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5.什么叫受苦？
新年。
虽然并没有太大的兴趣，但姜煜还是陪着小埋和惠看完了红白歌会，然后在凌晨的钟声当中前去附近的神社参拜。第二天早上收到了白石环奈送过来的年菜，满满一个红色大食盒，其上有勾勒的黑色纹饰，很高级的样子。
道谢之后，由于打算今天给屋子做了个大扫除，姜煜也没有把别人留下来吃午饭。在自家妹妹的惊呼声中把起居室的插头全部拔掉，姜煜挽起袖子开始收拾起来。
打扫这种麻烦但又不得不做的事，其实也有几个准则。比如从上到下，先湿后干等等。不过姜煜其实也不太懂这些，都是惠曾经打扫时随口说过，他也就顺便记下了。
白石环奈送来的年菜他打算放在晚上吃，中午将就着昨天做菜时剩下的一点材料，利用昨天煮好的高汤，吃了一碗迟到的荞麦面。
下午继续打扫时，姜煜接到了一通跨国的电话。那是圣诞节之前就回了英国的丽塔和真白两人，发来的新年问候。
暂且搁下抹布，姜煜靠着桌子在电话里跟对面那蛮久没见的两人聊了起来。最后即将挂断电话时，他忽的想到了什么，问了问她们最近的工作排到了多久之后，得到答复稍微想了想后，请她们手头上的工作做完之后暂时不要接新的工作，到时候他有一个大项目想邀请她们一起参加。
说到大项目，对于游戏圈子并不太关心的丽塔和真白，并不清楚最近这边因为一部“黑暗之魂”掀起了怎样的风浪，不过两人对于姜煜倒是十分信任，一口答应了下来。
结束了通话，姜煜重新拿起抹布，忽的察觉到了不知何时到了他附近的惠的目光。他跟那束目光撞到一起，虽然觉得没什么必要，但姑且还是解释了一句：“是真白和丽塔的电话。”
为了打扫方便，而把黑色长发扎成高马尾的少女用鼻音轻轻嗯了一声，没有多说什么。
就如同姜煜所想的那样，她其实不是很在意这件事。
当然，女孩子嘛，就算心底不在意，但若是被这样解释一句，多少还是会更舒心的。
晚上，惠没有在姜煜家里吃饭，似乎是由于加藤父亲的强烈要求，下午打扫完之后她就回家了。于是姜煜和小埋两人满怀谢意地享用了白石环奈送来的年菜。
年后几天，由于年前那场冬COMI结束后的聚会就当作是社团的新年聚会了，众人倒是没有再约。除了社团的众人外，穗乃果和琴吹紬她们倒是有叫姜煜出来聚一聚，不过姜煜想着如果带着惠和小埋一起去似乎有点奇怪，不带着一起去吧，又有点那啥，因此最后还是婉拒了邀约。
接下来的日子便毫无波澜地过去了，社会人的新年假期结束后不久，学生党的寒假也来到尾期。
天气愈发寒冷，但东京的温度除非遇到大雪，还是很难降到0度以下。熬过这最冷的一阵后，温度又开始逐渐升高，春天的气息夹杂在雪中雨中，还有东京始终嘈杂的人群喧闹声里。
2月20日上午8点，“DarkSouls”全平台解锁。一时间，世界各大直播平台中，无论是不是主播单机游戏的直播区域，都开始出现相关的游戏直播。
伴随着那世界还未分化之时，笼罩了整个世界的苍茫大雾，一场场史诗级的冒险，即将拉开序幕。无数或心怀敬畏或满心激动的玩家们，还不知道他们即将经历什么……
这一天，由于是休息日，姜煜起的很晚。不过，这或许也跟他昨晚熬夜写了稿子有关系。当然，这个稿子不是《春物》第十三卷这一点，我想无论是谁应该都很清楚了。
快到中午时分才爬起床，打着哈欠前往卫生间的途中，路过起居室的时候往里边瞥了一眼，恰好看见自家妹妹操纵着一位穿着整套亮银盔甲，左手持盾、右手持剑的角色，被一位骑士模样的怪物打空了体力槽，然后顺手接一个处决，YOUDEAD，嗯，好快。
洗漱完毕出来，又正好看见自家妹妹操纵角色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去捡了尸体，然后又是被骑士顺手两剑，画面变黑，血字浮现，YOUDEAD。
姜煜走近，俯下身子趴在沙发的靠背上，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个世界全新的“黑暗之魂”。虽然作为副监督和策划，但他其实并没有太过参与到游戏后期的制作过程，也即是说，他对于游戏成品是个怎么样子，老实说也没有一个清晰的概念。
相较于上个世界的“黑暗之魂”，画面和打击感的提升这两点暂且不提，由于有着姜煜的参与，美术风格依旧是灰败与阴郁，淋漓尽致地展现出了一种世界走到尽头、毫无希望的感觉。
作为一个有着很强动作游戏即视感的ARPG游戏，“黑暗之魂”虽然并不存在什么属性和装备碾压，可能开局的一套新手装就能够打通到结局，但也并非一个纯粹看技术的游戏。当然，这一点可能主要体现在PVP上，玩家双方的等级、属性、装备差距，或许并不能完全主导战局，但至少能够在彼此的容错率上产生极大的偏差与影响。
毕竟，无论画面、动作甚至是游戏性再如何提升，也无法改变“黑暗之魂”本质上是一个玩家与开发者战斗的游戏。玩家们通过提升等级、增强属性、获得装备、拼凑还原历史真相以及破关来获取成就感，而游戏开发者的工作，就是尽可能将这一过程给予玩家的体验感与成就感拉满到极致。
姜煜看着小埋再一次去挑战骑士君，不由得指点江山道：“举盾绕后背刺啊，合理利用翻滚的无敌帧。说起来，你这么莽的打发，究竟是怎么打过的大屁……咳，我是说一开始监狱里的大锤恶魔的？”
“哥哥你很烦耶！”小埋微微皱起眉头，嘴上虽然那么说，但身体还是很诚实的，采用了刚才听到的二人转打法，“那个离群恶魔……嘿！好险！……不是可以空中打击，呀！变成半血吗？”
姜煜挑挑眉，想起来好想是有这么个设定。相较记忆里三代的古达老师而言，那个大屁股恶魔还算是蛮简单的。说起来，他在玩这个游戏上手之后，完全不虚那些体型庞大的角色，只怕狭小而又黑暗的环境，以及两只怪物以上的同时夹击。
这游戏熟练之后，真的有点一板一眼的回合制的感觉，不过那或许也跟玩多了之后自然而然背板了有关系。无论是怪物的攻击模组，还是每种武器的攻击模组，烂熟于心之后，就有了真正轻松面对这个游戏的基础了。
这之上还需要有相对而言精湛的操作，以及对地图的熟悉。
满足了这些个条件之后，“黑暗之魂”其实也并不算是特别困难的游戏。
当然，作为一个今年才发售的游戏，“黑暗之魂”其实是有些逆潮流的，特别是对于一些并没有多少游戏履历或者说经验的玩家来讲，是相当不友好的。
身处信息化时代，所有人都或主动或被动地适应了碎片化和轻松的消遣娱乐方式。这一点体现在近来发售的游戏上，就是开发者都尽可能地把游戏流程中可能会给予玩家的挫败感和沮丧感降低到极致。
例如游戏过程中数不胜数的存档点；满身神装开局又很快把玩家打回原形，增加其对后续内容的期待；设置游戏难度，尽可能照顾到所有类型的玩家；甚至有些游戏还会在你挑战同一个怪物失败数次之后，直接给你一个跳过的选项。
这样的举措说不上好坏，无非是游戏开发者面对市场和玩家，迫不得已做出的妥协。而这妥协究竟是否会赢得玩家的青睐，又是一个见仁见智的问题了。
在这样一个背景之下，“黑暗之魂”毫无疑问是逆潮流的——没有难度选项；多周目也只会增加怪物的属性，减少玩家的容错率；篝火点亦即俗称的存档点，通常都距离关底BOSS有一定的距离，基本上没有那种存档点门口走两步就能打BOSS的情况。
这就要求玩家在失败和角色死亡之后去思考、吸取经验、磨练技术。对于十年二十年前就开始接触游戏的玩家而言，其实是很稀疏平常的事情——玩游戏要动脑子不是很正常的吗？但对于接触游戏没几年的玩家和冲着公司名头来的新玩家，就相当不友好了。
这一点，在发售后不过半天的现在，网络上各种讨论话题里，也可初见端倪。目前绝大多数跟风来的玩家，甚至还卡在了北方不死院监狱的离群恶魔，俗称大屁股的BOSS面前。
而他们中绝大多数发出的声音就是：“怎么那么难”、“没有游戏体验”、“开局就一把断剑？就这？”、“要求官方降低游戏难度”、“这角色模型什么鬼？我刚开始捏了两个小时的脸呢？”等等不一而足。
但也有小部分核心玩家，或者说乐于并且善于去探索游戏的玩家，也已经踏上了前往病村的旅途。
姜煜看了一会儿就没看了，准确地说，是被自家妹妹赶走了——谁让他一直在旁边指点江山，弄得只想自己体验游戏的小姑娘都发怒了。
被赶出起居室后，姜煜想了想，先是回到书房把自己帐号上的“黑暗之魂”激活并下载，然后又回到了起居室一侧的厨房里开始准备午饭——因为惠提前打了招呼，今天一天都不会过来。
午餐过后，将碗筷都留给了小埋清洗，姜煜施施然走到书房里，登入游戏。游戏公司LOGO过后，是游戏的亮度设置，是颇为传统而经典的，两幅图一个能看清一个不能看清的模式。
一路默认设置确认到底，姜煜选择了新游戏选项，跟记忆中相差无几的开场动画开始播放。
沉重的雾霭之中，是了无生气的、灰败苍茫的世界。一个饱经沧桑的女声在肃穆的背景音乐中缓缓述说——“在远古时代，世界还未分化，笼罩在大雾之中……”
过场动画之后，到了角色选择界面，他却是突然开始犯难了——该捏一个怎样的脸呢？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这种当初他嗤之以鼻的内容。
仅仅站在男性玩家的角度上来说，一般而言，对于RPG他们一般是抱有着两种感情——若是操纵的男性角色，那么便是自己在那个世界上的投影，游戏体验的重点在于冒险；若是操纵的女性角色，那么便像是自己养的女儿一样，游戏体验的重点偏移到了养成上。
很难说这种想法会不会被重拳出击，或者被对RPG无感的人冠以“是不是稍微……有点恶心？”的评价，但包括姜煜本人在内的大多数RPG男性玩家，似乎都有着这样的情节。
不过，若是等到虚拟现实普及起来，是不是就能够扩大一下受众，并且稍微改变一下外界对于游戏宅们的看法呢？
嘛……谁知道。
纠结一番还是选择了男性角色后，姜煜开始久违地进行着兴致勃勃的捏脸活动。不同于以前作为纯粹的游戏玩家，只是套了个模版之后纯粹地随性乱捏，或主动或被动地了解过许多游戏系统的现在，他开始站在一个初窥门径的建模师的位置上，开始考虑怎样才能捏出合乎自己心意的角色。
待得画面上一个颇为俊秀的亚洲人面孔出现之时，在不算多的发型种类当中细细挑选的姜煜，不经意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才愕然发现居然已经过了两个多小时，再过不久就是该准备晚饭的时间点了。
“捏脸……真可怕。”
由衷地这样叹服了一句后，姜煜左挑右选没有能够发现跟记忆中的角色相匹配的发型，索性换了一个思路，选择了可能会有的IF世界线上，这个角色应该长成的模样——额前是类似中分的碎发，脑后有一根垂下的小辫儿。若是能够穿上一身赤黑之色的苗疆服饰，再加上捏脸环节这张面无表情的禁欲系脸，妥妥是那位剑眉星目的少年郎风采。
将这张不知不觉花了自己将近三个小时才捏好的脸保存好之后，姜煜退出游戏，放下手柄，点开一个名为“2020日程规划表”的Excel文档，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近期已完成和拟完成的计划。
自去年11月先后出版了一卷“冰菓”和一卷“FZ”后，以今年二月中旬截至，他又连续出版了两卷“FZ”，这场严谨严肃的日式幻想歌剧，也步入了最高潮，并即将拉下帷幕。
现在他的那些读者粉丝倒也不催他了，或者说是明白了催促也没有丝毫用处。一年到头苦苦等待更新之下，倒是让由于不同的作品接触到百里屠苏这位作者的读者群体，渐渐有了彼此混合的倾向。
举个例子，可能一个刚刚发了一条“百里老贼丧天良，我与团子共存亡！”弹幕的人，立马又在别的读者群里，发出了诸如“你也喜欢屠苏老师的青春推理？哈哈～我也是！折千糖甜到齁了！”这样的消息。同时那人或许还会在别的论坛上，一本正经地跟人讨论“四战、五战从者综合战力排行”。
这群被他以不同的作品吊足了胃口的读者粉丝，正逐渐从作品粉向作者粉进行转变。
该怎么评价这些人呢？
……好贱啊（褒义）～
接下来姜煜的打算就是尽快完结“FZ”本篇，随后按照之前跟堂哥姜潜商量好的，今年上半年内开启动画化企划，最后在番剧热度达到最高时，顺势推出那个他已经筹备了快一年的游戏企划。
至于说他手里另外两部尚且连载中的轻，今年之内的更新，大概就只有看缘分了。
当天的晚餐，油煎了一条惠昨天买来的青花鱼作为主食，再加上以昆布和大骨为底料熬制成的味增汤，算不得特别丰盛，但非常下饭。
虽然小埋在吃下第一口鱼肉时，那仿佛是在跟记忆中的某种味道相互比较的神情让姜煜有些在意，但大块朵朵之后的饱腹感，让他很快就忘记了这点小事。
晚饭过后休息了一会儿，姜煜开启了直播。作为各种意义上的人气兼气人主播，开播后不久，他直播间的观看人数就达到了一万以上。
作为一个讲究真实的实时观看人数的直播平台来说，这其实已经是一个相当了不起的数字了。遑论就姜煜这种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直播方式，还能够保持这么高的观看数，只能说他的粉丝粘度实在是有点厉害。
在后台把直播间的标题改成了“什么叫受苦？”后，姜煜正式开始了今晚的直播娱乐——嗯，他完全没有把这个当成是一份工作，哪怕是兼职。
姜煜戴着耳机，轻轻咳嗽两声，语气平淡至极的、就仿佛在跟人闲聊时谈到昨晚的晚餐一样，说道：“大家晚上好。今天白天起床后，看到妹妹在玩一个游戏，不停地在那儿死过去死过来。当时我就纳闷了，什么游戏这么难？我记忆里的妹妹酱可是一个游戏高手来着。”
弹幕颇为配合地刷出了一片“黑暗之魂”，以及少数“你个游戏开发团队的搁这儿跟我装啥呢？”、“又开始了是吗？”之类半是嘲讽半是玩梗的弹幕。
“弄清楚是什么游戏后，我又开始疑惑起来——这游戏在我印象中也没那么难啊？什么叫受苦？”
话音刚一落下，弹幕上顿时一片长短不一的“？？？”。
“咳，说到这里，想必大家也知道了今天的直播内容——没错，我就来玩一玩今天刚刚发售的“黑暗之魂”。顺便一提，目前游戏还在火热售卖中，无论是实体版还是数字版，有兴趣的朋友赶紧去购买下载吧！”
“硬！核！宣！传！”
“说——！江河软件给了你多少钱？！”
“要恰饭的嘛”
“呜呜呜百里老贼居然也开始在直播里搞宣传了，爷青结”
“青结？什么青结？『我的青春恋爱物语果然有问题』完结了吗？！”
“你们这些春物粉丝，太过分了！（笑）”
启动游戏的过程中，姜煜瞄了几眼弹幕，随口答道：“在写了在写了，下次一定出版。”
“在写了www”
“在写了www”
“在写了www”
姜煜对于自己带起来的弹幕节奏完全不在意，甚至在开始游戏进入捏脸环节的时候，还有闲心介绍到：“这是我下午花了近三个小时捏的脸……捏脸系统，真是太可怕了，一下子就超出了游戏的退款游玩时长。”
由于并没有玩太久的打算，姜煜选择的出身是相对而言对新手最友好的咒术师，而陪葬品则是随便选了个黑火焰壶。
搞直播又不是做攻略，他并没有让这些或许对这个游戏有兴趣又或许没兴趣的观众，一来就发掘出相对而言的开局最优解的打算。
因此他完全不解释自己的这些行为，同时开始如同真的收了钱要恰饭一般，从背景和游戏机制上简单介绍这个游戏。
“从之前那个片头CG我们可以知道，这是一个核心是‘火’的世界。‘火’代表着、或者说象征着传统意义上自然界——在这里也就是黑暗之魂世界内的资源与能量。一群得到了原初之火力量的人，在一条二五仔龙的帮助下，战胜了栖息在这个世界上的不朽古龙。火的时代自此开启，那群与古龙战斗的战士，逐渐建立起了族群、部落，而后发展成城市、国家。”
“不过现在，火快要熄灭了，潜台词就是这个世界的资源即将耗尽，很快便要走向终结。人群当中也出现了一个不明觉厉的……”说到这儿时，姜煜笑了一声，“——叫‘黑暗之环’的东西。”
读盘结束，游戏画面跳转到一座建造在悬崖峭壁上的、略显古旧的建筑。伴随着一个电影般的长镜头，画面越过诸多仿若行尸走肉的枯干人影，来到了一间荒芜破败的牢房之内。
姜煜见状随口解释道：“玩家所扮演的角色，身份上是深陷不死诅咒的不死人。这种诅咒可以看成是一种找不到发源、也没办法掌握其传播途径的传染病。之前的CG当中最后提到的‘黑暗之环’，可以看作是这种不死诅咒的显性特征。”
游戏中传来一声重物坠地的响声，游戏视角跟随着人物视角往上移动，从屋顶的破洞中，出现了一个全身都穿戴盔甲的、仿若中世纪骑士一般的人影。
过场动画继续，姜煜也继续进行着解说：“这是大家游戏流程中遇见的第一个NPC，奥斯卡。他在游戏伊始起到的作用类似于新手指导者，但又不完全相同。在开始我们的旅途之前，首先需要明确一个设定，或者说背景——不死人虽然号称‘不死’，但那只是在他们没有丧失信念的前提下。若是丧失了信念，就会如同之前的长镜头看见的那些活尸一般，成为只遵循着渴望灵魂本能的行尸走肉。”
“而这里，位于崇山峻岭之间，悬崖峭壁之上的北方不死院，就是一个流放与关押所有被捕捉到的不死人的监牢。”
姜煜说话的声音并不大，但或许是设立了整个游戏世界背景，并且之前也算得上是黑魂系列的忠实玩家兼宫崎英高吹的原因。那种娓娓道来的平淡语气，反倒给人一种在奇幻故事里的小酒馆里，身临其境般听冒险归来的勇士，故作平淡同时不经意地展现自己的悍勇一面的，讲述这一路历程的感觉。
游戏中的角色捡起钥匙走出牢房，身上的装备是一身破烂的囚服以及一把短到只超出剑柄些许的断剑。
姜煜打开道具栏，把之前选择的陪葬品黑火焰壶选中装备到道具栏中，随后一边操纵着角色往前走，一边滔滔不绝地说道：“奥斯卡给了我们牢房的钥匙，这个人物一直徘徊在不死院周遭，寻找着还没有失去信念的不死人，并帮助他们逃离这座监牢。有一个地方很关键，在我们操纵的角色走出监牢的时候，能够在背景音乐里听到一个凄厉的破空声以及重物落地声，这里暗示了头一个帮助我们的NPC的结局。”
对于这样容易被忽略的细节，弹幕上大部分都是在胡侃。
“我是奥斯卡，主播说的都是真的！”
“是的，我是破空声，我作证！”
“我重物落地声帮破空声作证！”
“做伪证要判几年来着？来个法律老哥讲解一下”
“←前面的，在读法学生表示视情节严重程度，3个月到10年不等”
“那么请问，拖稿判几年？十年起步吗？”
“话题变得奇怪了起来www”
“接下来我们会遇见游戏中的第一个敌人，活尸士兵。”
姜煜操纵着游戏角色迎了上去，在其反应过来出手之前，抢先平A连砍带顺劈带走对方。
他将镜头转向游戏地表的血迹，点击确认按钮，可以看见一个战术翻滚之后，狼狈地死在此处的血色身影。
然后姜煜对着麦克风说道：“这种敌人很好对付，只要注意别同时被复数名敌人围殴就行了。不如说这个游戏大多数时候，都遵从一个从心，能逐个击破就逐个击破。不然大家就会像这位不死人勇士一般，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
“从心笑死www”
“杜甫报警了！”
解决掉路上的几个活尸士兵，终于是来到了游戏中第一个篝火处。姜煜一边操纵游戏中的角色，一边随口说道：“这就是游戏中的存档点，亦或者说补给点和传送点。所以接下来，让我们去摸一摸篝火，点亮智慧人生。”
“草！”
“神特么点亮智慧人生”
“？你有问题”
“不愧是你”
点燃篝火，推开大门，姜煜没有急着走进去，而是将视角调到斜上方，那里有一个拿着大锤的庞然大物。
姜煜笑了笑，语气平淡地陈述道：“奥斯卡是在不死院的顶层交给我们钥匙的，而这个大锤恶魔也是在顶层。”
他在引导直播间的观众，引导他们去发掘这个ARPG除了挑战怪物、获取装备、提升等级这些常规要素之外的，最为核心的、也是最令人沉浸其中，并且也最为容易产生死忠粉丝兼考究党的部分。
碎片化叙事手法。
这个手法许是发源于文学领域，应用最为广泛的也是文学创作和电影行业。在相较而言更为成熟的电影领域里，也被称为非线性叙事。
将一条按照顺序发展的故事线拆开、打碎，将其填充到不同的环节，同时隐去、删掉其中大部分不涉及到核心的内容，让读者、观众以及玩家，能够通过“获取信息→尝试推导→得出结论”这样一条途径，获得沉浸感与满足感。
但需要明白的是，手法只是服务于创作者想要表达的核心内容的。所以隐藏在其背后的，永远都是一个足够吸引人的、逻辑自洽能够形成闭环的完整故事。
高难度的游戏模式或许能够点燃一时的热度，但让一个作品能够长盛不衰的，永远都是创作者借助其想要表达的核心内容。
姜煜操纵角色切出火焰壶，一边瞄准，一边缓步前行。行至中庭，大锤恶魔从楼顶一跃而下，与此同时，一个黑乎乎的罐头径直抛射到了它庞大的身躯、如同岩石一般的皮肤上。
下一刻，火焰燃起，屏幕下方长长的血条一瞬间少了一大截。
“？？？”×N
一瞬间的，直播间里也出现了一大片刷屏的问号。
姜煜一边操纵着游戏里的角色寻找时机抛射火焰壶，一边解释道：“相信不少已经玩过或者白天看别的主播玩过的朋友们都知道，这个BOSS的正确攻略是绕到不死院的顶层，也就是那个大锤恶魔跳跃下来的地方，一发天降正义直接打到半血再进行攻略。”
“但事实上，这个BOSS被设计成了如果在初见时能够打到它，就能够获得一个游戏中后期才能获得的装备的设定。至于这个恶魔一周目的攻略方法……如诸位所见，广阔的空间，足够迟缓的攻击动作，还有时不时的跳跃坐地，都让我们有足够的机会和时间去利用游戏一开始选择的陪葬品打到它。”
话音落下，血条归零，大锤恶魔屈膝跪地，然后变作了一团四散的光点。
然后，弹幕上颇合时宜的，飘起了一堆“666”、“这就是游戏开发者吗？”、“我的黑暗之魂物语果然有问题（笑）”……诸如此类的文字。
拾取掉落物品，稍微展示了一会儿，姜煜才开始继续推进游戏流程。从侧门进入一条走道，路上拾取到一套初始装备，引动巨石打破墙壁，在其中一个堆砌着乱石、被灿烂阳光照耀着的地方，有一个穿戴全身盔甲的骑士静静躺在那里。
走上前去触发对话，奥斯卡用虚弱的嗓音告知了不死人的使命，交予了玩家游戏中唯一的回复道具，也是不死人的瑰宝，原素瓶。
检视道具，上面如此描述道：
“不死人珍重的暗绿色玻璃瓶，可借着营火积累原素，喝下去便能回复HP。
本道具似乎跟营火守护者，防火女有着密切的关联，在黑暗传承中，也有以下一段文字：
此绿瓶源自于防火女的灵魂，
她们在活着的时候守护营火，
即便在死后，也扔护着不让营火失温。”
简而言之，描述突出一个不明觉厉与含糊其辞，吝啬地给予玩家少量信息的同时，同样也大方地将特意留白的地方全部送出去。
日后玩家拿到跟防火女相关的道具、装备或者灵魂的时候，想必也会回过头来重新审视一番原素瓶上的这些话语，随后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或者半猜半导地得出一个结论罢。
确认跟奥斯卡已经没有对话后，姜煜操纵着角色走出去并下楼，身后立马传来了一声灵魂消散的音效，他没有操纵角色回去看，只是用平淡至极地叙述语气说道：“这就是帮助玩家们逃出监牢，并且给予行动理由的奥斯卡的结局。”
弹幕的流向自然不会完全相同，有讽刺过于简短完全没有感触的，也有对于姜煜故意为之的叙述口吻不太满意的，当然也少不了一些被这种牺牲与奉献精神感动到了的。
接下来的游戏流程便有些乏善可陈了起来。前往传火祭祀场，跟其中的所有NPC交谈一番，明白接下来该去敲响两口钟后，便开始向着不死镇进发。当然，面对单个的活尸士兵的时候，由于现下还没有100物防的盾，姜煜也稍稍演示了一下弹反和背刺的操作。不过对于这种行动缓慢的怪物，果然还是把握住机会，上前两三刀砍翻在地最为妥当。
这一路上，他也深刻诠释了自己直播间的标题“什么叫受苦？”。虽然游戏的地图和怪物设计跟他关系不大，但这并不妨碍他做出记忆中类似的应对。
顺顺利利直播了两个小时后，姜煜便发动了光速下播秘技，飒爽下播了。刚把耳机摘下，回过头去，却愕然发现自家妹妹不知什么时候在他背后看得津津有味。
小埋眨了眨眼睛，不知慢了几拍，右手放在胸前小幅度挥了挥，带着疑问语气说道：“……打扰了？”
姜煜也眨了眨眼睛，接着有些傻乎乎地也抬起了右手，同样用疑问语气回应道：“请……进？”
不那啥，为什么是疑问语气啊？还有这个对话应该建立在进房间之前吧？
还不待姜煜吐槽，小埋哼哼两声，嘴里一边说着“多谢款待”这类意义不明的词汇一边往房间外边走。
姜煜看着其离去的背影，亚麻色的及腰长发覆盖过她偏爱的仓鼠斗篷的帽子，哪怕对方即将高三毕业，似乎也不过是两年前初见那个会闹别扭会任性，偶尔也会行使妹妹特有权利的爱撒娇的女孩儿罢了。
他嘴角轻轻上扬，笑着念叨道：“招待不周。”
……
次日，姜煜把昨晚的直播内容稍加剪辑，上传到了视频网站。命名跟昨晚直播间的标题相同，只是加了个P1、P2的标识加以区分。
不过，他的这番行为不过是稍稍往这把即将燎原的大火加了点燃料而已。游戏发售三天后，各大论坛和推特上，已经有人晒出了黑魂一周目通关的截图。对于不算是独创但却格外新颖的联机机制以及留言机制也是大肆吹捧。与此相关联的入侵与PVP内容，倒是由于大部分玩家都还在推进主线流程，谈论的不多。
一周后，已经开始出现了一周目全收集攻略，以及对于新手玩家最适宜的出身推荐和陪葬品选择等等。当然也少不了对于各种比BOSS还要困难的关卡（指王城双基）的吐槽，和对应的推荐过关方法。
再过半个月，时间不急不缓来到三月中旬，黑魂的热潮也是丝毫不减，除了各大BOSS的攻略、道具的收集外，热门话题中还出现了游戏中NPC剧情相关的内容。
无论是一路陪伴玩家走到最后的太阳骑士，还是执着于不停冒险的洋葱骑士，亦或者给予玩家初始行动理由的奥斯卡，痴迷于知识的大帽子罗根，白教的圣女及护送三人组，穿着宠爱一套深信自己被女神宠爱着的金闪闪（雾），喜欢称呼玩家为“笨徒弟”的咒术之母克拉娜，坚守在混沌废都伊扎里斯和病村之间的白蜘蛛女……
甚至是说那遥远时代就已以身为薪的太阳王葛温，希望能够再造初火却创造出混沌温床的伊扎里斯，并不渴求光与火、亦对世界延续毫无兴趣的墓王尼特，曾追随葛温击败不朽古龙并开创火之时代、各自结局却格外让人心塞的王下四骑士，徘徊在亚尔特留斯墓前执着守护的巨狼希夫，作为吸魂鬼毫无底线与节制地掠夺人性但目的却只是为了帮助白蜘蛛女减轻痛苦的寇克……
其中许多都是作为玩家的敌人或者必须击败的对象存在的，玩家们基本上不能够从正面渠道获得他们的信息或者故事，只有在他们掉落或换取的装备上，从些许道具当中，从旁人的对话中，捕捉到那细碎的、一鳞片爪的线索，将其那或广为人知或不为人知的故事补完。
对于“黑魂之魂”游戏本身，不仅各大游戏媒体都给出了9分以上的高分，而且日本知名游戏制作人藤泽和希，也在一次文字采访中给出了“简直不能再史诗”的超高赞美。就连许久没有在媒体面前露面的红坂朱音，似乎也在私下里不知真假地给出过“或许能够开创一个全新的游戏系谱”、“作为玩家来讲不容错过”的评价。
对此，姜煜表示虽然不知道这些话是怎么流露出去的，但确实是事实。因为那就是他在“红朱企划”的社长办公室里半开玩笑地问道其对于“黑魂之魂”的评价时，所听到的部分内容。
红坂朱音的另外一部分评价是：“断尾的设定虽然有致敬的意思，但在一个线性流程的主线当中却显得有些拖沓。另外，剧情或者说世界观方面我作为创作者来说虽然很欣赏，但这种如出一辙的绝望，果然你和霞诗子很搭呢！有没有兴趣合作一个项目？”
对于对方这样绕过去绕过来还是免不了最终回到同一个话题的情况，姜煜现在除了无奈之外，甚至觉得这个强势得过分的女人，某些方面直率得有点可爱。
而后，气温在短短一周内升暖，学生们不算长的春假走到尾声。
四月，樱花绽放。
大概是活了
嗯，作为娴熟的老鸽子，又双叒叕活了。
6、7月份毕业工作双连，要说没时间倒也不完全是，不过不想动笔是真的（雾）。现在上班也仍旧处于实习期，不出意外下个月转正，可能手头上就会逐渐有些事情了吧。
本打算6月份完本，可惜低估了室友的酒量，又高估了我的勤奋程度。
更新稍后等我吃完饭奉上，这可是写了一个半月的大章（咕咕咕）！
今后更新应该会放缓缓缓缓缓～～因为虽然暂时上班坐着没啥事干，但我也还没完全掌握娴熟的摸鱼写书技巧。而且这不还得学习嘛。
啊，顺便，要是能够在650章之内完本就好了呢。
难赋，于2020年8月4日19:23:19
636.动画化、游戏化（新年快乐！）
很难描述一生仅一次的高中毕业是怎样的心情。
相较于小学而言，这次多了几分成熟与理智；相较于国中而言，这次少了几分天真与感伤。
在从荒矢田高中毕业的前一周，小埋收到了目标大学的录取通知书。一想到四月份以后自己也能习以为常地跨过那道红门，抬头看看那座钟楼，在那里学习和生活，也不禁冲散了几分马上要跟好不容易交上的朋友们离散各处的不舍。
或许是童年的经历，或许是两位相处时间最长的兄长的影响，她对于交友的态度也不知该说成是慎重还是别的什么。在学校展露出一副完美超人姿态的她，能够亲切地同任何人攀谈，但却似乎从没有想过让别人深入自己的内心与生活。
但纵使如此，在高中三年里，她也有了足以称得上是挚友的存在。虽然她还不曾将自己的另一面展现给她们，但总有一天会那样做的吧，少女如是想着。
好别扭啊，好麻烦啊。
少女情怀不该总是辞藻华美的诗篇来着吗？
一念至此，一抹淡淡的遗憾与后悔，连同些许其余不能够被说出来的幽暗感情混杂在一起，如同涨潮时的海岸一般，一波一波涌上心头。
然后她笑着低声嘀咕道：“没办法啊，这首诗落笔过早，结尾也太匆匆了呀。”
“咦？小埋你还没去学校啊？”
身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少女对于自己的心情和表情都稍事整理后，转头露出了充满元气的灿烂笑容：“诶嘿嘿～正打算出门呢～！”
那人打着哈欠，穿着许是高中时代买来的、现下当作睡衣的痛衣，顶着一头乱发，说道：“我记得今早有新生入学仪式吧？别迟到了哦？”
少女暗暗翻了个白眼，暗忖自家哥哥到底把自己当成是几岁的小孩啊？蹲下身子确认鞋子的情况，以嫌弃的语气说道“知道啦知道啦～上午没课的废材哥哥！”
“你这丫头……”
那人一边摇头，一边露出些许叹息的，转身朝盥洗室走去了。
穿着单薄春衫的少女拉开门扉，厚重的铁制大门发出了一声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音，早春的温暖阳光沐浴在身上，仿佛罩上了一层华美的金色纱衣。
“我出门了——！”
少女已然转换好了情绪，高昂的声线里，是满溢出来的，兴致勃勃的情绪。
“一路顺风——”
盥洗室的方向传来了稍显有气无力的回应。
笨蛋，晚上就给我好好睡觉啊！
少女在心里偷偷装作姐姐责骂了一句，浑然不觉熬夜已成习惯的她自己，到底有没有资格和立场说这样的话。
信步向前。
就算剑未配妥，也该独自去看一眼江湖了罢。
……
屠苏：“今天中午我来接你？”
女朋友：“啊～虽说是可以，但之前不是说有事吗？”
屠苏：“嗯……简而言之就是被放鸽子了，所以我今天除了下午有一节课外，都是满满的空闲。”
女朋友：“这样啊。说起来，你也老是放读者的鸽子？这就是你之前说的那句歪理『鸽人者人恒鸽之』？”
屠苏：“咳咳！惠！”
女朋友：“嗯嗯～”
屠苏：“才不是『嗯嗯～』吧！惠你最近对我是不是有点太严苛了？”
女朋友：“不好说。”
屠苏：“认真的？！”
女朋友：“是不是呢～”
屠苏：“……我明白了，中午来你学校之前，我会先去银座一趟的。”
女朋友：“那就拜托你了哟！（笑脸）”
放下手机，姜煜抬起左手，食中两指伸直并拢，轻轻按了按眉间，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
这一年多交往以来，双方对于彼此在一些生活琐事上的了解也日益增多。例如刚才那仿佛打哑谜一般的银座，便是代指开在那里的一家，惠本人特别喜欢的奶茶店。几次三番过后，“银座”一词便成了两人之间心照不宣的代称了。
姜煜自认自己至少已经从“惠语言学家Lv1”升至了“惠语言学家Lv7”！
虽然据惠本人所说，目前这个意义不明的技能认证等级，暂定的MAX是Lv10，难说有没有日后突破技能极限的可能性。
唉，暂且抛开这些情侣间的无聊话题不谈，姜煜之所以突然今天有了空闲，却是由于被自己的堂哥姜潜给放了鸽子。
本来他今天是打算切实地跟对方商量谈论一下“FATE系列”动画化的事情的，但其名下的动画制作公司近来刚刚在电视台上映的一部漫改动画，似乎出现了一点点工期上的问题，导致他这几天都不得不去进行确认和居中协调。
按理说，这种事不该劳烦到社长身上。社长的职责大多数时候只是跟其余同行在喝酒聊天的途中，找到接下来的工作或者项目，把握一下公司发展的大致方向，并且拍板决定大笔的资金用途而已。
但纵使近两年姜潜名下的“Miracle”动画制作公司发展迅速，但毕竟不是由本土的大资本或大企业控股的公司，哪怕有“江河软件”在背后撑腰，也就只能说其余人不明着使绊子而已，前路的开拓虽说不上是筚路蓝缕、步履维艰，但或许也勉强算得上是如履薄冰了。
对于中小型体量的动画制作公司来说，并非不能够承受失败，但却也真的没办法如同某大型动画会社一般，每个季度都献祭出一部质量相当不过关的作品，却还能保持公司盈利状态的。
并且这次动画化的作品，也不能够说跟姜潜本人毫无关系——那是发行于三年前、不知不觉间从月刊转变为半月刊的，名为“椎名真白”的漫画家的作品。据小道消息，作品中描述的内容，大多取材于作者身边的一对兄妹，也就是他的堂弟和其表妹的故事。
这种微妙的改编作品，无论是出于公司方面的考量，还是个人原因，姜潜都没办法坐视其陷入困境。
因此考虑着“这也不是跟本人（指姜煜）毫无关系”，所以就算提前约好了，姜潜也颇为轻易地就选择了放了姜煜的鸽子。
毕竟那个人是近一年在网络上被口诛笔伐的老鸽子了，倒也没所谓吧？
快给我动笔写《春物》第十三卷啊，你这不务正业的魂淡！
被鸽了之后，姜煜再见到姜潜的日子，是刚好一周后的周一上午。
两人在池袋车站附近的一家咖啡厅里碰面，随意点了些吃食，并寒暄几句后，姜煜径直跟其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他从随身的黑色帆布背包里拿出一份不算厚实的文件，交予姜潜阅览，并且适时地做出一些说明。在姜潜眉头逐渐紧皱的过程中，他以平静沉着的口吻，简略讲述自己这个筹备了一年多的计划。
姜潜将手中包装好的文件背扣在桌面上，沉吟片刻后说道：“你的想法我大概清楚了，只是有几个我觉得还需要商量的地方。”
姜煜笑着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首先，关于动画化的作品，相较于还没有完结的“FateZero”，为什么不选择已经发售了两年的“FSN”？”
姜潜食中两指的第二骨节敲击着桌面，发出轻微的“笃笃”声响。
姜煜连片刻思索也没有，当即答道：“因为“FSN”是有着四条线路的游戏，而“FateZero”是只会有一个结局的。”
姜潜被这句话噎了一下，表情古怪地问道：“在第一次动画化都还不晓得结果的情况下，你就在考虑其余几条线路动画化的事情？而且，游戏改编的动画作品这样弄的话，不是会让路人和一般粉丝感到难以理解吗？”
通常而言，游戏改编的动画，出于时间金钱精力等等场外元素，都会选择官方钦定的TE来进行改编，其次是对于所有线路的剧情进行一定程度上的整合，最终形成一个以TE为根基，基本上囊括了游戏中所有人物剧情的全新作品。
姜煜神情自若地解释道：“因为那部作品的生命理所应当地有那么长，预定中还会有其余的后续系列作品，涉及到作为原典的“FSN”。而且，这两者的受众范围不完全一致吧？Galgame或许除了学生和刚踏入社会不久的年轻人外，其余人并不会接触太多；但却是无论哪个年龄段都可以拿来当作消遣的。更何况“FateZero”本就容易吸引到固有轻粉丝圈子外的人的关注。”
“FATE系列”现在的粉丝圈子已经相当庞大，但构成还算简单。首先是最开始的一批游戏粉丝，其中包括了一部分霞诗子、百里屠苏的书迷和对于出海的画抱有期待的玩家；然后是去年他同诗羽以及国民作家风信子小姐同时出版同一世界观下不同作品之后，吸引到的三者的一批书迷；最后还有一部分被各路声优吸引来玩游戏，最终成了系列粉丝的玩家。
在这样庞大的粉丝基数下，其实只要动画自身作画质量过关，不要胡乱改编剧情，再怎么也是扑不了的。
而姜煜和自己堂哥想法最大的差异其实是在着眼点上。在后者眼中，这是到了收获一个已经发展起来的IP的时刻；而在前者眼中，这次的动画化，最主要的目的却是为了进一步推广这个系列。
倒不是说后者相较姜煜而言更为短视，只是哪怕是上个世界，“FATE系列”也没有表现出能够出圈的国民游戏的潜质，遑论如今。特别是运营重心转移到手游上之后，由于无论怎么作践，氪金母……我是说玩家也总是隔不了几天就选择性失忆，一有新池子发布就立马空降月流水榜首，实在令人唏嘘。
姜潜思索片刻，勉强点了点头，又道：“好吧，那下一个问题——关于每一集的制作资金上，虽然我也不想坠了自己公司精品的名头，但这个比通常优良制作的作品还要翻倍的资金要求是认真的？我倒不是不认同这种态度，只是觉得付出和收入似乎不能够成正比，缺少必要性。”
在这边的动画行业，一般商业动画一集的制作经费也就1000万日元以下，这个“以下”到底能水到哪种程度，就要看制作公司和投资方了。而能够单集投入达到1000万日元以上的，都属于制作精良的范畴。例如上个世界“FateZero”的原作动画，单集投资就号称达到了2000万日元，就算其中有水分，但依照着动画的质量来看，也大差不差。
而姜煜所提出的要求就是，每一集的“实际投资成本≥2000万日元”。这等于是说底线是2000万一集，对于某些重要的剧情甚至可以再加，同时宣传时对外号称的投资也可以在这个基础上再夸张一点。
这样的要求对于“Miracle”这个中小型的动画制作公司来讲，能拉到投资还好说，若是拉不到足够的投资，基本上就等于把公司一下子掏空，若是失败了就相当于过去两年干白工，重新回到原点。
姜煜笑了笑，摊手仿若戏言一般答道：“堂哥这边还缺少一部足够凸显公司制作水平的代表作吧？而且，“FateZero”里边，可是有着姜维姜伯约登场。”
姜潜一下子就理解了对方的意思，因此不由得沉下眼神，视线来回在手边的咖啡杯和文件上逡巡。
片刻后，他仿佛已经做出了决定一般，长舒一口气，继续说道：“我明白了，那么，下一个问题……”
姜煜两人一直谈论到将近下午一点才散去，期间自然也有固执己见和彼此妥协的部分。所谓社会人之间的磋商、讨论，也就是这么回事儿吧。努力在资金、人员、场地等等方面，达成一个各方都能够接受的平衡。
匆匆赶回学校上了一堂专业课后，姜煜又辗转前往了同样位于文京区的水明艺术大学，在下午第二堂课下课期间消磨了一点时间，然后颇为顺利地在实验大楼外堵住了一位长发丽人。
啊……称呼其为丽人似乎有点不妙，但抛开性别不谈，其余地方还是挺像那么回事儿的。
看见姜煜，赤坂龙之介很明显地砸了下嘴，一副“被麻烦找上门来了真是糟糕”的模样。
姜煜故意以一种伤心失落的语气——他最近有在加强学习这方面的知识——说道：“哎呀，这可不是跟暌违已久的好友再度碰面时，应该表现出来的样子吧，赤坂？”
赤坂龙之介毫不客气地反驳道：“事到如今居然会认为你我之间是朋友关系，也是够浅薄的呢，你。难道是轻写多了所以脑子也坏了吗？”
由于他并没有特意压低自己的声音，其余同样下课之后从实验楼里出来的学生，纷纷朝这里投来了好奇的目光，特别是貌似在对话中出现了“轻”、“写”之类的字眼之后。
姜煜耸了耸肩，摊手笑道：“你还是一如既往地别扭呀……不管怎么说我们也认识三年多了吧？算了，这次是有事找你才到这儿来的，找个地方谈谈？”
就在这时，姜煜的手机突然发出了新消息的提示音，他下意识地拿出来看了一眼，发现是来自妹抖酱的短信后，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没有理会。
妹抖酱，是面前这位电脑和编程方面的天才，在高中时代开发并逐渐完善的，自上而下的人工智能。
赤坂龙之介又小声砸了下嘴，似乎明白今天是没办法避过去了，因此他马上回应道：“好吧，到我的出租屋去。”
姜煜笑了笑，侧身让开道路。
赤坂龙之介一瞬间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但下一刻便走在前边开始带路。
十多分钟后，两人来到了距离水明艺术大学不远的公寓楼。通过门禁进入其中，搭乘上电梯，很快便来到了门牌为“赤坂”的房间面前。
走到房间内，在玄关处脱了鞋却愕然发现没有更换的鞋子，瞅了一眼一脸自然打着赤脚走在屋里的赤坂龙之介，姜煜也只好学着对方的样子，直接踩在介乎于褐色与棕色的木质地板上。
起居室内没有餐桌也没有电视，占据了近乎四分之一地盘的，是三台刀片式的服务器，也不知是在运转着什么系统和程序。不如说一直开着的话，电费啊邻里关系啊什么的，会相当微妙吧？
似是明白姜煜的疑惑，赤坂龙之介随口解释了一句：“这里的隔音效果很好的，电费也有一些公司在帮忙分担。”
姜煜沉默一瞬后，吐气说道：“不愧是你。”
那代表着各种意义上的叹服，嗯，各种意义上。
服务器的另一侧是三台并排在桌面上的显示器，就在姜煜视线扫过去的一瞬间，本来黑屏着的三台显示器一同点亮，上书几个尚在滴血的红色大字“杀了你！”，不知放在哪里的音响同时发出了阴森森的BGM。
姜煜干笑两声，有些不自然地做作感叹道：“妹抖酱，还真是精神呢。”
赤坂龙之介按了按额头两侧，似乎耗费了相当程度的精神，有气无力地说道：“好了，别玩了，帮我把最近的工作日程找出来吧。”
“好的～龙之介大人～！”
下一刻屋子里便响起了带着年轻少女朝气的电子合成音，随后一张规划好的日程表被投射到了三台显示器对面的墙壁上。
姜煜看了几眼满当当的日程表，摇着头笑道：“这是叫我知难而退的意思？”
赤坂龙之介端着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小番茄，一口一个，含糊着道：“是让你明白我有多忙从而不好意思麻烦我的意思。”
姜煜没有再回应这个话题，而是又看了一眼投影装置，若有所思地道：“这样一来说明就简单多了。赤坂，能远程启动我的电脑吧？”
赤坂龙之介叹息了一声，一副相当不情愿的样子，继续吃着小番茄，说道：“只要你没有断掉家里的网络……妹抖酱。”
“了解～～☆！”
诶这孩子说话句尾都带上☆了耶？也太可爱了吧？这样真不太妙啊不太妙。
大概半分钟过后，墙壁上的投影界面变成了姜煜熟悉的桌面，桌面的一角还有着探出了半个脑袋的妹抖酱，一声轻哼过后，这位AI小姐消失在了数据流当中。
姜煜不以为意地耸了耸肩，开始远程操纵自己的电脑，很快就点开了一份最近修改日期就在今天凌晨的文档。
“Fatexxxx（英灵王座圣杯战争）企划书（第一版）二〇二〇／〇四百里屠苏”。
这是文档的名字。
之所以取这么个名字，却是由于正式名称还没有定下来，因此就成了这么个只要加上个书名号，就好像是一本轻一般的状况。
姜煜也不多话，将位置让开来，对赤坂龙之介做了个请的手势。
长发及腰的青年人叹了口气，虽然面上显得有些嫌麻烦，但还是背靠着桌椅，对着墙壁上的投影一目十行浏览了起来。
由于姜煜也写过不少份企划案了，而且之前还被自家父亲在这方面给特训过，因此对于如今的他而言，写出一份能够吸引人的眼球，同时又不显得连篇累牍的企划书并非什么太过困难的事情。
游戏的核心模式为卡牌竞技，再加上日式传统的收集与养成，依照“概念”、“对象”、“好处”三个最主要的要素来讲，这份企划书大致可以做如下说明。
“概念”即“什么是有趣的游戏”，于这个游戏、这份企划书而言，可分为PVE、PVP两个部分，其中PVP为主，PVE为辅。
PVE部分是被两大抑制力选中作为协助者的玩家，在众多英灵的帮助下，或追溯时间长河逆流而上、或干脆穿梭不同时空，解决不同的、或许会威胁到人类生存乃至地球生存的事件。
这份介乎于阿赖耶的打工仔和盖亚选定者之间的工作，接触到的敌人范围下至普通人类和从者，上至人类恶与星球UO，逼格不可谓不高。与此同时，在各个事件的剧情和人物塑造上，还可以大下功夫，例如什么英法百年战争最为耀眼的圣女、几千年的流浪只为归还圣剑的骑士、苏美尔神话体系中于冥界盛开的唯一之花、人类灭绝的生存危机之下英明领导着众人的王者、非编纂人类史的剪定历史当中切实登场的罪犯与名侦探、于不同世界线当中流浪结局注定悲哀的武士、星空外的旧日支配者所眷顾的少女、冰天雪地中执着求生的人类、没有未来一成不变的世界、征服世界长生不老的皇帝、执着轮回不知前路的神明……
玩家通过攻略剧情模式，获得认知上的满足感以及一些额外的奖励，例如圣遗物、限定单卡等等。
PVP部分姜煜参照了上个世界他自己切身玩过很长一段事件的几个卡牌游戏，简而言之就是炉石传说和影之诗的混合加强版。
PVP当中最有趣的点，无外乎是构造卡组、敌我博弈，以及胜利后的成就感。
“对象”是游戏面对的消费群体，于这个企划而言，自然是“FATE系列”的粉丝以及现有的卡牌游戏玩家。前者占据绝大部分，后者由于卡牌游戏的圈子其实相当小众，最终能够吸引多少过来都算是意外之喜。
“好处”是游戏能够给予玩家的东西，或者说玩家游玩游戏能够获得的东西。在PVE模式当中体验剧情，收获感动；在PVP模式当中进行敌我博弈，最终获取胜利之后得到满足感。
这只是最为基础的两点，除此之外还有养成要素给予玩家的收获与满足感，收集要素满足玩家的收藏癖好，世界观和设定让考究党乐此不疲……
赤坂龙之介很快看完了文本量并不算多的企划书，本来烦躁与无奈的情绪倒是减缓了不少，沉吟片刻后他说道：“程序……你该不会想就交给我一个人吧？”
姜煜闻言笑了起来，摆手道：“怎么会，只是想把核心的对战匹配和对战时抽卡那部分交给你负责而已。”
赤坂龙之介点了点头，低声道：“若是这样或许……”
“诶诶，那个，赤坂？”姜煜打断了对方的吟唱，“你这代表着……同意参加这个企划了？话说我可是事先准备了好几套说辞打算说服你的啊……”
赤坂龙之介毫不客气地回应道：“就是因为感觉如果不立马答应下来会变得很麻烦，所以才会快速做出决断罢了。”
姜煜闻言却是忍俊不禁：“那还真是……”
下一刻，一个机械合成的女声在屋内响起。
“还不明白吗？龙之介大人是在说姜煜大人您很烦哦？烦到不如先去死一死如何的地步了呢～☆”
好可怕，这孩子好可怕！到底被赤坂这家伙编入了怎样的学习程序？还是说专门搭建了一个“嘲讽与辱骂”的语言库呀？
姜煜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下来，他不得不用力揉了揉脸颊，好让自己的表情恢复正常。
赤坂龙之介眯着眼睛，忽然出声问道：“除了企划书外，应该还有设定集吧？”
“咦？你有兴趣？”姜煜惊讶地张开了嘴，“我还以为赤坂你对于0和1之外的东西都不太感兴趣耶？”
赤坂龙之介肩膀剧烈颤抖了一下，呼吸也一瞬间变得沉重，仿佛花费了许多额外的气力，才阻止自己做出某种错误的行为。
他面无表情地看向这个只顾着往前奔跑，根本不在意是否会将他人卷进来的混账家伙，一双锐利的眸子狠狠瞪了过去，语调毫无起伏地说道：“是啊，我对于‘屠苏老师’这次又构造了一个怎样的世界和系统，也不是毫无兴趣。”
姜煜像是有些被他吓到了似的，好半晌才点了点头，讷讷回应道：“这、这样啊……”
……
“唔……基本资源是魔力，初始是一，上限是十，除了每回合自然增长一点外，还有些许能够增加当前魔力以及魔力上限的卡牌。召唤怪物牌……？或者说随从牌、从者牌，使用魔法牌和解放宝具都会消耗魔力，每回合自动回复。”
“卡牌分为职介卡牌和中立卡牌，玩家在进行对战前需要根据牌库自行组卡。初始暂且拟定九个职介……咦？九个？除了常规七种职介外，加入Ruler和Avenger。每种职介下有多个英灵可供选择，根据登场的英灵不同，解放的宝具也大相径庭。”
“宝具根据作用分为敌方削弱、己方增幅、群体打击、单体强攻四种，不过在回合制卡牌游戏当中，或缺少反制手段，可根据后期测试结果决定是否限制一局内宝具解放次数。”
“令咒可以无条件解放一次宝具或者进化场上的随从。普通对战模式中，先手拥有两划令咒，暂定第五回合可以开始使用，后手拥有三划令咒，暂定第四回合可以开始使用。在特殊的“圣杯战争”模式中，总计六场战斗中一共只有三划令咒可以使用，但获胜一局后如果令咒不满三划可以补充一划，败者无额外损失。”
陈凯之在还算宽敞的出租屋起居室里，双腿盘坐在地板上，膝盖上架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一边看着其上的内容，一边轻声嘀咕着。不远处的浴室里正传来哗哗的流水声，大概称得上是似有若无的伴奏。
作为东大毕业的高材生，找一份优秀的工作于他而言，自然不是什么难事。但本来打算直接毕业找工作的他，最终却是难得听从了一次自己父亲的建议，在最后一刻搭上了保研的末班车。
已然度过了一年研究生生活的他，也总算是稍微有了一点自己的空闲时间，能够在课堂和实验室之外的地方，去承接一些自己感兴趣的“私活”。
这也是除了学长和老乡的身份外，他被姜煜找上的另一个主要原因。
“PVE部分……嗬，好家伙，故事剧情加起来预计超过200万字的文本量，通过攻略剧情模式得到圣遗物，用以召唤指定从者或无法通过普通召唤得到的高阶从者，并且还有着达到一定好感度才开放的个人剧情关卡？”
“也就是说，这边的重点是剧情和养成，另外一边是竞技吗？”陈凯之若有所思地摩挲着下巴，“关键点在于如何平衡好这两个模式……奖励？应该是奖励吧？一定程度上能够吸引主玩PVE或PVP的玩家去玩另一边的奖励。”
陈凯之嘴里一边说着些漫无边际、兴之所至的话，一边不知不觉将这份设定集翻阅到了最后。
“初期拟定登场从者”，几个放大的标题字体之后，是一系列往日只存在于传说故事或者历史书上的名字。
出现在这个名目下的，除了“FSN”、“FZ”以及“FE”里的一票熟人外，还有贞德、荆轲、斯卡哈、诸葛孔明、莫扎特、罗宾汉、齐格飞、阿拉什等一系列或耳熟能详、或只是有个浅浅印象的名字。
陈凯之看着这些个名字，愣了一瞬，表情带着几分茫然，仿佛呓语般说道：“核心是这里？核心是这里！”
作为一个以竞技对战为主的卡牌游戏，按理说游戏的核心也应当是玩家间的竞技部分才是。毕竟无论在怎样的背景和故事下搭建出来的系统，也无法避免糟糕的游戏性给游戏整体带来的毁灭性打击。
但在陈凯之看来，这个游戏似乎是个例外，原因就在于游戏本身那独特的背景和世界观。无论一个人的历史观是时势造英雄，还是英雄造时势，大概都不能抹掉骨子里那种对于拥有格外突出能力的个人的向往。
而随着年纪愈发增长，这种感觉反倒不会轻易变淡。或许是由于生活的打磨以及明日复明日的蹉跎，让大多数人明白自己这一生并没有站在风口浪尖的能力与勇气，所以才会愈发向往那些存在于传说故事或者历史书上的英雄罢。
更何况这个世界观，还提供了一个可以切实地讨论“关公战秦琼”这类平时只能当作无稽之谈的话题的舞台。陈凯之从刚接触这个系列到现在，也仍然觉得那用来解释种种奇妙能力和宝具的“神秘”，以及“更高的神秘可以战胜更低的神秘”这种设定，格外令人惊艳。
当往昔时光中曾活跃过、留下奇闻轶事的人物，以一种全新的姿态出现在现代舞台上的时候，无论是对于历史或是传统文化感不感兴趣的人，大概都会不由自主地被一份好奇心所牵引着去了解、去探究。
相较于完全原创的角色，采用历史人物和神话传说人物当然有其风险，但与此同时，也不能忽视人物本身的知名度对于宣发的正面作用，以及对玩家的吸引力。
在这一点上，“FATE”系列就进行了相当聪明的扬长避短，一旦出现与史实记载相悖的设定，二话不说就是一个“平行世界”或者“不同世界线”拍在黑粉和喷子的脸上，令其哑口无言。
若是姜煜知晓自己这位学长的想法，肯定也会点头赞同的吧。毕竟，上个世界无论是在游戏性、福利还是玩家体验上都烂到极点的某手游，不也凭一手格外出色的剧情和历史及传说人物二次创作、塑造，从半死不活变成国民级游戏了嘛。
所以说啊，都1202年了，连扫荡都没有的手游到底是想怎样？
言归转正。
其实在看完了游戏的模式和主要卖点之后，陈凯之便基本上已经决定要参与进去了。还让他有些犹豫的地方，无外乎是相较于梦想、追求等等略显苍白的词汇而言，显得更加现实和骨感的资金、人员、开发周期这些问题。
不过，这些问题也在姜煜随设定集和企划书一起发送给陈凯之的，一个叫作“『英灵座』补完计划”的文档之下，化作了可有可无的细枝末节。
作为一名正在往游戏制作方面转行的资深游戏玩家，陈凯之完全可以想象这个企划顺利举办之后，能够造成多大的影响。
翌日，陈凯之在跟姜煜进行了一番电话交流后，干脆利落地表达了自己参与其中的意愿，并且表示如果对方没有足够程序方面的人员，他可以帮忙联系一部分相关人士。
对此，姜煜自无不可，反正只要最终成品能够达到他的要求，谁来负责程序方面的工作他都无所谓。并且他本人对于这一块也算略知一二，不担心因为自己看不懂代码导致出现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
当然，他理想中的状况其实是收购一个已经有成熟制作经验的游戏团队，不过这种一挖挖整个团队的机会着实不容易遇见。他又不是某个红发的偏执女性，不折手段又财大气粗。
草长莺啼，飞花柳絮。
春光融化在截然不同或一如既往的日子里，其中有前不久还是学生的社会人鞠躬道歉的身影、居酒屋晚间止不住的喧闹，也不乏少年少女间青春味道十足的追逐打闹、欢声笑语。
4月23日，世界读书日。
“不死川文库”在推特上宣布了“FateZero”的动画化确定，并由“Miracle”动画制作公司负责制作的消息。与此同时，陈凯之也拉扯起了一批志同道合的同伴，开始进行游戏制作的前期准备工作。
过的几天，刚刚过完年的“FZ”粉丝又迎来一个大好消息，“FateZero”的最后两卷，将在五月份连续发售，让粉丝们纷纷发出了“这家伙是不是除了“春物”外，写什么都快的出奇？”——这样心情异常复杂的感慨。
到了四月底最后几天，这段时间不知道打了多少个电话，私下里约见了别人多少次，在涉谷、新宿、池袋、银座与学校、自己家间往返了多少次的姜煜，也总算是稍微松了口气，但很快又投入到了紧张的赶稿状态之中。
“FateZero”最后两卷，初拟定的卷名分别是“暗之胎动”与“炼狱之炎”，剧情上承接齐心协力讨伐了Caster吉尔·德·雷召唤出的海魔后，刚刚还在联手对敌的众多英雄们，再度开始彼此厮杀的焦灼战况。
相较于原作而言，除了由于Lancer由迪卢木多变成了姜维，后者相较前者战绩更为好看一点，并且在王者之宴上关乎圣杯的问答之后，跟Rider伊斯坎达尔有一场巅峰之战外，自消灭Caster之后，并没有什么大的剧情方向上的改动。
依旧是卫宫切嗣利用肯尼斯的未婚妻索拉为人质，强迫其签订强制征文，让肯尼斯消耗光了剩余的令咒命令自己的从者姜维自杀。
但与原作刷子的无奈退场相比不同的是，姜维靠着自己宝具的“不在当归”状态提升的对魔力，强行撑了一段时间，在一段述说自己为何会响应召唤的文戏之后，又与明显因愤怒而动摇的Saber阿尔托莉雅进行了最后一场短短的战斗。
一枪，一剑。
墨绿色的长枪轻轻点在那代表着胜利的长剑剑锋上，在金发骑士王愕然的表情中猛地翻转，贯穿了枪兵自己的灵核。
实际上，并未拥有“单独行动”这一职阶技能的姜维，在失去御主又开启宝具损失了大量魔力的时候，便早已无法再跟任何英灵战过一场了。
于是，这位怀揣着“希望这次能够帮助主公赢得胜利”这一愿望而响应召唤现界的华夏英灵，就此黯然离场。
之后，肯尼斯与索拉，也不负众望的，被卫宫切嗣安排在远处制高点的久宇舞弥狙杀。
此番战罢，Saber方御主与从者之间的矛盾也愈发激化，但这一切却又因为爱丽斯菲尔的突然昏倒而暂时被压制下去。
随后便是愉悦二人组那令人眼花缭乱的操作了——利用父亲留下的暗号取得了积累下来的令咒并占为已有；利用师傅远坂时臣赠予的Azoth之剑弑杀了恩师，并与吉尔伽美什缔结了新的契约；以与已经死去的远坂时臣见面为饵，诱使间桐雁夜指挥Berserker兰斯洛特伪装成伊斯坎达尔取得圣杯容器爱丽丝菲尔，在这途中还重创了试图保护爱丽丝菲尔的久宇舞弥……
故事自此进入终盘，卫宫切嗣从童年和少年时期的回忆中回过神来，追逐被掳走的爱丽丝菲尔未果，便不得不奔向最后的战场。
另一边，两名坚持着自己王道的王者进行了一场看似盛大、却破显虎头蛇尾的对决；认出了Berserker乃昔日麾下湖上骑士兰斯洛特的Saber，昔日王者之宴上的问答再度向她袭来。最后虽然仍旧认为自己追求圣杯没有错误的骑士王，于惨烈的战斗之后消灭了狂化的兰斯洛特，但心中却似乎也不再那么坚定……
从者归从者，御主归御主。魔术师杀手与圣堂教会的代行者进行最后的殊死搏斗，子弹与黑键彼此碰撞交错，在战局的尽头，卫宫切嗣被圣杯拉进了自己的内部，一番问答之后却猛然明悟这已然不是他所追求的、能够救济世人的万能许愿机器。
某种意义上赢得了这场圣杯战争的卫宫切嗣转醒过来，面无表情，利用剩余的两划令咒命令Saber释放宝具，毁灭圣杯。
于是，在无比耀眼的圣洁光辉中，作为钥匙与容器的圣杯毁灭。而后令连接着根源，盈满了魔力的孔坍缩、又膨胀，魔力沾染上诅咒，化作黑色的污泥倾泻而出，拥有着毁灭一切生命的破灭之力。
火焰、燃烧、热浪，扭曲的天空、焦黑的尸骸、浴火的房屋。
颓立于卡姆兰之丘的末路骑士王，失魂落魄踉跄行走于废墟中的正义使者，在寒风呼啸的城堡中浅眠的纯白少女，从黑泥中站起依旧傲慢依旧自我的乌鲁克之王，声嘶力竭大笑不止的人格缺陷者，虫仓中双眼黯淡无光看着眼前带着满足笑容死去的男人的小女孩……以及，那伸向天空的，小小手臂。
无力垂下的手臂没有落回地面。
它被人用力握住了。
那个永远在天平两端衡量着一切，行走在牺牲少数拯救多数的正义使者道路上的，冷漠冷酷的男人，热泪盈眶地，握住了这支小小的手臂。
然后？
那已经是另一个关于英雄与人类、理想与唯一、牺牲与拯救的，boymeetsgirl的故事了。
……
五月初的黄金周刚刚结束，不死川文库便在推特上火速宣布下周末“FateZero”第五卷正式发售并开启网络预售通道。短短半个小时被抢购一空后，不死川文库的官方推特又发出了几个震惊的表情，并宣布第五卷发售的下一周，第六卷也即是最终卷也正式发售，但预售通道暂不开启。
粉丝们弹冠相庆的同时，也不免对这一举动颇为愤愤。面对近乎占到半数的问责声，不死川文库连忙做出声明，表示就在他们宣布发售第五卷后不久，立马就收到了完成度颇高的第六卷原稿，紧急讨论之后才决定了下下周进行发售，并圈了当事人出来作证。
如果可能的话，出版社这边当然想把原作的人气尽可能维持到动画播出的那一刻，并在两者之间进行无缝切换与引流。
但上个月才宣布作品动画化，出于对动画质量的保障，再怎么也需要一个季度到半年以上的前期制作时间，而如果把最终卷压在手里压这么久，也很难说到时候会不会生出什么其它的变故。更何况，出于某种不死川文库绝大部分领导层不知晓的原因，他们的社长对于那位百里屠苏老师，着实给予了其非同一般的自由度。
嗯，甚至都到了让社员私底下腹诽”难道是私生子？”这种程度的自由了。
说笑归说笑，出版社的各位对于姜煜所取得的成绩还是颇为信服的。近几年的轻圈子内，除了在外人看来有点自降身份那意思的东城绫外，就没有一个能在销量上望其项背的作家。
当然，最让出版社的编辑们感到不可思议的一点是——这家伙一卷十三卷拖了快两年了还没个影儿，居然还没被粉丝打死，并且《春物》系列的热度仍旧很高，真是奇迹。
按照他们以往的经验来说，断更及拖稿这种情况下，作品的热度基本上是不可能维持的。特别是像《春物》这种偏向剧情的作品，迟迟没有后续的话，很容易造成轻度读者粉丝的大量流失。
但自家这位作家神奇之处正在于此——一部作品死命拖稿的同时，还能不停地产出其余的优秀作品，让自己的读者粉丝由单一的《春物》粉丝，潜移默化之下成为了百里屠苏这个笔名的粉丝。
这让经常能够见到自己负责的作家们抓耳挠腮的模样，不到死线绝不会交稿这种近乎变成业界常态的编辑们，稍微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不过，最让这些编辑们感到惊讶的，还是负责百里屠苏的五更编辑，居然在前年出版了自己的。这一事实对于他们的冲击，或许比这几年来发生在百里屠苏身上的一切奇妙展开都要大。
毕竟选择做编辑这种职业，多半是对于创作的圈子恋恋不舍，却又清晰地明白自己并没有足够的才能。想割舍又割舍不掉，于是最后只有选择这条距离作家最近的道路，一边守望着他人前行在自己未能到达的远方，一边怀揣着一份希冀努力挣扎。
这样的身姿有些狼狈，这样的想法或许也有些愚蠢。但毫无疑问的，这并不可笑。
挣扎在理想与现实夹缝之间的人，面对残酷的现实放弃、妥协的人，没有被事不关己的旁人嘲笑的道理。
不久之后，在“FateZero”完结篇的两卷接连发售的同时，“Miracle”动画制作株式会社在找齐了制作组的动画监督、音响监督等一系列人员后，也开始向声优们发出了试音邀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