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9.「LoveLive！」大赛（尾奏）
“我们出门了！”
穗乃果冲着和菓子店内挥了挥手，然后便跟那群老早就等候在一旁的少女，一齐往外边走去。
高坂太太回之以一个柔和的笑容，同样冲着穗乃果等人的方向挥了挥手。
作为母亲来说，她在这件事上，并不能帮助自己的女儿太多。但至少，有一件事是她百分百能够做到的——
“老公～穗乃果她们已经走了！时间是在晚上～你可不要研制新品，一时兴起忘记了哟！”
清澈的话音落下后不久，从厨房中，便传来了一声略显低沉的应和。
“嗯！”
——那就是，去现场支持自己的孩子。
相同的事情，还发生在另外几个家庭中。但理所当然的，现在正兴致勃勃准备提前去看一看会场的缪斯九人，并不知晓。
这就是大多数普通家庭中，父母对待子女的态度——他们或许不会明着支持你，或者说鼓励你。但只要你遇上了什么在人生当中至关重要的事件，那么，他们便肯定会默默守候在一旁，陪着你一同揪心、一同欢笑、一同释然。
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这世上关乎亲情之事，大抵如此。
……
“呼～哈～咦？哥哥你起来这么早？”
从睡梦中醒过来的小埋，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一边揉着眼睛，一边往卫生间的方向走去。随后便在起居室中，发现了一个意外的身影。
差不多半年的时间相处下来，她现在可是相当了解自家哥哥的生活习惯的。比如说，早起这种事情，通常只会发生在上学日。而在小埋的记忆中，今天应该是周六才对。
嗯……应该不会记错吧？
莫名的，小埋突然对自己的记忆，产生了几分怀疑。
姜煜闻声看过去，有些惊讶地打招呼：“哟！起这么早啊，小埋？真不像你。”
“呣～～”穿着仓鼠斗篷的少女，闻言不由得嘟起了嘴，不满嗔道，“在哥哥你的眼里，小埋我到底是个怎样的形象啊？”
“emmmm……”姜煜故意沉吟了片刻，然后带着止不住的笑意，说道，“干物女妹妹？”
“哥哥你——！”
小埋顿时变得气呼呼的，但一思虑自己平日的所作所为，又没办法进行反驳，只好轻哼一声后，往自己原先的目的地走去。
见状，姜煜不禁失笑，摇了摇头，并未过多在意。
他在休息日起了个大早，自然是有原因的。因为晚上要去给缪斯在现场助威，所以他只能把原本预计在晚上进行的一些工作，拿来在白天完成。要知道，摸鱼……咳，我是说，拖进度这种事情，是会上瘾的（迫真）。
小埋起来后，也没有再回去睡个回笼觉，径直坐到了起居室的几案前，开始兴致勃勃地玩起了游戏。而在姜煜准备午饭的时候，睡眼惺忪的真白，也穿着凌乱不堪、从各种意义上都引人注目的睡衣，跌跌撞撞地从房间中走了出来。
午餐时间，本来是没准备告诉家里这两位少女，自己晚上的行程的姜煜，想了想，还是说清楚了自己晚上需要去给上次他们在神社遇见的那几位女孩儿加油助威。
对于他这样难得的坦白（虽说貌似并没有什么值得隐瞒的地方），家中两位少女的反应，却是相当平淡。
真白一遍小口小口地吃着饭，一边仿佛没有睡醒一般，止不住地点头。
……话说这个就是单纯地没睡醒吧？
小埋则是浑不在意地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明白，同时嘴里还嘀咕着什么，偶尔还会拿着筷子在空中比划两下。
这让姜煜不禁在心底吐槽道：所以说上次跟霞之丘学姐出门的时候，你们究竟是为什么要跟上来啊？害得我这次还特地解释了一遍，又是为了什么啊？
接下来的半天，则是毫无波澜地过去了。这让本来还稍微有点担心自家妹妹刚才是因为沉浸在她自己的世界里，导致没有听清他到底在说什么，最后又变得一惊一乍的姜煜，彻底松了口气。
在准备好晚餐，并且快速吃完自己那一份后，姜煜看了一眼时间，准备出门。
这届“LoveLive！”大赛举办的时间是晚上七点，地点则是在涉谷区的东京体育馆。姜煜选择快要六点时出门，也是为了避开那恐怖的下班人潮。
虽说现在坐电车过去，也有可能碰上去看比赛的同道中人就是了。
在路上，姜煜向缪斯一众少女，发去了一个确认的消息，得知她们此时此刻都在后台进行登场准备，也就彻底放下了心来。
颇为顺利地取票进场后，姜煜很快便寻找到了自己的座位。此时此刻，当初他抢下来的这一块位置，已经坐满了人，而在看台的栏杆前，有一个戴着兜帽的人影，正在说着些什么。
看上去那个人还颇有领导力以及威信，至少在他说话的期间，嘈杂无比的体育馆内，这一块儿内的人，都保持着一定程度的安静。
迟疑了会儿，确认自己没找错地方后，姜煜还是选择了上前“认亲”，或许说寻找组织更为恰当？
当然他并没有透露说自己就是那个帮助他们买票的人，只是把自己当做了普通粉丝的一员，悄然融入了人群之中。其余人也没有特地找他说话，对于这样的情况，经验颇为丰富的姜煜，自然是选择了随意站在一个交流圈子内，面带微笑地看着滔滔不绝的几人。
倒是那位戴着兜帽的团长，对比了一下座位号后，似乎明白了什么。不过看着姜煜的行为，还是颇有眼力劲儿的没有选择向其搭话。
姜煜进场的时间是六点半，寻找座位大概用了十分钟。于是在不算漫长的0分钟等待时间后，随着周围灯光的突然关闭，强光灯打在了舞台上，今晚的主持人，迈着曼妙的步伐，款款而出。
姜煜对于这种事情，倒是完全提不起兴趣。这次的“LoveLive！”大赛，各个偶像团队的出场顺序，是由排行榜上的排名决定的。
第10位的缪斯，出场顺序，自然就是正着数第11位。
430.「如今的我们」
老实说，这个出场次序，其实是相当不利的。无论是什么演出，人们印象最深刻，或者说注意力最集中的，一般都是开场的时候，以及快要结束的时候。
不过，有鉴于现在到现场来的观众，除开主办方通过各种渠道送出去的票外，近乎都是那二十个偶像团体的粉丝，因此这种出场顺序的不利，影响却是压制到了最低。
纵使如此，也总归是会有那种情况发生的吧？一个团体登场之后，只有一小块地方在呼唤，其余人完全无动于衷什么的。
对此，姜煜表示他自己就是那种人啊？大概除了缪斯登场时会跟着呐喊一下外，其余时候应该都不怎么会动弹才对。
倒不如说，他一进入这个嘈杂无比的会场后，头一个冒出的想法就是——回去吧。然后这个想法在他的强行抑制下，变成了“缪斯登场之后再回去”。
于是，在虽然算不上多么热烈，但也不算冷场的氛围中，一个又一个校园偶像登场。或许是由于“A-RISE”的影响，大多数偶像团体，都是三到四人的组合。极少有超过这个数目的，更别说像“μ’s”那样，达到了九人之多。
也正是因为如此，缪斯一登场，便吸引到了大多数已经显得有些疲倦的目光，以及一部分他们支持的偶像团体之前已经登场完毕的人群。
在众多好奇与期待交织的目光中，缪斯九位少女，看上去似乎都有些紧张。但很快的，那份紧张便没了踪影。
本来因为缪斯的登场而坐直了身子的姜煜，见到这一幕，不禁笑了笑。
假如说，缪斯能够走到今天这一步，靠的是九人份的努力的话。那么理所当然的，在九人份的成功这一前提下，一定也能够平分成九人份的紧张，九人份的羞赧，九人份的忐忑。
所谓团队，所谓伙伴，不就是这么一个概念吗？
下一刻，伴随着轻快的音乐，穿着南琴梨特地设计的、兼具了时尚感与二次元轻飘飘感服饰的九位少女，翩然起舞。
而姜煜则是听着这略显熟悉的调子，瞳孔微缩，一副惊诧不已的样子。
之前缪斯对于她们会在“LoveLive！”大赛上，究竟会演唱什么曲目，始终选择保持沉默。而主办方这边也不知道是不是出于营造观众期待感的想法，在大赛举办之前，也没有流露出任何一份演出表。
在这样的情况，姜煜听到的，却是这么一个熟悉的曲调。
如果没听错的话，这首歌应该是当初他看了缪斯在校园开放日的Live，回家后一时兴起写下的调子和歌词。后来在夏日合宿时交给了真姬，又经过了半个月左右的时间进行完善，最终才算是彻底完成。
其名为——“如今的我们”。
现在想来，多半是那群少女，渴望将作为这首歌一半的词曲构成的姜煜，也算在这个仿若奇迹一般的偶像团体中吧？
“率直的心情将大家串起
认真却笨拙的心意交相撞击
即便如此还是想做个远大的梦
而它就在这里，才刚刚起步
……”
歌曲开头一段，是由缪斯中的二年级组三人一起演唱的。无论是作为社团发起人，还是作为领队的穗乃果，搭配上设计服装的南琴梨，以及负责填写歌词的海未，都有这个资格负责缪斯歌曲里一开头的演唱。
而有趣的是，三人各不相同却又相互映衬的声线，硬生生弥补了彼此在音域上的缺陷，最终传入众人耳中的，便是一段堪称完美的开头。
对于现阶段的缪斯来说，完美的演唱之下，也没有忘记她们辛苦练习的舞蹈。经过了从小学习芭蕾舞的绚濑绘里几个月的调教之下，缪斯所有人的舞蹈，都有了长足进步。
在绚丽的灯光效果下，穗乃果三人完美地踩踏着节拍，向两旁散去。接着出现在中央的，便是最后加入缪斯的三年级组。虽说是最后加入，但那三人在缪斯当中取到的作用，却是不可替代的。
作为舞蹈设计以及深受大家信赖的可靠担当的绚濑绘里；作为社团黏合剂，给予了团体“μ’s”这个名字，无论跟谁都说得上话、同时让姜煜感觉相当棘手的东条希；还有……负责niconiconi（？）的矢泽妮可。
无论是谁，都是这个偶像团体的重要组成部分。
“……
（我明白的）
不会尽是些轻松快乐的事，而会充满考验吧
（我知道呢）
因为那份痛苦也一定包含在未来当中
（我们出发吧）
若是大家聚在一起，便能让自己更加坚强
（一定是的）
我们将会不断蜕变成长
（We’llbestar！）
……”
之前并不知晓那群少女对于歌词部分到底是如何进行分配的姜煜，仔细聆听了会儿，再结合舞台上少女们的表现，自然很快就明白了，上一段歌词中，负责承上启下，或者说负责和声的，是一年级组的真姬、花阳、凛三人。
不得不说的是，其实单独把这三人拎出去，都能够成为一个不错的偶像团体了——元气系的凛，温软娇柔系的花阳，还有凛然帅气路线的真姬。只要再给其中某人加上一个领导力，完全能够成为一支参与这次“LoveLive！”大赛的队伍。
而在缪斯这个团体中，这三人的作用，也是不可忽视的。
歌唱天赋相当好并且还是饭量担当（？）的花阳；既要负责一部分缪斯的歌唱训练，又是唯一作曲担当的真姬；还有运动神经相当好，负责打破社团内偶尔的沉重氛围，总是元气满满的凛。
作为一年级的后辈来说，她们已然做到了她们能够做到的全部。
随着副歌部分的到来，现场的气氛，也逐渐变得热烈了起来。那位名副其实的缪斯粉丝团的团长大人，颇有眼力劲儿地指挥起他这一块人，用力地挥舞起荧光棒以及各式各样的加油牌。
人类总是有从众心理的，或者说，人类的本质，就是一个复读机。
见有人带头，支持其余偶像团体的人，面面相觑后，也还是迟疑着同样挥舞起了手里的荧光棒。
虽说缪斯并不是他们心理的第一顺位，但此刻台上九人的表现，已经征服了这个场馆中的绝大多数人。
于是，不多时，除开舞台中央尽是一片黑暗的场馆里，流光溢彩，氤氲满目。
431.献给曾是少女的你
被吸引到了自然不止场馆内的观众，在后台的一众校园偶像们，也三三两两聚集在转播屏幕前，有些呆呆地看着现下正在舞台中央肆意舞动着的那群少女。
之前还感觉自己表现不错的已经登场的团体，在心中默默比较了一番彼此的差距后，不由得露出了稍显丧气的表情；而还没有登场的团体，则是露出了显而易见的凝重神色。
这一点，就连牢牢占据着校园偶像排行榜榜首位置的“A-RISE”也不例外。
虽说她们本来就没有轻视过任何一个对手，但此时此刻正在舞台上表演的缪斯，所展现出来的东西，已经超出了她们的想象。
扪心自问，那样的状态，恐怕也只有她们所有人的状态都相当不错的，才能表现出来。但最让“A-RISE”羡慕的，却是缪斯演唱的歌曲。
对于校园偶像这一定位来说，还有什么比洋溢着青春、努力、奋斗、坚持等等色彩的歌曲，更为合适的吗？
若是“A-RISE”能够拥有这样合适的歌曲，她们也不会强迫自己在学生时期，便去走现下的流行偶像的道路。
无论是从社会舆论亦或者世人观感上来说，魅惑路线的女团，又如何及得上乐观积极向上的校园偶像呢？
而就在后台的“A-RISE”三人，心中百味杂陈的时候，在外边舞台上，第一段副歌结束后，稍稍间隔了几秒，便立马来到了第二段主歌部分。缪斯的一群少女，也是看上去毫无疲惫似的，在舞台上尽情舒展着自己曼妙的身姿，各种各样的舞蹈动作，没有丝毫的变形。
“……
（我明白的）
越是悲伤难过，越应该昂首向前
（我知道呢）
这个世界会变得愈发精彩
（我希望呐）
将那份光芒铭记在心
（一鼓作气）
并肩竞争吧
（Wecanfly！）
……”
观众席的一角，高板太太正眉眼含笑地看着舞台上的少女们。透过那群少女共同努力、共同进步，最后共同站在这个舞台上的耀眼身影，她仿佛看到了少女时代的自己。
那时候的她，就好似此时此刻的穗乃果一般，身边也有着一群肝胆相照的朋友。大家也曾是为了一个目标共同努力，也曾经历过挫折，也曾感受过苦涩，也曾走过了在旁人眼中从不信任到信任的道路……
纵使当时的她们，并未如同此时此刻的缪斯一般，拥有着“拯救学校”这般远大的梦想，也没有如同那群少女一般，站在舞台的中央，承受万余人的视线洗礼。
但那种拼搏的姿态，那些一路走来收获的东西，决然不是会随同岁月流逝的存在。
这才是她，对于自己的女儿为那样一个看上去遥不可及的目标进行努力，并且为此成为校园偶像，没有任何反对的真正原因。
无论成功亦或者失败，那都是穗乃果整个高中生活、甚至人生道路上，一笔宝贵的财富。
想到这里，她不禁瞥了一眼，此时此刻正坐在她身旁，木着一张脸，仿若磐石般坚毅的男人。下一刻，心中洋溢起来的，便是满满的幸福。
加油啊！穗乃果！
你的身后，可是有我们在哟？
……
紧随其后的第二段副歌结束后，缪斯一群少女在舞台上摆出了一个静止的POSE。就在观众们陆陆续续放下荧光棒，以为表演已经结束了的时候，却愕然发现BGM没有丝毫要停止的意思——不如说，背景音中的电吉他声和鼓声，变得愈发激昂了起来。
姜煜坐在座位上，也随波逐流地放下了荧光棒，双手环胸，颇为赞赏地看着舞台中央的九位少女。不得不说，相较于他之前在音乃木阪校园开放日时看到的Live，缪斯这次的表演，简直是云泥之别。
或者说，她们成长的速度，超越了所有人的想象。
高昂的吉他声稍稍缓了一会儿的时候，原本静止的少女们，再度开始动了起来。她们的动作仍然标准，脸上也依旧带着甜美可爱的笑容。
如果说，校园偶像是给大家带去欢乐、带去积极向上的情绪的存在的话，那么，此时此刻的缪斯，毫无疑问地做到了这一点。
姜煜微阖双眼，在心底默默数着节拍。他知道，很快就是这首歌的最后一个部分。
那是当初真姬在咨询了他和琴吹千夏两人的意见之后，才加上的部分。其作用也相当简单——将本就激烈的情绪宣泄，从一个高潮推到另一个高潮。
“……
如果能为各自的喜好而努力
那便能够找到新的目标
如果能坚信各自喜欢的事情
想来便能雀跃不已地前进吧
（舍弃胆小的坏习惯）以最灿烂的笑容来面对
（振翅高飞直上云霄）我们活在当下
（告别怯弱的自己吧）露出你永不磨灭的笑容
（振翅高飞直上云霄）我们活在当下
……”
这一句歌词落下后，伴奏里的电吉他声，再度变得激昂了起来。而趁着这段吉他Solo的功夫，舞台上九位少女，将刚才形成的一个三角形拆开，再度成为了一个整体。
以穗乃果为中心，一群少女仿若花朵一边向两旁散开。最外边的东条希与星空凛两人，也按照记忆里的动作摆出了半蹲的姿势。
在上万注视着这一幕的视线中，你却不能从她们脸上，找到丝毫一开始曾见过的紧张之色。
然后，在逐渐变得庄严肃穆起来的乐曲声中，九位少女面带微笑，同时伸出了右手食指。而在手臂逐渐升高的过程中，少女们的视线也随着移动。
最后，一同唱出了最后一句歌词。
“等待绽放光芒……”
下一刻，场馆内再度成为了一片彩色的海洋。而跟之前唯一不同的是，这片海洋，还有着不逊色于海浪声的巨大欢呼声。
姜煜并没有像旁人一般站起身来，而是牢牢坐在座位上，面带微笑地看着舞台中央的九位少女。霎时间，眼前这一幕，仿佛跟他记忆中那不算遥远的礼堂中的一幕，进行了重合。
那时候舞台上的三位少女，现今已然变成了九位；那时候空无一人的座椅，现在已座无虚席。
而相同的是，那时候少女们脸上欢喜的笑容，至今也没有改变。
想必不管多少年过去，在姜煜以及缪斯一群少女的眼中，这一幕也永远不会褪色。
是了，到那时候看来，这就像是一首赞歌。
献给……
也曾是少女的你。
432.盛名之下
在巨大的音浪中，舞台上的九位少女，微喘着气，有些难以置信地看了彼此一眼，手牵着手站成一排，深深一鞠躬后，从后台退下。
穿着礼群的主持人，适时走了出来，等待现场的氛围稍微冷静下来后，才不紧不慢地进行承上启下的工作。
当然，由于缪斯刚才的表演所收获的超高人气，就算导播没有进行示意，但主持人依旧颇有眼力劲儿的，多介绍了缪斯两句。
目送着缪斯的身影，消失在舞台后方后。姜煜笑着摇了摇头，用LINE给缪斯发过去了一句“辛苦了，恭喜你们！”，随后站起身来，准备离场。在途径那位戴着兜帽的粉丝团团长的位置时，他忽的听到一个清脆的声音，语调柔和地说道：“辛苦了。”
姜煜有些诧异地看了对方一眼，自然的，透过现场昏暗的灯光，他什么也没办法看见，更别提对方还戴着兜帽。
不过姜煜姑且还是回之以一个微笑，轻声纠正道：“我不辛苦，你才是。再见。”
兜帽团长一愣，随后只看见了姜煜走出这排座位后，顺着阶梯层层往上的模糊身影。她低头无声笑了笑，暗道：真是个有意思的人。
……
次日一早，姜煜打着哈欠起了床。半眯着眼睛刷牙的时候，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用空出来的一只手从兜里捞出了手机，点进了“LoveLive！”大赛的官方APP。随后，还不待他进行反应，出现在启动界面的，赫然便是一副赛事结束的祝贺海报。
其上，当然也有着昨晚决出的冠军的消息。
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的，冠军并不是“μ’s”，而是久负盛名的“A-RISE”。
昨晚，在经过了缪斯那样调动全场的表演过后，接下来登场的几个校园偶像团体，不能说不好，但比起之前缪斯的表演，总归是差了那么一点意思。
这样的差距，让缪斯之后登场的好几个校园偶像，除了原本就到现场支持他们的粉丝外，近乎没有收获任何发自内心的欢呼声——除了观众们礼貌性的鼓掌之外。
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到了“A-RISE”的登场。面对略显倦怠和已经逐渐审美疲劳的观众，“A-RISE”却是稳打稳扎，以自己的实力告诉了其余人，她们究竟是凭什么成为校园偶像排行榜的榜首。
面对缪斯所带来的压力，“A-RISE”不仅没有被压垮，反而表现出了自己最好的一面。
但是，该说是盛名之下无虚士，还是该说时运不济呢？最后的结果公布出来的时候，不仅是所有关注“LoveLive！”大赛的人，或许就连主办方自己都没有想到。屈居第二名的“μ’s”，跟第一名的“A-RISE”的票数差距，仅仅只是几十余张。
要知道，这可是结合了现场投票和网络投票的结果。对于庞大的参与基数来说，几十张票，在平常的时候，完全可以直接归在统计误差里面。或许也是怕粉丝们疑惑，主持人再三强调，这里后台经过了仔细确认后，才拿出来的数据，确保了其真实性与准确性。
大赛结束几个小时后，面对网络上质疑投票结果的粉丝们，主办方也用官方推特，再次澄清了结果的绝对公平性，并且还承诺会在数据处理完毕后，将投票的大概来源公布出来。
当然，出于个人隐私的考虑，只会公布大地区——例如关东、关西、九州这种。而海外投票则会统一归成一类，不做详细来源的说明。
所以，当晚被缪斯的现场表演所圈粉了的所有人，只得无奈地接受这个事实。
面对网络上这样的情况，身为“A-RISE”队长的绮罗翼，在私下里跟另外两位队员统堂英玲奈和优木杏树，语气复杂地表示，她们可能会是“LoveLive！”大赛史上，遭受最多非议的冠军了。
不过，在社交平台上，这位队长却是表现出了自信满满的一面。她特地发了一条推特，先是表示了对于支持“A-RISE”的粉丝们的感谢，随后又赞扬了昨晚缪斯的表演，说她们具备“相当不俗的实力”，最后却又十分坚定地说，就算如此，这届的冠军也还是“A-RISE”云云。
这条推特在短短一个小时内，便转发了上万次。有人支持，自然也就有人嘲讽鄙夷。但后者对于已然决定踏入娱乐圈的绮罗翼来说，并不是什么值得在意的消息，很快便抛在了脑后。
但是，纵使如此，她也多多少少是有些不舒服的。
她之前跟自己的朋友说，“A-RISE”可能会是“LoveLive！”大赛史上遭受最多非议的冠军；与此同时，“μ’s”或许也是唯一一个，能够让如此多人鸣不平的亚军了。
所以，绮罗翼期待着，有机会再跟那群少女进行正面较量，然后……
再次击败她们！
对于这样的投票结果，姜煜吐掉漱口水，再用湿毛巾随意擦了擦脸后，靠在卫生间冰凉的瓷砖上，喃喃自语道：“果然是这样吗？”
他对此并不感到惊讶——虽说缪斯昨晚的表现相当好，但也不至于在粉丝基数相差一个量级的时候，依靠一场完美的表演，击败一个同样表现得相当优秀的组合。
要真是那样，他反而才会怀疑起“LoveLive！”大赛的公平性。在上个世界，他可是没少看过有关这种类选秀节目里，满满的内幕的新闻。
虽说那些消息都不一定是真的，但无风不起浪，又一说是空穴怎来风？
一旦涉及到了具体利益，无论是那个领域，里面的圈圈道道，可是比行外人想象中的，还要多，还要黑暗。
不过姜煜也能相当笃定地说，这次那群少女只是输在了时间上——谁让“μ’s”比起成立了一年多的“A-RISE”来说，只能算是一个新得不能再新的新人？
只要再给缪斯一段时间，去扩宽受众，增加粉丝。那么再次参加这类活动的时候，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因此，他想了想，在缪斯的聊天组，发出去了一条消息。
屠苏：“第二名也是很好的成绩了，恭喜你们！而且，你们永远都是我以及你们粉丝心目中的第一哟？@全体人员”
虽然姜煜并不觉得缪斯那群少女会有多失落，但遇到这种情况，先恭喜再安慰的套路，准儿没错。
433.游戏声优
发完之后，姜煜看了一眼右上角的时间，想着大概她们都还在睡懒觉吧？毕竟他今天也是起了个大早。
这样想着的姜煜，却是忘了，那群少女，似乎有着一大清早在神社前锻炼的习惯。于是下一刻，仿佛商量好了一般，一连串的消息，一齐冒了出来。
Honoka：“煜君起得这么早吗？真让人惊讶！不过我们可完全没有失落哟？”
Kotori：“煜君早上好！”
Eli：“昨晚大家都已经尽力，对于这样的结果也没什么好抱怨的。”
Nozomi：“是吗？我倒是觉得如果有下一次的话，我们一定会赢哦？”
Nico：“那是当然的！这次只是那群凡人，还没有彻底发现妮可大人的魅力而已。”
Maki：“毕竟投票结果只是相差几十票而已，或许只是欠缺了一点运气。”
Umi：“我倒是觉得不要轻视任何一个人会比较好。”
Hanayo：“我、我认为第二名已经很出乎意料啦……”
Rin：“凛赞同花花的意见喵！”
看完这整整齐齐的九条消息后，姜煜扯了扯嘴角，想起了那群少女早上训练体力的习惯，心中笃定她们此刻绝对是在歇息的时候，一起回复他的没差了。
不过想到训练，姜煜终于是察觉到了自己之前会忽视掉这个事件的原因——缪斯成立的目的，是为了不让学校废校；为了不让学校废校，所有要有足够高的知名度，去吸引新生入学；为了拥有足够高的知名度，才会去参加“LoveLive！”大赛……
而说句实在话，其实在缪斯正式参加昨晚的比赛之前，她们的名气，其实已经达到了能够吸引国中生报考音乃木阪学院的程度。
简而言之，昨晚的比赛，无论排名究竟如何，其实缪斯已经完成了一半她们最初的目标。接下来需要看的，就是学校方面，能不能努力留下那些被缪斯吸引过来的学生了。
但是姜煜始终不吝以最坏的恶意来揣度他人——废校这种事情，往往会牵扯到各个方面的利益，而不得不承认的是，教育行业里的这些问题，其实才是最致命、最恐怖的。
因此他对于单凭缪斯九人的努力，能否阻止废校一事持，其实是持一个比较消极的态度的。不过他记得听谁说过，音乃木阪学院的理事长，貌似是南琴梨的母亲来着？如果对方肯在各方积极游走的话，再加上缪斯的亮眼表现，或许才能阻止废校的发生。
而这样的现状，便能很轻易地表露出一个极其尖锐的问题——缪斯现在，其实是没有继续进行校园偶像活动的理由的。
姜煜不知道那群少女是否考虑到了这一点——或许在废校这个决定正式作废之前，她们都不会松懈；也或许，是她们在潜意识中规避了这个问题，试图将认真考虑的时间推后，试图将现在这样的时光……延续得久一点。
对此，他又能说什么呢？打破那群少女努力营造出来的氛围和一起追寻的梦想吗？他才没那么残忍。
况且就算他不说，缪斯内部也迟早会认识到这个问题——特别三年级的绚濑绘里、东条希、矢泽妮可三人。
升学，还有校园偶像。
姜煜相信，那三位肯定考虑得比他多。
……至少，那两位学生会的话事人，绝对会考虑到这个问题。
所以，现在……
就算稍微让那群少女多做一会儿梦，也是能够被允许的吧？
接下来，姜煜又随意地跟那群少女聊了会儿天。直到海未提醒众人休息时间已经结束了，聊得兴起的几人，才恋恋不舍地止住了话题。
不过在再度开始训练之前，穗乃果却是对姜煜发出了一个邀请。
Honoka：“下周周六大家打算庆祝一下，煜君你也来吧！”
嗯，虽说用的是问句，那姜煜却能轻易地从标点符号判断出网络那头的穗乃果，脸色究竟是有多么的笃定。
换句话说，这不像是商量，更像是通知——仿佛吃准了姜煜一定会去一般。
不过对此，他倒是没什么好反驳的。那种类似于庆功宴的场合，虽然他并不太擅长，但如果是那群少女的话，他感觉自己也能够很轻易的融入进去。更何况……
屠苏：“我倒是没问题……不过可以带家人一起来吗？啊，就是上次你们在神社见过的那两个女孩儿。之前我也说过，平时都是我在负责做饭，所以……”
顺便的，他姑且还是解释了一下原因。虽说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进行这种其实相当无所谓的说明。
Eli：“当然没问题，我们很欢迎。”
Kotori：“嗯嗯！请一定要带小埋和真白两人一起来哟，煜君！”
……你跟人混熟的能力还是一如既往的优秀啊，超爱美奈奈酱？
在心底吐槽了这么一句后，姜煜站直了身子，熄掉手机屏幕，往起居室的厨房走去。
他还需要惯例般的，去负责准备这个家里的早餐。
……
当天下午，本来在专心致志写着《春物》第五卷的姜煜，久违地接到了来自伦也的联系消息。
说是久违倒并非夸张——自从夏I结束后，英梨梨的进度便一日千里，所以姜煜也不需要特意叮嘱伦也去提醒他的那位青梅竹马。而伦也似乎也还在忙着打工的事情，因此两人除了学校之外，平常的交流却是没有社团刚成立那会儿频繁。
脑中闪过这些没所谓的念头后，姜煜拿起手机，解锁进入了LINE。
TAKI：“阿煜你那边游戏的制作还算顺利吧？”
面对这样一个宽泛得简直可以用空洞来形容的问题，姜煜想了想，回了一个“马马虎虎”。
TAKI：“这样啊……那么，角色CV的问题，你考虑好了吗？”
“啊！”
看到这则消息后，姜煜恍然大悟地拍了拍额头。如果不是伦也提醒的话，他或许还真会忘了考虑这个问题。那么最后交出去的“命运石之门”，或许就会成为一个“无声版”。
对于一款galgame来讲，画面、剧本、游戏本身的流畅度，缺一不可。在这之上，声优的存在，就仿佛是为游戏中的角色，注入灵魂。
434.反思与决定
而优秀的声优，甚至能够以自己的声音，来让角色的形象更加饱满。就好似一个角色的设定是萌系，并且偶尔还会犯蠢。那么声音的甜美程度，语气的强烈与否，语调的起承转合……
这些东西，在制作动画时，会有音响监督专门负责指示，并且如果新人声优遇上了好脾气的前辈，也不是不能从中学到几手。
但游戏配音，就要简单粗暴得多了。大多数时候，靠的都是声优的个人本领，除非是什么大公司进行制作，才有可能有专门的一个部门，来进行相关的工作指导。
并且在声优偶像化的现在，一个知名声优，对于一款游戏来讲，也是一个简单却又实用的宣传点——大多数声优的粉丝，都是不会吝啬于购买一份游戏，特地去听听自己偶像的表演的。
就像上个世界的时候，每每看到某款galgame里，声优表上有着桐谷华、沢泽砂羽或者种崎敦美时，姜煜也总是控制不住自己下载游戏的欲望。
回过神来时，已然把其配音的那个角色路线，都已经推完了。
……言归正传。伦也这次的提醒，可以说是到点子上了。倒不如说，他们预计在冬I上发布“命运石之门”的话，现在这个时间，甚至稍微有点嫌晚了。毕竟你先要寻找愿意出演的声优，然后还要给对方时间去熟悉剧本，最后还要在正式录制时确保一切顺利。
并且这些还要建立在接剧本的声优，本身具有一定实力的同时，档期的安排又不会冲突上。虽说也不是不能像《春物》广播剧那样，去启用新人声优。但那样光是花费在寻找上的时间，就不知道会有多少。
毕竟他们只是刚成立的游戏社团，而非不死川文库那样已经在业界内站稳了脚的庞大出版社。
一念至此，姜煜不禁头疼了起来——去寻找适合的声优，不一定赶得上；拿出一个无配音版本的，他又不太愿意。
想了想，他有些试探性地冲伦也发过去了一条消息。
屠苏：“实话实说，我完全没有头绪。伦也你有相关的人脉资源可以利用吗？”
话语中，透露着满满的期待。
而此刻刚刚送完早上的报纸回到家里的伦也，看到这样的消息，脸颊抽搐了一下，然后深深地叹了口气。
虽然在发过去消息之前，他就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但真的看见这种暗含了“真希望你能搞定呢～”、“要不就全部交给你吧？”一类意义的话，伦也还是感到胸口闷得慌。
TAKI：“……话先说在前头，我可以任何一个声优都不认识！话说阿煜你别把我想象得那样厉害啊？我又不是相关的从业人员，能够认识町田小姐都已经很不错了，怎么可能还会认识那些知名声优啊？”
见到这则似乎蕴含了淡淡抱怨情感的消息，姜煜轻啧一声，无奈摇了摇头，右手的食指和大拇指，开始下意识地摩挲起下巴来。
一开始的确是他想当然了。光想着拿出动人心魄的游戏，却忘记了一个优秀的游戏，是决计离不开一个优秀的团队的。
他们现在搭建的这个草台班子，灵感有了，天赋也有了，唯独没有的，却是游戏开发中至关重要的经验。
之前只是单纯的消费豚的伦也，自然不清楚游戏制作过程中的弯弯道道。而上个世界要不就是埋头自己做游戏，要不就是听从上面的安排写代码的姜煜，也不明白其中的具体情况。
这也就导致了一个相当尴尬的事情——这个具体成员在同人社团中堪称豪华的团队，却一直在以低效得不行的方法，蹒跚前进着。
想明白这个道理后，姜煜不由得有些泄气——他作为一个单纯的程序员，或者策划，都可以说是绰绰有余了。但若是想要成为游戏监督，成为独当一面的游戏制作人，却是还远远不够。
那其中的差距，不是能够通过书本缩短的。只有靠不断的实践以及学习，才能成为他想象中的那种始终不紧不慢，一副智珠在握模样的制作人先生。
不那个……智珠在握是不是有什么不对啊？军师吗？话说你只是想加班吧？
思来想去，没什么好办法的姜煜，忽的想到了很久之前跟父亲姜河谈话时，对方所说的差不多等同于“有困难时可以找家里帮忙”这个意思的话。心中一阵挣扎后，他还是默默放弃了这个想法。
稍微有点拉不下面子是一方面，更重要的却是，对于这个他跟同年龄的伙伴一起完成的游戏，他想只靠他们一群人的力量，去做到最后。
就像缪斯那样，他想他们这个“SimplePlanSoftare”所要做的，也是一个“大家一起实现的故事”。
当然姜煜还是试着最后进行了一下挣扎——他向赤坂龙之介咨询一下相关的事情，理所当然的，身为家里蹲加程序员的对方，也没有丝毫相关的人脉。
没什么办法的姜煜，沉吟片刻后，只得向伦也发去了这样一条消息。
屠苏：“那就直接推出没有语音的版本吧？对于刚成立的同人社团来说，想要在两个月的时间完成游戏的配音工作，并且还要顺利让游戏完工，果然还是过于困难了……”
TAKI：“那游戏的配音……”
屠苏：“冬I之后，我们若是打响了名气，那么伦也你还会担心，这款游戏会找不到愿意出演的声优吗？”
对于游戏配音——特别是类似“命运石之门”这种剧情超神，同时角色塑造也相当丰满的全年龄游戏来说，许多声优是并不会吝啬于参演的。
尤其是那些有一定实力，但却没有得到机会的声优来讲，从TV动画之外的领域打响名气，也不失为一条捷径。而其中最好的途径，当然是跟动画配音领域密不可分的Galgame领域。
到时候，他们就可以花费一点时间，推出游戏的“复刻版”。并且有语音和没语音的Galgame，简直是两个概念，完全不算是炒冷饭。
更别提，上个世界的同人奇迹“月姬”，一开始发售的，也是没有配音的版本。后来在型月十周年的时候，说是要制作重制版，结果直到810年，也没有见到成品。
435.惊！某女团竟暗箱操作学生会换届选举！（雾）
而此时此刻，没有相关经验的姜煜，暂时也就只有照着上个世界“TYPE-MOON”走过的道路前进。同时试着在这个过程中，摸索出属于“SimplePlanSoftare”的道路。
另一边，明白了姜煜的想法后，想着游戏制作相关的事情自己这位好友肯定比他自己懂的伦也，自然没有什么反对的道理，只是心中多少会有些遗憾。他之前会提及角色CV的问题，也是下意识地按照那些个已经商业化的游戏公司制作Galgame的套路在行事。
而那样成熟的制作体系，当然不可能适用于他们这个刚成立不久的同人社团。
TAKI：“我知道了。说起来……今天发售的风信子老师的『草莓100%』第二卷，阿煜你想去买来看吗？”
屠苏：“今天去买么？感觉会很辛苦的样子啊……老实说昨天我才经历了一幕人山人海的场景，暂时不想到有可能出现那种景况的地点去。”
TAKI：“昨天？难道是『LoveLive！』大赛？”
屠苏：“伦也你也去了？”
TAKI：“我倒是想去，可是没抢到票啊……话说阿煜你还真去了？今早我看推送的时候，其中第二名的那个团队，我可是一直很喜欢哟！话说你有没有觉得……那其中有个人，很像奈奈酱啊？”
屠苏：“那就是奈奈酱哟？”
TAKI：“咦～？”
屠苏：“缪斯的全员我都认识哦？”
TAKI：“咦咦～～？”
屠苏：“伦也你想要签名的话，我可以帮你。”
TAKI：“咦咦咦～～～？”
哪怕是隔着手机屏幕，以及信息传导过来，所经过的不知多少个路由器，姜煜也仿佛能够看到自己好友那张惊诧不已的脸。
谁叫对方刚才那句简单的“我知道了”，却让姜煜分明听出了一种浓烈的失望以及不甘心呢？
出于照顾对方情绪的想法，他才会把这种无所谓公开不公开的情报，随意地透露出来。至于他是昨天缪斯演唱那首歌的一半的词曲作者这件事……由于莫名的羞耻心理，他却是选择了隐瞒下来。
TAKI：“……阿煜你说的全是真的？”
大概沉默了五分钟的时间，伦也貌似总算是消化了之前的庞大信息量，发过来了这样一条仍旧带有难以置信色彩的消息。
对此，姜煜自然是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TAKI：“虽然当初在女仆咖啡厅的时候，我就觉得阿煜你看别人的眼神，貌似有些不对劲。但没想到……话说那加藤呢？”
屠苏：“嗯？伦也你是怎么把话题跳跃到加藤身上的啊？”
TAKI：“因为你们看起来关系很好的样子啊？而且貌似上学期是前后桌，这学期又是邻座吧？况且阿煜你这学期的位置又是那个……这不是很像那什么嘛！”
屠苏：“……你要是想说男女主角或者缘分浓厚到恰好同桌的青梅竹马型角色，那你大可不必开口。”
TAKI：“那我岂不是没话说了？！”
接下来又是一长段夹杂着各种NETA的互相吐槽，似乎对于姜煜和伦也两人来说，这种能够对彼此随意抖梗又不必担心对方会接不上话的存在，是他们梦寐以求的，最完美的朋友。
谈话的最后，伦也又邀请了一次姜煜，在下周六的时候去买《春物》的第四卷，以及霞之丘诗羽所写的《四谎》番外篇。
对此，已经先跟缪斯有约的姜煜，当然只有婉言谢绝了。不过深感自己不能亲自到场的遗憾后，姜煜还是拜托了伦也，购买《四谎》番外篇的时候，顺便也给他买一本。
等等——这个事件看起来是不是有哪里不对劲？
而对于这样过分的请求，伦也扔下了一句“你还真是个过分的家伙”后，便没有再回信了。不过对于自己这位好友的性格有几分了解的姜煜却是知道，这是代表对方答应了下来的信号。
因此他只是笑了笑，便开始接着之前的游戏制作进程，再度忙碌了起来。
……
进入10月份后，日本差不多也算是彻底步入了秋季。上个月底还能感受到了几分燥热，变成了清晨偶尔会吹来的寒风。
各个高中也约定俗成地从夏季校服换成了冬季校服，丰之琦也不例外。姜煜也只得一边感叹着制服穿着的别扭感，一边老老实实地换上。
平淡的校园生活，就如同枯燥的程序调试过程。回顾之下，没什么好说的，但又是一个必不可少的过程。
转瞬间，电子闹钟上的日历，便跳跃了5个数字。
这周丰之琦里倒是没发生什么事情——除开姜煜总是能莫名其妙地跟白石环奈进行一次次的偶遇外——不过对于姜煜所熟知的另外两群少女的学校，可算是发生了一些大事。
首先是音乃木阪学院。
废校的决定，在南琴梨的母亲的争取下，总算是被废除了。穗乃果、海未、南琴梨三人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却又立马被绚濑绘里和东条希两人，推上了学生会的位置。
由于穗乃果三人现下已然成了学校里大多数人的偶像的原因，最为关键的信任投票以高达80%的支持率通过。于是，在三人还没有搞清楚状况的时候，突然之间，学生会长就从绘里变成了穗乃果，副会长从东条希变成了海未，而南琴梨则是担当着书记的工作。
对于这样的展开，姜煜哭笑不得的同时，也只有暗自祝福穗乃果好运了。不过对于绘里的眼光，他倒是颇为赞同。
虽说穗乃果平时看上去会有点脱线的样子，但实际上，却是一个相当优秀的领导者。这一点，在缪斯这个团体的身上，已经有过了体现。
而对于穗乃果所不能把握的细节部分，也有海未和南琴梨两人从旁协助。就学生会的换届来说，就算一开始会有些困难，但终归是一个十分好的选择。
不过对于这样急匆匆的一周内的换届完成，姜煜立马就明白了——想必绘里和东条希两人，已经在考虑之后的进路问题了。
一念至此，姜煜却是又联想到了跟他同一个社团的某个阴暗又腹黑的学姐身上。对方在交稿之后，一直是一副悠哉游哉的样子，看上去丝毫不为进路担忧。
这让姜煜暗自诧异的同时，也稍稍有点担心。
436.远道而来
毕竟，在他的印象中。日本的高中生虽然看上去挺悠闲的样子，但是想要考好大学的学生，无一不是从二年级便开始上各种补习班。更有甚者，会从一年级就开始准备。竞争的激烈程度，并不比天朝的高考弱。
不过转念一想，他的那位学姐似乎从高中一入学开始，便保持着学年第一的成绩，直到现在也没被人超越过。以这样的成绩，就算是从现在就不学了，也能从学校那边拿到一个不错的大学推荐名额。
当然，如果目标是那种全世界都超有名气的国立大学，则要另说。
明白自己大概是瞎担心的姜煜，很快就抛开之前那些没什么意思的想法。
言归正传，这一周来，除了缪斯的事情外。其次勉强算得上“大事”的，便是发生在就读于樱丘高中的平泽唯四人身上。
在得知缪斯获得第二名的消息后，HTT四人自然也好好恭喜了缪斯一番。但当其被穗乃果邀请参加周六的庆功活动时，却相当遗憾地表示她们需要为下周的文化祭做准备，因此不能前来。
而对于这个二度听到的名词，姜煜这次的表情却是相当平静。准确的说，他心里的感想是——啊，是了，貌似以前看过相关的讯息，日本高中的文化祭，都是在第二学期举办来着？
之后，当平泽唯四人被问到准备在文化祭上演唱什么曲目的时候，她们给出的，当然是那个唯一的答案。
“secretbase~你给我的所有~”。
自从她们拿到这首歌曲，已经过去好几个月了。但直到现在，HTT四人，似乎才认为自己有资格在公众面前演唱这首歌曲。
这也让姜煜的心底，对于樱丘高中的这次文化祭，升起了几分期待——当然，他还是没办法去现场看的，除非跷课乃至逃学。
……
周五放学过后，姜煜早早地从学校出来，半路转道去水高接了真白后，很快便回到了家中。
稍微歇了一口气后，他便开始对《春物》第五卷的稿子，进行最后的一遍校对。
毕竟，明天不仅是缪斯庆祝“LoveLive！”大赛结束的日子，也是他和霞之丘诗羽的新书同时发售的日子。
而姜煜在过去几个月里的养成的习惯，就是在自己作品的发售当日，把下一卷的内容，交给自家编辑。
对于他这个迥然不同于业界内其余同行的做法，除开作为插画师的埃罗芒阿外，似乎出版社上下都十分欢迎。
特别是那些手下有着爱拖稿的作者的编辑，曾不止一次地对五更琉璃表达自己的羡慕之意。没错，我指的就是某町田主编。
校对完毕后，姜煜看了一眼屏幕右下角的时间，准备再把“命运石之门”的进度推进一点后，再去做晚餐。
而就当他刚刚点开KIRIKIRI的时候，玄关处突然传来了门铃声。姜煜有些诧异地停下了手头的事情，微蹙着眉头，往门口走去。
对于这个只有三个人居住的公寓来说，被按门铃的机会，屈指可数。而其中无论是他或者小埋的朋友，如果要来家里的话，肯定都会先给彼此打招呼。
至于说真白……讲道理照那位少女的脾性，姜煜并不认为她会这么快交到，要好到足够互相到对方家里去玩的程度的朋友。
这样看来，真相只有一个——推！销！
于是，姜煜一边开门，一边略带歉意地说道：“不好意思，我们不……”
然后，话语戛然而止。
他的眼前，出现了一位少女。
在略显昏黄的阳光中，少女的金色长发，仿佛正在闪闪发光；大大的眼睛，是会让人联想到刚刚过去的盛夏，那片在晴空下的湛蓝海洋；柔软的脸颊向上扬起，正露出温柔的笑容。
“嗯……这个时候该说下午好还是晚上好？总之，很抱歉冒昧来访。”
当然，姜煜愣住的原因，并不是眼前突然出现了这样一位陌生的少女。而是因为对方那身上那件合身的衬衫，腰身又是紧收的款式，导致胸前的丰满异常突出；下半身则是格子花纹的百褶裙，看起来像是哪里的制服，给人文雅清纯的印象。
无论前世今生，姜煜还是头一次与这样一看就是外国人的同龄少女交流，于是下一刻，脑子一抽，运用起了自己大学时低分飘过四六级考试的英语技能。
“HocanIhelpyou？”
不话说这是初中水平的英语吧？！
金发少女有些困扰地笑了笑，试探性问道：“我对于日语还是蛮有自信的……应该能听懂吧？”
没错，从一开始，对方就是在使用日语跟姜煜进行交流。
姜煜闻言一愣，随后颇感歉意地说道：“很抱歉，是我下意识的……总之，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金发少女单手遮着嘴角，高雅地微笑着，不管是说话还是动作，都非常有礼貌。
“不好意思，自我介绍一下。我叫丽塔·爱因兹渥司。”
姜煜有些惊讶的看向对方，他似乎有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搜索了片刻脑海中的记忆后，他眨了眨眼睛，有些不确定地问道：“真白的前饲……咳，室友？”
不知道多久之前，真白似乎有告诉过他，在英国的时候，跟她共同居住在一间屋子，并且负责照顾她生活起居的少女，名字就叫做“丽塔”。
“没错，就是那个丽塔。”
说话的同时，丽塔脸上的笑容，简直就像是春日盛开的花朵。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姜煜的错觉，他总感觉对方的笑容下，似乎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奇怪表情。
非要类比的话，大概是小埋偶尔要捉弄他的时候，会浮现一瞬间的表情。
那张带有少女的狡黠与清纯，又带有成熟女性的知性优雅的脸，对于活在二次元的姜煜来讲，似乎有点过于犯规了。
不过好在的，这半年来他遇见的，也尽是些可爱的女孩子，因此倒不至于完全没有抵抗力。
明白了事态后，姜煜点了点头，让开了玄关处的位置，微笑着说道：“既然是真白的朋友，那就请进吧，我马上把她叫出来。”
437.好久不见
丽塔优雅地点了点头，迈步走进屋子。
不过，在途径姜煜身边的时候，她却是轻轻笑了一声，在心底默默说了句：我可不仅仅是……真白的朋友哟？
你说对吗，屠～苏～先～生～？
姜煜当然不可能知道丽塔的想法，他将对方迎进来后，便从玄关处的鞋柜里，拿出了客用的拖鞋递给对方。而在对方微微弯下身子换鞋的时候，姜煜才注意到了对方脚边的一个小小行李箱。
是那种刚好比能够带上飞机的尺寸，大一个号的行李箱。
从英国一个人到这里……么？
一念至此，姜煜不禁开口说道：“丽塔你……嗯，我可以直接这么称呼你么？”
“嗯？”听到这里问题，有着傲人身材的金发少女回眸一笑，“当然可以哦～”
“咳……”姜煜稍显不自在地别过了对方的视线，轻咳一声后说道，“丽塔你一路过来，没遇见什么问题吧？”
他当然不可能去问“你为什么会知道我家的地址”这类没意义的问题，稍微一想就知道，不是真白就是他父亲姜河告诉对方的，而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老实说，他真的很怀疑就算住在这里快半年了，真白也压根不知道这栋公寓的具体地址是什么。
丽塔掩嘴轻笑，摇头道：“没遇见什么问题哦？嗯……非要说的话，就是从机场过来的地铁路线，过于复杂了吧？”
对此，姜煜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相较于天朝那边一开始便按照一座城市修建的地铁或者说轻轨，日本这边却是以整个岛屿为蓝图，修建的地铁路线。这也就是导致初次到日本的人，就算有着谷歌地图以及其它种种旅行APP，也往往会被弄得晕头转向。
毕竟，东京姑且还算是世界上最繁华的城市群之一。而其交通复杂程度，自然也是世界上数一数二的。
对于姜煜这样的反应，丽塔脸上的笑意更浓了。随后，她似乎想起了什么，捋了捋自己鬓发，笑着说道：“对了，你应该就是……姜煜君吧？我该怎么称呼你呢，真白的现任饲主？”
姜煜近乎是下意识地摇了摇头，摊手苦笑道：“请别用那个称呼好吧？真白的前任饲主小姐？”
“呵～”丽塔往前走的脚步突然一顿，随后以左脚为轴心，翩然旋了一圈，微微弯下腰，但同时又把脑袋扬起，笑语盈盈地看着姜煜，“那今后，就请煜君多多指教咯！”
对于这位初次见面的少女，这个毫不掩盖的动作，姜煜不动声色地抬高视线，点了点头，顺着对方的话说道：“如果你有需要我帮助的地方，请不要客气提出来。”
随后，两人继续往屋内走去。路过起居室的时候，由于小埋正在专心致志地玩着游戏，并没有注意到家里突然多了一个人。而姜煜则是指了指那位穿戴着仓鼠斗篷的少女，朝丽塔轻声介绍道：“那是我的妹妹，土间埋，丽塔你叫她小埋就好了。你应该听真白提起过吧？”
丽塔淡笑着点了点头，用眼神示意自己从真白那里听到过这个名字。而姜煜看到对方那副对于小埋现在这副样子好不惊讶的样子，也明白或许真白是把什么都告诉给对方了。这对于那位看上去感情流露流露一点都不明显的三无少女来讲，似乎是一件很难得的事情。
两人在真白的房间前站定，姜煜敲了敲房门，理所当然的没有得到回应。他也是毫不惊讶地径直推开了门，走到了这间明明总是被整理，但也总是顽固地保持着混乱模样的屋子里。
丽塔紧随其后走了进去，饶有兴趣地打量着真白目前的生活环境，当她看到一旁的玻璃柜里，那些个精致的手办的时候，唇边的笑意不禁更浓了。
不过，这些东西，在那个正认真对着屏幕，画着连载用的漫画草稿的少女面前，都变得无所谓了起来。
“真白，你朋友来看你了。”
姜煜走到少女身边，拍了拍真白的肩膀，如此说道。
纯白少女勾勒完这张线稿的最后几笔，有些疑惑地回头望了过去，随后……
“丽塔。”
虽说依旧是那副平淡的语气，但姜煜却仿佛能看出少女眼中的璀璨光芒。
丽塔眉眼含笑，满含欣喜地回应道：“真白！”
而在被呼唤名字的瞬间，平常几乎看不出情绪的真白，表情明显变开朗了。
下一刻，真白从座位上一下子蹭了起来，光着脚跑向丽塔，并扑到她怀里。两人的手环住彼此的背，仿佛在感受彼此的存在般紧紧拥住对方。
她把脸埋在丽塔肩上，非常安心似地闭上眼睛。
那是姜煜也从未在那位纯白少女身上见过的，仿佛不接近任何人的野猫，向自已的亲兄弟姐妹撒娇的表情。
而看到这一幕，也让他不自觉地露出了微笑。但莫名的，也稍稍有几分吃味儿。
那并非是出自某种不纯洁异**往而产生的情感，更多的类似于见到了之前明明只亲近自己等少数几人的宠物，突然向一个从没见过的人，展露出了自己毫无防备的模样，亲昵地在对方的脸上蹭来蹭去。
……话说这个比喻是怎么回事啊？公寓里的宠物女孩？总感觉稍稍有点变态的样子不会是我的错觉吧？
两人静静抱了一会儿后，丽塔抓住真白的肩膀，将对方从自己的怀里推出去，上下打量了几番，露出了一个安心的表情，语气柔和地说道：“你看起来过得很好，这比什么都重要。”
“嗯，丽塔也是。”
真白同样是双眸紧紧盯着自己这位远道而来的好友，唇边扬起了一抹淡笑。
然而下一刻，丽塔先前柔和的表情，却变得稍显冷冽成熟了起来。就连在一旁的姜煜，似乎也感受到了一股莫名的压力。
他眉头微蹙，满是不解地盯着这对刚才看上去还一副亲密无间模样的少女，心中升起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一般如果要从远如英国那样的地方来访，应该会事先联络。可是，真白看上去似乎连丽塔要来的事都不知道。那么，对方究竟是为了什么而来呢？
438.名垂青史
真白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微微后退了一步，眨了眨眼睛，疑惑问道：“丽塔，怎么了吗？”
对于真白的疑问，丽塔的眼中充满力量。在坚定的表情之下，少女的周身，散发着些微紧张感，令人下意识的全身紧绷。
“灰姑娘的魔法有效时间已经到了。”
丽塔的表情，前所未有的坚定。而语气里，也充斥着不容辩驳的感觉。
姜煜瞳孔微缩，心中瞬间就明白了对方的来意。
但对此，真白只是一副搞不懂的样子歪着头。
而对于这个样子的真白，丽塔有些伤脑筋地笑了笑，又解释了一句：“换个比较日式的说法，就是我从月亮来迎接竹取公主了。”
“你在说什么？”
然而对此，真白仍旧是一副理解不能的懵懂表情。
丽塔叹了口气，似乎是思考再拿哪个国家的类似童话故事进行说明。见状，姜煜摇了摇头，插进了两人的对话中：“明白点说，丽塔是来带你回去的，真白。”
真白闻言表情一滞，但是却一语不发，保持着沉默。
丽塔瞥了姜煜的一眼，点头肯定道：“他说的没错，现在请马上跟我一起回英国吧。”
“现在马上？”姜煜的表情相当惊讶，他想起了丽塔提进屋子的行李箱，“也不用这么急吧？”
他的语气中，带有几分急切，也有几分不解。
丽塔没有了刚才那副优雅的模样，对于姜煜的问题，也是恍若未闻，只是紧紧地盯着沉默不语的真白，继续说道：“因为杂志上刊载出你的作品，所以为了成为漫画家而来日本的事，已经被你家里知道了。准确来说，是被你母亲知道了。”
当初真白能够顺利来到日本，除了丽塔的帮助外，她父亲的默许，也是一个重要原因。或许对于那个男人来说，心中也是很期望自己的女儿，能够在自己生长的土地，完成属于她自己的梦想的吧？
对于丽塔这番说辞，真白却是丝毫不为所动，但也没有继续保持沉默，而是语气平淡却又坚定地回应道：“我不回去。”
对此，姜煜轻叹了口气，在心里默默说道：果然会变成这样吗？
自从知道了真白在绘画领域的成就和名声后，姜煜就看到了这一天的到来。只是他没有想到，这一天会来得如此之快，并且，来的人也跟他的想象中，大不相同。
但这并非是最差的结果，甚至说是最好的结果也不为过。毕竟，从小的玩伴来劝说真白回去，总好过她的父母亲自来把她强行带回去来得好吧？
“我也猜到真白会这么说。”
对于真白的拒绝之语，丽塔的脸上，没有露出丝毫意外的神色。倒不如说，不知是否姜煜的错觉，他认为丽塔甚至表现出了几分释然——那是看到了朋友不改初衷的安心。
而除此之外，丽塔的表情中，还有一种他完全搞不明白为什么的复杂情绪。
那种情绪，是歉疚，也是自惭形愧。
“但是，请再重新考虑。请思考一下你的指尖蕴含了多大的可能性。即使是跨越百年、两百年……数百年的时空而名留人类历史的名画，说不定真白都画得出来喔？因为你的指尖所创造出来的世界，正是这么特别且具有价值。”
述说的时候，丽塔的脸上，虽然不自觉地带上了笑容，但其眼中，却分明没有半分笑意，而尽是凝重与坚定。
虽然心中对于真白可能会离开这个结果，稍微感到有一点不舍，但姜煜没办法否认丽塔刚才那段话的正确性。
名垂青史的画。
这个形容并不夸张。
真正亲眼见过那位少女之前画作的人，心里头都会自然而然地冒出这个念头。
丽塔的话音落下后，现场的氛围，也变得沉重了起来。那不是能够用笑容或者打哈哈一笔带过的氛围——因为她毫不犹豫地将“历史”这样的字眼说出口了。
而真白也不否认这一点，一脸理所当然地听着。想必，这种话，从她一学画就展现出自己超绝的天赋开始，便经常萦绕在耳边吧？
看着真白那张无动于衷的脸，姜煜心底，突然升起了一种好遥远的感觉。下一刻，他感到自己的肩膀被谁轻轻扒住了，熟悉的洗发香波气味，钻入鼻孔。
是小埋。
看起来，由于丽塔毫不掩饰的音量以及过于沉重的话题，吸引来了本在专心玩着游戏的自家妹妹。
相当会看气氛的小埋，此时此刻自然也没有贸然出声，而是目光稍显复杂的，看着近在咫尺，却又邈若山河的真白。
“名垂青史”这样的字眼，对于普通人来说，未免太过沉重。
以前在上大学时，姜煜曾有幸在一堂选修课上，听过一个有趣的事实。当时那位授课老师的研究生论文，研究的是中国历史上的文人。而根据他的统计，从古至今，有幸在历史上留下自己姓名的文人，不超过500个。
具体的数字姜煜已然记不清了，但他还记得当时听到那个数字时，内心的诧异感。
而说到这个话题，其实就连姜煜，也从来没有考虑过相关的事情。哪怕他背靠着一个世界的资源，现在的想法，其实也只是制作出好玩的游戏，完成或许从前前前世开始，便念念不忘的梦想。
“请回想一下，请想起那些看到真白展示在美术馆里的画，受到极深感动而落泪的人们。他们正等待着真白回来，他们正期盼着真白下次的作品。请回应他们的心情。”
丽塔依旧没有放弃劝说，从头到尾都没将目光从真白身上移开；在这一点上，真白也一样。
随后，带着些许迷惑不解的神色，真白开口了：“为什么要说那种话？”
“这不是什么那种话，这是非常重要的事。”
“丽塔是支持我成为漫画家的。”
说着，真白将视线从丽塔身上移开，看来很不安似的盯着站在不远处的姜煜和小埋。
她现在，需要的不是任由这种气氛蔓延的沉默，而是坚定又明确的支持。
“那是……”
对于这样不安的真白，丽塔却是低下了头，像是要掩饰什么般眼神动摇。
439.那就让魔法永不失效！（上）
对此，姜煜露出了若有所悟的表情。
刚才丽塔的那种歉疚的神色，以及现在的这种动摇的眼神，都无一不表明，在真白来日本试图成为漫画家的这件事上——对方，似乎不仅仅扮演着一个朋友以及支持者的角色。
像是那些故事里，那种能够为了朋友，全心全意付出自己一切的人，终究还是只能够存在于故事中吧？
现实不是童话。
而真白和丽塔的关系，似乎也不像是童话那般美好而单纯。
或者说，在时光的流逝以及其它种种因素的影响下，那种美好和纯真，已然被消磨殆尽了。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这个世界没有纳兰容若，但这种世情人情的淡薄，却是相通的。
就在姜煜有些悲观地联想到大多数人的感情观的时候，之前说了句“那是……”后，便一副犹犹豫豫、欲言又止模样的丽塔，在真白略带不安的疑惑眼神里，一咬牙继续说了下去。
“那是真白误会了，我从来就没有支持过。”
说了这样的话。
“丽塔……”
不知是否姜煜的感官出现了错误，他总有一种感觉——那位少女，正在发出悲鸣。
小埋轻轻扯了扯自家哥哥的衣袖，在其身后小声说道：“现在你该出去说点什么才对吧，哥哥？”
姜煜闻言愕然，小声反驳道：“可是这种事情，不是我们能够插手的吧？”
他始终认为，对于旁人间那种维持了多年的情感，对于那种多年朝夕相处下培养出的情感，根本就不是一般人可以轻易涉足的领域。
哪怕是作为对方“现在”的朋友，也不行。
对此，小埋却是突然表情变得有些黯然，抽了抽鼻子，语气低沉地说道：“因为我很清楚喔？那种被亲近的人否定自己的心情。所以，现在非要站出来不可。”
听到自家妹妹说出这样不像她会说出的话的姜煜，刚准备打个哈哈，随便敷衍过去，但内心却是猛地揪紧，脑海里，也一瞬间闪过许多画面。
其中让他语塞的一幕，是看上去还是个小孩子的他，一脸冷漠地拨开了努力保持着微笑的，一个有着一头漂亮的亚麻色长发的小女孩儿的手，满心郁结地关上房门的场景。
那是……我？
随后，那个不知道到底该算作什么的、寄居在他脑海里的东西，忠实地扮演着自己的角色，将相关的记忆调动了出来。
恐怕对于前身来说，那也不是什么好受的记忆。所以才会这么久，都潜藏在脑海深处，让他直到现在，也无从知晓那几年他到底具体做了哪些蠢事，又伤害了多少人。
姜煜皱着眉，一只手捂着脑袋，感受着脑海里轻微的刺痛感，仿佛看电影般，了解着事情的来龙去脉。
那是前身母亲逝世后不久的事情。
因为从父母那里得知自那以后，姜煜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只有吃饭时才会露一下面。对此感到很担心的小埋，便缠着自己的父母，央求他们带她去看一看她的“欧尼酱”。
是的，自小便有两个哥哥的小埋，对两人的称呼，却一个是普普通通的“尼桑”，另一个是略显亲昵的“欧尼酱”。
不过当时的小埋，自然不可能认识到这其中到底有什么差别。在其小小的心灵中，大概只是为了区别两位哥哥，而特地采用了不同的叫法而已。只是长大后……特别是在姜煜的关照下入宅了之后，她便有些明白自己那时候的心情了。
那一定是……不同于尊敬、仰慕，或者钦佩的其他感情。
言归正传。当时特地上门拜访的小埋，自然是吃了闭门羹，只是跟姜煜打了几个照面罢了。就连唯一一次鼓起勇气去搭话，也以被其无视而告终。
那时的她，自然是非常伤心，非常难过的，甚至还产生过“再也不理欧尼酱”了这种小孩子脾性的想法。
但最后，种种的情绪，最终还是败在了对于自己的“欧尼酱”的担忧和关心面前。
她努力去跟对方交流，试着培养出跟其相同的兴趣爱好，试着接上对方的话题……回过神来后，不知不觉的，就变成现在这副模样了。
啊，当然，可乐、薯片、竹笋山脉三连，是她自己琢磨出的搭配方法。
明悟了自家妹妹话语里的深意后，姜煜的表情变得有些尴尬，他想要解释些什么，但又没办法顺利地说出口。
失去最亲近的母亲后陷入消沉的孩子是不可能有错的，而关心自己仰慕的哥哥的孩子，也是不可能有错的。
那么，这就又到了喜闻乐见的背锅环节——到底是谁的错？
想必，谁都不能被责备，只能说因缘际会，或者，阴差阳错。
“我没办法再继续看着真白，把时间和才能浪费在漫画这种东西上面了。拜托你，请跟我一起回英国吧。”
丽塔恳求般抓住真白的手，一如过去的数年时光里，她们之间相亲相爱的模样。
“我不回去。”
真白静静地拨开丽塔的手，语调平淡，但其中蕴含的坚定，是谁也没办法忽视的。
看到这一幕，姜煜轻轻拍了拍自家妹妹放在他肩膀上的手，刚才还迟钝无比的舌头，似乎一下子变得灵活了起来：“……对不起。还有，你说得对。”
听到真白这样说，丽塔的表情和语气，都变得有些焦躁了起来：“真白的双亲马上就会来到日本。那样的话，他们就会无视真白的意愿，完成离开日本学校的手续，然后进行英国学校复学的准备，并且把你强制带回英国喔？所以在那之前，请你再重新考……”
“那个，我能插一句话吗？”
看准时机的，姜煜出声打断了丽塔的话语——他总有一种如果放任对方说下去，会发生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的感觉。
两位女生同时把目光转移到了姜煜身上，其中一道是满满的不安。另一道，则是不满。
“煜君，作为绅士来讲，打断淑女的说话，是很不礼貌的哦？就跟拒绝了宴会上女士的跳舞邀请一样不礼貌哦？”
对于这样槽点满满的话语，姜煜摊了摊手，无奈说道：“一般来讲，现在的‘绅士’指的都是另一个不太好的意思……不过这些都无所谓，我想说的是，丽塔你……是真心想要真白回去吗？回到大大的画板前，继续绘制那些精致绮丽，但缺少作者自己的感悟与灵魂的画作？”
“我知道真白的水平到底有多高——这点我相信无论是谁，只要看过真白的画，都一定会产生惊艳的感觉吧？而对于创作者来说，更是如此。除了惊艳外，想必随之而来的，便是自惭形愧，以及‘我就算再如何努力也追不上的吧？’的感想。”
“虽说我的志向并不在画画上，但我也是能够明白的。对于有天赋的人，那种理所当然的成功，理所当然的收获称赞，理所当然的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除了当事人之外，无论对于谁来说，都不算是什么好受的事情对吧？”
“……说了。”
丽塔垂着脑袋，嘴里似乎说了句什么。但姜煜并未理会这些，而是按照自己之前的思路，继续述说着。
“但丽塔你可能不知道，真白自从到了这里来之后，究竟有多努力。最开始那段时间，为了新人赏，她经常努力到凌晨三四点才睡觉。并且就算交上去的画稿被打回来一次又一次，也绝对不气馁，继续画着下一份。”
“虽然也因为这样，再加上她的生活常识实在是过于糟糕，导致我这边从一开始，就各种意义上相当辛苦啊……”
“姜煜好过分。”
虽然嘴里这样说，但真白脸上却没有半分生气的表情——虽说平时也不会产生这种表情——就连不安，也分明消散了许多。
姜煜看了真白一眼，用眼神示意对方安静，顿了顿，继续开口说道：“我认为，要看一个人究竟是不是喜欢一件事物，那就看看对方失败之后的做法就行了。如果自暴自弃、自怨自艾的话，那一定不是喜欢那件事物，而是喜欢它所带来的成就感；相反的，如果屡败屡战，一次又一次地吹响冲锋的号角的话……”
“我想，那一定就是喜欢了吧？”
“……别……了。”
听到姜煜这样的长篇大论，丽塔的反应却是相当奇怪，浑身仿佛在受冻一般，轻微颤抖着，低垂着脑袋，嘴唇轻微嗫嚅着，说着呓语一般的话。
小埋双眼放光地看着正侃侃而谈的自家哥哥，大大的眼睛里，闪过了崇拜的色彩。
自信而不自傲，为人处世彬彬有礼、落落大方，自身也有着惊人的才华……
而她对于这样的他——
——她想，那一定，就是“喜欢”了吧？
想到这里，少女可爱的小小脸蛋儿上，不禁变得一片羞红。不过好在此时此刻她正整个人所在姜煜背后，倒不必担心别人发现她的异样。
正在努力抑制着自己的羞耻感，说着不像自己会说出口的话的姜煜，当然没有闲暇，去关注在场几位少女的表情。他只是继续自顾自说道：“我不知道真白在英国画画的时候，是个什么样的状态。我只知道，在画漫画的时候，她很开心。就算原稿被一次次地退回，也很开心；就算被别人指着鼻子说‘这个不行！’，也很开心；就算每天需要修改草稿到深夜，也很开心；就算不知道接下来的连载该画什么，也很开心……”
“对于这样的真白，我想，我一定是憧憬着的吧？而丽塔你，舍得让这样的真白消失吗？舍得，让你的挚友，失去这份快乐吗？”
“所以我说，别再说了啊！”
对于姜煜的问题，丽塔却是显得有些失控地吼了起来，目光也是恶狠狠地瞪着发出这一连串诘问的少年，再不复之前那副文雅清纯的模样。
随后，她的情绪，彻底爆发。
“你在那里说个不停，到底以为自己知道些什么啊？明明你就什么都不了解，什么都不明白，无论是对我，还是真白！既然这样……既然这样，你又凭什么一副了然于胸的讨厌模样，说些自以为是的话啊？！”
“你以为……你以为我到底是抱着怎样的心情，让真白来到日本；又是抱着怎样的心情，此时此刻特地跑过来接她回去的啊？！”
深黑色的情感在丽塔的双眸打漩，姜煜下意识地想要避让，但想到之前的他和小埋，内心又变得坚定了起来。
人生中，有些美好的感情，有些特别的关系，无论如何，也是不能避让、不能任其破碎的。若是当真那样做了，日后回想起来，会后悔到渴望人生重启的人，绝对是自己。
而那时候，也绝对只有自己一个人，沉浸在那一片漆黑的轮海中，咀嚼属于自己的苦果。
“没错，我的确不知道真白在英国过着怎样的生活，也不明白她身上到底被寄予了多少人的期待，当然也不知道丽塔的事情……但是我明白的，我明白那种在自己最喜爱的事物上，被人打击得体无完肤，一度想要放弃的心情！”
丽塔闻言瞬间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姜煜，张口欲言，却是一个词汇也吐露不出来。
看着丽塔的表情，姜煜暗道一声侥幸。之前他的那番话，大多都是推测，也有一部分是直接猜的。而现在看对方的样子，似乎推测没有问题，猜的部分，也正好切合实际。
丽塔·爱因兹渥司。
在许久之前，似乎是在跟真白的闲谈里，他也听过类似的名字——亚岱尔·爱因兹渥司。听真白说，那似乎是一个年过七旬的老爷爷，同时也是她的绘画启蒙老师。
而两者既然拥有相同的名字，真白又跟丽塔是同龄人，那么两人相识的契机，也就显而易见了。
想必，在真白童年时期学习绘画的画室里，也一定充满了可以用“天才”二字去形容的孩子吧？然而那些所谓的“天赋”，却在那位少女懵懂之间，便用自己的画笔尽数击碎。
并且，最悲哀的是，那位少女，连一点自觉都没有。
440.深海
她丝毫不觉得自己有打击到别人，也丝毫不觉得自己拥有这般出众的天赋，有什么不对。她只是按照着长辈们的意思，按照自己的想法，一味地去画着。
去画着她心里的锦绣河山，去画着她胸中的万千沟壑，去画着这世上的一切绮丽，去画着这人间的所有光景。
她的身后还有人在期待，她的手指还能动弹，她的眼睛，还能看见疏影横斜，看见昏黄月色……所以，她的笔便不能够停下，她的道路就还在延续。
所谓“青史留名”，到底在旁人看来，是一个怎样的感觉呢？
经过漫长的岁月，我们都已经离开了这个人世，伴随着积雪，沉眠在地底下。之后又经过了数百年的时间，真白自己的作品，却还能被人欣赏，并且带给他们感动与共鸣，那会是怎样的一件事？
完全无法想像、无法言语，连感觉也跟不上。
但是，虽然完全搞不懂，却总觉得这比任何事都要厉害。
所以，丽塔才会这么执意的，想要将真白带回英国，将其带回绘画的世界。
毕竟，那是她连奢望也不曾有过的遥远境界，是她极目远眺也看不到残影的海市蜃楼，也是她曾经想要花上毕生时光去追寻的梦中的理想乡。
给了似乎是陷入混乱中的少女，一定的反应时间后，姜煜才继续沉声说道：“但是，没办法的事情就是没办法。在相同的努力之下，所要比拼的，就是才能的领域了。想必，丽塔你是这样对自己说的吧？”
金发少女闻言有些茫然地抬起了头，目光怔怔地看着姜煜，欲言又止。
恍然间，她似乎回到了那个时候，在既是她爷爷，同时也是她的绘画老师的老人面前，说出自己要放弃学习绘画的瞬间。
那个时候，她只是低垂着脑袋，咬着嘴唇，心房虽然发出了像是打鼓一般的巨大声响，耳膜上也仿佛只能听见体内血液流动的澎湃轰鸣，但是，她仍旧执拗地不肯看那位老人的脸。
她在害怕什么呢？她又在担心什么呢？
当时的丽塔，没有得到答案。而现在的她，其实也不明白。
我在害怕什么？
数不清的难以入睡的夜里，丽塔不止一次地想起那一幕，想起低垂着头的自己，思考着、揣测着，自己当时的心情。
那之后，出乎意料的，她既没有迎来责罚，也没有得到冷淡的点头回应。那位老人沉默了良久，最终只是轻微地叹息了一声，将宽大粗糙的手掌，放在少女的头上，柔声说道：“既然小丽塔这样决定了，那就这样去做吧。”
故事的最后，丽塔的爷爷，说服了她的父母，她也得以从日复一日的绘画练习里脱身。但丽塔并没有因此跟真白断绝了往来，她依旧和以前一样，照顾着对方的生活起居，打理着对方身边，除了绘画的一切。
哪怕，她心底对那位少女，其实怀着另一种不为人知的感情。
那感情，深邃若海洋，浑浊如淤泥，一度让丽塔陷入了深深的自我厌恶中。
但同时的，她又真切地喜爱着那位少女。喜欢她认真作画的样子，喜欢她抱怨撒娇的样子，喜欢她需要人担心照顾的样子，喜欢她被她责骂后，小心翼翼的样子……
于是，到最后，连丽塔自己，也弄不清楚自己的内心了。
而在少女的内心世界外，姜煜开始趁胜追击，没有放过他不知耗费了多少脑细胞想出来的言语，才赢取的这一点点优势。
“但是，所谓才能的领域，其实是捉摸不定的才对吧？有一眼可见的才能，也有只有深入了解过后，才能被发掘的才能。丽塔你，又会为什么那么早地断定自己没有才能，而选择了放弃呢？”
“那是……显而易见的吧？”
丽塔这次终于接了姜煜的话，但语气却是无比的艰涩，表情也显得很冷漠，看不见丝毫之前的开心与愉快。
不，如果仅仅凭借之前对方脸上的灿烂笑容，就擅自判断对方的心情，判断对方的状态……那并非观测之后得出结论这一科学定理论证中广泛应用的方法，而仅仅只是傲慢罢了。
毕竟，姜煜所观测的时间不算长，对于观测对象，也没有半点的了解。这样的前提下，他又凭什么擅自判断刚才登门拜访的丽塔，其实很开心呢？
一念至此，姜煜开始有些犹豫了。对于自己之前所作出的判断，他有点信心不足。但丽塔和真白两人此刻的状态，又由不得他不插手。
“才能的差距，是显而易见的啊……”
丽塔说出这句话的表情，让人莫名地感到了沉重。似哭似笑，同时又带有深不见底的苦涩和自嘲。而她说话的语气里，也夹带着深沉的叹息。
这时候，真白才后知后觉地说了句：“放弃？为什么？”
而这位自从丽塔到来之后，脸上的表情便不再那么平淡的少女，同时也露出了相当困惑的神色——看起来她对于自己这位久别重逢的好友的骤变，感到非常不解。
闻言，姜煜暗道一声不妙，脑子开始飞速运转起来，寻找着解决问题的办法。他刚才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仿佛在酝酿言语的丽塔的身上，也就忽略了真白的表情，没来得及制止其问出那样仿佛理所当然应该问出的问题。
对于此时此刻的丽塔来说，说出这种话的真白……不吝于踩到了她的雷区——而且还是那种，最不能让这个名为“椎名真白”的少女，踩到的雷区。
不出姜煜所料的，丽塔紧咬着牙，发出令人讨厌的声音。她缓缓地转过头，刚才脸上的苦涩，再度化为了冷漠。
而随着牙齿磨擦的刺耳声音，现场刚才才稍微缓和一点的气氛，再度变得紧张。
偏生的，在这种时候，不懂得或者说没有被教会读取气氛的少女，又火上浇油般说了一句：“丽塔明明很擅长画画的。”
姜煜哑口无言地看着真白，就连在他身后的小埋，也一副不忍直视的表情，默默戴上了仓鼠斗篷的兜帽，视线下移，不再看那边。
随后，是丽塔的又一次爆发。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达到了姜煜一开始的目的——弄清楚这两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然后让她们重新好好相处。
不过，是以一种他最不愿意看到的形式。
“请不要开玩笑了，真白没资格说这种话。唯独只有真白你，没有资格说这种话。”
丽塔的眼中，是幽深漆黑的漩涡，是多年以来，积累下来的令人冰冷、眩晕、恶心的感情。
——有一种说法是，天赋出众的人，在成长的过程中，总会不经意地伤害到自己身边的人。
“为什么……”
真白仿佛央求般将手伸向丽塔，试图去寻找问题的答案。
“你以为是谁害的？”
丽塔面对真白内心的动摇，只瞥了一眼便不当一回事。随后，她的嘴角微微地上翘，但不复之前那种美丽优雅的感觉，反而像是一朵美丽的花，被捏烂之后，遗留在原地的一片狼藉。
“你以为是谁害我放弃画画的？”
——因为他们成长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快到让身边的同伴，竭尽全力也没办法有丝毫的靠近；哭吼嘶喊着，也无法缩短哪怕一点点的差距。
“全部……不都是真白害的吗？”
丽塔空洞的眼神贯穿真白，使得她只能呆呆地站在原地，嘴唇微微张开，欲语还休。
“被真白害得放弃作画的不是只有我喔？”
笑过之后，丽塔的表情反而恢复了平静，但眼神里闪烁的，分明却是充满了恶意的光芒。
“……为什么？”
而真白，却是像遗忘了其他字眼一样，只是一直重复着这句话。
“你真的都不知道啊……不过这才是我们所憧憬、想追也追不上，并且比谁都还要可恨的椎名真白。”
丽塔仿佛服气了般轻微叹息了一声。
对于这种不断流露出的漆黑幽深的感情，姜煜却只能不断折磨着自己的脑回路，想要快一点找出解决之法。
只差一点……只差一点！
“你还记得跟我还有真白一起在爷爷的画室里学画的孩子们吗？”
“记得。”
“你有察觉到那些孩子们每个月都一个接一个地从画室消失了吗？”
“……”
“什么时候谁不见了，你记得吗？”
“……我……”
“真白大概连名字或脸都不记得吧？”
“……”
——并且，那些真正的天才们，眼中从不会在意身旁一掠而过的风景。他们始终只会坚定地注视着远方，并且马不停蹄地继续前进。
“眼里只有自己的画，真白真是什么都不了解呢。”
“为什么？”
这句话，重复了几次呢？
“我不是说了是真白害的吗？因为认识真白，所以开始讨厌最喜欢的绘画，比什么都还要憎恨，连画布、画架还有画笔都不想再看到。”
丽塔之前给姜煜以深蓝大海的感觉的眸子里，倒映着站在她面前那个，茫然无措的少女的身影。
眼中涌动着深切的不安的真白，将求救的目光，投向了姜煜。
最好不要再听下去了，不仅是为了不要让他和小埋两个局外人，过多地被牵扯其中，这也是为了真白好。
姜煜心里很清楚这件事情。
不要再让丽塔去触碰那道伤痕了，不要让真白去过多的了解她不知道也最好不要知道的事情了，不要让本来应该相亲相爱的一对少女，吐露出那过于残酷的真相了。
他很清楚这件事情——因此，就算还没有找到确切的方法，也没有组织好语言，他还是开口打断道：“丽塔你今天才到这里，也应该很累了吧？而且看你来的样子，也应该没有找好下榻的旅店。我去准备晚饭，之后再帮你收拾一下床铺，今晚就顺便住下来吧？”
拙劣而无效的说辞，甚至连“拖延时间”这一最基础的要求，也办不到。
丽塔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轻笑了一声，纠正道：“现在才六点，我一点都不累。不过如果能够品尝到煜君的厨艺，我还是很高兴的。”
说完后，丽塔继续把视线放在真白身上，面无表情地述说着刚才未完的话题。
“爷爷画室里的孩子们，跟在绘画教室里天真无邪的小孩是不一样的。他们是为了学习专业的绘画，以成为名画家为目地才从英国各地、世界各国远道而来的孩子。”
“虽说还是孩子，但每个人都拥有很棒的表现力，说是‘艺术家’也不为过。但是，在只聚集天才的画室里，就连天才也变成一般人。”
“因为是出生以来第一次遇到绘画比自己更棒的对手——画室就是这样的一个地方——知道会有竞争对手，所以每年都有好几个因为受不了而立刻放弃的人。因为本来一直以为自己是特别的，结果却不是那样，呈现在小孩子眼前的现实，是非常残酷的。”
“不过，只要是在才能的世界里，这些都是理所当然的事。没错，是理所当然的，但是我们那时的情况有些不一样，因为真白的存在……”
真白沉默不语地听着，但脸上的表情，仍旧残留着几分不解。
想来对于椎名真白这个存在来讲，要理解这种落后者、失败者的情感，是十分困难的吧？毕竟就算是她仍旧算个新人的漫画领域，这位少女也逐渐站稳了脚跟，正在蹒跚前进着。
“没错。不管怎么努力，都没办法变得跟真白一样，我们完全比不上，真白的眼睛根本没看着我们……”
“她用隐形的刀剁碎了那些本来认为自己活着，便只是为了绘画而聚集在画室的孩子们。把同辈们以画家为志向的梦想，不痛不痒地跟现在一样面无表情地蹂躏了。看了真白的画就会觉得‘我们的世界是不同的’，切身体会到什么是真正的才能。”
“即使如此……即使如此，还是相信着自己，痛苦地挣扎着。以为自己前进了而抬起头时，只看到真白已经抵达更前面的地方……仿佛只有她长了翅膀一样……”
丽塔的言语中，展露出的是一片深海——那里并不存在龙宫，也没有美人鱼在歌唱。
就如同这世界上每一片深海一般，黝黑、冰冷、寂静。
咕咕咕
嗯，今天一晚上实验课，头都被centos搞大了，没状态，咕一天。
441.那就让魔法永不失效！（下）
真白仍旧面无表情地看着吐露心声的丽塔，但姜煜却分明能感受到，对方的身躯，似乎正在微微颤抖着。
但他却什么也不能做。
在看见真白和丽塔两人见面的瞬间，双方的表现，他便知道了——那是一种旁人绝对插入不了的，令人艳羡的关系。
小埋也是这样。虽说她平时总是会表现出一副蛮不讲理又任性的模样，但那是因为面前的人是她最喜欢的哥哥，是从小到大，无论什么事情，都会迁就她的哥哥。
这位聪慧的少女，自然是能够阅读气氛的那一类人。自然也知道，现在，他们两人，完全没有插话的余地。
于是，小小的房间内，便只剩下了丽塔略显自虐的坦白，还有那隐隐约约，藏在话语背后的……痛楚。
“……同时期在画室里学习的孩子，最后只剩下我。明明一开始有三十个人，但全部都被真白没有自觉、毫无感情地赶走。而就算每个人都离开了，真白的表情还是没有丝毫的改变，就像，那只是微不足道的事情一样……”
“我啊……没办法原谅这样的真白。所以……”说到这里，丽塔咬了咬嘴唇，显然对于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一咬牙继续说了下去，“所以希望你消失希望你赶快不见，才会帮助你成为漫画家，还教你怎么用电脑，甚至协助你办理到日本来的手续。这一切都是希望你画出无聊的漫画，被批评得一文不值，然后进行得不顺利，等你身心受创时就会知道我们的心情了。只是没想到你竟然还出道了啊！”
丽塔瞪大着双眼，紧紧盯着脸上仍旧没什么情感流露的真白，而真白则是张开嘴想要说些什么，但最后却只能发出几个无意义的音节。
感觉有些不妙的姜煜，连忙站到了两位少女中间，一边举起双手往下压，一边嘴里忙不迭说道：“你冷静一点，丽塔！”
“我现在很冷静！”
丽塔将视线转移到了出声的姜煜身上，带着近乎要化作实质的沉重压力、
姜煜叹了口气，面色坦然地接受了丽塔的目光，同时语气郑重地问道：“既然你很冷静，那么，我问你一个问题——既然丽塔你是这样想的，那么，你为什么现在还要选择到这里来接真白回去？”
闻言，丽塔眯了眯眼睛，嘴边再度挂上了之前那种魅力十足的笑容：“我都说了这么多了，煜君你还是不明白吗？”
被她的视线盯着，姜煜有一种被贯穿了的错觉。
然后，此时此刻浑身正被缠绕在憎恨的漩涡中的金发少女，如此说道：“如果是你，能原谅吗？从别人身上夺走目标，不管我怎么祈求、怎么努力、怎么渴望也无法得到的东西，却轻易拥有还毫无兴趣地丢弃的人，要我怎么原谅她？请你告诉我。”
闻言，姜煜却是再度叹息了一声，脸上沉重的表情，也变得略带怜悯：“我明白丽塔你的想法了，但是，那样的事情，是不正确的吧？”
擅自去期待，擅自去贴上标签，最后又擅自去失望。
那只是逃避，只是面对挑战时，将目光放在别人身上，最差劲的做法。
“你明白？”丽塔露出了自虐的笑容，语气里潜藏着深深的不甘、悔恨、怒火，“真白拥有我所渴望的东西，我当然希望她成为比谁都有名的画家。这样我至少能骄傲地说——我曾经跟那个椎名真白在同一个画室里学画画喔。”
“不然会连因为真白而不再执笔的自己究竟算什么都搞不清楚了……我想认定自己是真白的一部分，想认定真白的才能当中有自己的存在。这种心情，你说你明白？”
说到最后，丽塔的语调里，已然带上了浓重的轻蔑以及强烈的否定。
而她是知道姜煜这个存在的，无论是对方身为普通人的一面，还是身为创作者的一面。对于那个一连拿出了两个，让她这样不懂游戏制作，也不懂现下潮流的人看了，也感到惊艳的企划的“屠苏”，她可不认为对方能够明白失败的滋味。
或者说，在她心里，这两人其实是差不多的存在。都是那种笔直地往前走着，令身旁的人，用尽全力也追赶不上的“天才”。
或许也正是因为如此，在自己的情绪被引爆之后，丽塔对于姜煜说话的口气，也如同跟真白一样，毫不客气。
哪怕在彼此的印象里，他们都算得上是头一次进行“线下”见面。
“我明白的。”姜煜的语气，突然变得唏嘘了起来，“那种用尽全力也追赶不上，只能看着对方的背影越走越远，而你只能缓步前行，最后变成停在原地，茫然无措地看着周围陌生的风景……于是，你开始觉得若是追不上对方，能够成为对方生命中的一部分也不错。”
上个世界，他没有遇见过这样令人绝望的天才，但是，他也切实地体会到过那种迷茫而绝望的感觉。
大概，被一同前行的朋友在道路上丢下，和跟自己当初的梦想渐行渐远，会产生一样的失落，一样的痛苦，一样的不甘、愤懑，与无力吧？
正是因为曾经认真挑战的梦想，被其余更为优秀的人，或者大一点说成业界现状所击溃，才会产生那种扭曲的心态——我之所以会失败，全都是因为他/她/这个世界的错。
但那样的想法，只是傲慢而已。
除了你自己，没人能为你的失败负责，也没人能轻轻松松地对你说“失败了也没关系”、“下一次一定会成功”这种话。
失败的后果，只能由失败者本人来进行承担。
丽塔有些怔怔地看着姜煜，眼眸中波光颤动着，似乎盈满了清浅的月华。
在她刚才的爆发中，从始至终，她的目光都锁定在真白身上，没有移开。从以前开始，她就总是一边直视着真白的才能，一边在她的身旁作画。
正因如此，丽塔才更憧憬真白的才能。想追上她却追不上，所以才深深地憎恨。但还是没办法彻底恨她，没办法完全放弃她的才能……
这大概是因为她比任何人都要认同真白的才能吧。
对于这样的感情，姜煜除了“扭曲”二字，实在是想不到什么贴切的形容词。
追不上、得不到，却又不愿意放手，不愿意擦肩而过、渐行渐远。于是只能站在原地嚎啕大哭，哭过之后，固执地决定守望对方，希冀着自己能够成为对方的才能、乃至生命中的一部分。
简直就像是闹别扭的小孩子一样。
然后，终于理清楚了自己的思路的姜煜，也从丽塔刚才的心声吐露中，察觉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那或许，就是解决这个问题的关键。
“呜……”
终于的，晶莹的泪珠从丽塔的眼角滑落。真白看了心里一慌，想要对其伸出双手，但又很快僵硬在了半空中，微微颤抖着。
她在害怕。
对于椎名真白这个少女来讲，面前这位金发少女，大概是唯一一个能够让她露出这种表情的人，也是唯一一个在意的对象。
姜煜用眼神示意接下来交给他，真白露出了有些软弱无力的笑容，默默点了点头。
在将近半年的相处过程中，她似乎也逐渐在对除了丽塔以外的人，交付真心，交付信任。
深吸一口气后，姜煜看着不停抹着眼泪的丽塔，在心底默默说了声抱歉——他接下来的话，无异于挖疮疤，或许会让这个少女从此讨厌他也说不定。
但即使这样，也不得不说。
因为如果超过十年的交情，因为这种原因，就老死不相往来的话，不是太可怜了吗？
“丽塔。”姜煜轻轻唤了对方一声，脸上的表情很郑重，“你刚刚的话里面，有你自己的意思吗？”
——大多数时候，人生都像是心电图，一帆风顺，就死了。
“……”
丽塔止住了泪水，有些惊慌失措地抬起头来，视线也开始飘移着，似乎不敢触碰姜煜的眼神。
——但正因如此，才更应该不为外界所动，明悟并坚定自己的意志。
“我了解你也是从小被周围所期待，也知道你为了回应期待付出了努力，结果却还是追不上真白的事实。但是，我觉得有一个很重要的点，你没有说明——你自己想怎么做？”
姜煜说话的语气并不严厉，也不显得有那种“了若指掌”的傲慢，就连语速，也相当稀疏平常。
——回应旁人的期待没有错，而比那更重要的，是自己想要怎么做。
但这样直指问题核心的言语，却让丽塔慌乱了起来。
“我……”
给不出答案，或者说，害怕去寻找正确答案。
就好似如果想明白了之后，之前她所行动的理由，所构筑的世界，都会随之崩塌一般。
——对此，找借口是完全没有意义的，人对于重要的事情只会擅自判断。
“还有真白的事。”看见这样子的丽塔，姜煜放弃了步步紧逼式的追问，转头说起了另外一件事，“我不知道她的父母是怎样想的，也不知道她的老师是怎样想的。但是，自己人生的道路，终究是要由自己来决定。”
“之前，丽塔你说‘灰姑娘的魔法有效时间已经到了’，对吧？但是，我若是能够让魔法永不失效呢？我若是，能够让真白画出足以青史留名的漫画呢？”
“这不可能。”
虽然对于姜煜所说的话相当惊讶，但丽塔仍旧如此笃定地断言了。
对此，姜煜耸了耸肩，否认道：“不到最后，那是谁都没办法决定的事情吧？”
——但与此同时，人类的感觉，是由知觉、记忆与错觉构成的，意外的靠不住。
从小被看作天生的艺术家的椎名真白，如果最后因为漫画而闻名天下的时候，世人又会是怎样的反应呢？
丽塔似乎也想到了这个问题，脸色稍稍变得有些奇怪。
那是犹豫、怀疑，以及一丝丝的期待混杂在一起的表情。
看见丽塔这副表情后，姜煜不由得笑了笑，说道：“很有趣吧？”
“嗯……不！”丽塔下意识地点了点头，但似乎马上就回过了神来，瞬间又进行了否定，“比起漫画，我果然还是认为真白更加适合绘画的世界。这是作为从小到大一直在她身边，憧憬着她、憎恨着她、喜爱着她、追逐着她的我，所做出的判断。”
——也就是说，判断是会出错的。然而那并没有关系，比起一开始便放弃了自己做出选择来说，果然还是发现错误了之后再改正会比较好。
对此，姜煜只是摇头：“那不是丽塔你的判断，你只是把周围的声音集合起来后，把那个当作了自己的判断。还有，你并没有回答我刚才的那个问题。”
“你自己，是怎么想的？”
目光里隐含期待地盯着对面那个比他矮了一个头的少女，姜煜心里却是莫名的焦躁——这种像是青春漫画里的人生教师一样的角色，到底是为什么啊？
但也正如他所言，丽塔一直以来的言论，都是“真白如何……”、“因为真白而如何……”，其间完全没有参杂一丝一毫属于她自己的想法。
而对于这个年龄段的孩子来说，有自己的想法才是正确的事情。日本每个高中都会有的进路调查，也是为此而存在的。
——是了，那正是属于年轻人的独有权利。
对此，丽塔泄气一般耸了下肩膀，随后露出了与之前截然不同的笑容，语调轻快地说道：“我不知道。”
姜煜心头一紧，下意识的想要再度开口。真白也是一副动摇无比的表情，看着似乎仍旧“执迷不悟”的丽塔。唯有小埋，看到这一幕后，轻轻抚了抚胸口，露出了由衷的笑容。然后，悄悄地往起居室的方向走去。
她还得考虑一下游戏里接下来的那个BOSS，该如何进行攻略。
“但是。”丽塔话锋一转，“我愿意看看煜君你的行动。”
“我的……行动？”
姜煜的脸色有些愕然，指了指自己的脸。
“让我看看吧——”丽塔天蓝色的眸子里，仿佛倒映着秋季高高的天空，或者说金灿灿的阳光下，正闪闪发光的大海，“你口中的，‘永不失效的魔法’。”
——或者说，独属于年轻人的魔法。
442.我差不多快看腻了
丽塔并没有放弃自己一开始来这里的目的，她现在也依旧认为真白更加适合绘画的世界。
但是，她愿意试着去相信一次那个一脸自信的少年，也愿意去相信一下那个跟她共同处事了好几个月的“屠苏”。
虽说对方此时此刻并不知道她就是“五十岚”。
倒不如说，这样的情况下，事情显得更加有趣了。
丽塔嘴角微微上扬，看起来完全没有了之前那副阴郁、歇斯底里的模样。她此时此刻，突然很期待姜煜发现她就是“五十岚”的时候，会露出怎样的表情。
姜煜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一下对面那位金发少女的样子后，暂时算是放下了心来，用眼神示意了一下真白，随后默默走了出去。
接下来的时间，该交给那两位互相依靠了十年的好友了。
……他是很想这样说的。
但是，就在姜煜即将关上门的时候，一只白嫩细腻的手，从里侧制止了他的动作。随后，门扉被再一次推开，呈现在他眼前的，是那位刚认识的少女的脸。
“我现在没什么自信跟真白单独相处。”
丽塔如此宣言。
姜煜眉头一皱，刚想跟对方陈明利弊，但马上就想到了一个很重要的事情。下一刻，他的视线越过丽塔的肩头，立马就看到了站在更里面的、一脸茫然的真白。
他心头一颤，垂下头，对着丽塔低声说道：“我明白了，那你们就先彼此都冷静一下吧。啊，还有，我之前说的也依旧算数，丽塔你今晚大可以住下来，毕竟现在出去再找旅馆也挺麻烦的。”
他所说的明白，指的是明白了“真白其实完全没有明白丽塔刚才那一番话”的意思。
哪怕刚才丽塔是如此歇斯底里地哭喊出了内心深藏已久的话；哪怕做出那个行为的，是从小就跟真白在同一个画室学画的存在……
却都没办法让其明白，那种追逐着某人的背影前行，却发现愈发遥不可及的痛苦、憎恨、不甘，与内心深处些许的喜悦、希冀、向往。
姜煜的心里，一瞬间的，回想起了之前在机场第一次见到真白时的感受——虚无、飘渺、遥不可及。
现在看来，就算真白已经在这个家里住了快半年的时间，他也成为了对方口中意义不明的“饲主”，但双方实际上的关系，并没有什么大的改变。
作为天才而理所当然般伫立在远方的真白，对于丽塔、姜煜这样的一般人的想法，完全没办法理解。
而姜煜之前指的麻烦的地方，则主要在于丽塔是未成年少女，但同时又是外国来客。日本旅馆在这方面具体的政策，姜煜不懂。不过出于思维惯式，他没办法放心让一个女孩，在夜晚的东京大街上独自晃荡。
丽塔掩嘴笑了笑，刚想说她之前就已经预定好了旅馆，不过鬼使神差的，她点了点头，语调欢快地说道：“那么，就拜托你了哦？”
……
晚餐吃的是什锦火锅，也就是日本一般的火锅做法。
四人在餐桌上的坐法，也有点意思——本该最为亲近的真白和丽塔两人没有坐到一起，反而是小埋和真白两人坐一边，姜煜和丽塔坐在另一边。
真白、小埋两人自不用多说，已经差不多吃了半年姜煜所做饭菜的两位少女，自然是没有提出什么建议或者意见，只是自顾自地美美吃着。
而头一次尝到姜煜手艺的丽塔，则是显得相当惊讶了。其实她本人也有着还算不错的厨艺，但看着之前姜煜处理食材时，那娴熟地手法，完全没办法自信地上前去帮忙。
纵使如此，吃火锅的时候，这位远道而来的金发少女，脸上也是一直挂着笑容，看上去十分开心的样子。
就好似之前在真白房间里，那个嘶哑着喉咙哭喊的人，不是她一般。
这倒让姜煜有些不太好意思指出来，火锅这种东西，其实主要是看的汤底——而那种东西，他当然是选择到超市去买了。
晚餐的过程相当平淡，因为真白和丽塔之间隐隐约约的尴尬气氛，导致就算小埋一直试图去挑起话题，也完全没办法得到有效的回应。而姜煜又是个吃饭时不喜欢说话的性子，因此对于自家妹妹明里暗里的眼神，完全无动于衷。
唯一值得一提的，大概是姜煜脸上不禁意间沾染上油脂的时候，丽塔眼珠转了转，不知怎么想的，十分自然地抽出一张纸巾，帮其擦拭干净。
这一举动导致在场其余三人直接愣住，姜煜也是眨了好几下眼，确认这并非他的幻觉后，才有些后知后觉地进行道谢。
虽然说，语气显得有些干巴巴的，眼神也有些飘忽，不敢注视对方的脸。
这样出乎意料的纯情表现，当然是让丽塔又一次笑了起来。
说起来，她还真爱笑啊？
姜煜心底浮现出了这样的感叹。
然而，那样的笑容，只不过是……防止自己彻底崩坏吧？
……
当晚凌晨一点，月色入户，催人困倦。
姜煜揉了揉眼睛，伸直手臂，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明天有缪斯那边的聚餐活动，但那并不需要他一大早就过去，因此就算今晚稍微熬一会儿夜也没关系。
不过就算如此，到了现在这个时间点，他也是打算滚去睡觉了。
谁让今天发生了那么多令人心力憔悴的事情呢？更别提姜煜在期间还扮演了一个不大不小的角色，过分运转了自己的脑回路。
于是，就当他解决完了个人卫生以及睡前洗漱，准备回房睡觉的时候，一个出乎意料的人影，出现在了他的房门前。
犹豫了会儿，姜煜还是开口询问道：“是谁？”
听闻声音是从背后来的，那个身影似乎是抖了一下，不过很快的，她便翩然地转了一个身——身上的睡衣衣摆，也随之划出一个曼妙的弧度——笑盈盈地看着姜煜，樱唇轻启：“可以稍微打扰一下吗？煜君。”
这个家里，会这样称呼姜煜的，目前来说，只有一个人。不过，就算不是如此，透过从起居室里透过来的光线，姜煜也能轻易地判断出这个人是谁。
没办法，谁让这个家里是金发，同时身材又能把一件普通的睡衣穿出那种勾人心魄的姿态的，也就只有今天才刚刚到来的那位少女罢了。
十分负责任的讲，一瞬间的，姜煜脑子里闪过了不少**剧情。不过他立马便将那些奇奇怪怪的念头抛在了脑后——他知道，无论是出于何种原因，深夜造访的人，必然都有着自己的心事。
或者说，有着渴望去诉说、渴望有人倾听的事情。
姜煜耸了耸肩膀，摊手轻声笑道：“丽塔你都在这个时间点来找我了，要我怎么拒绝啊？就在起居室里谈吧？”
他指了指自己身后的房间，那是这个家里，充斥着最多生活气息的空间。
自然的，姜煜不会这么没眼力劲儿的，在深夜把女孩子邀请进自己的房间。
黑暗中，虽然他看不清对面少女的具体表情，但仍能感觉对方似乎笑了笑，随后意有所指地说道：“那煜君可能错失了一个安慰失意少女后，顺势推倒的机会哟？”
“不会那样做啦……”
姜煜撇了撇嘴，一副相当无语的表情。
“诶？我就那么没有魅力吗？”
丽塔眉头微蹙，似嗔似怒的语气，让人分不清真假。
姜煜有些头疼地挠了挠脑后的发丝——这种角色，有霞之丘学姐一个就够了吧？——心中闪过了这样的念头，不过面上，他的表情依旧是那般无奈，然后，也顺势说出了自己的真心话：“如果丽塔小姐真的是我喜欢的人，说不定我就顺势那样做了哟？”
“咦？这是真心话？”
“当然不是，逗你的。”
“诶～～我还以为这是代表如果是真白的话，煜君你就顺势下手了呢？”
“女孩子别若无其事地说出‘下手’这种词汇才比较好吧？还有，为什么是真白啊？”
若无其事的，双方的话题，开始涉及到了两人都心知肚明的今晚绝对的主人公身上。
“煜君不打算行使一点属于“饲主”的权利吗？之前你也肯定帮真白收拾过散落得到处都是的内衣裤吧？”
“我不是那种拿着少女的原味内衣裤就会发（插）情的，满脑子糟糕想法的现下男子高中生啦……”
“你这是……旁若无人地吐槽了一下同龄人，然后又若无其事地把自己摘出来了吧？总感觉能明白煜君你是个怎么样的人了呢～”
丽塔的语气相当轻松，就算涉及到这种姜煜上个世界时，绝对不会在高中生的时代，跟同龄女孩讨论的问题，也没有任何的不适。
不，就算是现在，也绝对不会跟同龄女生讨论这种充满了青春期味道的问题吧？
姜煜跟丽塔的谈话莫名的轻松，他总有一种跟对方相识已久的错觉，所以此时此刻，才可以如此毫不顾忌地进行畅谈。
虽说在他的记忆里，的确是连一次都没有见过面前这位少女。
“那么，丽塔你觉得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姜煜挑了挑眉，就这样靠着起居室的滑门，语调慵懒地反问道。
“是一个……”丽塔用食指抵住了下巴，露出了一副经常会在TV动画里面出现的，呆萌型女角色进行思考的表情，然而下一刻，她的语气变得跟表情不太相符，有些清冷了起来，“聪明人。”
“所以，我有一个问题要请教一下聪明人。”丽塔从刚才起便挂着的笑容，从脸上消失，“既然不是对真白有意思，那么为什么你，会选择呆在她的身边，甚至不惜说出‘要让真白青史留名’这种话呢？”
“我没说过这种话吧……”姜煜抹了抹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水，故意有些夸张地这样说道。
不过，看着对面那位金发少女丝毫不为所动的样子，姜煜也明白这样的问题，没可能随意糊弄过去了。因此思考了片刻后，他缓缓开口道：“丽塔真的很厉害呢。”
闻言，丽塔却是皱起了眉，不解道：“请你回答我的问题，再说了，就算你现在称赞我，我也不会感到高兴。”
姜煜笑了笑，也不管黑暗中对方是否看得清他的表情，自顾自说道：“光是能跟那个椎名真白在一起十年就值得称赞了。对于一般人来说，中途就会逃跑了吧？”
“……”
“会想把眼睛别开，不去看不想看的东西……即使知道必须面对，还是想保护自己，因为不想受到创伤。这是一般人，在面对困境，或者遥不可及的目标时，会首先采取的做法。”
“虽然他们的内心深处很清楚，有一些东西，就是非得面对讨厌的事物才能得到，但那却不是那么容易就可以办到的。”
“……或许是这样。”
黑暗中，丽塔轻轻点了点头，说话的语气却是不置可否。
“这半年来，我眼中的真白，是什么都自己决定，完全不在意周遭的目光、声音、意见，一个人自顾自地走向前方没有路的道路。我之前也去过几次她的班上，放学后的教室，只有她一个人在默默画着画，看起来很孤单，却又很纯粹。”
“那样子仿佛是在说——我不需要其他人，所以谁都不要来进入我的世界。我想，平时在上课的时候，她也一定是那副模样吧？所以才会完全交不到朋友。就算班上有人很在意真白，也都读懂了那副氛围，选择保持着距离。”
“但是，丽塔是不一样的。”
说到这里，姜煜一改之前陈述性的语气，变得铿锵有力，笃定无比。
“没那回事，我也是真白身后的背景当中的一个人。”
丽塔摇了摇头，脸上再度露出了那副美好到令人质疑其真实性的笑容。
对此，姜煜却是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只有丽塔你，才会让真白流露出明显的感情变化。那一定是你们十年间的相处下来，彼此培养出的深厚情谊，是你们两人跟其余人，截然不同的证据。”
“顺便的，也麻烦丽塔你收起那副假笑吧。自从明白那东西的实质后，我差不多快看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