来

第十二章 翻手为云

    

    大队人马由东门开出,在草原斜晖的衬托下,壮观非常。

    项少龙和滕翼亲自领队,出城后朝消息里项少龙出现十五里外的打石村而去。

    这批近五千人的城卫,只是作个幌子,到了有林木遮掩行藏的地方,便会驻守各处,入黑后再绕到指定地点,由乌果指挥伏击由南门入城的齐军。

    项少龙和滕翼等则掉头潜返城里,在暗里操持大局。

    他们躲在宗卷室内,听取雪片般飞来的情报。

    太阳缓缓降入古城外苍茫的大地之下,邯郸城灯光处,一切如常。

    项少龙出现的消息传到孝成耳内时,他立即依计行事,命赵明雄往指挥所代替项少龙负责城防,禁卫军则在成胥指挥下实施全城戒严,人人均知孝成对项少龙已是惊弓之鸟,没有人怀疑孝成是将计就计,另有目的。

    由这刻起,赵穆对外的联络完全被截断了,无论赵明雄等人发生了什么事,他都不会知道。

    赵明雄不虞有诈,领着百多名亲卫,来到指挥所,当他进入大堂时,忽地发觉所有随从均被截在门外,大门“砰”的一声在身后关上。

    赵明雄愕然巳喝道:“什么事?”

    旁边的卫士一拥而上,十多枝长矛抵在他身上各处要害。

    外面传来弩弓发射声和惨叫声。

    项少龙、滕翼两人悠然由侧门步出,来到他面前。

    赵明雄脸上血色立时退尽,怒道:“董将军!这是怎么搅的,下属并没有犯错。”

    滕翼冷道:“与赵穆勾结齐人,密谋作反,这算不算犯错?”

    赵明雄脸色更加难看了,颤声道:“你们莫要诬害我!”

    项少龙好整以暇道:“你的官署下面新建成了一条宏伟的地道,赵明雄你不会说不知道吧!”

    赵明雄想起家中的娇妻爱儿,两腿一软,跪了下来。

    滕翼最鄙视没有骨气的人,冷喝道:“把他绑起来!”

    四周的精英兵团员揶开长矛,一拥而上,把他绑个结实。

    项少龙来到跪在地上的赵明雄前,冷然道:“若你肯乖乖和本城守合作,我便放你一条生路,送你与家人逃出城外。若我有一字虚言,教董马痴不得好死。”

    赵明雄剧震抬头,不能相信听到的话般看着跟前这凛若天神降世的大汉。

    滕翼道:“但你须把与赵穆通讯的方法交待清楚,只要我们发觉所言属实,立即让你由东门逃出城外,还赠予粮食马匹和通行证件,人来!给我开门。”

    大门绦开,赵明雄的家人婢仆男女老幼百多人,被押了进来,人人神色仓皇,最妙是都换上远行装束,背着大小包袱。

    赵明雄最激动地道:“大恩不言谢,小人服了,无论董城守有任何吩咐,小人无不遵从。”

    项少龙知道心理攻势奏效,道:“立即放了赵兄!”

    绑着赵明雄的索子立被割断。

    赵明雄站起来时,滕翼笑道:“先把赵夫人、公子等送上马车,护往城外密林处。不得无礼,以免惊吓了夫人。”

    众卫一声应诺,把赵家的人押了出去。

    项少龙取出准备妥当的通行证件,交到赵明雄手上,诚恳地道:“这几天邯郸自顾不暇,只要赵兄连夜赶程,离开赵境,定可安渡余年,赵兄也不用本人教你怎么办了吧!”

    赵明雄感激零涕道:“小人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项少龙和滕翼对视一笑,有深悉赵穆阴谋的赵明雄全心全意合作,那还怕赵穆和齐人不掉到他们精心布下的陷阱里去。

    赵门雄在项少龙等人的挟持下,来到北门兵卫所,把与他同谋的兵将近百人全召到座前,宣布了改向项少龙效忠。

    这些人那还不知事败,跪满地上,叩头请罪。

    项少龙道:“若尔等能戴罪立功,只要本城守不向大王说出来,谁都不知你们意图谋反,但必须绝对听从本人之命,否则不但人头不保,更祸及家人亲族。”

    众人忙连称效命。

    一路行来北门时,赵明雄巳把整个计划和盘托出,现在控制了北门,可说更是胜券在握。

    这批叛将均知家人全落到项少龙手内,又见他们人人士气如虹,计划周详,均知大势巳去,谁还敢不乖乖合作,在赵明雄的吩咐下,分头办事去了。

    项少龙请滕翼留守北城,领着纪嫣然、善柔和清一把的精兵团团员近百人,离开北门,押着赵明雄走上邯郸大战前气氛紧张的寂静街道上。

    才转入另一条长街,荆俊领着百多人迎头驰来。

    两队人马在街心会合。

    荆俊兴奋地道:“甘竹、李明、赵令三人均被成胥率领禁军擒下,现在全城均在我们掌握里。”

    这正是项少龙和胜翼聪明之处,若把所有事情均揽到身上,说不定会惹起孝成的疑惧,但若把任务分了一半去给其他禁卫负责,孝成便少了这个忧虑。

    赵明雄见他们着着领先,不禁心中后悔,他所以肯为赵穆卖命,故然因心恨项少龙抢了他城守之位,更重要是认为赵穆的阴谋万无一失,岂知竟一败涂地至此。

    项少龙的声音在他耳旁响起道:“现在本城守会使人护送赵兄出城与家人会合,当第一枝讯号火箭冲上天空时,我的人自会放赵兄离去。”

    赵明雄羞惭地道:“不能在董将军帐下用命,实是赵明雄一生人最大的遗憾。”

    项少龙亲切地一拍他肩头,微笑道:“赵兄保重了,一路顺风。”

    策马而行。

    纪嫣然追在他旁,心悦诚服地道:“董将军的奇谋妙计,令嫣然大开眼界,钦佩不巳。”

    另一边的善柔嘟起小嘴道:“这人不过有点鬼门道,嫣然那须佩服得他五体投地的样儿。”

    项少龙与纪嫣然交换了深情的一瞥,会心而笑。

    在风灯的映照下,古城的长街一片肃杀气氛,只有蹄落的清音,使人觉得份外有种夜深诡秘的感觉。

    两美陪侍在侧,更使项少龙感到眼前一切如梦似幻,当日初到邯郸时,那曾想过邯郸竟会全落到他的指掌里,由他决定这美丽古城的命运。

    不由又想起二十一世纪的“过去”,神思迷惘间,足音把他惊醒过来。

    赵霸由暗影处大步走出向他打招呼。

    项少龙跃下马来,笑道:“馆主你好!”

    纪嫣然怕给他认了出来,欣然道:“一切布置妥当,侯府巳被重重围困,保证半个人都走不出来。”

    项少龙道:“进攻侯府的事,交由馆主全权负责,当第一枝讯号火箭在城北射上天上时,赵穆的人将会倾巢而出,与齐人分头攻打王宫,那时才给与迎头痛击。但无论形势如何发展,未见我发出约定的火箭讯号,亦切勿攻打侯府,因为我奉有大王之命,要亲身潜入府内,生擒赵穆这个奸贼。”

    赵霸知道自己成了总指挥,等若项少龙把功劳塞入他手里,大喜应命。

    项少龙道:“今夜的口令由‘秦人必败’改作‘吾王万岁’,切勿放过敌人,好了!时间差不多了,让我们带起标记。”

    打个手势,手下们由怀中取出准备好的红布,扎在右臂处。

    赵霸亦照办无误后,欣然去了。

    项少龙等步行来至可远眺侯府的地方,此时三千城卫里的精锐,加上赵霸的数百手下,全进入了蓄势以待的战略位置,把侯府重重围困,主力则摆在通往王宫的街道上。

    人人均在右臂缠上红布,以资识别敌我。

    项少龙心中叹道:“今趟看你赵穆能飞到那里去。”

    雄心陡奋,下令道:“小俊!”

    荆俊躬身道:“城守请吩咐!”

    项少龙忍不住笑了起来道:“去吧!”

    荆俊一声应诺,领着十多精兵团团员去了。

    这时赵霸亦安排妥当,来到他身旁细议,吓得纪嫣然只好躲进了人堆里去。

    赵霸得意道:“我们准备好了两架攻城车,保证几下子便可撞破赵穆的围墙,那时他们想死都办不到了。”

    项少龙怕他求胜心切,再三叮嘱他要依讯号行事。

    赵霸这时佩服得五体投地,不觉其烦,点头答应。

    个多时辰后,项少龙见时间差不多了,命赵霸紧守岗位后,领着其他精兵团团员,摸往那晚和善柔潜入侯府,位于府外密林的水道入口处。

    荆俊等人正忙于把预备好了的沙包,抛入溪流里,堵截溪水,又把溪水引往别处,使不能流进府内。

    项少龙想像着府内池水正不住降低的情况时,“砰!”的一声,只见城北处一支火箭直冲上天,爆开一朵金黄的烟花,然后点点光雨洒了下来,在夜空里灿烂美丽之极。

    纪嫣然仰望着重归黑暗的夜空,吁出一口气道:“齐人的先头部队来了。”

    一阵异响,湿了半边身的蒲布由水道钻了出来。

    荆俊等忙把他拉了上来。

    蒲布道:“赵穆中计了,一点不知道外间发生了什么事。”

    项少龙问道:“他会否亲自率人进攻王宫呢?”

    蒲布不屑地道:“这胆少鬼怎敢亲身犯险,否则就不用缩在后宅处,那里有秘道可逃出府外。”

    善柔道:“水道出口那边是否有人把守?”

    蒲布道:“所有人都集中到广场处,准备攻打王宫,现在池塘处完全没有人把守。”

    项少龙道:“各位兄弟情况如何?”

    荆俊过来递上干衣,让蒲布换上,吓得两女忙转过身去。

    蒲布一边换衣,边道:“他们都知道怎样应变的了,最妙是赵穆把他们编成一组,由我和刘巢指挥,进退均非常容易。”

    侯府内虽声息全无,但众人都知赵穆的大军已经出动,步行往不远处的王宫,这批人均换上禁卫的军服,定下了周详的进攻计略,若非早有防备,加上内应,成功的机会确是非常之高。

    项少龙见溪水巳被阻截,露出河床,下令道:“进去吧!”

    荆俊苦候良久,闻言一马当先,钻了进去,其他团员亦鱼贯而入。

    蒲布看见人人身手敏捷,赞叹不巳。

    善柔娇哼一声,抢着去了。

    项少龙伸手搂着纪嫣然的蛮腰,笑语道:“纪才女有否想过要陪我项少龙钻水渠呢?”

    蒲布这时才知道这小兵是谁,借点月色目定口呆地盯着纪嫣然。

    这美女温柔应道:“上刀山落枪坑都没有问题,何况只是舒服地钻地洞。”

    项少龙默计时间,知道赵穆的人步进赵霸布下的天罗地网内时,刚好是他们全体潜进了府内的时刻,松了一口气道:“该轮到我们了!”

    忽地城北方向杀声震天响起,不用说自是作成胥的禁卫军和滕翼的城卫正前后夹击着由地道潜进来的齐人,只不知那些齐兵是否由旦楚率领,假若如此,田单今晚就要痛失爱将了。

    今晚的行动,除擒拿赵穆外,他的精兵团都没有直接参战,能如此不损一兵一卒,活擒赵穆回咸阳去,真是连自己亦始料不及。

    纪嫣然推了他一下,才醒觉过来,收拾心情,跳下河床去。

    纪嫣然和项少龙先后钻出了干涸了的池塘时,众人早蓄势以待,弩箭都装到弩弓上去。

    刘巢等五十多名兄弟正恭候着他们,人人神情振奋。

    项少龙已成了天下著名的人物,能追随得如此良主,他们自是欢天喜地。

    善柔不耐烦地道:“快点!”

    项少龙正要说话时,王宫的方向传来喊杀之声,像潮浪般波荡着。

    长话短说,项少龙下令道:“不准杀害婢仆妇孺,蒲布领路,去吧!”

    蒲布拔出长剑,一马当先,领着项少龙往内府冲去。

    才转入穿过花园的长廊,牵着恶犬守在那里的十多名家将忽见来了这么多人,骇然大惊时,弩箭早雨点般洒去,人犬不留。

    百多人布成阵势,有如破竹般杀往赵穆藏身所在的内府。

    守卫猝不及防下,纷纷中箭倒地,连反击的机会都没有。

    婢仆因奉赵穆之命,留在宿处,反使他们少了很多顾虑。

    他们见人便杀,行动又迅速之极,守在内府的二百多人被他们斩瓜切菜殷除掉。

    正在府内苦候胜利捷讯的赵穆仍不知危险巳至,见到一群如狼以虎的大汉在蒲布率领下拥入厅内,惊惶失措站起来时,厅内的十多名亲卫巳在弩弓机括响声中,纷纷倒地,无一幸免。

    赵穆慌忙拔剑,善柔仇人见面,份外眼红,窜了上去,乘他惊魂未定,以巧劲挑飞了他的长剑,飞起一脚,把他踢翻地上。

    五、六名精兵团员扑了过去,把他绑个结实。

    “啪啪!”

    善柔赏了他两记耳光,戟指骂道:“奸贼认得本小姐是谁吗?我就是齐国善大夫之女,记得你害得我家散人亡吗?”

    赵穆双颊现出鲜红的掌印,嘴角逸血,迷迷糊糊地看着善柔。

    项少龙移到他身前,欣然笑道:“侯爷别来无恙?”

    赵穆浑身剧震,狂怒道:“董匡你好!”

    项少龙淡淡道:“我并不是董匡!”

    赵穆“哎呀!”一声,又给善柔踢了一脚,狼狈之极。

    “王卓!我早知你是见利忘义的卑鄙之徒!”

    项少龙悠然一笑,用回本来的声音道:“我也不是王卓!”

    赵穆愕然盯着他,颤声道:“你是……”

    项少龙伸手撕下假面具,递给身旁的人,吩咐道:“依计行事。”

    赵穆见到他的真脸目,惨哼一声,再说不出话来。

    项少龙冷笑道:“当日你奸杀我项少龙的女人时,曾否想过有今朝一日呢?”

    荆俊上前,一拳抽在他肚皮上,痛得他跪了下来。

    纪嫣然在一角叫道:“找到地道的入口了。”

    项少龙向荆俊道:“你先行一步,探清楚没有问题后,我们才来。还不脱下面具。”

    “砰!”

    赵穆又中了善柔一脚,滚落地上,神情狰狞可怖。

    荆俊脱下面具,递给手下,领着十多人进入地道。

    项少龙拉着善柔,阻止她再毒打赵穆。

    善柔一声悲呼,扑入他怀里,放声大哭起来。

    项少龙明白她的心情,爱怜地抚着她香肩,向手下吩咐道:“将两块脸具找两个身形酷肖我和俊爷的人戴上,然后放火把府焚烧,须小心守在墙外的敌人会回来动手。”

    手下们应命去了。

    善柔哭声渐止,低声道:“我想杀了赵穆。”

    项少龙呆若木鸡时,善柔噗哧笑道:“看你的样子,人家只是吓唬你来玩儿的。”一挣离开了他的怀抱,脸红红有点因失态而尴尬。

    纪嫣然回到他旁,与他共同倾听王宫方面传来震天的厮杀声。

    刘巢等熟门熟路,不一会拿来大批柴草,堆放各处,只要火起,休想有人能闯进来又或救火。

    此时荆俊派人来报,地道畅通无阻。

    项少龙哈哈一笑,命人先把赵穆的口塞着,才把他运进地道里去。

    一声令下,众人把点燃了的火把抛到数十堆干草木柴处,这时代的建筑物均以木材为主,如若起火,大罗神仙都无术挽救。

    进入地道前,项少龙发出讯号火箭。

    赵霸攻打侯府的时间到了。

    当他们攻入府内时,会发觉内府全陷进火海里,事后会搜出数百具尸体,难以辨认是否有赵穆在内。

    又或从尸首中找出似是董匡和小俊的尸体,误以为他们被困火场,故与赵穆同归于尽。

    至于为何火势会如此一发不可收拾,当然是赵穆在府内预先放置柴草,作反不成,就自焚而死,那知却祸及他董匡和手下们,以致一个不留。

    邯郸上下都会怀念他,但不是项少龙,而是叱吒一时的马痴董匡。

    假若有一天赵人知道真的董匡仍在楚国,怕他们都不肯相信。

    至于滕翼,亦会借替身扮成战死沙场的样子,除非有人敢对尸体不敬,硬去扯那替身的面皮,否则永不会被揭破真相。地道的出口在附近另一无人宅院的后园处,众人兴兴头头地依着早先定下的路线,避过了城北和王宫外的两个战场,神不知鬼不觉来至北门处。

    滕翼领着数十兄弟在城门处接应他们,见到擒来赵穆,笑道:“侯爷真有心,还有闲来探望我们。”

    领着众人,上马直出城门,还向守城的将领道:“你们守稳城门,我带人出去搜捕敌人。”

    大队人马,浩浩荡荡放蹄驰进广阔的草原里。

    天上繁星广布,令人胸怀开朗,只有高声狂啸,才能泄出心中舒快之情。

    出了平原,众人望西而去,正是秦国的方向。

    走了五、六里路,项少龙登上了一个隆起的小丘,回头望往邯郸的方向。

    城内多处起火,染红了半边天。

    此时蹄声响起,乌卓和乌果领着余下的数十名兄弟,及时赶来与他们会合。

    见到像粽子般被绑紧在一匹马上的赵穆,都欢声雷动。

    项少龙与众人对视一笑,扬声道:“人聚齐了没有!”

    各人均欢报安全赶至。

    项少龙大笑道:“那就让我们回家吧!”

    马鞭扬起,轻轻抽在马屁般上。

    战马应鞭奔下山丘。

    两人亦齐声呼啸,策马狂追。

    人马迅速没入美丽星夜覆盖下的原野里。

第一章 凯旋而归

    

    秀丽的羊肠山郁郁葱葱,匹练似的汾水飘然东去。

    项少龙目送着善柔的孤人单骑,逐渐消失在苍茫草野中,心中暗暗为她祝祷。

    他左旁的纪嫣然轻叹道:“柔姊是个非常坚强和勇敢的女子,嫣然自问没她的勇气了。”

    右方的滕翼点头同意,道:“希望她一路平安,有一天到咸阳来找我们吧!”

    纪嫣然另一边的荆俊担心地道:“三哥去追她回来好吗?求求她说不定她会心转意。”

    项少龙微微一笑道:“每一个人也应有权去追求自己的理想,选择欢喜的生活方式,否则何有痛快可言。”

    当纪嫣然讶然往他望去时,项少龙一声长啸,策马掉头,向小丘西坡驰去。

    纪嫣然等纷纷催马追随,接着是精兵团的儿郎们和被押着的奸贼赵穆。

    尘土像龙卷风般在他整齐的队伍后扬上天上,历久不散。

    众人兼程赶路,只一日就赶上了邹衍的车队,虽是短短十多个时辰,已有恍如隔世的感觉。

    田氏姊妹欢喜若狂,想不到这么快又可见到项少龙,想起离别时哭得昏天昏地,都有些赧然不好意思。

    众人大功告成,自是心情畅美,谈谈笑笑,度假似的游山玩水,两个多月后终抵达咸阳。

    吕不韦闻报,率着图先和肖月潭亲到城郊迎迓,见到邹衍和纪嫣然时,原来三人间早有数面之缘。吕不韦当年在各地大做生意,低买高卖,足迹遍天下,又爱结交奇异中士,当然不会放过像邹衍这种名家和天下闻名的纪才女了。

    一番客套说话后,车马队往咸阳开去。

    吕不韦和项少龙共乘一车,由项少龙作出详细报告。

    项少龙正奇怪乌应元等为何没有来时,吕不韦道:“今趟少龙最厉害处,就是没有让人识破真正身份,此事对出征东周大大有利,趁现在六国乱成一团,正是用兵的最佳时机。”

    项少龙等恍然道:“原来吕相作好了灭周的部署,嘿!为何不见我的丈人呢?”

    吕不韦比前更是神采飞扬,满怀信心。高深莫测地笑了笑,才道:“少龙的归来,乃属高度机密,赵穆的事更不能宣扬出去,就当来的只是邹先生和纪才女好了。否则必让六国的奸细猜到少龙和他们的关系。只有把六国蒙在鼓里,我们才能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借口东周君对我大秦图谋不轨,把他拔除。”

    项少龙心中明白,秦国最重军功,吕不韦在这方面全无建树,自是急于立威,以遂晋爵封侯的宏愿。

    东周的国力虽不值一哂,名义上终仍是共主,七国则属诸侯的身份,假若吕不韦公然出征东周,说不定六国会暂时压下互相间的争执和矛盾,联手伐秦护周,那就大大不妙了,所以必须攻其无备,还要速战速决,以免夜长梦多。

    吕不韦道:“灭周在军事上只是小事一件,但却牵连甚广,一个不好,可能惹来六国联手来攻之祸。所以我们须在军事外交两方面双管齐下,才可安享战胜的成果。”

    项少龙暗叫厉害,吕不韦果是雄材大略的人,难怪日后能权倾强秦十数年之久。顺口问起咸阳秦廷的情况。

    吕不韦露出一个冷酷的笑容,沉声道:“以阳泉君为首的一群秦人,四出散播谣言,诬指本相毒害先生;又说太子乃我和王后所出,现正密谋改立大王次子成。哼!我要教他们死无葬身之地,妻妾女,全体沦为供人蹂躏的歌姬娼妓,始可泄得我心头这口恶气。”

    项少龙听得背脊生寒,得罪他确不是有趣的事。但回心一想,若吕不韦或自己落到阳泉君上,遭迈还不是一样。这根本是个人吃人的时代,谁心软谁就要吃亏。

    吕不韦续道:“幸好大王对我全力支持,又有王后在他面前说项,现在你更擒得赵穆回来,待我灭掉东周后,便一举把阳泉君等除掉,那时大秦还有谁敢不看我吕不韦的面色行事。”

    项少龙心中暗叹,正是这种心态,最终迫得小盘的秦始皇不得不排斥他。而那时自己亦只好和他对着硬干。想起目前他把自己当作心腹亲信,将来却要反目成仇,不禁大生感触。

    吕不韦还以为他在担心自己的事,欣然道:“旅途辛苦,少龙好好到牧场休息,养足精神后,我还有极为重要的任务赖你去办呢。”

    项少龙追问是什么任务时,吕不韦却没有说出来,这时车队刚进入咸阳城的东门内。

    邹衍和纪嫣然被送往乌府,他们则押着赵穆,直赴王宫。

    项少龙只感心疲力累,同时知道已被深深卷入了秦廷权力斗争中。而为了小盘,他更不得不助吕不韦应付阳泉君等人的阴谋。

    想到这里,返家的喜悦大为消减,唯一令他安慰的,就是快可以见到乌廷芳、赵倩和婷芳氏等诸女了。

    赵穆脸色苍白有若死人,双手反绑身后,脚系铁链,被两名如狼似虎的秦宫卫士押到庄襄王龙座之前,硬迫他跪在地上,还扯着他的头发,令他仰起了脸孔。

    庄襄王大笑道:“赵侯别来无恙!”

    坐在右首的朱姬双目亮了起来,她身旁的小盘则燃烧着仇恨的火焰。

    项少龙虽对赵穆深痛恶绝,但见他陷至如此田地,比对起他以前的威风八面,令人嗟叹。

    赵穆一言不发,眼中射出怨毒的光芒。

    朱姬娇笑道:“侯爷清减了!”

    赵穆把心一横,蓦地破口大骂道:“你这贱……”

    项少龙怕他当众说出与朱姬有染的事,手按几子,飞身而出,一脚踢在他嘴巴处,这奸贼登时齿碎血流,脸颊肿起老高的一块,痛不成声。

    项少龙喝道:“竟敢辱骂王后,哼!”

    他动作之快,连两名侍卫都来不及反应。

    朱姬聪明剔透,自然明白项少龙出脚的作用。感激地看了返回左方吕不韦下席的项少龙一眼,向庄襄王撒娇道:“大王!哀家要亲自处理这个奸贼。”

    庄襄王显是对朱姬爱宠日增,欣然道:“就如王后所请。给我把这奸贼押下去,等待王后处置。”

    卫士领命,把赵穆像头畜牲般押了出去。

    项少龙乘机打量小盘,不见大半年,他长得更粗壮了,双目闪闪有神,气度深沉,颇有不怒而威之概,瞧得连项少龙都有点心惊。

    小盘年纪虽少,但是丧母后历尽艰辛,又要提防被知穿身分,没有城府也要变得心怀城府了。

    两人眼光一触,同时避开。

    庄襄王望往项少龙,龙颜大悦道:“太傅先送回乐乘首级,又擒来赵穆,大大泄了寡人郁在胸口怨气,吕相国认为寡人该怎么赏他呢?”

    项少龙忙谦让道:“今趟之能出师告捷,全赖吕相国奇谋妙算,使人为我们造了四块假面具,才能马到功成。吕相国才是真正立了大功的人,少龙只是依命行事吧了!”

    吕不韦见他居功不骄,还谦抑相让,把功劳归于自己身上,大为高兴,笑不拢嘴道:“大王!我大秦得少龙如此人材,实乃大王之福,不过乐乘赵穆之事仍须保密,故不宜在此时重赏少龙,还要装模作样,责他办事不力,好掩人耳目,请大王明监。”

    庄襄王皱眉道:“寡人虽明知事须如此,可是见少龙,心中只有欢喜之情,怎忍责他呢?”

    吕不韦笑道:“这事由老臣去办吧!大王母须劳神。”

    项少龙见襄王不喜作伪,更生好感。

    唉!可惜他只剩下两年许的寿命了。

    朱姬插入道:“项太傅回来,最高兴的就是王儿,别人教他剑术兵法,他都不屑学习,说要由项太傅指导才行呢。”

    项少龙微感愕然,往小盘望去。后者正向他望来,本是冰冷的眼,现出感激炽热的色。

    吕不韦道:“政太子恐怕要失望了,项太傅稍作休息后,又要出使六国了。”

    项少龙、朱姬和小盘同感愕然。

    庄襄王叹道:“寡人也舍不得少龙,不过相国说得对,若要亡周,必须军事外交双管齐下,才不致惹出祸事。”

    朱姬蹙起黛眉道:“大王和相国忍心让项太傅不停地奔波劳碌吗?累坏了怎办哩?”

    吕不韦赔笑道:“王后放心,必须配合出兵的日期,太傅至少有一个月的时间,可好好休息的。”

    项少龙不解道:“我大秦人材济济,微臣在这方面又缺乏经验,兼之与魏赵势成水火,可能……”

    吕不韦呵呵笑道:“经验是培养出来呢。少龙文武兼资,定可胜任有余。至于以前的嫌隙,破坏了合从之议,正是人人自危,惟恐我们拿他们开刀,巴结都来不及哩。此事就此作实,少龙莫要谦辞了。”

    项少龙知道欲拒无从,暗叹一口气。扮作欣然地接了这块哽下咽的骨头。

    接着项少龙把国的遭遇,绘影绘声地说了出来,听得庄襄王等不住动容变色,说到紧张刺激处,朱姬拍着酥胸,小盘则目射奇光。

    到了黄昏时分,才肯放他回乌府。

    吕不韦亲自送他回来。

    项少龙望出车窗外,看着华灯初上的咸阳城晚景,也不知是何滋味。

    旁边的吕不韦道:“少龙,不要怪我使得你东奔西跑,马不停蹄。我实是一番苦心,希望能把你培植为我最得力的助手。六国均有与我互通声气的人,现既定了由你出使,我会先派人前往打点,为你铺好前路。”

    项少龙只好发出违心之言道:“相国厚爱,我项少龙纵使肝脑涂地,都报答不了。”

    吕不韦满意地点头,道:“现在对我来说,最紧要就是争取时间,先安内后攘外(!)。只要有一天我真能在这里站稳阵脚,便可开展大业。今次少龙的出使,非常重要,务使六国间加深成见,难以联手来动摇我们。天下人人贪好财货,无可例外,只要我们能不惜财物,贿赂列国大臣,定可跛坏他们本国的计谋。少龙明白我的意思吗?”

    项少龙想起乌家正是他这种怀柔手段下的投诚者,确是非常奏效。难怪他视为绝妙良方了,但他项少龙却对这种阴谋手段颇为厌倦,情愿明刀明枪,和敌人在沙场分出胜负。

    思索间,吕不韦又道:“对六国的策略亦各有不同,基本上是包围三晋,联结齐楚,孤立燕人。只要三晋沦亡,其他三国不攻自破,天下便可达致大一统的局面,结束数百年来群龙无首的僵局。”

    说到最后,这从一个商人跻身而为手握国家权柄的厉害人物,锐目闪烁出憧憬着美满将来的慑人光辉。

    项少龙暗忖你确是所料不差,只不过料不到统一大业是由小盘完成,而不是你吕不韦。

    吕不韦所用策略,仍是范睢“远交近攻”的廷续,以兼并邻国的霸地政策为骨干,如今第一个祭品就是东周君了。

    历史亦证明了这是最聪明的策略.

    此时车马队来到乌府,吕不韦搭着他肩头亲切地道:“我不陪你入府了,好好休息,明晚到相府来,让我们喝酒作乐,好贺你今次大胜而回。”

    吕不韦在亲卫簇拥中,离开乌府。

    项少龙掉头正要走入府内,乌廷芳和赵倩两女已哭着奔出府门,扑入他怀里,后面跟着的是乌应元、陶方、滕翼等人,人人的脸色都有些深沉,似在强颜欢笑。

    他搂着两位娇妻,不解道:“婷芳氏呢?”

    两女哭得更厉害了。

    项少龙立时手足冰冷,泛起非常不祥的感觉,朝岳丈乌应元望去。

    乌应元叹了口气道:“少龙最紧要放宽怀抱,婷芳氏三天前病死了,唉!她竟等不到你回来。”

    项少龙呆立在穿上了殓服的婷芳氏遗体之旁,见她除脸容清减了些许外,便只宛若熟睡了过去,心中涌起深沉的悲哀。

    乌应元在后叹道:“自你离去后,她便郁郁不欢,终日苦思着你,兼之一向身体不好,没有一个月便病倒了,从此时好时怀……”

    项少龙热泪狂涌而出,视线模糊了起来。

    这命途坎坷,一生受尽男性欺压的美女,还没享过多少天幸福,便这么撒手而去了。

    锥心的痛楚和悔疚,噬蚀着他的心灵。

    生命究竟是什么东西?

    为何三天前她仍是一个活着能说能动的人,这一刻却变成了一具没有半点生机的冰冷尸体?

    另一边的滕翼来到他旁,伸手拥着他肩头,沉声道:“不要太过悲痛,会伤了身体的。”

    项少龙勉力使声保持着平静,缓缓道:“我想把她葬在牧场隐龙别院附近,她最欢喜那里,同时为赵妮、舒儿和素女她们立冢……”

    说到这里,再没法说下去,失声痛哭起来。

    葬礼在三天后举行,吕不韦和蒙骜亲来参加葬礼,庄襄王则遣内侍臣来问唁。

    项少龙再没有哭,每天起来,都到墓前致祭默哀。

    过了十天,他的情绪才逐渐平复过来。

    这天早上,纪嫣然、乌廷芳和赵倩三女如常陪着他到墓地献上鲜花。

    祭后偕着三女,在原野中漫步解愁,但心中偏是感触丛生,难以排遣。

    纪嫣然柔声道:“少龙!不要这么伤心了,好吗!”

    项少龙轻拥了她一下,才放开手道:“黯然魂销者,惟别而已矣!生有生离,死有死别,为何人生总有这么不如意的事,是否我的杀孽太重了?”

    另一边的乌廷芳道:“项郎!不要说这些话好吗?廷芳好怕听哩!”

    想起很快又要离开她们,他叹了一口气道:“吕相国要我出使六国,推行他的外交政策……”

    三女同时色变。

    项少龙更是心痛,把心一横道:“不要担心,我怎也要把他们带在身旁,永不分离。”

    三女舒了一口气,心情转佳。

    纪嫣然道:“有邯郸来的消息了,少龙有兴趣听吗?”

    项少龙振起精神,拉着三女到附近一个山谷的清溪旁坐下。

    纪嫣然道:“你走后,邯郸乱成一团,田单和李园均知阴谋败露,连夜匆匆逃返齐楚。孝成王以为你们全体壮烈牺牲了,非常悲痛惋惜,祭祀你的亡魂时晕倒当场,现在仍抱恙不起,朝政由晶后和郭开把持着。”

    项少龙往赵倩瞧去,这赵国的三公子黯然垂首,显是对孝成王仍有着父女之情,故因而伤感。

    项少龙长长吁出一口气,看着谷坡上蓊郁古木,其中不乏粗逾十围的大树,当风挺立,华盖蔽天,纵在这冬寒时节,仍没有半点衰颓之态。

    在绿树林荫后是耸出云表的拜月峰,亦为此地的最高山峰,突兀峥嵘,令人叹为观止。

    项少龙心中一动道:“我想登上月峰看看,倩儿你行吗?”他必须做点事情,予自己一个目标,才可从哀痛中摆脱出来。

    三女先是一愕,接着赵倩点头道:“倩儿每天都和廷芳练习骑射,操练得不知多么好哩!怎会有问题呢?”

    乌廷芳见丈夫这十多天来,还是首次有兴趣要做一件事,振奋地跳起来,嚷道:“芳儿去找人牵马来,好省去点脚力。”言罢欣然奔往谷口。

    当艳阳高挂中天时,他们已登上拜月峰上,离峰顶却仍有半里许的路程,但因山势险峻,惟有作罢。

    由这里朝下望去,只见乌家牧场尽收眼底之下,茫茫芳草,清溪流泉,牛马羊或聚或散地分布在草原上。

    院落楼房在森中掩映着,风光如画,教人心爽神驰。

    寒风呼呼中,层峦叠翠,群山起伏,远近田畴,历历在目。

    项少龙一声长啸,把郁结的心情舒发出来,心情转佳道:“旦楚死了没有?”

    纪嫣然正看得心旷神驰,闻言笑道:“率兵入城并不是他,所以执回了一条小命。听说晶王后对你的死非常哀痛,连续三天都不肯吃东西呢。”

    项少龙心头一阵悸动,沉默了半晌,再又问道:“有雅儿和致致的消息吗?”

    纪嫣然道:“尚未有消息,但滕二哥派了人到大梁联络他们,假若我们第一站是魏国,很快可以公然与他们会面了!”

    项少龙摇头苦笑,当日逃离大梁时,若有人告诉他可再大摇大摆返回大梁,打死他都不肯相信。

    纪嫣然道:“吕相遣人来请嫣然和干爹到相府小住,嫣要陪你,当然不肯去,只好干爹一人去了。”

    赵倩道:“最活跃是小俊,回来不久便领了刘巢和蒲布他们到城里胡混,真怕他会惹是生非呢。”

    项少龙苦笑道:“就算他们不去惹人,也会有人来惹我们,怎都避不了。”

    乌廷芳欣然道:“四哥遣人由北强送了一批上等的何首乌来,说要给项郎浸酒,听爹说他最近大败匈奴,战绩彪炳哩!”

    项少龙暗忖总算听到一个好消息。

    他对王翦自是信心十足,战国四大名将“起、翦、颇、牧”,就是白起、王翦、廉颇和李牧。秦赵各占一半。

    若非孝成王走错了长平那着棋,以只擅纸上谈兵的赵括代替了廉颇,秦赵胜败之数,仍是难以逆料呢。

    现在廉颇垂垂老矣,虽有不世将材的李牧镇着大局,一来无可用之兵,更因朝政落到郭开这不能容物的奸人手内,处处受制,恐亦有力难展,在这种情况下,赵国那还有振兴之望?

    白起已死,这天下将属于王翦的了。

第二章 无可奈何

    

    归途上,项少龙有着精神焕发的感觉。

    死者已矣,每个仍生存着的人都须坚强地活下去,应付生命中层出不穷的挑战。

    终有一天他也会在这个古战国的时代死去,没有人知道他是来自二千多年后的人类。

    纪嫣然见他心情转佳,趁机道:“随嫣然来的族人,全是铸剑造弓的好手,少龙可作出安排,让他们继续在这方面大事发展吗?”

    项少龙记起她和族人均来自灭亡的越国,在时代里,越国的铸造术天下称冠,名剑如越女、干将、莫邪等均出自越人之手,埋没了人材实在可惜,点头道:“这个包我身上,回去后立即向岳丈提出。牧场这么大,开矿都行,应该没有问题的。”

    纪嫣然大喜道谢,又撒娇的道:“少龙你也是高明的巧匠,想到什么利器,即管交给他们去制造好了。要不要和清叔谈谈,他家世代都是我国最出色的匠人哩!”

    项少龙心中一动,想起以前曾上过有关武器火药制造的基本课程,虽然大部份都忘记了,但仍依稀有点印像,要造把枪出来虽然不可能,但只要把意念说出,例如合成金属一类的意念,说不定可造出比干将、莫邪更厉的剑刃,欣然道:“你今晚找清叔来见我,让我和他好好谈谈。”

    纪嫣然笑靥如花嚷道:“少龙啊!你对人家这么好,嫣然爱煞你了。”

    项少龙振起颓唐和失落了近半个月的意志,领头往隐龙别院驰去。

    晚膳时,别院的主厅内自这十多天来首次听到欢笑的声音。

    滕翼、乌卓、乌果和陶方四人亦出席。

    项少龙先把纪嫣然的提议告诉了陶方,让他负责处理,问起荆俊时,滕翼笑道:“这小子最爱和相国府的人厮混,吕相府现在成了天下奇人异士的乐园,每天都有慕名往投,人数已过了四千,这情况还会持续下去呢。”

    项少龙心中暗叹,吕不韦这种不断招揽外人的做法,怎会不招秦人之忌,若没有庄襄王的支持,只怕他一天都耽不下去。

    这时田氏姊妹来为他斟酒。

    项少龙探手搂着田贞的蛮腰,问道:“惯不惯这里的环境?”

    田贞含羞点头道:“这里既安静又美丽,各位夫人又很疼爱小婢,很好……贞贞真的很好。”

    那边侍候陶方的春盈笑道:“贞贞刚学晓骑马,不知玩得多么开心哩!”

    项少龙忽又想起婷芳氏,幸好陶方恰于此时打断了他的思路,道:“老爷吩咐,待少龙你精神好点时,便回咸阳城,大王和吕相都想见你呢。”

    项少龙苦笑应了,膳罢,各人散去。项少龙回到内宅,纪嫣然正和那清叔闲聊,介绍两人进一步认识后,故意离开,只留下两人详谈。

    一个时辰后,当纪嫣然回来时,清叔正听得目定口呆,问道:“那怎样把这种叫‘铬’的东西加工到剑身上去呢?”

    项少龙眉头大皱道:“那要用一种特别的东西配合才行,不过仍可做到,届时由我来办吧!”

    纪嫣然讶然道:“少龙你真教人吃惊,我从未见过清叔这副模样的。”

    项少龙心想幸好小弟只是迁就着来说,否则恐怕要把这巧匠吓晕了过去哩。

    接着的五天,项少龙抛开一切终日和妻婢游山玩水,极尽赏心乐事,到离开牧场时,虽仍有惆怅之情,但精神已大是不同了。

    返抵咸阳的第二天晚上,吕不韦在相府设宴款待他们,乌应元、滕翼、荆俊和纪嫣然均有出席。

    陪客则有蒙骜和他两个儿子,图先、肖月潭和正在那里作客的邹衍。

    美女总是最受欢迎的,何况是纪嫣然这种才艺均名慑众生的绝代佳人,方步入厅堂,便成了吕不韦等大献殷勤的对象,高踞上座。

    蒙骜这两个儿子蒙武、蒙恬,年纪比荆俊小了点,均生得虎背熊腰,英伟不凡。

    酒过三巡后,蒙骜忽命两个儿子出来以真剑对打助兴,只见龙腾虎跃,剑气生寒,在爆竹般连串金铁交鸣的清音中走了数十回合之后,才分了开来,仗剑向席上各人施礼,面不红、气不喘的返到父亲的一席。

    众人轰然叫好,荆俊与他们混惯了,叫喊得更是厉害。

    项少龙想起蒙恬乃继王翦王贲父子后的秦室名将,更是特别留神。

    与纪嫣然对席而坐的吕不韦笑道:“少龙看这两个小子还可以吗?”

    项少龙衷心赞道:“蒙将军两位公子英武过人,将来必继将军之后,成为一代名将,少龙敢以项上人头包保必是如此。”

    蒙骜大喜向儿子喝道:“你们两个还不拜谢太傅!”

    蒙骜蒙恬立时走了出来,在项少龙席前叩头拜谢,累得少忙离席而起,扶着两人,心中隐隐感到事情非是如此简单。

    回席坐好后,果然吕不韦道:“这两个小子十三岁便随蒙将军出征行军,不过蒙将军仍嫌他们只懂舞剑弄枪,见识不广,更不通兵略,所以希望把他们付托少龙管教。”

    蒙骜诚恳地道:“本将阅人千万,从未遇过像太傅般超凡人物,若不见弃,太傅今次出使六国,就让小儿们作个随从吧。”

    项少龙知道推辞不得,笑道:“蒙将军厚爱,少龙敢不从命?”心中同时想到吕不韦正全力培养人材,显然非只是想当个相国那么简单。

    蒙武蒙恬两人叩头后,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吕不韦正要说话,忽有一家将匆匆进来,到吕不韦耳边说了几句话,引得人人侧目。

    吕不韦听得不住动容,失声道:“赵孝成王两死了!”

    一时厅内静至极点。

    当晚众人回到乌府后,随他们回来的邹衍找了项少龙去说话。

    在宁静的偏厅里,闲话两句后,邹衍道:“吕不韦现在对少龙倚重之极,少龙有何打算?”

    项少龙知他学究天人,眼力之高当世不作第二人想,语出必有因,沉吟了片晌,叹道:“我也很矛盾……噢!下雪了。”

    窗外黑夜里雪花纷飞,说不尽的温柔飘逸。

    邹衍站了起来,走到窗漏前,负手欣赏着迟来的初雪,有若神仙中人。

    项少龙来到他旁时,邹衍雅兴大发,提议到园内的小亭赏雪。

    两人迎着雪絮,到了小亭处,并肩而立。

    邹衍长长吁出一口气,道:“这七、八天吕不韦终日扯着老夫,询问有关气运之说,又希望老夫为他先夫寻福地迁葬遗骸,此人野心极大,少龙小心点少好。”

    项少龙打心底佩服起他来。

    不用说吕不韦对邹衍的千言万语,不外是想知道自己是否真命天子,而邹衍看出他只是条假龙,所以才有此警告,怕自己日后给他牵连了。

    邹衍又油然道:“吕不韦数次出言央我主持他《吕氏春秋》的编撰,都被老夫以堂皇的借口拒绝了,少龙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少龙知道智者正以旁敲侧击的方法点醒自己,谦虚道:“干爹请说。”

    邹衍笑道:“还是第一次主动唤我作干爹,会否有点不惯呢?”

    项少龙尴尬一笑时,邹衍续道:“吕不韦绝非肯听人说话的人,他虽看似贤下士,事实上有人都只是他的工具,好去完成心中的美梦。以《吕氏春秋》为例,他只是希望反映出个人的想法吧了。”

    项少龙虽曾听李斯说过有关这给小盘参考的古代百科全书的内容,但只是水过鸭背,怎都记不牢,顺口问道:“他那一套究竟行不行得通呢?”

    邹衍不屑道:“什么‘德治仁政’为主、‘刑赏’为辅,还不是孔丘那不实际的一套。那是倒退,而非进步。只有进步,才可脱颖而出。秦国自商鞅以来,崇尚法治战功,与吕不韦这一套可说是南辕不辙,将来定会出问题,少龙小心了。”

    项少龙低声道:“干爹果是高瞻远瞩,若我所料不差,吕不韦将来必出乱子,不得好死。”

    邹衍身子剧震,往他望来,沉声道:“原来少龙早看出了此点,老扶是白担心了。”

    项少龙暗叹一声,正是因为知道未来的发展,才使自己享受不到眼前的富贵荣华,命运还是不知道的好。

    雪愈下愈大了。

    次晨吕不韦召了他到相国府去,在书内接见他,劈头便道:“待会少龙和我到宫内见大王。唉!我为你推搪了十多天,差点给姬后怨死了。”接着正容道:“姬后虽对你颇有感,但记着千万不要沾上她半根手指,否则连我都护你不住。”

    项少龙苦笑道:“相国放心好了!”

    吕不点头道:“我也相信你把持得住,只因于关心,才忍不住提上一句吧!”

    沉吟半晌后道:“我决定了亲自出征东周,以蒙骜为副将,少龙抵达韩境时,东周应已云散烟消,正式结束了周室的统治。由这刻开始,就是群雄争霸的局面了。”

    顿了顿续道:“孝死一死,赵国权力落入韩晶和郭开手内,政局不稳,我要重新部署策略,好把握这个机会。阳泉君授道之日,就是我大秦开展霸业之时,所以少龙定要在这之前为我稳住六国,若因灭周而惹得六国联手,对我便大大不利了。”

    项少龙暗叹一声,眼前若对吕不韦不利,就等若对他不利,暂时来说他和乌家的命运,已和吕不韦挂了勾,若有祸,必受株连。假若阳泉君能成功改立成,连朱姬和小盘都要没命,惟有点头答应。

    且再加思量,六国的统治阶层中谁不是自私自利,损人利己之辈,与他们讲仁义,只是自讨亏吃吧了。

    吕不韦双目闪着锐利的精芒,思索着道:“此行除了在上趟有面具掩护相貌的人外,必须全数换过新人,否则只要有一个人被辨认出来,就会给联想到你乃董马痴,徙使事情更为复杂。幸好人手方面不成问题,我会由家将里拨一批忠贞不贰和剑法超凡的高手作你亲随,配以一队千人的精锐骑兵,足可应付旅途的凶险。肖月潭亦会同行为你打点。”

    项少龙心中檩然,在某一角度上看,这些来自吕不韦的心腹家将,亦成了监视他的眼线。心中一动道:“吕相可否在随从名单上,加上李斯先生呢?”

    吕不韦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迟疑片刻才道:“既然少龙有此提议,便如你所请吧!好了!现在我们入宫见大王吧!”

    表面虽看不出什么来,但从他略有迟疑的态度看,吕不韦其实是心中不喜。至于原因是他不喜欢李斯,还是不喜欢他项少龙自有主张,就很难肯定了。

    透过车窗,咸阳变成了个纯白色的美丽世界,雪花仍是永无休止地下着。

    第一次下雪总是教人欢善,况且天气仍不太冷,有些小孩跑到街上来玩雪嬉戏,转入咸阳宫的大道时,更看到有群年轻的女子掷雪球为乐,什么三步不出闺门的情况,在这时代完全派不上用场。可是汉代崇儒以后,女性才被自私的男人进一步压制她们的自由。而在战国时,若论开放程度,又要数这刚摆脱了蛮夷身分的秦国最厉害。

    吕不韦沉默起来,两人各有所思。

    项少龙忽然想到吕不韦于此时出兵,实在大有深意。

    风雪原为军事行动的大忌,但对付东周这等弱小的国家,却有两大好处。

    首先就是令人意想不到,由于有风雪掩护,可能兵临城下东周君才知道是什么一回事。

    其次转眼隆冬,行旅绝迹,等若隔断了消息,到六国知道此事时,已是事过情迁。就算早一步风闻消息,亦惟有望雪兴叹,难施援手。

    只由这策略去看,吕不韦这人是既大胆又好行险,将来反目成仇后,必须留神他这种性格,否则必吃大亏。

    吕不韦到了秦宫,就像回到了自己的家内般,直入内廷。到了内外廷间的御花园才下车,不用通传领路,在十多名身形彪悍的亲卫簇拥下,大摇大摆朝后宫走去。

    比之项少龙大半年前离秦赴赵时,吕不韦在秦宫的地位又大大提高了。

    庄襄王那种重义崇情的性格,遇上吕不韦这心怀叵测的这野心家,不被他控制摆布,是没有可能的。

    回廊前方隐约传来木剑交击的声音。

    吕不韦脸上现出一个欣慰的笑容,道:“太子又在练剑了。”

    项少龙看他神情,真想告诉他小盘并非他儿子,好看他会有什么反应。

    回廊尽处,豁然开朗。

    在两座王宫的建筑物间,一个小广场上,雨雪飘飞下,小盘正与另一名年纪相若的小孩以木剑对拚着。

    在旁观战的除了庄襄王和朱姬外,还有秀丽夫人和王子成,此外就是十多名内侍宫娥、两个看似是剑术教练的武士、和一位貌相堂堂的文臣。四周还满布禁卫,气氛庄严肃穆。

    庄襄王等未看到两人时,吕不韦低声对项少龙道:“太子练剑的就是王翦的儿子王贲,宫内同年纪的孩子里,没有人是他的对手。”

    项少龙心中一动,仔细打量这未来的无敌猛将,果是生得非常粗壮,样貌精灵,有点和王翦相肖。行动进退间极有分寸,处处留有余地,若是三岁真可定八十,则这十二、三岁许的孩子这时便有大将之风了。

    他仍不明白王宫内的情况,例如为何王贲竟能有此陪小盘练武的殊荣,不过此事应出自吕不韦的主意,是他笼络王翦这新一代名将的手段。

    此时庄襄王见到他们,欣然召他两人过去。

    项少龙看到庄襄王的欢喜神情,心生感触,好人是否永远要吃亏呢?

    庄襄王全心意厚待这把他扶作一国之主的大恩人,有否想过是正在养虎为患?

    不过此时不暇多想,收拾心情,朝庄襄王走去。

    “噗!”的一声,小盘的木剑被小王贲扫得荡了开去,空门大露。

    小王贲收剑急退,跪倒地上,嚷道:“政太子恕小贲鲁莽。”

    小盘见到项少龙,那还有兴趣打下去,竟懂得先上前扶起小贲,在他耳边亲热地细语,只不知在说什么。

    项少龙也不知应高兴还是心寒,这未成人的小秦始皇,这时已懂得收买人心了。

第三章 华阳夫人

    

    项少龙和吕不韦趋前向庄襄王等施礼后,吕不韦呵呵笑道:“少龙尚未见过徐先将军吧!”

    这徐先是典型秦人的体格,高大壮硕,只比项少龙和吕不韦矮上少许,穿的虽是文臣的官服,但若换上甲胄,必是威风凛凛的猛将。

    此人眼睛闪闪有神,只是颧骨嫌过高,削弱了他鼻柱挺耸的气势,使人看上去有点不大舒服。年纪在三十许间,容色冷静沉着,恰到好处地与项少龙客套两句后,淡淡道:“闻太傅之名久矣,惜小将驻守边防,今天才有机会见面。”

    项少龙感到对方语气冷淡,说话前掠过不屑之色,对吕不韦亦没有恭顺之状,心知肚明是什么一回事,也不多言。

    朱姬尚未有机会说话,那姿色略逊她少许,而风情却拍马难及的秀丽夫人微笑道:“徐将军乃我大秦名将,与王将军和鹿公被东方诸国称为西秦三大虎将呢!”

    徐先连忙谦让,神色间不见有何欢悦。

    项少龙见状,心中已有计较,但却不知鹿公是何许人也。

    这徐先似阳泉君和秀丽夫人的一党,但对吕不韦显然没有多大好感,连带亦鄙视自己这只吕不韦的走狗,真是冤哉枉也了。

    吕不韦表面对他却非常尊重,笑道:“识英雄重英雄,不若找天到本相处喝杯水酒,好让少龙能向徐将军请益。”

    徐先微笑道:“吕相客气了!”转向庄襄王请辞告退,对吕不韦的邀请不置一词就溜了。

    项少龙暗对这不畏权势的硬汉留上了心。

    这时小盘扯着小贲来向这太傅请安,后者叩了头后,欢喜地道:“爹对项太傅赞不绝口,不知项太傅可否在教政太子剑术时,准王贲在旁观看。”

    听得众人都笑了起来,只有那成不屑地瞥了项少龙一眼后,再不看他,显然听惯了身边的人说他坏话。

    这时忽有内侍到来,傅话说太后要见小盘。

    庄襄王忙着小盘随内侍见华阳夫人,小盘虽不情愿,亦是别无他法,怅然去了。

    庄襄王向王后和爱妃交待两句后,便与吕不韦和项少龙到书议事,这时项少龙才知道今趟入宫非是只谈风月那么简单。

    在书分君臣尊卑坐好后,侍卫都退了出去,只剩下三人在内。

    居于上首的庄襄王向席地坐在左下方的项少龙微笑道:“少龙确是情深义重之人,寡人虽想和你饮酒谈心,但亦惟有耐心等候,现在精神好了点吗?”

    项少龙对他更生好感,他那种关心别人的性格,在战国的君里,应是绝无仅有的了。连忙告罪谢恩。

    吕不韦出奇地沉默,只是含笑看着项少龙。

    庄襄王眼中射出回忆的神情,轻叹道:“寡人长期在赵作人质,命途坎坷,不过亦让寡人体会到民间疾苦,现在当了国君,每天都在提醒自己必须体察民情,为政宽和。唉!寡人本不愿登位未久,便施征伐,不过吕相国说对,你若不犯人,人便来犯你。在这众国争霸的时代,唯一生存之道,就是以武止武。唉!”

    项少龙心中一阵感动,暗忖若不是吕不韦的怂恿,庄襄王绝不会对东方用兵。而吕不韦之所以能把他说服,皆因东周约从诸侯,密谋灭秦。

    无意间,自己帮了吕不韦一个大忙了。

    吕不韦插入道:“这是无可奈何的事,东方诸国均有亡秦之心,绝不可任其凶焰日张。东周虽只拥有区区河南、洛阳、谷城、平阴、偃师、巩和、纵氏七县之地,却挡不住了我们往东必经之路,我不亡他,他便来亡我,请大王明察。”

    庄襄王嘴角泄出一丝苦笑,没有说话,气氛沉重了起来。

    吕不韦正容道:“一念兴邦,一念亡国,大王在此事上,万勿犹豫。趁现在孝成刚身故,韩人积弱,实乃千载一时的良机,若平白错过,实其祸无穷。”

    庄襄王淡淡道:“这点寡人早明白了,灭周的事,相国放手去办吧!”

    转向项少龙道:“寡人和吕相国商量过了,灭周的事,对韩桓惠王有着切肤之痛,空口话,休想能安他的心,不如省点气力,把目标放在其他各国处。寡人知道少龙才智过人,故此听你权宜行事。”

    吕不韦提醒道:“五国中,燕赵正在交战,自顾不暇,可以不理。其他三国,尤其齐楚两国。我们必须说得他们相信灭周一事,只是自保,非是外侵的前奏。而齐楚两国中,又以楚人较易对付。少龙可向孝烈示好,若能结成联盟,是理想。政太子年纪渐长,亦好应为他定下亲事,听说孝烈幼女生得花容月貌,只比太子长上两、三岁,如能定下婚约,那就更能安楚人的心了。”

    项少龙虽点头应是,心中却叫苦连天,这岂明着去害楚国小公主吗?

    而且这种睁着眼睛说谎话,目的又是去害对方,虽说自己不是纯洁得从未试过害人,但以前却都有着正确的理由和目标,例如擒拿赵穆,又或为了自保,不像现在这种主动出招的情况。

    旋又安慰自己,田单、李园、信陵君、韩闯、龙阳君之辈,谁不是为了己国的利益,每天都在害人利己?

    想到这里,不由苦笑起来。

    庄襄王一直在留意他的神色,见状歉然道:“寡人知道少龙英雄了得,非不得已,不爱施阴谋诡术,只恨在这非常时势,你不坑人,人就来坑你,唉!有很多事寡人都不想做,可是却仍不不为之。”言罢长长叹了一口气。

    吕不韦皱眉道:“大王是否想到阳泉君哩?”

    庄襄王脸上现无奈的神色,点头道:“说到底他终是太后的亲弟,当年若非有他出力,太后亦未必会视寡人为子,说动王父策立寡立为嫡嗣,现在寡人却要对付他,太后定会非常伤心。”

    吕不韦移出坐席,下跪叩首道:“大王放心,不韦定会小心处理此事,除非左相国真的谋反,否则不会先动干戈,说不定能把太后瞒过,不扰她宁和的心境。”

    项少龙见状惟有陪他跪伏庄襄王前,心中暗呼厉害,吕不韦能如此监貌辨色,投庄襄王之所好,难怪他能保持与这秦君的良好关系了。

    他当然知道吕不韦正在说谎话,以他的手,必有方法迫得阳泉君作反叛变,只到时褫夺了阳泉君一切权力,杀不杀他已是无关痛痒了。

    庄襄王果然龙颜大悦,着两人平身回席,欣然道:“有吕相国这几句话,寡人放心多了。”

    吕不韦向项少龙道:“少龙到此虽有一年多,但因留在咸阳的时间不长,所以未知目前情况,不过现在不宜为此分神,我已为你预备一切,三天后你立即动程赴魏,好配合我们征伐东周的大计。”

    项少龙心中暗叹,答应了他。

    此时有内侍来报,说太后华阳夫人要见项少龙,三人同感愕然。

    项少龙在内侍的引领下,到了秦宫内廷东面的太后宫,步进太后所在的小偏殿时,赫然瞥见除小盘外,美貌与纪嫣各擅胜场的寡妇清竟陪侍在太后华阳夫人的右侧,忙跪倒参见。

    华阳夫人年在四十五、六间,华服衬托下更见容贵雍容,虽是美人迟暮,脂粉亦盖不了眼角的皱纹,但仍可使人毫无困难地联想当年受尽庄襄王之父安国君爱宠时,那千娇百媚的风韵。

    她右旁的琴清仍是那副冷漠肃穆,似对世上事物毫不关心的样子,项少龙的到来,没有惹起她半分情绪波动。

    华阳夫人温柔慈和的声道:“太傅请起!”

    项少龙一伙心七上八落的站了起来,茫然不知这改变了秦国命运的太后为何召见自己。只恭敬地府首垂头,不敢无礼的与她对望。

    令人不安的沉默后,华阳夫人柔声道:“太傅请抬起头来!”

    项少龙正中下怀,仰面望往踞石阶之上的华阳夫人,却故意不看寡妇清和小盘。

    两人目光相触。

    华阳夫人双眸亮了起来,叹道:“如此人材,确是人中之龙,莫要以为我是以貌取人,有于中乃形于外,心直者眼自正,当年我见到大王时,便知他宅心仁厚,会是爱民如子女的好君主,远胜先王原欲策立骄狂横蛮的子,遂向先王进言道:‘妾幸得充后宫,可惜无子,愿得子楚立以为嫡嗣,以托妾身。’先王遂与我刻玉符,约以子楚为嗣。旁人却以为我真是只因私利,岂知我实是另有深意。”

    项少龙听得目定口呆,想不到华阳夫人是这么饶有识见的女中豪杰,而她亦选对了人。唯一问题是忽略了吕不韦这对统一天下有利,却对奏廷不利的人物的存在。

    华阳夫人道:“项太傅请坐。唉!三天后就是先王忌辰,所以哀家特别多感触,教项太傅见笑了。”

    项少龙楞兮兮的在下首坐了下来,自有宫娥奉上香茗,偏殿一片安宁详逸的气氛,外面是被白雪不住净化着的天地。

    琴清这充满古典高雅气质的绝色美女,一直垂首不语,尤使人感到她不需任何外物,便安然自得的心境。

    她像一朵只应在远处欣赏的白莲花,些许冒渎和不洁的妄念,亦会破坏了她的完美无瑕。

    到此刻项少龙仍弄不清楚华阳夫人为何召他来见。忍不住往小盘望去,后者正瞪着他,见他望来,微一摇头,像是教他不用担心的表情。

    殿内静得令人不想弄出任何声响去破坏那气氛。

    项少龙正纵目欣赏殿内雕梁画楝的美观环境时,华阳夫人轻轻道:“今赵哀家想见太傅,主要是想看看能给跟琴清齐名的纪才女看上眼的男人,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物,现在终得到了满意的答案了!”

    项少龙暗付原来如此,连忙谦让。

    一直没有作声的琴清以她那比出谷黄莺更好听的声音发言道:“纪小姐来此十多天了,琴清仍无缘一见,项太傅可否安排一下呢?太后亦希望可与纪小姐会面。听说邹衍先生学究天人,若他也能抽空一行,琴清必竭诚款待。”

    只听她可代华阳夫人说出邀请,可知她在太后宫的超然地位。

    项少龙忍不住往她瞧去,两人目光首次交触,这美女淡然不让地与他对视着。

    项少龙心中有气,微微一笑道:“只知琴太傅款待的客人里,有否包括鄙人在内呢?”

    琴清呆了一呆,俏脸掠过一丝不悦,避开他的目光,,垂下头去。

    华阳夫人笑了起来,道:“项太傅勿怪清儿,自丧夫以后,清儿从不接触年轻男子。”

    项少龙歉然道:“那真是多有得罪了,请琴太傅原谅则个。鄙人尚要回家准备出使外国一事,太后若没有其他吩付,少龙告退了。”

    华阳夫人神情一动道:“项太傅何时动程?”

    项少龙说了后,华阳夫人沉思半晌道:“项太傅行程里有否包括楚国在内?”

    项少龙醒起她原是楚国贵族,当年庄襄王初见她时,吕不韦便着他身穿楚服,以打动她的故国情怀。庄襄王由异人改名作子楚,亦为此因。忙表示会去楚国。

    华阳夫人道:“这两天我会使人拿点东西给太傅,太傅到楚后,请代我送给秀夫人,唉!若非身体支撑不了,我真希望能回楚一行。”

    项少龙答应后,告辞离去,再没有瞧琴清半眼。

    才出殿门,走了十来步,小盘便从殿内追了出来,累得负责他安全的亲卫气喘喘地追着来。

    小盘向十多名亲卫喝道:“站在里,不准跟来!”

    众卫果然全体立正,指头都不敢动半个。

    小盘发威后,若无其事扯着项少龙横移入园林间,两眼一红道:“师傅!我杀了赵穆哩!不要怪责我,这是小盘最后一次唤你作师傅,以后都不敢了。”

    项少龙正为未来秦始皇的威势暗暗惊心,闻言一呆道:“你杀了赵穆?”

    小盘出奇地忍着了热泪,冷静地道:“我在他耳旁说出了我是谁,杀他是为母报仇后,便一刀刺入了他心藏,项龙不是说过那处中剑便必死无救吗?哼!他死时那惊异的样子,真是精彩,娘应可死而目瞑了。”

    项少龙暗冒寒气。

    小盘离开邯郸时不过三十岁,现在应是十四岁吧!不但有胆杀人,还清清醒醒地知道怎样才可置人死地,虽说是对付杀母仇人,但他那种冷狠,和事后漫不经意描述经过的神态,确是教人心寒。

    小盘见项少龙默默不语,还以为项少龙怪他,忙道:“太傅不用担心,杀了他后,我投进母后怀里,哭着说我为她报了仇,包保没有人怀疑,他们还以为我那么疼爱母后呢?”

    项少龙是瞪目结舌,无以为对。

    小盘低声道:“但我真的很疼爱母后哩!”

    项少龙这时才懂说话,道:“我们不要耽搁太久了,你父王、母后和相国都等着我们吃午膳呢……”

    小盘一把扯着他衣袖道:“太傅!在你出使前,可否再来看我呢?”

    项少龙点头答应后,小盘才肯随他离开太后宫。

    项少返回乌府时,已是黄昏时分。

    刚下马车,下人便报上李斯来找他,正在偏厅等候,忙赶去见他。

    一番客气,坐好后李斯感激地道:“今趟李斯能追附太傅骥尾,出使六国,全赖太傅提携,李斯也不知该怎样才可谢过太傅的恩德。唉!相国府的生活差点把我闷出了鸟来。”

    项少龙想不到他会说粗话,失笑道:“李兄何用谢我,我要倚重李兄才真呢!且多清楚六国的布,李兄将来才更能大展抱负。”

    李斯犹豫片晌,终忍不住道:“在下真是百思不得其解,为何太傅这么看得起李斯?根本连表现的机会都从未曾有过……”

    项少龙笑拍着他的肩头道:“我项少龙绝不会看错人的,李兄收拾好行装没有?”

    李斯老脸微红,有点尴尬地道:“收到相国的命令后,在下便立即作好了一切准备哩!”

    两人对望一眼后,同时大笑起来,充满知己相得的欢悦。

    项少龙向这将来辅助秦始皇得天下的大功臣道:“相请不若偶遇,李兄不若留下吃餐便饭才走吧!”

    李斯哈哈笑道:“来日方长,途中怕没有机会吗?”

    项少龙知他为了避吕不韦的耳目,故不勉强。把他送往大门,顺口问道:“李兄对目前咸阳的形势清楚吗?”

    李斯低声道:“上路后再和太傅详谈好了。”

    看着他消失大门外的背影,项少龙涌起了股荒谬无论的感觉,李斯目前那怀才不遇的落魄样子,谁猜得到他日后会是强秦的宰相呢?

第四章 心疲力累

    

    项少龙把纪嫣然和邹衍送到太后宫后,找到小盘和王贲,先着他两人在那内廷侧的练武场对打一回后,便要两人同时向他进击。

    两个小子大为兴奋,举起木剑往他攻来,倒也似模似样,特别是小王贲,秉承乃父惊人的神力,武功根底又好,且爱行险着,错非是项少龙,在不能伤他的情况下,确是很难应付。

    此时项少龙横移开去,躲过了小的一剑,剑势吞吐,迫得小王贲急忙退,岂知他竟是假退,待项少龙格开小盘木剑时,倏地欺身而上,挥剑迎头照着项少龙劈来。

    项少龙叫声“好”后,运剑迎架,“锵”的一声,小王贲给震得手臂酸麻,还想逞强时,项少龙举起右脚,似欲出脚,吓得小王贲跌退开去,收剑而立,一面愤然之色。

    项少龙叫停后,笑向小王贲道:“小贲是气我不守规矩,竟出脚来踢你?”

    小王贲嫩脸一红,垂头道:“小贲不敢!”

    项少龙柔道:“假若你现在是对阵沙场,还能怪敌人脚来踢你吗?”说到后一句,声色转厉。

    小王贲猛地一震,扑跪地上,叩头大声道:“小贲受教了!”项少龙心中欢喜,大叫道:“那还不给我滚起来动手!”

    小王贲倏地化跪为立,往前冲来,木剑当胸疾刺。

    小盘亦大为兴奋,由左侧向他攻来。

    项少龙一声长笑,飞起一脚,正中小盘木剑锋尖处,接着侧身避过小王贲的凌厉攻势,伸脚一勾,小王贲立时变作了倒地葫芦,木剑脱手。

    项少龙见小盘空门大露,运剑刺去。

    眼看小盘要中招时,小王贲借腰力弹了起来,挡在小盘身前。

    项少龙忙抽回木剑,定睛瞧着小王贲,淡淡道:“小贲想以血肉之躯来挡利剑吗?”

    小王贲昂然道:“爹曾教小贲,就算死也要护着太子。”

    项少龙心中感动,微笑道:“若你刚才剑没脱手,便可用剑来挡了,是吗?”

    小贲兴奋地道:“太傅真厉害,爹从不懂得在比剑时踢我。”

    项少龙失笑道:“怎可如此比较,来!让我先教你们捱打的功夫。”

    小盘记起以前给项少龙摔得东跌西倒的往事,一时忘形,喜叫道:“啊!那最好……”

    见到项少龙眼中射出凌厉之色,连忙住口。

    一阵掌声由左方传来,朱姬在一众宫娥内侍簇拥下,盈盈而至,笑语道:“项太傅有空和我闲聊两句吗?”

    项少龙望向因尚未能尽兴,而致失望之情溢于脸上的小盘和小王贲,心中暗叹,点头道:“姬后有此懿旨,少龙怎敢不奉陪呢??”

    小盘和小贲两人练剑的交击和叱喝不住由广场处传来,项少龙却和朱姬对坐御园的小亭里,宫娥内侍宫卫均远远避了开去。

    每次对着这风情万种、骚媚在骨子里,又狡猾多智的秦国艳后,项少龙都有点不自然和紧张,要不住提醒自己规行矩步,抑制着某一种可使他万劫不复的冲动。而朱亦似在做着同样的事。

    他感觉到朱对庄襄王有着混杂了感激和爱的真挚感情,而自己与她之间,却是另一种的刺激和情欲的追求,建立于两人充满传奇的接触和交往中,那是被苦苦压抑着的情绪,分外诱人。

    朱姬淡淡地瞄了他两眼后,轻叹道:“见你不到几天,你又要走了,真教人惆怅。唉!我该怎么感激你才行哩?你不但救了我两母子,又为人家向乐乘和赵穆讨回了公道。”

    项少龙不敢望她,恭敬地道:“那是少龙的分内事嘛!姬后有命,完成不了的话,就是鄙人的失职。”

    朱姬微嗔道:“连你也来和我耍这一套。现在人人都对我又敬又怕,若连你这知己也是诚惶诚恐,教我向谁倾吐心事,不韦已对我如避蛇蝎,你也要学他这样吗?”

    项少龙叹了一口气道:“天下最可怕的地方,莫有过于宫廷之内了,姬后难道不晓得有人日夜都想取你们母子之位而代之吗?”

    朱姬嘴角飘出一丝笑意,轻描淡写的道:“说到玩手段,我朱姬怕过来,项太傅放心好了。”

    旋又“噗哧”笑道:“不要时常摆着一副防人家引诱你的戒备模样好吗?宫廷的生活有时虽闷了点儿,但只要看着政儿日渐成长,我就感到满足快乐,其他一切都不介意了·”

    项少龙暗忖再依循这方向聊下去,定不会有什么好事走出来,改变话题道:“现在究竟有那些人在觊觎王位呢?”

    朱姬白了他一眼,沉吟片刻,才带点不屑地道:“现在秦廷内没有多少人对我两母子看得顺眼,主要是以高陵君和阳泉君为首的两批人,其他不是给不韦收买了就是观风之辈,我才不信他们能有多大作为。”

    项少龙问道:“谁是高陵君?”

    朱姬道:“高陵君就是嬴,大王的宝座本应是属于他的,却因华阳夫人的干预,改立了大王,嬴虽获高陵,但受奸鬼杜仓的影响,一直含恨在心,四处散播不韦和大王合谋害死先王的谣言,意图不轨,说到底不过是想自己当秦君吧了!”

    乌府的主厅里,举行了出使前最重要的会议。

    乌应元首先道:“未来这一年,会是我们到咸阳后最艰苦的一段时间,不但少龙要出使六国,吕相亦要东征周室,相国府只剩下图先座阵,恐怕撑不住大局,幸好这年来我打通了很多人事上的关系,只要低调一点,应可安然度过。”

    滕翼向项少龙道:“刚才我们商量过了,乌卓大哥和乌果都要留下照料府务,好防有起事来,不致全无抗手之力。且在这段时间里,大部分人都迁到牧场去,好避开咸阳城的风风雨雨。”

    项少龙道:“不若二哥也留下吧!二嫂临盆在即,二……”

    滕翼断然打断他道:“这事休要再提,此行表面虽看似凶险不大,但六国形势诡变难测,要我留在这里,怎可安枕睡觉?”

    听到“临盆”两字,众人的神情都不自然起来,尤以乌应元为甚。

    项少龙亦心中不舒服,自己不能令乌廷芳等怀孕一事,愈来愈成了个明显的问题。

    若在二十一世纪,他还可去验出原因来,但在这时代,任何人都是一筹莫展。

    乌卓叹道:“我不能随三弟出使,确是遗憾,但又没有其他方法,唉!”

    陶方接入道:“你两位兄长为你在家中挑出了十二名武技高明的人,作你的亲随,这批高手人人都能以一挡十,可成你的好帮手。少龙千万不要落单,很多人都恨不得把你拔除。听说阳泉君会派出高手,在途中行刺你,一来可拔掉他们的眼中钉,又可打击吕相的威信,少龙千万要小心才好。”

    项少龙颔首受教后,乌应元叹了一口气道:“少龙真要带廷芳和倩公主同去吗?”

    陶方道:“那便把春盈等四人都一并带去吧?好让她们侍候三位少夫人。”

    项少龙欣然答应了,这时才有闲情想到来自阳泉君的威胁。

    乌应元道:“吕相刚和我商量过出使的事宜,吕相会拨出一批珍宝和三千黄金,供你送礼之用。我们则精挑百匹良骥,一批歌姬,另外再加三千金,足可够少龙应付很多贪得无厌的人了。”

    荆俊听得吁出一口凉气道:“这足够我挥霍十世了!”

    滕翼听到要送歌姬,面色沉了下去。

    项少龙叹了一口气道:“送什么也没有问题,但小婿却怎也不惯以歌姬作礼物,岳丈大人可否收回此一项?”

    乌应元微感愕然,瞪了他好一会后,才点头道:“少龙既有此古怪想法,我也不勉强了。”

    各人再商量了一会后,结束了会议。

    纪嫣然刚好回来,正和乌廷芳赵倩两女闲聊,谈的是高傲冷漠的寡妇清。

    不知如何,项少龙有点不想听到关于她的事。

    婷芳氏的早逝使他愈来愈觉得感情本身实在是一种非常沉重的负担。以一个来自二十一世纪惯于一夫一妻制的人来说,只是眼前三娇妻已让他享尽艳福,何况还有远在大梁的赵雅和赵致。

    够了!

    他再不想为情苦恼。

    只希望扶助小盘登上王位,控制了秦国后,他可退隐园林,快快乐乐度过此生算了。

    忽然间,他感到非常疲倦。

    次日他起来后,到王宫去训练小盘小贲两个小子徙手搏击的技巧,好让他们在他离后可继续练习。

    雨雪在昨晚停了下来,天色放晴,这白色的世界美丽得使人目眩。

    其他人或不会觉得有什么特别,但在他这来自另一时空的人来说,这些铺满了积雪与古色古香的宫廷建筑,确令他心动神迷,不能自己。

    过去像一个梦,眼前却是活生生的另一个梦境。

    他坐在亭内,呆看着小盘和小贲两人拳来脚往,打得不亦乐乎时,身后响起了琴清甜美的声音道:“唉!项太傅!政太子又耽误时间了。”

    项少龙吓得从沉思里惊醒过来,回头一看,只见琴清一身素黄的丝服,外罩一件雪白毛茸茸的长披风,神色平静地瞧着小盘两人。

    项少龙忙站了起来,向她施礼道:“琴太傅早安,让我立即把太子唤来吧!”

    琴清眼光移到他处,裣衽回礼,摇头道:“难得太子这么兴高采烈,项太傅又远行在即,让他缺一天课好了。”

    项少龙想到明天又要开始勾心斗角的生活,颓然坐了下来,淡淡道:“琴太傅请坐!”

    琴清出奇地听话的在石桌另一边坐了下来,轻轻道:“太子像对太傅特别依恋,有你在时他特别兴奋,平时却沉默得不像他年纪的孩子,总好像满怀心事似的,真教人看得心痛。”

    项少龙想起赵妮,心中一痛,说不出话来。

    这时小贲已制着了小盘,但因不敢把太子击倒,反被小盘摔了一跤,四脚朝天,小盘得胜,兴奋得叫了起来。

    项少龙大喝道:“过来!”

    小贲敏捷地弹了起来,和小盘欢天喜地奔到亭前。

    项少龙向小贲道:“你刚才明明占了上风,为何却白白错过机会。”

    小贲尴尬地看了小盘一眼,垂头道:“小贲误了太子,会杀头哩!”

    小盘愕然道:“什么?谁要你让我?”

    项少龙失笑道:“那叫你是太子哩!不过只要依足我方法练习,绝不会轻易受伤。下趟你们近身搏斗时,可在地上加铺数层厚席,那什么问题都没有了。练习前亦要做足热身的动作,那就更万无一失,清楚了吗?”

    两小子轰然应诺,又抢着去练剑。

    项少龙回头向琴清笑道:“孩子是最可爱的,不过只要想到有一天他会变成像我们般,再不懂以单纯的方式去享受生命时,我就感到现实的残酷了。”

    琴清呆了一呆,沉吟半晌后道:“项太傅似乎很厌倦眼前的一切哩!”

    项少龙大感触,叹了一口气,再没有说话。

    琴清反忍不住道:“琴清从未见过人敢以你那种态度和政太子说话,都是巴结都来不及的样子。项太傅是否真不重视正掌握在手上的名位权力呢?”

    项少龙心中暗惊,琴清似乎对自己生出了兴趣,此情确不可助长。只不知是否通过昨天与纪嫣然的接触后,她对自己有了不同的看法。

    想到这里,随口应道:“人生不外区区数十寒暑,那理得这么多,想到对的事便去做,否则有何痛快可言。”长身而起,施礼道:“鄙人要回去收拾就道,琴太傅请了。”

    琴清想不到他会主动告辞,有些儿手足无措地站立还礼。

    项少龙走下小亭,才往小盘处走了两步,琴清在后面唤道:“项太傅!”

    项少龙愕然转身时,琴清垂下螓首道:“那个关于一滴蜜糖的寓言确是精彩绝伦,琴清受教了,项太傅一路平安!”俏脸微红,转身盈盈去了。

    项少龙心中苦笑,待会定要审问纪嫣然,看她向这与她齐名的美女,还泄露了他的什么秘密。

第五章 纵论形势

    

    在吕不韦统领大军,出征东周的前三天,以项少龙为首这使节团,在一千名精秦兵护翼下,离开咸阳,东渡黄河,踏上征途。

    除了纪嫣然、乌廷芳、赵倩和滕翼、荆俊等外人,嫡系的乌家子弟只有十二人,但这些人无不身手高,人数虽少,实力却不可小觑。

    吕不韦方面除李斯和肖月潭外,还有精挑出来的三百名将家,这批人直接听命于肖月潭,幸好浑身法宝的人与项少龙到此刻仍是关系极佳,故不会出现指挥不灵的情况。

    当然还有蒙骜的两位小公子蒙武蒙恬,人年纪还少,对项少龙又非常崇拜,滕翼等都很疼爱他们。

    负责领军的是一名叫吕雄的偏将,属吕不韦一族,表面上虽对项少龙毕恭毕敬,但眼神闪灿,项少龙对他的印象并不太好。既要共乘一舟,惟有虚与委蛇了。

    比之上趟到赵国去,人数虽增多了,但项滕等反觉实力不大如前。

    这天将入韩境,抵达洛水西岸。

    河水曲折东流处,山岭起伏,风光怡人。

    由昨夜开始,停了五天的雨雪又开始由天上飘下来,人人都披上毛裘斗篷,纪嫣然三女在雪白的毛裘里,更像粉妆玉琢的美丽洋娃娃。

    她们因可以陪着上路,都心情开朗,不住指点着沿途的美景谈笑着,春盈等四婢追随身后。

    一路上李斯都混在肖月潭的吕府兵将里,以免给肖月潭等看破了他和项少龙的特殊关系。

    到了黄昏时分,他们在水和一片红松林间的高地临河结营,准备明早渡河。

    吕雄派出了数百人伐木造筏,砍树叱喝之声,不时在树林间响起来。

    趁诸女去打点营帐,项少龙和滕翼两位好兄弟,沿江漫步。

    尽管天气严寒,但长流不休的水却没有结冰,天寒水暖,水气由河面升上,凝结在河畔的树枝上,成为银白晶莹的挂饰,蔚为奇观。

    美景当前,两人都不想说话。

    踏足之处,脚下松软的白雪咯咯作响,头上则雪花飘舞,林海雪原,教人滤俗忘忧。

    不觉下,走出了营地外河水上游处。

    足响传来,两人转头望去,皑皑白雪中,李斯来了。

    项少龙和滕翼对望一眼,均知李斯不会只来找他们闲聊的。

    滕翼笑道:“冷吗?”

    李斯两手缩入绵袍袖内,张口吐出两团白气,来到项少龙侧,看着漫天飞雪里银白一片的天地,回首望向红松林,道:“这些红树加工后极耐腐蚀,乃建筑和家具的上等材料,又含有丰松脂,可作燃灯之用。”

    滕翼讶道:“我出身山野,知道此树并不出奇,想不到李兄亦如此在行。”

    李斯笑道:“行万里路胜读万卷书,我自幼爱好四游学、寻朋访友,问得多自然知得,滕兄见笑了。”

    项少龙听他言谈高雅,见多识广,心中佩服,暗忖难怪他能助小盘统一天下,轻拍了他肩头道:“让我们再随意逛逛!”

    李斯欣然点头,三人沿河而上。

    滕翼指着挂满树上的冰雪道:“太阳高升时,枝梢满挂的雪会如花片飘落,那将是难得见到的奇景。”

    项少龙见李斯如若不闻,暗自沉吟,知他有话要说,诚恳道:“都是自家兄弟了,李兄有什么话,放心说出来吧!”

    李斯微笑道:“两位大哥均是识见高明的人,对六国兴衰竟有什么看法呢?”

    滕翼笑道:“李兄乃饱学之士,不若由你点醒我们这两个粗人好了!”

    李斯谦让两句后道:“两位大哥请勿笑我,我这人最爱胡思乱想,但有一事却想极也不通,就是现今齐、楚、燕、赵、魏、韩六国,除韩国一直落于人后外,其他诸国,均曾有盛极一时的国势,兼且人材辈出,为何总不能一统天下呢?”

    项滕两人同时一呆,这道理看似简单,打不过人自然难以称霸,但真要作出一个答案,却是不知从何说起。

    李斯停下来,望着下方奔流的河水,双目闪动着智慧的光芒,跌进了回忆里悠然道:“三年前某个黄昏,我在楚魏交界看到一个奇景,就在一口枯干了的井内,有群青蛙不知如何竟恶斗起来,其中有几只特别粗壮的,一直战无不胜,到弱者尽丧后,它们终彼此于交手,由于早负伤累累,最后的胜利者亦因失血过多而亡。于是恍然大悟,明白六国就像那群井内之蛙,受井所限,又缠斗不休,结果尽败死,这才动心到秦国一碰运气,当时我心中想到的是:只有秦国这只在井外观战的青蛙,才能成为最后的胜利者。”

    项滕两人无不点头,这比喻生动地指出了秦国为何可后来居上,凌驾于他国的原因,正因她僻处西陲,未受过战火直接摧残。

    李斯一直没有展露才华的机会,这时说起了兴头,口若悬河道:“六国里最有条件成就霸业的,本是楚人。楚国地处南方,土地肥沃,自惠王灭陈、蔡、杞、莒诸国后,幅员广阔,但正因资源丰富,生活优悠,民风渐趋糜烂,虽有富大之名,其实虚有其表,兵员虽众,却疏于训练,不耐坚战。”

    滕翼点头同意道:“李兄说得好,楚人是骄横自恃,不事实务,历代君王,均不恤其政,令群臣相妒争功、或谄谀用事,致百姓心离,城池不修。”

    项少龙想起李园和春申君,不由叹了一口气。

    李斯续道:“若只以兵论,六国中最有希望的实是赵人,国土达二千里,带甲数十万,车千乘、骑以万计,西有常山,南有河漳,东有清河,北有燕国。到赵武灵王出,不拘成法,敢于革新,胡服骑射,天下无人能敌,可是此后却欠明君,空有廉颇李牧,仍有长平之失,一蹶不振,最是令人惋惜。就若井内之蛙,无论如何强大,只要有一个伤口流血不止,即成致命之伤。”

    项滕两人心中奇怪,李斯来找他们,难道就是要发表这些高见吗?

    滕翼道:“韩人积弱,燕人则北临匈奴,后方夹于齐楚之间,现在虽继四公子后出了个太子丹,仍是难有作为。剩下只有魏齐两国,前者有信陵君,后者有田单,均是不世出的人材,李兄又有么看法?”

    李斯傲然一笑道:“强极也只是两只负伤的井蛙吧!”

    顿了顿淡然自若道:“信陵君伤在受魏王所忌,有力难施;田单则伤于齐人的心态。”

    项少龙想起他曾在齐国拜于荀子门下,心中一动道:“愿闻其详!”

    李斯背负双手,往上游继续走去。

    项滕两人交换了个眼色,均觉这落泊文士忽然间像变了另一个人般,有种睥睨天下的气概,忙跟在两旁。

    李斯完全不知自己成了主角,昂然仰首,深深吁出一口长郁心内的豪情壮气,道:“齐人最好空言阔论,嘿!说真的,在下也曾沾染了点这种习气。别的不说,只是稷下学士,便多达千人,要他们论政治,游艺讲学,天下无人能及,但若要出师征战,则谁都没有兴趣和本领。田单虽因势而起,挽国家于将亡之际,可是事过境迁,那些只爱作空言者,谁都提不起争霸的劲头。”

    转向项少龙道:“太傅今趟出使诸国,目的在于化解他们合从之势,若从齐国先入手,必能事半功倍,只要齐人龟缩不出,楚人那敢轻动干戈,齐楚既然袖手,赵人又与燕国缠战不休,魏国还有可为吗?”

    项滕两人恍然大悟,至此才明白李斯说了这么一番话的真正目的,就是指出此行的第一个目标,非是魏国而齐人。

    他们虽急于要上赵雅和赵致会合,但事关重大,把私事暂放一旁,亦应没有其么大碍。但这么一个转变,各方面都必须重作一番的部署才行。

    项少龙叹道:“李兄确是识见高明,项某人有茅塞顿开的感觉,便让我们改道往齐,再到楚国,好完成大王交下的使命。”

    三人再谈了一会有关齐国的事,才回到营地去。

    项龙立即把肖月潭和吕雄两人召到主帐,说出了改道往齐事,却故意不解释理由。

    肖月潭沉吟道:“既是如此,我立即派人先往齐国递交文牒,知会此事,但赵国有别于韩,我们应否先打个招呼,好借道而行,但过门不入,徙招赵人之忌。”

    这番话合情合理,项少龙仓猝决定改变行程,一时间那想得这么周详,闻言不禁大感头痛,难以决定。

    现在赵齐交恶,他若如此明着去拢络齐国,赵人不理,说不定晶王后把心一横,派李牧来对付他们,那就糟透了。

    吕雄面色微变,道:“吕相曾明令指示,此行先到之处,乃魏京大梁,行程早安排妥当,太傅这么说改就改,怕会影响策略和军心,而且前途凶险难测,太傅可否打消这念头呢?”不知是否过于敏感,项少龙隐隐感有点不大妥当,一时却说不上来,沉吟不语。

    肖月潭却是站在他的一方,道:“将军怕是误会了相爷的意思了,相爷曾吩咐肖某,离开咸阳后,一切由太傅权宜行事,太傅改道赴齐,其中必有深意,吕将军还是研究一下,看看如何作妥善安排好了。”

    项滕均感愕然,想不到肖月潭对吕雄如此不留情面。

    吕雄反应却更奇怪,反堆起恭顺之色,点头道:“小将有点糊涂了,这就去找屈斗祁商量,等有了初步行军部署,再来向太傅和肖先生报告。”言罢出帐去了。

    肖月潭看着他离开,双目现出不屑之色,冷哼一声。

    项少龙忍不住道:“肖兄似乎不大满意此人哩!”

    肖月潭叹了一口气,摇头道:“我也不明白以吕爷的精明,为何要拣此人来负责领军,这等只知谀媚弄巧之辈,德能均不足服众,当年我和图爷为吕爷奔走之时,他们这群吕氏族人,都不知厕身于那里,现在吕爷荣登相国之位,他们却争着来巴结邀功,相爷偏又重用他们。”

    项少龙这才白他们间的关系。

    如此看来,即使吕不韦之下,亦可大致分作两个系统,一个是以图先和肖月潭为首的家将派系,另一则是包括了吕雄在内的吕不韦本族之人,为了权力而致互相倾扎。

    吕雄刚才提起的屈斗祁,是领军的另一偏将,本身虽是秦人,却是蒙骜的心腹手下,名虽为吕雄的副手,但在军中的资历威望,均非吕雄这被破格提的人能望其项背。

    斗争确是无处能免。

    只是这小小一个千许人的使节团,情况已非常复杂。

    肖月潭压低声音道:“少龙你为何忽然改变行程呢?是否怕阳泉君勾通了韩人,在路上伏击我们?”

    项少龙倒没有想及这方面的问题,亦知刚才和李斯密话,这位老朋友定会大感不舒服,乘机道:“这只是原因之一,刚才我找到李先生,问了他有关齐国的形势后,发觉齐人最易说话,这才改变主意,决定先往齐国。”

    肖月潭欣然道:“原来如此,少龙真懂用人,李斯这人见多识广,对天下形势更是了若指掌,只可惜不为相爷所喜,未得重用。”

    又微笑道:“现在我才明白少龙为何要指定李先生随行哩!”

    滕翼插入道:“吕雄这人靠得住吗?”

    肖月泽叹了一口气,道:“这个真是非常难说,基本没有什么问题,此行若出了事,谁都不能免罪。”

    顿了顿续道:“少龙是自己人,我也不怕坦白说出来,今趟在出使人选上,曾经发生过很大的争拗,我和图爷均力主由你出使,吕雄他们的吕氏一族,却主张应由吕夫人的亲弟弟诸萌担当,只是相爷权衡轻重后,终采纳了我们的意见,但已闹得很不愉快了。”

    项少龙暗付不拣我可最好了,但现在米已成炊,上了虎背,怨恨只是白费精神,陪着他叹了一口气,苦笑起来。

    肖月潭诚恳地道:“我和图爷都知少龙淡薄功名利禄,可是现在我们和以诸萌为首的吕家亲族势成水火,少龙至紧要为我们争这一口气。”

    项少龙这时才知道自己成了图先一派争取的人,更是啼笑皆非。

    此时帐外忽傅来兵刃交击的声音和喝彩声,大奇下,三人揭帐而出。

    主营外的空地处,一身戎装的纪嫣然,正与蒙恬互持长矛对打练习,好不激烈。

    乌廷芳、赵倩、蒙武、荆俊和一众亲卫,则在旁呐喊助威,热闹非常。

    纪嫣然虽占尽上风,可是蒙恬仍苦苦支撑,似模似样。

    滕均想不这十七岁许的小子如此了得,不由齐声叫好。

    蒙恬见项少龙在旁观战,精神大振,一连三矛,使得矫若游龙,挽回了少许颓势。

    纪嫣然倏地把对手的重矛横拖开去,待蒙恬一失势时,她便退了开去,矛收背后,娇笑道:“假以时日,恐怕嫣然不是小恬的对手哩!”

    蒙恬连忙施礼谦让,令人大生好感。

    足音响起,吕雄面有得色地领着一面忿然之色的屈斗祁,往他们走来。

    三人交换个眼色,都知吕雄从中弄鬼,煽动了屈斗祁来作出头的丑人。

    两人来到三人身前,正要说话,项少龙先发制人,微笑道:“这些日来,尚未有机会和屈偏将说话,请!”

    转身入帐。

    屈斗祁微一错愕,跟了入去。

    吕雄想入帐时,却给滕拦着,客气地道:“吕将军对改道之事,必已胸有成竹,太傅有命,着本人与将军商量,不若到本人帐内谈谈吧!”

    吕雄无奈下,惟有随他去了。

    剩下肖月潭一人在拈须微笑。

第六章 草木皆兵

    

    主帐内。

    两人席地坐好后,屈斗祁紧绷着脸道:“太傅是否要临时改变行程,未知是何缘故?”

    项少龙暗忖连庄襄王都放手任自己去办事,现在竟给你这么个偏将来质询,可知自己在秦国军方内没有什么地位,充其量只是秦君的一个宠臣,吕不韦的亲信而已。

    忍着气道:“屈偏将有否听过阳泉君派人来对付的事呢?”

    屈斗祁故作恍然道:“若是为了此事,太傅可放心了,蒙帅早有吩咐,所以这十多天末将一直放出侦骑,如有什么人跟踪我们,保证逃不过我的耳目。”

    项少龙微笑道:“屈偏将对今趟的行程,是否早便拟定了下来呢?”

    屈斗祁亦是精灵的,闻弦歌知雅意,道:“虽是早定下来,但除了末将,领军和太傅等数人外,连吕相都不知详细规划,所以太傅更不用担心这方面会出消息。”

    项少龙很想说老子要怎样就怎样做,那到你来说话,终还是忍下了言口气,淡淡道:“只畏屈偏将手下里有一人是奸细,就沿途留下标记,让敌人衔着尾巴追来,找寻适地点偷袭我们,特别在毗连韩境的地方,最是危险。”

    屈斗祁若无其事道:“若是如此,改变行程也没有用,他们大可在我们进入赵境前对付我,倒不若依照原定路线,打不过总逃得了。”

    项少龙奇道:“屈偏将似乎很介意我改变行程,未知是何因由呢?”

    这一着非常厉害,假若屈斗祁说不出原因,项少龙自可责他不从军令之罪了。

    屈斗祁微一愕然,双目闪过怒意,冷冷道:“蒙帅既把太傅安危交由末将负责,末将自然以安全为第一个考虑因素了。”

    项少龙心头发火,冷笑道:“现在我实弄不清楚屈偏将和吕将军谁是负责的人了?他刚刚才接了我的军令,现在屈偏将显然没把我的吩咐放在眼内,屈偏将可解释一下吗?”

    屈斗祁微微一震,知道项少龙动了真火,软化了点,卑声道:“末将怎敢不听太傅指示,只不过……”

    项少龙耐烦地打断他道:“明天我们便要渡河,你有派泅水过去察看吗?”

    屈斗祁一呆道:“木伐尚未做好,河水又那么冷……”

    项少龙长身而起,到了帐门处,大叫道:“荆俊!”

    正和蒙武运剑练习对打的荆俊走入帐来,道:“太傅有何分咐?”

    项少龙道:“立即找几个兄弟,泅水过河看看对岸的情况,最紧要秘密行事,若有什么发现,千万不要惊动敌人,明白了吗?”

    荆俊欣然领命去了。

    屈斗祁低垂着头,但看神情却是不满之极。项少龙这么做,分明是指他办事不力,最要命的这确是一个疏忽。

    项少龙心中暗笑,今趟他们有备而来,其中一套法宝,就依照善柔的方法,制了一批防水皮衣,想不到这么快就派上用场。

    本来他也想不到要探察对岸的动静,一来因早先给肖月潭提醒,阳泉居说会借韩人之手杀害自己,此刻与这不尊重自己的屈斗祁针锋相对,灵机一触,才想出这挫折对方锐气的方法。

    既然有理都说不清,不若就以硬碰硬,教他屈服。

    军令不行,乃行军大忌。

    若屈斗祁或吕雄仍是阳奉阴违,索性凭襄王赐下的军符,把两人革职,改以滕翼代替,一了百了。

    这时他再无兴趣与此人纠缠下去,冷然道:“没事了,屈偏将可继续办你的事,改道一事,除你和吕将军两人外,不得说予第三者知道,否则以军法处置,明早我会告诉你采那条路线前进。”

    屈斗祁一言不发,略施敬礼,怏然走了。

    这时天刚黑齐。

    主帐内,项少龙与妻婢们共进晚膳。

    纪嫣然听罢他改赴齐国的因由后,惊异地道:“这位李斯先生确是识见不凡,对诸国形势的分析一针见血,对齐人爱好放言高论的风气,更是透彻若神明,想不到相府有如此人物,少龙可否引介与嫣然一晤?”

    项少龙知她性格,乐得有人陪她聊天,点头道:“待会我便请他过来,与嫣然见面。”

    纪嫣然欣然道:“不过更令我惊讶的是少龙你的眼光,竟憧得指名要求李斯生随行。”项少龙暗叫惭愧,他那来什么眼光呢?

    赵倩担心地道:“可是项郎早派人通知了在大梁的雅夫人,着她们在那里候你,这样先到齐楚,岂非至少要她们呆等一年半载吗?”

    项少龙苦笑道:“这是无可奈何的了。不过我使荆俊先生往魏国找她们,当我们由齐赴楚时,他们可和我们在途中会合了,至多是三月的光景吧了!”

    赵倩一想也是,没再说话。

    这时夏盈为项少龙添饭,后者笑问她旅途是否辛苦。

    另一边的秋盈笑道:“小姐在咸阳时,每天都教导我们学习骑射,这点路算什么哩?”

    乌廷芳笑了起来,得意地道:“有我这大师傅指点,这几个丫头都不知变得多么厉害呢。”

    帐外忽传来扰攘人声,接着滕翼的声音在外响起道:“三弟出来一会!”

    项少龙听他沉重的语气,心知不妙,忙揭帐而出。

    外面空地处挤满了人,吕雄、屈斗祁等全来了。

    刚回来的荆俊兴奋道:“太傅!我们擒了敌人回来,莫要怪我,刚上岸就面对撞上了这家伙在小解,是迫不得已才出手的。”

    项少龙心中一檩,望往屈斗祁等众军将,人人面色凝重,屈斗祁更是脸有愧色。

    由乌家十二名子弟组成的亲卫团里的乌言勒和乌舒两人,把一名绑着双手,浑身湿透,冷得脸如死灰,身穿牧民装束的汉子推到少龙身前,把他按跪地上。

    滕翼沉声道:“你是何人?”

    那汉子嘴唇一阵颤动,垂头惶然道:“小人邓甲,只是韩国牧民,途经此地,为可要动粗把小人擒拿呢?”

    仍是身穿水靠的荆俊道:“不要信他,这人身藏兵刃弓矢,绝非好人。”

    滕翼将一把剑递给少龙,道:“看兵器的形式,这人极可能来自燕国。”

    在一旁默听的肖月潭失声道:“什么?”

    项少龙亦呆了一呆,想不到来敌竟与燕国有关,心中涌起古怪的感觉,沉吟半晌后下令道:“先为他换上干衣,由我亲自审问他。”

    乌言着和乌舒一声领命,押着他去了。

    项少龙向围观的军士冷喝道:“你们还不给我去紧守岗位,两偏将请留步。”又回头对纪嫣然等道:“你们回到帐内等我。”

    待空地处只剩下滕翼、荆俊、肖月潭、屈斗祁、吕雄五人时,项少龙淡淡道:“若这人真是燕国来的,我们便非常危险了。”

    人人面色沉重,默然无语。

    在昏暗的营灯掩映下,天上雪粉飘飘,气氛肃穆。

    屈斗祁干咳一声,跪下来道:“末将疏忽,愿受太傅罪责。”

    吕雄迫于无奈,亦跪下来请罪。

    项少龙心中叫妙,想不到误打误撞下,竟挫了两人锐气,不过形势险恶,亦快乐不起来,抢前扶起两人道:“只要大家能衷诚合作,应付危难,这等小事本人绝不会放在心上。”

    他也变得厉害了,言下之意,假若两人不乖乖听话,绝不会客气。

    两人像斗败了的公鸡般,垂头丧气地站着。

    肖月潭道:“一切都待拷问了这邓甲再说吧!不过我若是他,认就是死,不认反有一线生机,故怎也不会招供。”

    滕翼微笑道:“这包在我身上,幸好天寒未久,待我到附近的地穴找找有没有我想要的帮手家伙。”

    言罢在众人大惑不解下,出营去了。

    果如肖月潭所料,邓甲矢口不认。

    项少龙深悉滕翼性格,知他必有办法,阻止了屈斗祁等对他用刑,只把他绑在一个营帐内,派人守着。

    未几滕翼着个布袋回来,里面软蠕蠕,不知藏着什么东西。

    坐在帐内的项少龙等都呆看着那布袋,只有荆俊明白,大笑道:“让我去拿小竹篓来!”欣然去了

    滕翼冷然入帐,向手下喝道:“拿他站起来!”

    乌言着两人忙左右把他挟持着。

    邓甲露出骇然神色,盯着滕翼举在他眼前,不知是什么东西正蠕动其中的布袋。

    屈斗祁道:“滕先生准备怎样对他?”

    滕翼毫无顾忌地探手袋里,熟练地取出一只毛茸茸的灰黑田鼠,递到邓甲面前笑道:“你招不招供?”

    看着在滕翼手内正挣扎吱叫的大田鼠,连项少龙、肖月潭这等足智多谋的人都一头雾水,不知他怎可凭这东西令邓甲屈服?

    邓甲昂然道:“我根本只是个畜牧之人,有什么可招的?”

    肖月潭冷笑道:“还想不认,你不但语带燕音,且牧人怎能在这等情况下仍昂然不惧,你还想骗人吗?”

    邓甲一听,才知露出破绽,硬撑道:“我根本不明白你说什么,若仍不信我是对岸邓家村的人,可派人去一问便知。”

    这时荆俊拿着竹篓回来了,嚷道:“快给他脱裤子!”

    众人齐感愕然。

    乌言着等两三下动作,邓甲下身立时光秃秃的,尽露众人眼下。

    荆俊亲自把竹篓口覆盖在他下体处,以绳萦绕过他臀部缚个结实。

    邓甲骇然道:“你们想干什么?”

    滕翼笑道:“很快你便会知道了。”向乌言着两人吩咐道:“按他坐在地上!”

    这时众人心中明白,无不叫绝,感到这比毒打他一顿还要残忍百倍。

    滕翼揭起小竹篓另一端的盖子,把田鼠放入竹篓内,再盖好篓子。

    里面立时传来田鼠动的声音,篓子和邓甲同时抖动起来。

    邓甲尖叫道:“项少龙你好毒!”

    吕雄蹲下来道:“邓甲兄你怎知他是项少龙呢?”

    邓甲知说漏了口,不过这时已无暇辩驳,眼珠随着箩子里田鼠的走动一起同时转动着。

    帐内诸人里,当然只有他一人“切身体会”到田鼠的动作了。

    项少龙学吕雄般蹲在另一边,拍拍他脸颊,柔声道:“乖乖说吧!若证明你说了实话,我们走一段路后就放了你。”

    滕翼冷然看着他正急速起伏的胸口,沉声道:“这田鼠走累了,快要吃东哩,你不是想待到那时才说吧!”

    荆俊笑道:“那时可能迟了,你愈快点说,你那生孩子和小解的家伙愈能保持完整。”

    其实不用他们软硬兼施,邓甲早崩溃下来,一面恐怖神色,呻吟着道:“先把那东西拿出来再说!”

    屈斗祁摇头道:“你不说,那东西永远都留在这小篓里。”

    肖月潭笑道:“还不懂争取时间?正蠢材?”

    不知是否给抓了一记还是噬一口,邓甲惨叫道:“小人招供了,今次是奉太子之命,快拿出来!”

    项少龙知他完全崩溃了,向滕翼打了眼色,着他把田鼠出来。说实在的,他自己都很怕这小家伙,要他动手去,内心难免发毛。

    滕翼摇了摇头,喝道:“还不快说!”

    邓甲无奈下,立即以可能是拷问史上最快的速度,把整件事说了出来。

    当滕翼把田鼠拿出来后,尽管天寒地冻,邓甲仍是屎滚尿流、浑身被汗水湿透,可见“毒刑”如何厉害。

    他的供词,不但揭破了燕人的阴谋,还使项滕两人弄清楚了当日在邯郸外龙阳君遇袭的事。

    原来燕国太子丹因廉颇围困燕国京城,他只能苦守,无力解围,惟有使出横手,派手下著名家将徐夷乱率领三千勇士,冲出重围,分散秘密潜入赵境,希望制造混乱,令赵人自动退兵。

    于是先有刺杀龙阳君一事,败后又把收买了的齐人杀死,好嫁祸田单。

    此计不成,又另生一计。

    太子丹这人交游广阔,深谋远虑,在各国均有被他收买的眼线,此时知项少龙出使魏国,立即通知藏在赵境的徐夷乱,着他设法扮作赵人袭杀项少龙。

    要知项少龙代表的襄王,若他被杀,秦人怎也不会坐视不理,只要秦人对赵用兵,燕人京师之围自解,这一着确是厉害。

    徐夷乱亦是智计多端的人,在项少龙赴魏途上布下岗哨,等待机会。终决定了当他们明天渡河时,扮作韩军乘虚偷袭。那时项少龙过河不成,又不敢深进韩境,惟有被迫转往赵境,徐夷乱便可凭着优势兵力、凭险伏击,务要置项少龙于死地,使阴谋成功。

    各人听到这事时,均眉头深锁。

    这些燕人在别人地方行凶,全无顾忌,而他们此事又不敢惊动赵人和韩人,以免再横生枝节,实在头痛。

    更兼除夷乱这批人外,说不定阳泉君的人又与韩人勾结来对付他们,以他们这过千人的浩荡队伍,在对方有心袭击下,目标明显,确是无处可逃。

    若找有利防御之地筑垒防守,则成困兽之斗,结果什么地方都去不了,则更是不妥。

    项少龙等人在帐外商量一会,一时间都想不出什么应付良方来。

    屈斗祁提议道:“现在我们既知徐夷乱的人藏在对岸一处山头,不若暗潜过去,摸黑夜袭,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肖月潭道:“这事太冒险了,我早听过此人之名,善用兵法,必会派人密切监视我,而且邓甲失踪一事,会惹他生疑,对方人数又是我们的三倍,这么做只等若送死。”

    吕雄脸青唇白,颤声道:“不若我们立即连夜离开,留下空营,到燕人发觉时,早追不及了。”

    项少虽鄙夷此人,但他提出的确是唯一行之法,点头道:“走是定要走了,但怎么走却虽从长计议,这么上千人的队伍,纵使行动迅速,但由于有大河阻隔,迟早会给他们追上。”

    屈斗祁点头道:“最糟是我们无论进入赵国又或韩境,都必须小心翼翼,派出侦骑探路,以避开赵韩之人,所以路线必然迂回曲折,行军缓慢,以徐夷乱这等精明的人,必可轻易追上我们。”

    一直默默不语的滕翼道:“我有一个提议,就是化整为零,兵分多路,如此敌人就不知追那一队才好,我们逃起来亦灵活多了。”

    众人均静默起来,咀嚼着他的说话。

    项少龙断然道:“这是唯一可行之法,就这么决定好了。”

    雨雪愈下愈大。

    荒野内的杀机亦更浓重了。

第七章 松林遇袭

    

    雪粉仍不住从天而降。

    在暗黑的雪野里,这使节团全体动员,默默拆掉营帐,准备行装。

    项少龙和滕翼、荆俊、肖月潭、李斯五人和十二名乌家子弟伏在岸缘,察看着对岸的动静。

    黑沉沉的山林处,死寂一片,若非抓到邓甲,又由他口中知悉了敌人的布置,真难相信有多达三千名心存不仇的敌人,正虎视眈眈地窥伺一旁。

    肖月潭冷哼道:“为了解赵人之围,燕人实在太不择手段了。”项少龙心中暗叹,在这战国的年代里,当权者谁不是做着这样的事呢?

    这时吕雄来报告道:“太傅!一切结束妥当,可以动程了。”

    项少龙下了出发的命令。

    一千秦军遂分作两组,每队五百人,牵马拉车,分朝上下游开去,风灯闪灿,活像无数的萤火虫。

    纪嫣然诸女和三百名吕府家将,则悄悄摸黑退入红松林内。

    黑夜里,车行马嘶之声,不住响起,扰扰攘攘,破坏了雪夜那神圣不可侵犯的宁静。

    滕翼凝望对岸黑漆一片的山林,笑道:“若我是徐夷乱,现在必然非常头痛。”

    肖月潭沉声道:“他会中计吗?”

    荆俊低声道:“很快就会知道了!”

    由于黑夜里难以认路,行军缓若蜗牛,直至整个时辰后,两队人马才分别远去。

    按照计划,二十天后他们会在赵韩间沁水旁的羊肠山会合,若等三天仍不见,就赴齐赵间另一大山横龙岭去。

    秦军训练精良,人人精擅骑射,加上人数大减,在这等荒野摆脱追骑,应是易如反掌。

    滕翼低呼道:“有动静了!”

    只听对岸一处山头异响传来,足音蹄声,接着亮起了数百火把,两条火龙沿河分往上下游追去。

    徐夷乱知道影迹败露,再无顾忌了。

    到火龙远去后,项少龙道:“小俊你过河探察形势,若敌人真的走得一个不剩,明早我们立即渡河。”

    小俊一声领命,率着那十二名乌家亲卫,把早摆在岸旁的两条木筏推入水里,撑往对岸去,李斯和肖月潭两人也跟着去了。

    项少龙和滕翼两人轻松地朝红松林走去。

    燕人这着突如奇来的伏兵,确教他们手忙脚乱了好一阵子,不过现在事情终暂化解了。

    项少龙正要说话,忽地目瞪口呆看着前方,滕翼亦剧震道:“不好!”

    只见红松林处忽地亮起漫天红光,以千计的火把,扇形般由丛林边缘处迅速迫来,喊杀声由远而近,来势惊人。

    两人同时想起了阳春君派来对付他们的人,大惊失色下,拔剑朝远在半里外的红松林狂奔过去。

    来犯者兵力至少有五千人,无声无息地由密林潜行过来,到碰上了吕府家将布在外围的岗哨后,才明目张胆狂攻过来。

    打一开始,就把密林和上下游三面完全封死,就算他们想逃生,亦给大河所阻,全无逃路。

    如此天寒地冻之时,若跳下河水里,还不是另一条死路吗?

    可见对方早存着一个不留的狠毒心态,且处心积虑,待至这最佳时机,才对他们痛下杀手。

    杀声震天,人马惨嘶中,纪嫣然指挥着众家将,护着乌廷芳、赵倩、春盈四婢和蒙家两兄弟仓皇朝大河逃去。

    若非林木阻格,兼之地势起伏,又是夜深,使敌人箭矢难施,否则他们想逃远点都不行。

    不过被敌人迫至河边之时,亦是他们丧命的一刻了。

    数也数不清那么多的敌人由四方八面涌过来,吕府家将虽人人武技高强,临死拼命又不顾身,但在我寡敌众下,仍是纷纷倒地。

    出林不久,春盈一声惨叫,给长箭透背而入,仆毙草丛里。

    乌廷芳诸女齐声悲呼。

    纪嫣然最是冷静,拉着赵倩,高叫道:“快随我来!”穿过边缘区的疏林,往一个小丘奔上去”另一边就是河旁的高地了。

    她们身旁这时只剩下百多名家将,其中一半回头挡敌,另外六十多人护着她们且战且退,朝山丘冲去,只恨雪坡难走,欲速不能。

    后方全是火把的光芒,把山野照得一片血红。

    横里冲来十多名身穿猎民装束的敌人,纪嫣然杀红了眼,手上长矛横挑直刺,连杀数人,冲破了一个缺口。

    这时一人横切入来,朝紧随纪嫣然的赵倩一剑劈去,绝不因对方是女性而手下留情。

    纪嫣然这时长矛刚刺入了另一敌人的胸膛,见状救之不及时,护在她左翼的蒙恬倏地冲起,长剑一闪,那人早身首异处。

    眼看快到丘顶,一阵箭雨射来,家将中又有十多人中箭倒地。

    敌人紧紧追来,对中箭者均补上一刀。

    秋盈脚下一绊,倒在地上。

    夏盈和冬盈两人与她情同姊妹,忙转头去把她扶起,就是那么一阵迟疑,一群如狼似虎的敌人攻破了他们的后防,涌了上来,一轮乱剑中,三婢同时惨死,教人不忍目睹。

    乌廷芳等看得差点晕倒,全赖蒙武、蒙恬两人护持着,才抵达丘顶。

    余下的三十名家将凭着居高临下之势,勉强把敌人挡着,不过也撑不了多久。

    这时项少龙和滕翼刚刚赶至,见不到春盈诸女,已知发生了什么事。

    项少龙喝道:“快到大河去,荆俊在那里!”

    乌廷芳悲叫道:“项郎!”早给蒙武扯着跄踉去了。

    纪嫣然尖叫道:“不要恋战!”领着四人朝大河狂奔下坡去了。

    滕翼早冲到丘顶,重剑大开大阖,挡者披靡。

    项少龙则截着了十多名要穷追纪嫣然的敌人,大开杀戒,战况惨烈至极。

    以百计的敌人潮水般涌上丘来,只听有人大叫道:“项少龙在这里了!”

    项少龙刚劈翻了两名敌人,环目一扫,见到敌人纷纷由后方涌来,身旁除滕翼外,己方的人死得一个不剩,知道若不逃走,只有到阎皇爷处报到,大喝一声,展开剑势,硬闯到滕翼旁,叫道:“走!”

    此时两人身上均负着多处剑伤,滕翼会意,横剑一扫,立有两溅血倒跌,其他人则骇然后退。

    两人且战且退,可是给敌人紧缠,欲逃不能。

    眼看敌人由红松林方面不住抢上丘来,项少龙叫道:“滚下去!”

    一拉滕翼,两人一个倒翻,由丘沿翻下斜坡,滚下了去。

    幸好落了数天大雪,积雪的斜坡又滑又软,刹那间两人滚至丘底的雪地处。

    敌人发狂般由丘上追下来。

    两人刚爬起来,滕翼一个踉跄,左肩中了一箭。

    两边又各有十多名敌人杀至。

    项少龙拔出飞针,连珠掷出,那些人还不知是什么一回事时,已有六、七人中针倒地,其他人骇然散了开去。

    忽然火光暗了下来。

    原来雪坡极滑,不少持火把者立足不稳,滚倒斜坡处,火把登时熄灭。

    滕翼伸手往后,抓着长箭,硬是连血带肉把箭拔了出来,横手一掷,插入了左后方一名敌人的咽喉里。

    由于有甲胄护体,利箭只入肉寸许,不及内脏,否则这一箭就要教他走不了。

    趁着视野难辨的昏黑,两人再冲散了一批拦路敌人,终脱出重围,往大河奔去。

    无数火把的光点,由后面三方围拢过来,喊杀声不绝于耳。

    刹那间两人到了岸旁高地处,荆俊扑了过来,大喜道:“快走!”

    领着两人,奔下河边去。

    这时载着纪嫣然等的木筏刚刚离岸,另一个木筏正等待着他们。

    三人跳上筏子,立即往对岸划去。

    当两只木筏到了河心时,敌人追至岸旁,人人弯弓搭箭,往他们射来。

    十二个乌家子弟兵筑成人墙,挥剑挡格劲箭。

    惨叫连起。

    其中一人中箭倒在项少龙身上。

    项滕一声悲呼,大叫道:“蹲下来!”

    两筏上又再有三人中箭。

    筏子终离开了敌箭的射程,到达彼岸。

    敌人虽叫嚣咒骂,却是无可奈何,想不到在这种一面倒的形势下,仍给他们逃掉。

    项少龙刚跳上岸,乌廷芳抢天呼地的扑入他沾满鲜血的怀内。

    荆俊忽地惨叫道:“三公主!”

    项少龙剧震望去,只见赵倩倒在纪嫣然怀里,胸膛透出箭锋,早玉殒香消。

    (缺数段)

    荆俊这时匆匆穿林来到这隐蔽的林中墓地处,焦急道:“东南方有敌人出现了,除了阳泉君的人外,还有韩人的兵马,人数约达五百人,还带着猎犬,我们得快走了。”

    项少龙心中填满悲痛,茫然道:“到那里去?”

    滕翼道:“往羊肠山尽是平原河道,我们没有战马,定逃不过敌人的搜捕,唯一之计,就是攀山到荆俊原居的荆家村,在那里不但可取得骏马干粮,还可以招来些身手高明的猎人,增强实力,我和荆俊熟悉路途,应可避过敌人。”

    项少龙勉力振起精神,目光投向纪嫣然、乌廷芳两位爱妻,以及蒙家兄弟、肖月潭、李斯、荆俊、滕翼和余下的八名乌家子弟兵,断然道:“好!我们走,只要我项少龙有一天命在,阳泉君和他们的同党就休想有一天好日子过。”

    日夜过路。

    二十五天后,历尽千辛万苦,捱饥抵饿,终于到达了荆家村。

    在雪地猎食确是非常困难,幸好滕翼和荆俊都是此中能者,他们才不致饿死在无人的山岭里。

    途中有几次差点被追兵赶上,全凭滕荆对各处山林了若指掌,终于脱身而去。

    到得荆家村时,连项少龙和滕翼这么强壮的人都吃不消,更不用说肖月潭李斯和乌廷芳这娇娇女了。

    幸好这时人人练武击剑,身子硬朗,总还算撑持得住,但都落得不似人形,教人心痛。

    荆家村由十多条散布山的大小村落组成,滕翼一直是村民最尊重的猎人,这里的小伙子无不曾跟他学习剑骑射,见他回来,都高兴极了,竭心尽力招呼他们,又为他们四出探查有没有追兵。

    休息了三天后,众人都像脱胎换骨地精神奋发,重新生出斗志和朝气。

    时间确可把任何事情冲淡,至少可把悲伤压在内心深处。

    这天众人在村长的大屋内吃午膳时,滕翼来把项少龙唤出屋外的空地处,三十八名年青的猎人,正兴奋地和荆俊说话,见他两人出来,立即肃然敬礼,一副等挑选检阅的模样。

    项少龙低声道:“二哥给我拿主意不是行了吗?”

    滕翼答道:“让他们觉得是由你这大英雄挑拣他们出来不是更好吗?”

    接着叹了一口气道:“他们本非荆姓,整条荆家村的人都是来自世居北方蛮夷之地的一个游牧民族,过着与世无争逐水草而居的生活,只因赵国不住往北方扩张,北方又有匈奴肆虐,他们才往南迁来,经过了百多年定居这里,但又受韩人排挤,被迫改姓,所以他们对赵韩均有深刻仇恨。”

    这批年轻猎手人人面露愤慨神色。

    荆俊道:“我们这里人人习武,不但要应付韩兵的抢掠,还要对抗马贼和别村的人侵犯。”

    滕翼道:“这批人是由村内近千名猎手中精挑出来,若再加以训练,保证不逊于我们乌家的精兵团。”

    项少龙问道:“你们愿意追随我项少龙吗?”

    众猎手轰然应诺。

    项少龙道:“那由今天开始,我们祸福与共,绝不食言。”

    众人无不雀跃鼓舞。

    回屋去时,滕翼道:“我们明天便起程到横龙岭去,不过我们文牒财货都丢失在红松林内,这样出使似乎有点不大妥当。”

    项少龙黯然道:“那些还是其次了。”

    那晚凄惨痛心的场面,以及强烈的影象和声音,再次呈现在他们深刻的回忆中。

    乌廷芳尖叫着惊醒过来,泪流满脸。

    项少龙忙把她紧搂怀内,百般安慰。另一边的纪嫣然醒了过来,把窗漏推开少许,让清冷的空气有限度地注进房内。

    乌廷芳睡回去后,项少龙却睡意全消,胸口像给大石梗着,提议道:“今晚的月色不错,不若到外面走走吧!”

    纪嫣然凄然道:“芳儿怎可没人伴她,你自己去吧!”

    项少龙随便披上裘衣,推门而出,步入院落间的园林时,只见一弯明月之下,肖月潭负手仰望夜空,神情肃穆。

    项少龙大讶,趋前道:“肖兄睡不着吗?”

    肖月潭像早知他会出来般,仍是呆看着夜空,长叹道:“我这人最爱胡思乱想,晚上尤甚,所以平时最爱搂着美女来睡,免得专想些不该想的事,今晚老毛病又发作了!”

    项少龙这时心情大坏,随口问道:“肖兄在想什么哩?”

    肖月潭摇头苦笑道:“我想着吕爷,自从成了右丞相后,他变了很多,使我很难把以前的他和现在的他连起上来。”

    项少龙苦笑道:“千变万变,其实还不是原先的本性,只不过在不同环境中,为了达到某一目标,便压下了本性里某些部分,可是一旦再无顾忌,被压下了的本性便会显露出来,至乎一发不可收拾。这种情况,在忽然操掌大权的人身上至为明显,完全没法抑制,因为再没有人敢管他或挫折他了。”

    肖月潭一震往他望来,讶道:“听少龙的语气,对吕爷似没有多大好感呢!”

    项少龙知说漏了嘴,忙道:“我只是有感而发,并不是针对吕相说的。”

    肖月潭沉吟片晌,低声道:“少龙不用瞒我,你和吕爷是完全不同的两类人,我可以完全信任你,但吕爷嘛?我和图爷虽算是他心腹,可是对着他时却要战竞竞,惟恐惹恕了他。”

    顿了顿又道:“而且他扩展得太快了,初到咸阳时,食客门生只有七百多人,现在人数已超过了五千,怎不能招秦人之忌,今赵我们松林遇袭,正是因此而来。”

    项少龙想起了牺牲的人,一时无言以对。

    肖月潭知勾起了他心事,再叹了一口气道:“我们可说共过生死,所以不该说的也要说出来,以少龙这种重情义的性格,将来必忍受不了很多吕爷做出来的事,你明白我意思吧!”

    项少龙默然点头。

    为了小盘,注定了他将会成为吕不韦的死敌,这或者就是命运吧!

    赵倩等的惨死,坚定了他助小盘统一六国的决心。

    只有武力才可制止武力。

    虽然达致法治的社会仍有二千多年的遥远路程,但总须有个开始。

    口中应道:“夜了!明天还要一早赶路,不若我们回去休息吧!”

    肖月潭道:“你先回去吧!我还想在这里站一会。”

    项少龙笑道:“那不若让我们借此良宵,谈至天明,我也很想多了解咸阳的形势。”

    肖月潭欣然道:“肖某当然乐于奉陪哩!”

    那晚就这么过去了。

    天明时五十多人乘马出发,朝着横龙岭驰去。

第八章 惊人阴谋

    

    连续赶了二十多天路后,横亘于齐赵交界处的横龙岭,终于矗然屹立在地平的边缘处,起伏的峰顶全积了白雪。

    一路上各人均心事重重,难展欢颜,再没有刚由咸阳起程时的热烈气氛。

    偶有交谈,都是有关如何隐蔽行踪,或对追兵展开反侦察行动等计议。

    走到半途时,巳甩掉了敌人的追骑。

    肖月潭更是出奇地沉默和满怀心事。

    自那晚项少龙与他一夜倾谈后,更感觉到他有些事藏在心里,难以启齿。

    不知是否敏感,愈接近横龙岭,项少龙愈有心惊肉跳的不祥感觉。

    昨晚他还做了一个梦,梦见赵倩和春盈四婢,人人打扮得花枝招展,笑脸如花,硬要来扯着他回咸阳去,惊醒过来时早泪流满脸,心若刀割。

    所以滕翼虽想多赶点路,项少龙却坚持找了一个背山面临平原的山丘扎营,争取休息和思索的时间。

    黄昏前,荆俊和他的荆家军及蒙氏兄弟打了野味回来,架起柴火烧烤,为了避免暴露行藏,入黑后他们都不点灯或生起篝火,在这深冬时节,那是多么令人难以忍受的一回事。

    目的地在望,荆俊等年轻的一群,都兴奋起来,三三两两地聊着。

    纪嫣然、乌廷芳两人则躲在帐内私语。

    肖月潭拉着李斯,到了靠山处一个小瀑布旁说话,神色凝重。

    滕翼和项少龙两人呆坐在营旁一堆乱石处,看着太阳缓缓西沉下去。

    忽然李斯走了回来,请两人过去。

    项滕两人对望一眼后,心中都打了个突兀,随李斯到了肖月潭处,后者凝视着匹练般由山壁泻下的清泉,双目隐泛泪光。

    李斯摇头叹了一口气。

    连滕翼这么有耐性的人,亦忍不住道:“都是自家人了,肖兄有什么心事,为何不直接说出来呢?”

    肖月潭深沉地吁出一口气,看了看项滕两人,满怀感触地道:“那晚我不是告诉少龙,我最爱胡思乱想的了,只恨我愈想下去,愈觉得自己不是胡思乱想,而且‘是与否’的答案就在那里。”

    猛地伸手,指着远方的横龙岭。

    项少龙和滕翼全身剧震,手足冰冷。

    李斯喟然道:“刚才肖老找着在下对红松林遇袭一事反覆推研,发觉了很多疑点,最后得出了一个非常令人震骇的结论,恐怕我们都成了吕相国的牺牲品了。”

    项滕两人对望一眼,均看出对方眼中骇然的眼神。

    肖月潭道:“其实今趟出使,应是一份优差。六国根本一直在互相倾轧,更加上最近齐楚谋赵一事,怎也难以联成一气,所以出使一事只是多此一举,何况吕爷正竭力培养自己的族人,更不应放过这大好的让族人立功机会,反平白送了给少龙。唉!有很多事本来都不应放在心上,但现在出了岔子,细想下去,就发觉许多不寻常的地方了。”

    滕翼的脸色变得无比苍白,沉声道:“我一直不明白敌人对我们的突袭在时机和形势上为何掌握得如此无懈可击,刚好是吕雄和屈斗祈两队人马及燕人离开后,我们的戒备松懈下来的一刻,尽管他们不断有人侦察我们,但在那等雪夜里,怎能如此清楚地知道我们会藏在林内呢?所以定有内奸。”

    项少龙只感头皮发麻,脊骨生寒,深吸一口气,才压下波荡的情绪道:“这样做,对吕相有什么好处呢?我们都是他的人,还有三百个是由他挑选出来的家将,若蒙恬和蒙武都丧命,蒙骜岂非悲痛欲绝吗?”

    肖月潭举袖拭去眼角的泪渍,叹了一口气道:“我肖月潭跟了吕爷足有二十年了,最明白他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性格,做生意如此,争天下亦是如此。”

    顿了顿反问道:“假设真是阳泉君遣人做的,对他有什么好处呢?”

    这个原本直接简单的问题,此刻说出来,却是没有人可以答他。

    庄襄王一直念着阳泉君对他的恩情,所以封了吕不韦作右丞相时,亦把左丞相之位留了给他,更阻止吕不韦去对付阳泉君。

    假若项少龙等被人袭杀,由于事前早有风声传出阳泉君要对付他们,而死的又全是吕不韦的亲信和家将,自然谁都不会怀疑是吕不韦自己策划的事。

    庄襄王和朱姬两人无不对项少龙非常宠爱,若相信阳泉君使人杀死项少龙,阳泉君那能免祸,连华阳夫人怕都保不住这亲弟。

    那时吕不韦就能一举除去这心腹大患,独掌朝政去。

    谁人比他和庄襄王及朱姬的关系更密切呢?

    肖月潭看着脸上再无半点血色的项少龙,沉声道:“我所识的人里,没有人比吕爷更懂玩阴谋手段,若此计成功,更可一石数鸟。”

    接着激动地道:“首先他可以除去你项少龙,你实在太锋芒毕露了,不但大王姬后对你言听计从,连政太子都对你特别依恋,后面又有家当庞大的乌家作你后盾,假以时日,说不定连吕不韦的光芒都给你盖过。秦人最尊崇英雄,又重军功,他们需要的是像你般智勇双全的人,吕不韦怎能全无顾虑。”

    他巳再不称吕不韦作吕爷,而直指其名了,三人都体会到他心境上的变化,明白到他感觉被主子出卖的悲痛愤慨。

    李斯接口道:“他还可迫蒙将军因着爱子的惨死,而和他站在同一阵线对付阳泉君和他的同党,又可把精锐无敌的乌家子弟收为己用,增强实力。牺牲些家将亲信,算得是什么一回事。今次同来的三百家将,全属与图管家和肖先生有多年关系的人,可算是老一辈家将的系统,他们的战死松林,会令相府内吕族的势力在此消彼长下,更形壮大。”

    “啪!”

    滕翼硬生生把身旁一株粗若儿臂的矮树劈折了。

    众人默然呆对着。

    心中的悲愤却是有增无减。

    他们全心全意为吕不韦办事,却换来这种下场和结果。

    肖月潭道:“事实是否如此,很快可知道了,若真是吕不韦当货物般出卖我们,在横龙岭那边等待着我们的,绝不会是吕雄或屈斗祁,而是那晚在红松林袭击我们的人。若我猜得不错,必是由诸萌亲自主持,如此才不怕会泄露消息,事后只要把这批有分动的人留在咸阳之外,就不怕有人知道了。”

    项少龙回想起当日改变路线时,吕雄过激的反应,一颗心直沉下去。

    李斯道:“诸萌此人极攻心术,给我们逃了出来后,还故意扮韩兵来追赶我们,教我们深信不疑是阳泉君与韩人勾结来对付我们,直教人心寒。”

    滕翼出奇地平静道:“三弟你还要出使齐国吗?”

    项少龙连苦笑都挤不出来,缓缓道:“现在我只有一个兴趣,就要要证实这确是吕不韦的所为,再设法把诸萌杀死,让吕不韦先还点债给我项少龙。”

    次日黄昏时分,项少龙、滕翼、荆俊三人面色阴沉地由横龙岭回来,唤了李斯和肖月潭到瀑布旁说话。

    纪嫣然两女亦知此事,参与了他们的商议。

    不用说出来,各人均知道了结果。

    李斯沉声问道:“他们有多少人?”

    滕翼道:“约有千许人,都换上秦军装束,还打着屈斗祁和吕雄的旗号,肖先生猜得不错,这批人正是由诸萌率领,给荆俊认了出来。”

    荆俊点头道:“我还认出了几个吕族的人来,哼!平时和我称兄道弟,现在却是反脸无情。”

    乌廷芳一声悲呼,伏入纪嫣然怀里去,后者美目圆瞪道:“这笔账,我们怎也要和吕不韦算个清楚。”

    肖月潭叹了一口气道:“屈斗祁和他的人恐怕都完蛋了,这事自然赖在韩人身上,好坚定大王讨伐韩人的心。经过了这么多年,肖某人到今天才醒觉一直在为虎作伥。”

    李斯道:“这事怎也要忍他一时,我和肖老都可拍拍手便离开,但项太傅肩上还有个乌家,欲走无从,幸好大王和姬后都支持你,只要不撕破脸皮,吕不韦一时仍难奈你何。”

    肖月潭道:“表面上,少龙你定要扮作深信此事乃阳泉君勾结韩人做的,瞒着所有人,包括吕不韦在内。然后韬光养晦,如此定能相安无事。到了时机适当,就把家业迁往边疆远处,看看这无情绝义的人怎样收场。”

    说到最后,咬牙切齿起来。

    妃嫣然轻抚着乌廷芳抖颤的香肩,皱眉道:“可是现在我们应怎样应付诸萌的人呢?若如此一走了之,岂不是教人知道我们巳起疑了吗?还有小武和小恬两人,若把事情告知蒙骜,吕不韦便会知道我们巳洞悉他奸谋了,以他现在每日都扩张着的势力,要弄倒乌家和少龙,应该不会是件困难的事。”

    滕翼道:“这个我反不担心,我们先在布置,预备好逃路,再依照原定联络的方法,告知那些恶贼我们的位置。他们定会像上次般在晚上摸来袭营,我们就杀他们一个痛快淋漓,才返回咸阳去,正如少龙所说,先向他预取点欠债。”

    荆俊由袖内取出一卷帛图,上面粗略画出了横龙岭的形势,其中三支旗,代表着敌人分布的形势,指着其中一处谷岭道:“这处有一块险峻的高地,三面都是斜坡,长满了树木,后面则靠着横龙岭东南的支脉,离开诸萌处只有两个时辰的路程,若我们在那里设置捕兽陷阱,又趁这几天阳光充沛,树上积雪都溶掉的良机,取脂油涂在树身处,以火攻配合,怎也可使诸萌栽一个大筋斗。”

    滕翼指着后山道:“我们实地观察过,只要预先设下攀索,可以轻易翻过山岭,由另一边的平原迅速离去,肖兄和李兄两人可偕廷芳和蒙家兄弟先在那里等候我们,亦好看管着马儿粮秣。”

    项少龙长身而起道:“就这么决定好了,现在最紧要是争取时间,只要有数天工夫,我们就可要诸萌好看。”

    夕阳终沉在野原之下,雪白的大地充满荒凉之意。

    铜镜反映着太阳光,向着诸萌的营地,连续发出了一连串闪光,停下后隔了片时,又再如法施为,连续三趟后,项少龙才收起小铜镜。

    这是临别时项少龙和屈斗祁吕雄两人定下的联络手法,屈吕两人看到讯号后,就应派人来找他们,现在当然不会有这种事了。

    项少龙等三个结拜兄弟,领着八名乌家子弟和精擅野战之术的三十八名荆氏猎人,带备了大批箭矢,攀上后山,借着山石高崖的掩护,隐蔽好身体,静待鱼儿来上钓。

    山下设立了五、六个零星分布的营帐,藏在坡顶的林内,若敌人由远方高处看来,定难知道虚实。

    看着太阳由中天缓缓下移,项少龙禁不住百感交集。

    虽知和吕不韦迟早势不两立,但那猜得到事情会来得这么快呢?

    想到庄襄王命不久矣,吕不韦将掌权达十年之久,他便一阵心悸,这么长的一段日子,他和乌家可以捱过去吗?

    这全要看朱姬这将来的太后了,只要吕不韦不敢明来,他就有把握应付他相府的家将兵团。

    回咸阳后,他将会秘密练兵,并设法引进二十世纪的练钢技术改良兵器。他以前从未认真想这方面的事情,现在为了自保,却要无所不用其极了。

    由这刻开,他将会和吕不韦展开明里暗里的斗争,只要小盘地位稳固。就是吕不韦授首的时刻了。历史上虽说吕不韦是自杀而死,但以吕不韦这种人怎肯自杀,说不定是由他一手包办也大有可能。

    他虽恨赵穆,但两人打开始便站在敌对的情况下,不像吕不韦这么卑鄙阴险笑里藏刀,尤教人痛心疾首。

    身旁的纪嫣然靠了过来,低声道:“你在想什么呢?”

    项少龙涌起歉意,叹道:“教你受苦了!”

    纪嫣然柔声道:“这算得什么呢?像你这种人,到那里去都会招人妒忌,嫣然在从你时,邹先生早预估到有这种情况出现,嫣然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哩!”

    项少龙轻拥着她,充满感激之意。

    这秀外慧中的姜女幽道:“当日我听你说过姬后曾多次单独找你倾谈心事,我便觉得很不妥当,现在吕不韦之所以能对大王和太子有这么大的影响力,全因有姬后在旁帮忙。她对你不寻常地示好,正促起了吕不韦杀你的动机,只有这样,才可使姬后全心全意助他对付阳泉君和巩固权力,这种事我看过很多了,谁不是这个样子呢?”

    顿了顿又道:“那晚我们到相府作客,吕不韦有几次看我们的眼神都很奇怪,嫣然对这方面最有经验,那是妒忌的眼光。”

    天地此时暗黑下来,一弯明月升上山头,照得雪地烁烁生辉,横龙岭积雪的峰岳更是透明如玉。

    另一边的滕翼看着下方的密林,低声警告道:“来了!”

    敌人像上趟般,由三面斜坡摸了上来,只是没有亮起火把,完全没有半点声息,只是间有枝叶断折的声音,可见来者都是经验丰富的好手。

    项少龙等屏息静气,劲箭都搭在弓弦上。

    在这等居高临下,又有山石掩护的地方,他们是立于不败之地,问题只是能歼灭对方多少人吧了!

    陷阱布置在营地四周,斜坡和丘上的林木均涂上了临时榨取的松脂油,烧起上来,可不是闹着玩的。

    过了差不多整个时辰,枝叶断折声静了下来,只有北风仍在呼啸着。

    滕翼冷笑道:“来了!”

    话犹未巳,无数火把在丘绿处熊熊燃起,接着杀声四起,以数百计的人往丘林内的营帐扑去,箭矢雨点般穿营而入,杀气腾腾。

    接着却是人倒惨叫之声不绝于耳,营地四周的陷阱,都是由荆族猎人精心布下的,连猛兽都难以幸免,何况是人。

    火把脱手抛飞下,树木立时猎猎火起。

    在北风劲吹中,火势迅速蔓延。

    下方的敌人乱成一团,不分方向。

    项少龙一声令下,十多皮火箭先射往高空,投往坡处的密林去。

    大火波及了整个山头,惨叫奔走的声音不绝于耳。

    项少龙等那还客气,涌起新仇,劲箭雨点般洒下去。

    在火光里,敌人目标明显,又无路可逃,涌上了丘顶,侥幸没堕进陷阱的数百人,却躲不过火烧和利箭贯体的厄运。

    当整个山头全陷在浓烟和火焰时,项少龙等也抵受不了,连忙借着预先布置好的攀索,由后山逃去。

    总算稍舒了心中深刻的意了。

第九章 返回咸阳

    

    二十天后,终重返韩境。

    先不要说项少龙现在对出使各国的事意冷心灰,根本所有财物和文牒均在红松林一役失去了,又与秦军断了联络,这样两手空空去拜访各国君主,只成天大的笑话。

    这天安好营帐后,预备晚膳时,众正奇怪不见了肖月潭,李斯气急败坏地赶来道:“肖老病倒了!”

    众人大骇,不过此事早有预兆,肖月潭这几天满脸病容,问他却说没有什么,到现在终撑不住了。

    众人涌入帐内,都吓了一跳。

    肖月潭面若死灰,无力地睁开眼来,苦涩笑道:“我不行的了!”

    乌廷芳和一向与他友善的蒙家兄弟都忍不住流下泪来。

    纪嫣然凄然道:“肖先生休息两天,就会没有事的了!”

    要给他把脉时,肖月潭拒绝道:“肖某精通医道,病况如何自会知道,我想和少龙单独说几句话。”

    众人惟有黯然退出帐外。

    到只剩下项少龙一个人时,肖月潭竟坐了起来,目光神满气足,脸容虽仍是那种死灰色,但感觉上却完全不同了。

    项少龙目瞪口呆时,才醒悟到他是以易容术在装重病,高兴得一把抓着他的手,再说不出话来。

    肖月潭歉然道:“真不好意思,累得廷芳都哭了,但不是如此,又怕骗不过小武和小恬。”

    项少龙会意过来,低声道:“肖兄准备不回咸阳了。”

    肖月潭点头道:“我再也不能忍受着以笑脸迎对那奸贼,他今趟是全心要把我除去,好削弱图爷的势力,以他吕族的人代之。但又不敢明目张胆这么做,怕人数他不念旧情。”由枕下掏出一个封了漆的竹筒,塞入项少龙手中道:“我诈死的事,除李斯、滕翼和龙少你外,只能让图爷一人知道。少龙请把这信亲自交给图爷,他看过便会明白,同时请他为我遣散家中的妾婢仆人,幸好我无儿无女,否则想走也很难办到。”

    项少龙想起自己亦没有儿女的负担,此刻看来,竟是好事而坏事了。

    但听到这足智多谋的人语调苍凉,回想起当年在邯郸初会时的情景,不由满怀感触,叹了一口气,废然道:“肖兄准备到那里去呢?”

    肖月潭微笑道:“天下这么大,何不能容身呢?我肖月潭还有些可出卖的小玩意,想要求一宿两餐,应该没有问题,总好过与虎同室。”

    项少龙点头无语。

    肖月潭道:“我有了落脚处后,自会使人告知少龙。记着回去后,千万要装作若无其事。阳泉君的野心虽给吕不韦夸大了,但本身亦非善男信女,借机除了他,应是好事,至于会牵连多少人,就非我们能控制了。”

    顿了顿又道:“吕族的人里,若诸萌在横龙岭一役果然丧命,那吕族将暂时没有可成气候的人,只要他一天仍倚重图爷,图爷可照拂你们。记得回咸阳后立即引退,没有必要,就不要见姬后和政太子,此乃保命之道。”

    项少龙想起小盘,心中暗愁,他怎可完全置他不理呢?偏又不能把原因解释给小盘听,怕他负担不来。

    肖月潭压低声音道:“今夜由你们掩护我秘密溜掉后,就把整个营帐烧了,说是我的遗命,少龙!小心点了。李斯在吕不韦眼中乃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回去亦不会有事。想不到此人才智学养均如此高明,异日将可成为你有力臂助。”

    项少龙想起李斯异日朝拜相的风光场面,脑际又同时现出秦人征讨六国,千军万马对阵交锋的惨烈情况。

    心中不禁涌起豪情壮气。

    项少龙啊!你千万不能意志消沉,否则休想活着见那些场面了。

    黯然神伤下,项少龙回到咸阳,吕不韦早接到消息,在城外迎上他们。

    众人都恨不得他肚皮处插上几刀,不过他身旁的百多名亲卫,人人身型彪悍,非是易与之辈,显见他在未知虚实的情况下,亦在防备他们。

    同来的还有蒙骜,见到众人垂头丧气而回,屈斗祁、吕雄、肖朋潭、一千秦军和三百相府家将影迹全无,大为讶异,不像吕不韦般是装出来的。蒙武和蒙恬两人脱难归来,终是年幼,见到亲爹立即扑下马来,冲进了蒙骜怀里,哭着把事情说了出来,倒省去了项少龙不少工夫。

    当说到横龙岭一役时,吕不韦明显地松了一口气,以为奸谋尚未败露。

    听到肖月潭的“因病逝世”时,吕不韦胸顿足地悲叹道:“此事我定会为月潭讨回公道。”转向项少龙道:“少龙!此事非你之罪,我立即和你入宫向大王面禀此事。”

    若在以前,项少龙必会心生感激,这时当然是另一回事了。

    各人分作四路,蒙骜向项少龙表示了衷心的感激,领两子回府去了。

    滕翼、纪嫣然、乌廷芳等迳返乌府。

    李斯在几名吕不韦的亲卫护送下,到相国府去。吕不韦则和项少龙并骑进宫。

    蹄声的嗒中,项少龙很想找些话稳住吕不韦,偏是心内只有滔天血仇,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吕不韦还以为他在担心庄襄王会怪罪下,假言安慰道:“都是我不好,想不到有燕人徐夷乱这着伏兵,否则就不致教少龙落至这等田地,妻丧婢亡了,待我在府内精挑几个美女予你,以前的事,忘记它算了。”

    项少龙的心在淌着血,道:“吕相万勿如此,是了!东周的事如何了?”

    吕不韦立即眉飞色舞,昂然道:“区区东周,还不是手到拿来,在我提议下,大王已把东、西周故地合并为三郡,三川即河、洛、伊三条大河,还封了我作文信侯,负责管治此郡,食邑十万户。”

    顿了顿再兴奋地道:“阳泉君此人当然不可放过,韩人与他勾结,亦是罪无可恕,现在再无东周妨碍阻挠,我立即便请大王对韩用兵,际此六国自顾不暇之时,尽量占领韩人土地,然后就轮到赵魏两国了。”

    项少龙暗暗心寒,肖月潭说得对,若论心狠手辣、阴谋手段,确没有多少人是吕不韦对手。

    说到这里,宏伟的宫门出现眼前。

    项少龙叹了一口气,庄襄王对自己这么信任,自己偏要硬着心肠骗他,人生为什么总有这么多无可奈何的事呢!

    庄襄王在后宫书内接见项少龙,听罢后龙颜色变,显是动了真火,沉吟不语。

    与小盘居于右席的朱姬悲呼道:“阳泉君如此胆大妄为,害得少龙痛失娇妻,损兵折将,大王定要为他讨回这笔血债。”

    小盘亦双目喷出怒火,紧握小拳,因他对赵倩有着母子姊弟般的深刻感情。吕不韦更以最佳的演技喟然道:“老臣一直都遵照大王吩咐,对左丞相抱着以和为贵的态度,怎知人心难测,纵使他对大王有恩在先,但大王对他已是仁至义尽,他竟敢如此以怨报德,唉!臣下真不知说什么话才好了。”

    项少龙低垂着头,以免给吕不韦看穿他心中鄙屑之意。

    庄襄王再思索了半晌,朝项少龙道:“今次出使,所有殉难的人,家属都得十两黄金。唉!人死不能复生,少龙你最紧要节哀顺变,先是婷芳氏病逝,继而是倩公主遇害,寡人感同身受,少龙有什么请求,尽管说出来,寡人定会设法为你办到。”

    朱姬和吕不韦两人忙向他打眼色,教他求庄襄王为他主持公道。

    项少龙诈作看不见,下跪叩头道:“少龙一无所求,只希望能暂时退隐出山林,好悼念亡妻。”

    庄襄王、朱姬、吕不韦和小盘同感愕然,脸脸相觑,说不出话来。

    朱姬心中升起异样的感觉,蹙起黛眉,苦思原因。

    她最清楚项少龙恩怨分明,怎会肯放过阳泉君呢?

    吕不韦不知奸谋败露,见他心灰意冷,反心中暗喜。

    小盘则大感愕然,暗忖难道师傅不再理我了。幸好他最清楚项少龙对赵倩深刻的感情,故虽不开心,却不怪他。

    庄襄王还以为项少龙怕自己难做,故连大仇都摆在一旁,心中一热道:“少龙先休息一下也好,但这事寡人绝不肯就此不闻不问,待会就去见太后,先向她打个招呼。”

    朱姬失声道:“大王千万勿如此做,太后虽不喜阳泉君,但说到底都有骨肉之情,若惊动了阳泉君,蓦地发难,只会苦了百姓。”

    吕不韦也离座叩头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大王请立即下令,由臣下指挥,把奸党一网打尽,为大王立威。”

    庄襄王凝视着跪在座前的项少龙和吕不韦两人,猛地咬道:“好!这事就交给相国去办,但虽留左丞相一命,待我禀知太后后,再作定夺。”

    吕不韦忍着心中狂喜,大声答应了。

    项少龙心中却忖道:“好吧!现在即管让你横行一时,但终有一天,我要教你这大奸贼命丧于我这来自二十一世纪的人手里。”

    回到乌府时,上下人人脸带悲色,愁云笼罩。

    陶方在大门处截着他,拉着他到了花园里,长嗟短叹,却欲语无言。

    项少龙大感不妥,颤声道:“什么事?”

    陶方摇了摇头道:“赵魏间发生了很多事,雅夫人怕不会来了。”

    项少龙一震道:“她不是死了罢?”

    陶方苦笑道:“死倒没有死,只不过和信陵君旧情复炽,这种水性杨花的女人,忘掉她算了。”

    项少龙反放下心来,只要她是自愿的,他便不会怪她,

    自认识她以来,她便一直是这种放荡和多情的性格,信陵君无疑是个很吸引人的男人,只是想不到他们间发生了这么多事后,仍可走在一块儿。

    陶方的声音又在耳旁响起道:“韩晶当上太后,掌握了赵国的大权,竟派人知会魏王,要他将赵雅处决,幸好龙阳君通知赵雅逃走,赵雅于是避到了信陵君府内,得他护着逃过了这难关,赵雅感恩图报,暂时都不会离开信陵君。但她却使人来告诉你,她真正爱的人只有你一人,希望你能体谅她。”

    项少龙那想得到其中这么多曲折,龙阳君果是言而有信,比很多人都强多了,并不因他董马痴“死了”而不照顾赵雅。沉声道:“那赵致呢?”

    陶方道:“放心吧!她早回来了,现正在府内。”

    项少龙松了一口气,道:“我还以为是什么事,陶公刚才你的神色差点吓坏了我。咦!为何你的脸色仍是那么难看?”

    陶方颓然道:“翠绿和翠桐两人听得三公主遇害,一起偷偷上吊死了,我们发现时,刚断了气,身子仍是暖的。”

    这几句话像晴天霹雳,轰得项少龙全身剧震,泪水夺眶而出,再看不清楚这残酷无情的现实。

    在内宅偏厅处,木无表情的项少龙把肖月潭嘱托的信交给来吊祭赵倩和诸婢的图先。

    图先一言不发,拔开活塞,取出帛卷,默搅着,神色出奇地没有多大变化。

    看罢立即把帛书烧掉,到成了灰烬时,淡然道:“这十多年来,我图先从没有把肖月潭当作下属,甚至比亲兄弟更要好。只是大家都心照不宣,没有说出来,只有他办的事,我才会放心。到了这种时候,他仍肯给我这一封信,我总算没有错交这好兄弟。”

    项少龙叹了一口气,摇头无语。

    图力潇洒地一耸肩头,若无其事道:“鸟尽弓藏,此乃古今不移的至理,共患难容易,共富贵则难若雪中送炭,我们这群老臣子,错在知道太多吕爷的事,尤其关乎到他和姬后之事。其实在看这封信前,我已找李斯问清楚了一切,所以才一点不觉惊奇。”

    项少龙才恍然,为何图先能先表现得那么冷静。

    图先冷然道:“吕不韦虽然厉害,我图先又岂是好惹的人,诸萌到现在仍未回来,应是凶多吉少,吕雄则刚回来了。你小心点蒙骜,若让他知道真相,以他刚直的性格绝藏不住心,徒教他给吕不韦害死。现在阳泉君被囚禁起来,株连者达万人之众,秦国军方大半人都巳向吕不韦投诚,若是明刀明枪,我和你也斗不过半个指头。”

    项少龙点头道:“图兄准备怎么做呢?”

    图力嘴角露出一抹冰寒的笑意,低声道:“和你一样,在等待最好的机会。”

    哈哈一笑,舒尽了心中的愤慨,起身去了。

    项少龙呆坐在那里,直至乌应元来到他旁下,才清醒了点。

    乌应元叹了一口气道:“吕相教我来劝你,他正在用人之时,蒙骜将军马上要出征韩国,少龙肯做他的副将吗?”

    项少龙诚恳地道:“岳丈信任我吗?”

    乌应元微一错愕,点头道:“这还用说吗?我对你比自己的亲儿更信任。”

    项少龙低声道:“我每件事都是为乌着想,包括这次退山林,终有一天岳丈会明白小婿为何这样做,但现在却请千万勿追问原因。”

    乌应元剧震下,色变道:“你有什么事在瞒我?”

    项少龙虎目泪水泉涌,缓缓道:“岳丈不是想为乌爷爷在咸阳建一个风风光光的衣冠冢吗?假若十年后我项少龙仍有命在,必可完成岳丈这心愿。”

    乌应元目瞪口呆了好一会后,长长吁出一口气,点头道:“我明白了!明天我们立即迁出咸阳,无论如何,我们岳婿之情,永不会改变。”——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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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秦记介绍:
二十一世纪中国特种部队的精锐战士项少龙,成了实验的白老鼠,被送回公元前的战国时代,可是时空机器发生了毁灭性的大爆炸,所有叁与的科研人员均灰飞烟灭。
项少龙则流落到二千多年前中国最动荡和变化急剧的时代。於是寻找秦始皇便成了他唯一的目标,只有成为当时尚落泊赵都邯郸的赢政的拍挡,才有机会成为当时代的强者。其中过程,自是妙趣横生,曲折离奇。这是绝不能错过的天马行空般的科幻创作。寻秦记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寻秦记,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寻秦记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