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很玄幻
离汉帝国京城不知道多远的群山间,司无可面色难看地捏碎了手上的茶杯。所以说,这又是发生了什么?
“师父?”
“没事,就是这茶杯的质量太差了。放心,换一个就好了,我现在去买一个新的。”
踏着正常生灵肯定跟不上的步伐,司无可瞬间就消失在了这个房间里。
她在来这个世界前就已经是高级化神了,就差临门一脚,只要渡过天劫,她就可以以千年来最快的速度,最小的年龄进阶初级洞虚。
但可惜……没有如果。一次看起来没什么危险,神识也没有预警的外出探险,她被困于此地。足足两百七十九年啊!
天知道她这些年来不能修炼,只能一天天地看着自己的修为不停地往下滑,看着那周围的环境一天天的沧海桑田,渐渐地,物非人也非的感觉究竟是什么样的。
养的弟子也一般活不到一百。她就只能看着那些熟悉的人一天天长大,一天天地成熟,一天天地老去,生命和时间就那样流逝。她抓不住,就是抓得住也不敢去抓。师门长辈的教诲一句也不敢忘。
她能做得只有……
捏着已经裂了七十多道缝还差几道就彻底损坏的缩小的棋盘样的符咒,司无可来到了那表面都被冻成了冰的池塘底部。一段由若隐若现地,无数细碎的符号组成的拥有独特含义的文字浮在她周围,她一步就穿过了屏障踏入了有巨大黑影挣扎的地方。
穿着厚厚的棉服,被冻得有鼻涕冒出的小皇帝蹲到了冰上,有一下没一下地重重地敲着那厚厚的冰层。
“阿嚏!”
揉了揉鼻子,他转过头去。
“郑真秀!你说这究竟又是什么原理?”
摇了摇头,郑真秀把自己的手往衣服里又缩了几分。这谁知道是什么原理啊!鬼都不知道这是怎么被瞬间冻住的。
好歹传热也是要有一个过程的,这倒好!什么都没有,说冻就冻,一冻就这么大一片,还很好的控制了降温的范围。简直就不科学!
好吧ヽ( ̄д ̄;)ノ
这不科学,但很玄幻……
所以说,他之前的推论出错了?这还真的是一个修仙的世界?那他该怎么去找修仙的秘籍呢?
要知道以力破局,总比以巧破局,以局破局来得容易,还不容易翻车。
郑真秀的思路开始变得活泛,并下定决心要在日常生活中加上寻找修仙秘籍,修仙方法的目标。这修炼打怪升级简直就是穿越者必备之技能。
看着那把钉在地上,一如往昔般清寒的佩剑,司无可的目光闪了一闪,没有伸手。一人一剑就那么静静地对峙着。
终于……是剑低头了。剑收起了自己的寒气,再一次破空而去。司无可就那么看着,静静地看着。
“咔嚓!”
“哎呦!”
“扑通!”
表面上的冰裂了,不听劝告的小皇帝摔入了水中。
司无可没有出手,也没有现身,就那么在黑暗的屏障之内静静看着。
“扑通!”
郑真秀跳入了寒气没彻底消失的池塘,救起了那因好奇而摔入水中的小皇帝。
“你看!我就说这池塘的冰来得蹊跷,不要上去!你非不听!”
“这下好了!被冻着了吧!”
抱着彻底成了落汤鸡,被冷得不停哆嗦着的小皇帝,郑真秀一边训斥着,一边快速跑向了最近有衣服的房间。不管怎么说先换衣服才是真。
“不要!你出去!”
在郑真秀打算跟小皇帝换衣服的时候,小皇帝推开了他,从他怀里跳了下来,晕晕乎乎地抱起了自己的那些干净衣服。
“我自己可以换的!”
“你别闹!你现在像是可以自己换的样子吗?”郑真秀有些着急,他对着小皇帝就是一声吼。
“你才别闹!你出去!”小皇帝的态度很坚决。
看着小皇帝那坚决的眼睛,郑真秀无奈地妥协了:“好吧!你会换,你会换!我出去!我出去!”
这争吵下去只能耽误时间,还退一步海阔天空。
捂着头,郑真秀走进了隔壁房间。抖了抖身上的水和草,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衣服可能也需要换了。敲了一下脑袋,他开始寻找合适的衣服。
结果……还真的给找到了……
鬼知道小皇帝在这些地方备怎么多明显不合他自己的身的谁都可以穿的常服是为了什么……
司无可走出了屏障,手指在符咒上轻轻地滑动了一下,身影渐渐在水底消失。水底的黑影依然在安然入睡。池边的石碑自己恢复了数十道裂痕,虽然看起来和之前没多大变化。反正也应该没人注意到这点小区别。
“师父,你刚刚去哪?”和之前每一次一样,陈伯忠收拾好了那一片狼藉的桌面,看着刚刚回来的司无可亲切问好。
“没去哪,就是去集市上买了一个新的茶杯。偌!就是这个!”
这样说着,司无可还真的变戏法一样拿出了一个新的茶杯。
“集市?这附近的哪来的卖这么好看的茶杯的集市?”
陈伯忠有些奇怪地看了司无可手上那花纹特别精美的茶杯一眼。这样茶杯应该只要汉国京城附近才有卖的吧?价格据说还不便宜。
“怎么会?你不知道有一伙新来的商队?他们那就有卖的。”
司无可信誓旦旦地跟她的徒弟保证道。因为她是真的就在这附近的集市上买的。她还特地计算了时间。
陈伯忠的目光闪了一下:“好吧!那我明天行医的时候去看看。也不知道还有没有什么好东西。”
“嗯。”司无可点了点头,轻快地跳到他身后,又一次跟自己倒了一杯茶。
“你这杯子洗过没有?”转过了头,陈伯忠的目光很是有些复杂。
“没有!”她回答地飞快,看来想都没怎么想。
“你……你还是换一个杯子吧……”陈伯忠的话很是委婉。这喝茶前要确认杯子是干净的,还是她教给他的。小时候,她像长辈,现在……
“不要!”
陈伯忠的目光开始变得悠远……他现在越来越觉得自己是在养女儿了……
第五十六章 迎接
汉帝国的京城里又挂满了彩旗,这次是在欢迎那些远道而来的客人。
大道上,一只白皙又精致的手轻轻地拉开了一小块绣了不少花纹的粉色车帘,让那张可以颠倒众生的脸露了出来。
车队外,欢呼着的人群骤然失去了声音,他们的灵魂也仿佛随着那露出了一小块脸的人而去了。
良久,那些站在车队外的人突然回了神。
“王子!是王子!那是月离国王子!”
“王子你等等!”
像是着了魔一样,那些原本井然有序地按照王大鸿胪安排有礼守在两旁的民众一下就拥了上去。那些在车队附近的士卒们拦都拦不住。或者说他们也没有想拦的想法。
这人太美了。怎么会有这么美的人?
车里的人微微勾起一丝笑,放下了那隔绝视线的车帘,却是让那些跟随他而来的民众更为疯狂。
“你们不要拦我!”
“王子请看看我!”
在宫门城墙上,王大司马皱起了眉。这是怎么一回事?前方的大道怎么一派乱糟糟的?不是说好要做好安全工作吗?
“严迁!”
“在!”
站在大司马后面的严迁往前走了半步,恭敬行礼。
“你和左中郎将去看看这是发生了什么?”
“是。”
待严迁和严由带着部队到的时候,整个场面都快失控了。那些被民众推着走的士卒尸体都快贴上那月离国王子的马车上了。
严由没有犹豫,拔出了佩剑,大喝了一句“登车者死!”
带着队伍,严由很快就分开了人群。他的速度是如此快以至于跟他一起来的严迁都还没有反应过来。
“由!你……”骑在马上的严迁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什么话来。
他能说什么呢?木已成舟。
骑着马几步就到了那月离国王子的车前,严迁没有下马,也没有拉开窗帘而是就那么恭敬地在车外低声说道。
“王子受惊了。我们大司马有为您准备好酒宴。”
“无妨。”车窗里的人微微摇了摇头,声音很是温润谦和:“我很快就去。”
粼粼作响的车马声又一次响起。严由在这车队的一旁指挥着那些将士,让他们把那些围观着恨不得冲上前来的群众一一分割开来。他是不会让百姓们以这样可笑的理由去挡路的。他可不能让别人看他们大汉的笑话。
“嗷呜!”
被拦住的人顿时一阵哀叹,他们怎么就不能离得更近一些呢?
当那来自月离国的车队抵达宫门口的时候,大汉国的负责迎接的,穿着主体呈银白色,鳞片由红色粗线相连的铠甲的将士,已经在这宫门口列好了队。这些人的样貌一个比一个俊美有神,但却始终比不上那马车里的人。
虽然那人只是微微露面,但是百姓的眼中就深深地烙下了他的身影。他们的眼中再也没有了那仿佛来自传说中仙界的仙兵神将。
欢快的乐曲在门口奏响,这演奏的旋律极为优扬和宏大,颇有一种天朝上国的气势。那些乐官们都还是有几分真本事的。
但这平日里难得听见的乐曲却是吸引不了群众的注意了,他们的眼里只有那个缓缓移动的马车。要不是严由领兵拦着,他们都会把自己的身体贴到车上……
马车停了下来,那平日里一直禁闭的宫门开始自动地往里缓缓打开。那些齿轮和链条的声音在“嘎吱”作响的开门声中暗藏,有一种机械般的井然有序。
但这开门的方式不是群众关注的重点,他们关注的是……
“看!我就说大司马不能因为他是王子就破坏规矩吧!”
“至少应该是国王,单于才可能骑着马进入。”
“所以……”
“所以,快!你快别说了!他要出来了!他要出来了!”
“走下来!走下来!快了!快了!”
“他快下来了!快快!让我再往前一点。我要看看他!”
“靠!你别挤啊!这是我的位置!”
“神特么你的位置,我抢到了就是我的!”
“靠!蹲下一点,蹲下一点!我要看不到了!”
“别说了!我都要趴到地上了!”
在群众,不分男女老幼,不分尊卑贵贱的亲切注视下,坐在车里的人终于露出了一只手。
这是怎样的手啊?虽然仅仅是一个没有佩戴任何东西的手,但它却精致而完美,让人浮想联翩。很难谢谢究竟要怎样的玉壁打造的人才有如此好看的手。
“出来了!出来了!他的手出来!”
“哇!真的太好看,太无暇了!”
“哇!哇!哇得我都不知道用什么诗词来形容这只绝美的手了!”
“我靠!你居然还有心情想诗词,你肯定对他不是真心的!”
“我靠!你才是呢!你都有心情怼我!”
“哇!等等,那手都出来了,那离人整个出来也就不远了吧?”
“不!不要拦我!我要和他长相厮守!”
“不!你做梦吧!他是我的!”
“是我们的!”
要不是那些被严由带来的将士都是被严格训练了军中精锐,那一时之间他们还真的不一定能拦住那些突然像发了疯一样的群众。这简直……太恐怖了!至于这样吗?不都是人吗?两个眼睛一个鼻子的人。
车里的人嘲讽地笑了一下。这人啊!向来都容易被这些随时可以被替换表象所迷惑。说到底,这些容颜不过是红粉骷髅罢了。
他彻底打开了车门,让那有些倾斜的光从高空映照到他的右边,使自己的外表更加的完美。
“哇!醉了,醉了,我醉了!”
“这人太太太太太太特么好看了!比俺还好看!比秦廷尉的长子还好看!”
“哇哇哇!这是人吗?这明明是仙啊!仙都没有他好看啊!”
“我不管!我要上去!我要上去!我要和他忘年相交!”
“我我我!我要上去!”
“不!不要走!多留一会!多让我们看一眼!”
“不!不要走!我是最好的画师!不要走!麻烦您在多留一会!”
宫门上……
“哼!这成何体统?我看这些人都是疯了!”
第五十七章 信南山
重重地挥了一下衣袖,大司马转过了身,不想再看这乌七八黑的场景。虽然怒火都已经在他脸上摆得很明确了。但……
扬着头踮着脚,在场好几个官员的心思都没放在这严谨又肃穆的城墙上。他们不敢做得太明显,可那好奇的神态和举止却怎么都做不了假。
“哼!”
王大司马又重重地哼了一声,一个挨一个地点了那些神思不属的官员名称,这才成功地把那些不停往宫门前丢出自己的视线的人的注意力给拉了回来。
“章台!你们要看就下去看!别在这丢人现眼!”
“我们大汉的朝堂也不差你们几个!一个边缘小国的王子也配你们如此相看?”
“不……”被点到名的章台摇了摇头,他收敛了自己的目光:“王大司马此言差矣。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我这看的不是那边缘小国乃至蛮夷之地的王子,我这看的是大汉的未来。”
“未来?此话何讲?”王大司马握紧了腰间的佩剑,眉头微微皱起,有几分严肃。
“是的,是大汉的未来。”抚着自己的胡子,章台也下意识地握住了随身的长剑。
“怎么?他一个不知哪来蛮夷也是大汉了未来哟?”后排的甄巡笑着插话,衣服有些颠三倒四,但他还是站到了这里。因为……他是名士……
“呵呵!是不是蛮夷你说了不算。”章台不想跟此等小人浪费口舌,他抚着胡须对着王大司马缓缓说道:“他来的地方是月离国。一个我们中原人很少涉足的国度。”
“那不是蛮夷是什么?都没有人去!”甄巡继续像跳蚤一样插着话,有几分令人讨厌,但其却浑然不觉。
王大司马对甄巡摆了摆手,甄巡自觉地停下了自己的话头,做回了一个乖巧的美男子。
看着王大司马对甄巡的手势,章台随机就明白了那烦人的蚊子暂时是肯定不会再叫唤了的,他的嘴角扬起一丝笑容,继续缓缓说道:“那月离国据说很是富饶,水稻一年三熟,还天灾稀少,遍地金银,美人如画。这月离国的王子,此时来京,既是为了送上他们的白雉,也是为了送上他们的邻国。”
“一年三熟?”王大司马摸着剑柄,抚着胡须顿时心领神会。
“但他们的邻国总是因为嫉妒他们的富饶而出兵相劫,时他们苦不堪言。”
“他们的王国还内乱不休,大王背德,兄弟相间,骨肉相残,以致这心仰我大汉之德的却无力继承王位的王子不得不以献上白雉的名义,长途跋涉来我大汉帝国避难。”
“这……”章台犹豫了一下,但很快眼睛就变得明亮:“是的!他就是为了避难而来!如若不然怎么会走怎么远的距离?他可是王子啊!”
“是啊!他可是王子!”见他如此识趣,大司马也满意地点了点头。
抚了一下胡须,大司马转过了身,扫了一眼站在宫门上的官员。
“现在还有谁不明白的?”
“明白!都明白!”
其他人愣了一下,但很快就都反应了过来,最后在场的所有人都笑了,只不过笑得意味各不相同。大司马的想法总是极妙的。这可是一举多得啊。
“信彼南山,维禹甸之。畇畇原隰,曾孙田之。我疆我理,南东其亩。上天同云。雨雪雰雰,益之以霡霂。既优既渥,既沾既足。生我百谷。”
“疆埸翼翼,黍稷彧彧。曾孙之穑,以为酒食。畀我尸宾,寿考万年。中田有庐,疆埸有瓜。是剥是菹,献之皇祖。曾孙寿考,受天之祜。”
“祭以清酒,从以骍牡,享于祖考。执其鸾刀,以启其毛,取其血膋。是烝是享,苾苾芬芬。祀事孔明,先祖是皇。报以介福。万寿无疆。”
再次转过了身,大司马踏着合乎《诗经·小雅·信南山》的节拍的步伐,微微笑着走到了墙边,和那在宫门墙下的人点头示意,显得很是友好和亲切。
下面的不小心抬头望见了大司马的表情的人,觉得有些奇怪,但也没有多想。可能这位大汉的安汉公就是在为听说了大汉的教化之功而慕名而来的王子殿下而高兴吧。
大司马真是一个喜好传播大汉帝国文化的人!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臣等此次来京既是为了献上祥瑞,也是为了更深的领悟大汉的光辉,了解大汉的文化,以为我小国愚民带回汉皇的荣耀,让他们知晓大汉的无上威严。”
大殿上,站在中央的月离国的领头的使臣恭敬地对坐在主位上的小皇帝抱拳作揖。
小皇帝点了点头,把目光投向坐在他下首的王大司马。他很早就清楚了,在这种场合,自己现在就该当个木偶雕塑的。不然说什么,做什么都将会是贻笑大方。
大司马看见小皇帝如此识趣,也满意地回了一个光是难看的皱纹的微笑给他。
他的笑可真丑!没一点好看的!难怪郑真秀总说他是个注定不秀的老头。
小皇帝暗自在心里撇了撇嘴,但面上那少年老成,也可以说是傻子般的笑却是没有减少半分。他也只能笑了。现在这话题明显不是他可以参与讨论的。
“大汉的光辉自然是照耀天下苍生的,润泽世间万物的。你要来学,我们自然很是欢迎。”
抚着胡须,大司马的笑很是平和。
“不过我们这的太学却不是谁都可以进,谁都可以呆的。”
话峰一转,但那嘴角的笑却没有转,大司马的表情一如刚才的平和。
不知道这究竟是什么意思的使臣朝大司马躬了躬身。
“我们此行还带来了黄金千两,特产若干,不知……”
“不不不!我们太学不收那些俗物的。”摇了摇头,大司马主动否定了这使臣交学费的提议。
“这……”使臣的表情有些迷惑,这不是收那些俗物,那又是收些什么?
大司马眯了眯眼,不急不缓地说道……
第五十八章 考核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
“我们太学是君子学习之所,是研究我大汉深邃经典的地方。”
“你们要去的话,必须要经过考核,考核合格后才能如愿进入。”
“就是考核好了,进入了,我也希望你们能守好里面的规矩,如若不然……”
“如若不然怎样?”
领头的使臣的性子有些急,他直接就问了出来,让那月离国的王子,至少是众人眼中的貌美如仙的月离国王子不禁微叹了一口气,轻轻摇了摇头。
看起来他就是在叹息这领头的使臣的不堪大用。这叹息的表情都让时不时盯向他的部分大臣们有些心疼,恨不能以身相代,让他们成为他的使臣,替他发话,为他发言。
小皇帝微皱了一下眉头,这月离国的王子……
“如若不然,不管你姓甚名谁,来自何方,有何地位,长得如何,我太学之所,该罚者罚,该逐者逐。既然进了我大汉太学,那就要守我大汉太学之规矩!”
大司马说这话的时候,目光有些冷。这语气里的凌厉让小皇帝都有些诧异,这王大司马是怎么了?第一次见面就对那月离国王子抱有如此大的意见。他记得他以前不是这样心胸狭隘的人啊!
大司马有些严厉的话让那些已经有些心猿意马的大臣们冷静了几分。他们暗自告诫自己,他们是大汉帝国的官员,要时刻保持理智,要懂得控制自己的情绪。不急这一时半会的。以后还多得是时间。
大汉的太学?月离国王子若有似无的轻轻扫了一眼那些努力克制自己低着头,不敢看他的大臣们,微微笑了一下。他的笑差点让那些低着头,还偶尔控制不住,想抬头看他的人彻底失态。
这人太美了!怎么会有如此美的人?这都跨越了所有的认知!
严由深深地皱起了眉,他把手放到了腰间,但没有摸到配剑。
哦!他的剑在入门之前就被解下了。
严由更深地皱起了眉,偏转了目光,不再去看那堪称狐媚一样的男子,暂时忍住那替天除害的冲动。这人来他大汉就是来祸害他大汉的!
什么敬献祥瑞,他看是敬献妖孽!早点砍死,比较安好!
“大司马是觉得在下不配进入大汉的太学了么?”
直言不讳地,月离国王子直接问出了自己的问题。
“要是大司马觉得我哪里做得不好,可以直接说的。我不在意的。反正我也只是一个边陲小地的王子。”
直接的话语总是怼人的良方,这两三句一出,大司马也不得不改口。
“这到不是。我只是提醒一下大汉太学的规矩,以免王子因不小心什么而出什么差错。”
“呵呵!王大司马的话可真有道理!”
大司马皱起了眉,这算什么?你怎么敢如此说话?这可是大汉的朝堂!
居然敢怼大司马!这肯定是妖孽!早些砍死!
严由猛地抬起了头,目光冷然地瞪向坐在前方侧面的王子,似乎一言不合就会真的站起打人。
“你又没有经过考核,我们怎么知道你究竟有没有资格进入我们大汉的太学!”
出人意料地,严由却是抢在了其他人开口之前开了口。他一般是不会如此抢话的。
大司马微了一下眉,但很快又舒缓了开来。虽然他还是有些失礼,但好歹他的行为没有大错。
“我知道啊!”
月离国的王子点了点头,把眼睛转向了这抢话之人。
“这是肯定的。”
他的话没问题,但他的行为却让那些守礼的,假低着头,没有妄自插话的大臣们的心碎了一地。早知道他们也开口抢话的!这还能让他的视线在他们身上多留一会。
“咳咳!”
大司马捂着嘴轻咳了两下,把那些眼睛都快长到对面桌上的大臣们的视线拉了回来。
这违背天理常伦的事,你们也不觉得害臊!都是些把圣贤之书丢到狗肚子里的家伙!
王大司马的轻咳让小皇帝觉得有些好笑。这下事情变得有趣了!
刚笑了一下,又忽然发觉王打司马正用冷冷地目光打量自己,小皇帝赶紧摆正了神态,也捂着嘴轻咳了两声:“咳咳!既然问题是出在没有考核的问题上,那……那……”
小心地瞥了一眼王大司马的眼睛,小皇帝的心里顿时就有底了。
“那大司马就出题考考这远来之人吧!”
他清楚这肯定是王大司马的意思,他应该也是想考核一下这远来之人。虽然小皇帝还是有些不太清楚,为什么一定要考。这不就是一个流程的问题吗?
他记得去年的高国,前年的楚国,大前年的梦藏国的王子使臣来京的时候,他也没这样咄咄逼人啊?他一般对这样的人不都是来者不拒的吗?
搞不懂,搞不懂,真是搞不懂。这就是郑真秀所说的日新月异吧?
嗯?好像哪里有些不对?是用词不对吗?
算了~( ̄▽ ̄)~
不管了!反正他也只是一个傀儡。
忍住了挠头的冲动,小皇帝笑容不减地傻傻地看着这些坐在高台之下的人们。
这人生的戏剧啊~
就是一群在台上,一群在台下的人互相看着。每个人都是观众,每个人都是演员。
王大司马站了起来,对高台之上的小皇帝拱了拱手。
“启禀陛下,臣觉得这考核一事不急于这一会。”
“这……”这想考核的是你,不想考核的也是你,他个傀儡究竟该怎么做才是好呢?
小皇帝的笑容不减,他极有礼貌地对王大司马微微颔首:“大司马莫不是想再找个黄道吉日?”
“不,臣不是这个意思。”微微摇头,大司马否定了小皇帝的嘲讽。这孩子也还是有脾气的。但到底还是稚嫩。这样的话最多也就只能逞一个口舌之快。
小皇帝目光渐冷,但笑容却是依旧:“那大司马究竟是什么意思?”
“是意思的意思?嗯?”
皱起了眉,王大司马觉得下朝后,有必要对这个孩子进行思想和礼仪的教育了。他这样是不合礼仪的。对待大臣,应该保持基本的尊重。
第五十九章 探索
看着台下皱眉不语的王大司马,小皇帝的目光微闪了一下,轻轻地呵呵一笑,随口把自己的话给揭了过去。
“呵呵,大司马不要多想,朕刚刚只是开个玩笑。”
“嗯,是。臣知道。”躬了躬身,大司马没有当场发作,依旧保持着恭敬的贤臣的姿态。
“大司马打算什么时候考核呢?”
小皇帝的身体微微前倾,笑容很是灿烂,完全不见一丝阴霾。
“启禀陛下,臣以为……”
阳光是明媚和俏皮的杂合体。它们总爱从天空溜下,绕着杨柳走近粼粼的水池边上,在微风的轻抚下,于碧绿的水面上翩翩起舞。
哦!这真是美好又平静的一天……个鬼啊!
暴躁的郑真秀狠狠地踹了那无辜竖立在池边的写有这池塘竣工之期的石碑一脚。
靠!什么鬼啊!现在居然找不出这破池塘的问题了???
可这怎么可能!他明明记得昨天还亲眼见过这池塘突然结冰了的!
靠靠靠!捂着脚跳了两下后,郑真秀冷静了下来,可能搭着船往这幽深的水池里丢石头之类确实很难发现问题。
他,郑真秀,作为一个冷静又理智又优秀的天之骄子,他,他要……
“咚!”
郑真秀又一次把系了大石头的结实绳子丢到了水中。他是不会下水的!他是绝对不会再潜水的!死都不会的。要是再试探不出这水池的具体真实深度。
他,他就要……
看了一眼那在一旁纯手工打造的……铲子……他,他,他就要……
算了-_-||
试不出来就算了-_-||
反正他的小命最重要,修仙是为了保命,保命才是目的,修仙修真什么的只是手段-_-||
这样想着,郑真秀暗暗告诫了一下自己不要太贪心,只是看看就回来后,就系好了腰间的绳子,一下就跳到了水里……跳到了……水里……里……
嘶!真香!
怎么会没有呢?问题出在哪里呢?怎么可能没有呢?明明昨天还……还怎么了?
等等!让他仔细回想一下,捋一捋思路,他一定可以发现问题的!昨天……昨天……昨天他……
思绪开始飘远,又一次飘回了水面的郑真秀想起了昨天的场景。
他先是拿着一个超级帅气超级好看的由他,这超级无敌帅气俊秀的秀儿,亲自纯手工打造的神之超级鱼竿,然后,然后,他就在这茫茫的浩浩的大概和他学校操场……不,没有他学校操场大的池塘附近钓了一个任时间匆匆流逝,我永远在池塘等着你的鱼。
然后,最后……嘶!那鱼汤真好喝!
啊呸!什么鬼!不是!咳咳!
总之,昨天他先是经过长久充满了耐心的等待,然后就成功钓起了一只鱼,一只很大很大的,很肥很肥的超级大鱼。
然后他就听见了一阵很难听的曲不成曲,调不成调,连抑扬顿挫都没有的超级无敌难听,一点都不秀的嘶吼。
再之后,他看见这茫茫的大江大河……呃?大池塘瞬间就结了冰,化了冰,仔细一想,他好像并没有看见这池塘里有藏什么好的宝贝?也没发现这池塘具体的古怪在哪里……
思索片刻,郑真秀再一次潜入水中,挨着他能看见的池底游了片刻,还拿手轻轻地敲了敲,并没有什么收获。
他的眼中不禁有几丝疑惑冒起,所以昨天的锁链声和嘶吼声究竟来自哪里?他明明记得是在水中听见,可以很确定地判断应该是在这池塘里冒出的啊~
郑真秀探索了好久,一无所获。甚至就连剧本都没开启。
开玩笑,一个依旧在世间活动的化神期修士布下的结界是他一个普普通通的从来就没修行过,连高科技武器设备都没有的凡人能够触碰得到的吗?
要不是当时出了一点小小的意外,他根本就没可能听见那结界里的声音。
扑棱了几下,郑真秀浮上了岸,哗啦啦地他吐出了那些不小心灌进他口里的水藻们。沮丧是肯定很沮丧的,他一个天选之秀,穿越之子怎么可能就连修仙的找不到路?可明明这个世界是有修仙的痕迹的!不然那水池不可能突然结冰!
想到此,郑真秀还有些生气了。他提起脚,就又一次猛踹了那无辜的立在一旁的石碑一脚。
“嘶!真疼!”
跳了几下,没什么收获的郑真秀,越看这裂纹不少的石碑就越是不满。
“呵!要不我先是把这石碑挖出来?”
呵呵!
想了一下,郑真秀很快就决定就在这石碑附近挖一个蓄水池,把那原来的池塘抽得一干二净,让这池中的一起的一清二楚。
他就不信他还拿这小池塘没办法了。
想到就做,郑真秀随手拿起铲子,几撬下去,郑真秀……丢掉了这丑得不能看的铲子……
靠!真丑!他在想什么呢!蓄水池是他一个人几天就可以挖成的吗?要是他有这力气和时间挖什么池塘?直接挖出去不就好了,还简单一些,还不用管这水的流向!
嗯!仔细一想,他还是看书去吧!
这个小池塘是一百多年前,小皇帝的先祖下令修建的,那这个池塘多半还有一些资料留下,找那些资料不比挖池塘简单多了,安全多了。
那些资料里说不定会写清楚这池塘里究竟藏了什么。他要是就这么一头撞下去,说不定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很多小说里,异兽边多有异宝,但多半要打过异兽才可能拿到异宝。他一个手无寸铁的人大个鬼的异兽哟!
还是在那些书上找找相关类似的记载吧!
这样想着,郑真秀朝着附近的宫殿走去。
嗯!先换一身衣服!
虽然作为一个在父母的熏陶下,久读网络小说的传奇穿越者,他郑真秀,无所不能!
但,像,这,随手招来一把飞翔的仙剑,再半步踏上浩渺的虚空,又提着笔,心情不错地画上一两张开天辟地的符咒,万物是他的冠冕,日月是他的臣仆,这样事,他……还是洗洗睡吧~
第六十章 怪异
梦在晚上做最合适~
听说很多地方的修仙都要讲求仙资,仙根,心性什么的,也不知道他究竟秀出了这些东西没有?
这样想着郑真秀踏上了那百曲回旋的,走着走着就找不清东西南北的廊道。
这还是几天前那找小皇帝说宴会一事的大司马带他们来到的这里。
虽然以前这些地方都是不允许他们靠近的……
“哎哟!对不起!对不起!我有急事,失礼了!”
还没想清楚,一个脚步匆匆地人就撞到了郑真秀的身上,他定睛看去,是个很有精神的老头。
盯着他看了几眼,没看出个所以然来的郑真秀摇了摇头,很是随意地就让开了道路,他也是才来没几天并不清楚这人是谁。但想来能进入这个蜂房水涡一样的古代版皇家迷宫式图书馆的人,应该也不是常人吧!
“谢谢了,谢谢了!”
再三道谢后,那很是精神的老头就在郑真秀身边穿了过去,像是一阵不羁的风……
摇着头,几番迷路后,郑真秀终于进入了一个看起来很和他口味的房间。
他找了找,很快就找到了一个看起来很好看的竹简。。。
他打开了它……
“南山经之首曰鹊山。其首曰招摇,临于西海之上,多桂,多金玉。有草焉,其状如韭而青华,其名曰祝余,食之不饥。有木焉,其状如榖而黑理,其华四照,其名曰迷榖,佩之不迷……”
过!这篇没用!山海经是什么鬼?这不是和故乡的那篇写得差不多吗?有个鬼的用!他就没看见有人靠看山海经飞升天界了的~
合上这没有用的竹简,郑真秀漫无目的地扫了一眼这间充满了灰,很久很久都没有人来,很久都没有人来清理的“皇家奇闻图书馆”。
啊!他是脑子进灰了才会到这个鬼地方找什么修仙秘籍,奇闻异事。
不过,这里的书倒是不少,故事也有很多。
放回写了一部分山海经的故事的竹简,郑真秀又打开了一本有趣的志怪小说。
看着看着,郑真秀就沉迷了进去。想什么呢?他这是,这是,这是在寻找修仙的方法!万一有功法的记载呢?
“昔者,共工应帝颛顼相邀,访于不周之山。忽而狂风骤起,地动山摇,共工疑之……”
“噗!”郑真秀克制不住地笑了。这难道不是共工怒触不周山吗?
哈哈!这里的书怎么都随便乱写呢?果然是奇闻异事阁吗?
哈哈!随手翻过,郑真秀的目光饶有兴趣。
“值此恰好,颛顼从旁走出,安抚道:此地怪异,余知。”
“闻此,共工怒视曰:呼!汝既知怪异,何来邀我!”
“然!帝颛顼曰:此有怪异,故邀同心。”
“靠!共工执戟欲战。然,忽而山裂,一阵雷响……”
郑真秀的眸子似乎沉了下去,他在认真地扫视着这几行刻写在竹简上的篆书。这故事里必有怪异!
不信,你看!这故事里都写了怪异两个字。
一个秀外慧中的微笑渐渐从他脸上浮现。
“嗡!”
悠扬庄重的乐曲响起,宫廷内欢快的晚宴拉开了帷幕,一道道仿佛闪着光的菜和汤由银盆,银碗盛着,一个接着一个地被端上了各自的小桌上。这个盛大晚宴,让这每一个来的王公贵族都格外满意。
此时的宴会不仅有可口的饭菜,还有可看的歌舞,可赏的风景。
这好风景,好风景,当真是好风景。
朦胧的灯光下,月亮像是坠入了人间。
一杯酒,两碗,此生的乐也是无尽。
微微皱起眉,月离国王子淡淡地扫了那一边啃着鸡腿,一边傻傻地看着他的人。这人的目光未免也太放肆了吧?简直就是把对他的渴望写在了脸上。
“王舟,你注意一点!”
一坐在那啃鸡腿的附近的短胡子少年,随手就把自己桌上的晶莹剔透的鲜嫩多汁的樱桃给揪下来了一个,一下就丢向了那目不转睛地盯着月离国王子的同伴。这样子太丑了,他都看不下去了!
“邹互!”
被砸了一脸的啃鸡腿的人,也不再去啃鸡腿了,他转而狠狠地瞪向了那把樱桃砸在他脸上的人。这人怎么可以这样?他怎么随便欺负人呢?太过分了!他又没把他怎么样!
看见王舟望过来的目光,邹互立刻端正了神态,捂嘴干咳了一下。
“咳!王舟,你注意一点!这还是在皇帝宴会上,我们的眼睛是不能乱瞅的!”
王舟死死地瞪着他,是你先乱瞅的!他只是在看美人而已!看美人有什么错?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他又没做什么过分的事!
邹互看见王舟的目光,眼神有几分飘忽,他赶紧又干咳了两声:“王舟,这时候你该吃饭,必须要做到食不言,寝不语,因为你现在是君子了。”
“靠!”你特么的!到底是谁说得多?
开口之前,王舟感受到了那坐在前排大司马冷冷地目光。下意识地,他默默就把自己后面的话给咽了回去。
冷冷地狠狠地扫了一眼那瞬间就端端正正地坐好,拿着筷子风度翩翩地开始吃菜的同伴,王舟只觉得有一口气不上不下的。
靠!你给我等着!等到他日后风光无限,踩着祥云踏上高高的官位,看他不……不……不揭发你的……的……
哎?等等!是不是哪里不对???
为什么他想不起来哪里有什么是值得揭发的?揭发他去过秦淮?
可……问题是……他自己也去过啊……那不是自己找死吗……
咬了几块鸡腿,吐了几根骨头,他到是暂时也没去看那貌美如仙的月离国王子了。可以说,邹互的话还是有用的。
……
王大司马新建的工厂里,灯大多数都熄了,只留下了几盏挂在门房里的煤油灯。这里的气氛很是静谧。
就连那些负责看守这里的几个王家管事都不禁地陆陆续续地打了几个哈欠。甚至好几个都实在撑不住的就趴在桌上睡着了。
窗外是直到最近几天才成功制造出来,正在滴滴答答地走着的大摆钟。
第六十一章 太学
一些没有睡觉的王家管事们随意地瞅了瞅四周后就揉了揉头,继续翻动着那一页页的布满了表格和阿拉伯数字的账本。
这里的气氛真的是静谧地不能再静谧了。
“秦兄,你说那个是不是就是王大司马的妖术产物?”
藏在草丛里的几双眼睛含着仇恨,瑟缩,还有几分胆怯。但他们还是来了。
大摆钟的声音一下又一下的,稳定不变的节拍似敲在人的心上,也无怪乎有人把它当成妖异的产物了。
不然这玩意无风,也无水的,还无人的怎么会自己转呢?
一个个精心打造的齿轮环环相扣,秒针分针时针一下又一下的缓缓走着,这机器端是精妙。
毛毛躁躁又有些胆战心惊的人靠近了那木头竖立的围墙,看了看左右,黑不溜秋的什么都看不清楚。
冥冥里,似有鬼火在半空飘舞。
“呀!”一声惊呼打破了夜的寂静。
“什么人?”是人的声音。
“呼!”夜晚的春风里,这半空中火光在不停摇曳。
“踏踏踏!”是脚步靠近的声音。
“跑!”一声大喝,那些本来就有些胆怯,,的人瞬间就掉头跑得比兔子还要快三分。
新建的工厂里负责巡逻的人很快就追到了围墙边,他们看了看那些慌不择路的背影,笑了笑,没有再继续往下追去。
那些无所事事的贵族又派人来了。
都说了过几天就可以直接过来参观了,为什么还要这样不停试探?不嫌累吗?
“呼呼呼!”跑了一段不少的距离,那些鬼鬼祟祟的停下了奔跑的步伐。他们心有余悸的回望了那还有不是“鬼火”在飘舞的工厂。
所以这究竟是个什么鬼地方啊!为什么他们摸了几次都没有摸进去?而且一道夜晚就感觉分外可怕。
白日里人声鼎沸的,到了夜晚却就只有诡异的像是心跳的属于怪物的声音。
“铛!”
一个沉重悠远如暮鼓晨钟被敲响一样的声音响起,时针和分针,还有秒针在这工厂的摆钟顶部重合了。十二点了,零点了,子时了。
黎明的辉光透着树间交错的叶子洒下了一地的金黄。这金黄落在地上便是染红了林间的花,染绿了花间的草。
叽叽喳喳,叽叽喳喳~
快乐不知忧愁的小鸟们,一如既往地和它们的先祖父辈一样一起来就兴奋地在这有朝雾和的晨曦交织的林间偏偏起舞。那一声接一声的自千年前就是如此的曲调,应还是在欢快地歌颂着这仿佛万年不变的美好。
露水在草间凝聚,反映折射着那来自四面八方的漫反射的光,晶莹的,剔透地,也是缤纷的。
叽叽喳喳,叽叽喳喳~
啾!一群鸟被惊着了,它们快速地朝着高空跳去,掠过大地林间。
“你们说大司马为那月离国的王子殿下设置的考试题目会是什么呢?我突然有些期待了。”
背着书箱,拿着扇子,这批今年一月二十多号才入学的太学生们都有些兴奋。据说他们这届和以往有着很多不同。也不知到这中途入学的王子会经历些什么。
“或许是算学?”
有人不确认的回答道,他们最近都是在学新算学,也不知道那外乡的王子见到那些魔鬼一样的新算学会不会崩溃。
那些跳动的符号,简直算着算着就会出现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问题。
一不小心把0画随意了一点就分不清这是6还是0了。再把2画得潦草一点,他们隔天再看就仿佛是3,仿佛是z……
人生真是艰难……
“应该不会吧?我们都才开始学这些高深的东西,这外地来的月离国王子压根就没机会接触。没接触过的东西怎么可以会考呢?你想太多了。”
他的同伴很快就否决了他的想法,他觉得王大司马应该还是和往年一样出一些简单的诗文典籍默写。像这样的小国王子使臣留学生之类到他们大汉的太学来不就是为了镀一层金吗?
谁还会真的认真教这些人?谁还会真的认真学?都是为了交朋友,扩大交际圈的。大家都清楚,都是一些心照不宣的事情。
“是吗?唉!”觉得会考算学的人有些沮丧,因为他是通过大司马特地开给平民的考试上来的。他的这些贵族同学可能都不清楚,属于他们平民的试卷里就有一道“鸡兔同笼”……
那一道题,他当时可是试了好一阵,靠着一半运气,一半的努力才能在规定时间内把题解出来,那时还以为自己是绝顶的天才呢~
可结果……
默默地回想了一下自己的作业。那通过平民考试考上来的人又多了几些沮丧。所以那问题居然是可以几分钟就解得清清楚楚的……
果然是他太笨了……
不!不对!
沮丧了一会,那背着书箱的人很快就回过了神,提起了精神。
应该说大司马果然是大司马!他的智慧指引着他们的方向!
再一次在心底仰望了一下王大司马,这平民出身的太学生和同学们一起背着书箱踏入了知识的殿堂。
大司马不允许任何一个太学生带着自己书童仆役进入学校,所以所有人都必须自己处理照顾好自己的生活,所以在这太学是难得的平等和自由之所。平民和贵族都相处融洽。
这样想着那平民出身的学生快速地拿出了自己的作业。
“庾公子!这是我昨天晚上想的答案,也不知道对还是不对。您可以帮忙看看吗?”
见这低贱但还有一定智慧和天赋的平民如此听话和懂事,那坐在后排的庾唱的弟弟庾晚微微笑了一下,接过了作业,颔首道:“好的。我看看,我检查检查,你要是答得不错,说不定三年后,你于子儒可以到我父亲的府上做个主簿的!”
“哎!好的!谢谢庾公子!谢谢庾公子!”
躬着身,于子儒的笑很是谄媚。他能不谄媚吗?
就是三年后,他真的有幸通过了那不知道会是什么的策问,成为了一名汉帝国的小官员,那也还是不能得罪他们。
第六十二章 桓公元年
因为他们的家族势力就摆在哪里。让你升官可能很难,但让你贬官那是肯定很简单的。
毕竟那么多太学生,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
这样想着于子儒笑得更谄媚了。
“呵呵!”他身边的同样是通过平民考试进入的同学对他的表情很是不屑。
他路过了他的身边,却是一把推开了这个在桌前媚笑着的于子儒,冷着脸走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被一把退得踉跄了几下的于子儒本想发怒,但看了一眼那来人后,又默默地咽下了那口气。
这人确实是有才,确实是聪明,其他人要想好久才能想明白的问题,他一下就看懂了。就是负责教他们的博士都对他夸得停不了口,恨不能现在就把他收为亲传弟子,现在就把他举荐成官。
要不是他自己不想去,说要必须学完了才去,那现在他就已经是官了。真是太羡慕他了,这人真是太天才了!他于子儒要是有他的一半聪明就好了。能讨那么多博士欢心,他也用不到那么谄媚了。要是他能抢他三分才气就好了。
“子儒!”
“哎!在!什么事?”
又有人喊他了,于子儒快速的转过了身,很是谦卑。
“这题是怎么解的?你看看我是不是哪里解错了。”一面红齿白的少年打开了自己的作业,上面潦草的涂改里夹杂着若有若无的解题过程……
于子儒瞟了一眼很快就发现哪里出了问题,他躬下了身,凑进了那少年:“哦,这题啊!这题很简单的,我跟你讲,首先……”
春风卷过,刚落下没多久的花瓣像流水一样地在门口匆匆走过,遇见转角,便如盘桓曲折的龙一样,再游走着向上飞去。可惜没有飞上多高,它们就因风的离去而缓缓下降,散落一地。
公羊适看了一眼那盘桓着落下的花瓣,没有说什么,拿着今天上课要用的教材就踏着步子向着教室走去。
他是这里的博士之一,教书是他的职责。
进教室前,他听见一片的嘈杂,不禁地有些心烦,这些学生就是太闹了一点。
“老师要来了!”
不由自主地黑了一下脸,公羊适带着书踏入了教室。
但说来也巧,他一踏入教室整个课堂就变得十分安静,好像有谁舒展了仙法一样。
“起立!”
“老师好!”
扫了一下那些齐整地站起来向他躬身行礼的学生们,公羊适暗暗地叹了一口气,想发作却不知道该怎么发作。
“都坐下吧!”
挥了挥手,公羊适放弃了寻找那大喊着提醒同学老师来了的人的想法。他能怎么办?一个个地问过去,他今天的课还上不上?
打开了手上的书,拿起了白色的粉笔,到老了也还是,一身书生气的公羊适转过身,在黑色的板子上写上了:“桓公元年,春,王正月,公即位。”
这一句话出自《春秋》,公羊春秋,他的家学,他公羊家的家学。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呢?”
回过头,公羊适扫视了一眼那些坐得端端正正的把书翻的整整齐齐的学生,若是没人回答,他就自问自答,这是他一贯的教学习惯,就是没这黑板和粉笔他也是这样的习惯。
“这句话的意思是在恒公元年的春天,王正月,恒公即位了。”
“这句为什么要这么写呢?”
“因为恒公是通过杀了他的兄长,君主隐公而即位的,所以这话很有意思……”
品着茶,月离国那貌美如仙,堪称人型自走吸粉器的王子殿下,目光清清冷冷又温温和和的看着那带着剑,单膝跪在地上的随着他一起进入这大汉皇城的人。
“你说,我那苦命的叔叔已经同那些可怜的村民一起得了瘟疫,见上仙去了?”
“是!”跪着的人,如实将自己的所见所闻又复述了一遍。
“去年深秋之时,山王村不幸爆发一种传播速度极快,还难以治愈的疫病,再加上一场突然绵延了半个多月的大暴雨,所以在去年那里就已经没有活人了。”
眼睛里有种奇异的光一闪而逝,月离国王子温润如玉地问道:“那你怎么知道这死的人里真的有我那苦命的亡命天涯的叔叔?万一他刚好在瘟疫爆发前离开了呢?”
“不会的!他是那里的里长,还需要负责那里的税收,他那时候不可能离开。”
跪着的人很是诚实地就回答了他的问题。他自始至终的跪着低头,抬头不敢多看他的王子殿下一眼,怕不禁地就沉迷进这无边的美色之内,做出什么失礼的举动,唐突了佳人。
“里长?”月离国王子目光闪了又闪,他的那完美无瑕手指在茶杯上不停的磨蹭。
“他怎么会是哪里的里长呢?”他现在到真的有些不解了。汉国的里长不是都要从当地的村民中选的吗?他又不是当地村民,他一落魄流浪之人怎么会有机会成为汉帝国的里长?
“是的。”点了点头,那跪着的人把自己调查到的消息缓缓说来。
“他是在二十多年前来的汉帝国的。那时因为突然爆发的王国内乱,王上暂时放弃了对他的追索,他也得以这定居安家。”
“后来,大概在十八年前吧!他在外面乞讨时,恰好遇见了一个差点被暴民打死的士族,他冒着生命危险救下了他。然后,他就在这士族的安排下,获得了当地的户籍,成功成为了这里的里长。”
“顺便说一下,那差点被打死的士族姓王,王大司马的族兄弟。”
“姓王?王大司马的族兄弟?”月离国王子的脸上勾起一丝不经意地微笑,这可真是有意思,天下之大,无巧不有。
“是。”跪在地上的人确认了自家王子的话。
“好了,暂时没你什么事了。你先下去吧!我有事会叫你。”月离国王子微微笑着,他的眼底似有花瓣纷飞,温和地如春风拂过,让他的属下都有些心醉。
“是,属下告退!”行过一礼,跪着的人有些不舍地站了起来,躲避着王子的目光,他恭敬退出了这里。还在走之前记得把门关上了。
第六十三章 折飞机
月离国王子看了看那紧紧合拢的门,他不禁笑了一下,笑得最是慵懒缱绻,妩媚非常。这人居然还真是以为他是来追杀二十年前没追杀成功的月离国前王太子的。
“郑真秀!我的事都办完了!高兴不?”
跳着蹦着,小皇帝闯进了郑真秀的房间,扑到了郑真秀的身边。
“切!你的事办完了,我高兴什么?”
拎起小皇帝随手丢到一旁,郑真秀又一次从旁边翻出了一打纸。
“咯!这是你最近几天的作业,错了一大堆。全等都不会证,真废!”
“我……”小皇帝拿着那厚厚地不算少的作业,嘴巴一瘪就差点哭出来了。这人怎么这样?他能抽出空来写作业都了不起了。
还有,什么是全等?那两个三角形明明画的不等!昧着良心说它们全等,那不是为难他一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少年郎吗?
小皇帝的表情落在郑真秀的眼底,他也撇了撇嘴。写错了还好意思哭,真是没点志气,蠢。
“好了,别烦我了,自己到一边去看作业去,什么时候看懂了,什么时候再来找我。放心,这里面应该没你不认识的字。我不想在这些愚蠢的问题上浪费时间。”
被郑真秀甩了一堆比作业更厚的解析,小皇帝更委屈了。他来这里是想跟他分享他这几天的经历的,结果……他还没开口啊!
“呜……”哀鸣了一声,抽了抽小鼻子,跺了跺脚,最后再负气地看了一眼那打开书就不管他了的郑真秀,小皇帝抱着作业和解析就踩着重重的步子,朝着离开这里的方向前进。
怎么还不喊他?怎么还不喊他?他是看不出他很委屈很伤心很生气吗?坏人!坏人!都是坏人!都是坏人!他就这么惨!委屈!
抱着作业,把作业摔到自己的桌上,小皇帝气呼呼地撕开了所有的解析,将它们有一个算一个全部折成了小飞机,各种各样的小飞机。
他折完飞机后,还找来了一个大盆子,把一堆纸,一堆木头丢到了那里面,随手用蜡烛将它们给点燃。
举着飞机,他哈了一口热气,轻轻一抛,没有抛到盆子里,他不着急,又举起了一个飞机在几步外轻轻一抛,抛进了飞机不想去的火盆。
呼!一架飞机烧没了,很快就烧没了。
呼!两架飞机烧没了,很快就烧没了。
呼!三架飞机烧没了,很快就烧没了。
呼呼!一架又一架的飞机烧没了,很快就烧没了。
哇!居然一架机巧的飞机恰好飞过了火苗,恰巧带起了火花,又恰巧落在地上,再恰巧点燃了那最初的那个飞机。
哇!真巧!真是无巧不成书!哇!
呼呼!小皇帝跳了起来,几脚就踩灭了那快要蔓延的火苗。他的火是对着这些可恶的飞机的,他才不要烧了他好看的书房呢。
还没踩完,一个惊雷般的声音在小皇帝的耳边炸响。
“你在干什么?”
他转目看去,郑真秀已经站到了门口,他的眉宇里尽是压抑着的怒气。
“你就是这样放心玩火的?你是不是没把我讲的那些失火的故事听到耳朵里?”
“我……”小皇帝张了张嘴,欲辩无言。
“我看看,你烧的都是些什么?怎么还都写满了字呢?”
一不小心瞥见了那熟悉的笔记,郑真秀弯下了腰,就欲捡起那个幸存地快烧到了一半的纸飞机。
“不!”小皇帝赶快跳了过来,一脚就死死地踩下了那个可怜无助的小飞机。
“你不能看!”
“哦?不能看?我为什么不能看?”郑真秀皱起了眉头。
“不!你就是不能看!你出去!”小皇帝推开了郑真秀,想把他关到门外。
“你又在整什么幺蛾子呢?”
被突然地推力推得踉跄了两步,站稳后,郑真秀就一把拎起了小小的小皇帝,眉头越皱越深。
“不!你就是不能看!你放开我!”小皇帝在半空中挥舞着小爪子,但却没有伤害到那拎起他的郑真秀。
“你在整什么呢?”
“我……我……我在……嗷!”见郑真秀不松手,小皇帝用爪子捞起郑真秀的手就一下咬了下去。
“嗷!疼疼疼!你属狗的啊!”甩了甩手,郑真秀一脸嫌弃地丢开了这个动不动就咬他的小皇帝,真是!什么鬼毛病!这皇宫养狗了?
“嗷!我不属狗!你才属狗!嗷嗷!”
“你……”
好吧→_→
你不属狗,他是吃多了,才和你讨论这么没有营养的东西。
“算了,错改的怎么样了?有什么不懂的?”
几步郑真秀就越过了小皇帝,走到了他的书桌前。
“咦?这里怎么这么多飞机?”
郑真秀看见了还没丢完的飞机,看见了飞机上的熟悉的字,打开了飞机……
“哦,不……”
看着郑真秀随手打开的那被他折成小飞机的解析,小皇帝渐渐地一脸的生无可恋。
唔!望天!瞧瞧!他刚刚都干了些?这是他这么天才这么优秀的人该干的事吗?
扭过头,恨不得把自己种到土里的小皇帝望向门外的天空。
啊!这天上的景色还真的是很美!
白云悠悠,飘过天穹,燕子回巡,游过南北。
“小皇帝,你能跟我解释一下我耗了这么多时间和心力写的问题解析怎么会成为这个样子吗?”
郑真秀把“小皇帝”,“我耗了”,还有“这个样子”的音,咬的很重,很有些咬牙切齿,吓得小皇帝缩了缩头。
“我……我怎么知道?它……它们一……一下就变成这样了。”
小皇帝结结巴巴地说道。
“是吗?呵!对!它们一下就变这样了,和那个被冰突然冻住又被突然解开的池塘一样!都是有神奇宝贝在做怪!”郑真秀拿着那被他展开的解析,面上的表情很是不好。
他郑真秀又不是傻子,他能不知道这肯定不是玄幻事件,灵异事件吗?就是再奇怪的玄幻小说,灵异小说,仙侠小说,也不可能写有人用仙法招来一阵风来,把所有写有解析的纸张都折成飞机吧?谁家修士那么智障?呵呵呵!
第六十四章 为非作歹的布
“嗯,是……是吧……”小皇帝缩着脑袋,捏着自己的衣袖,悄无声息地缩小自己的存在,一小点一小点地往门外挪去。这时候还是不要惹他了。他好可怕的说。
“呵呵!”郑真秀不想和小皇帝说话,并把自己整理翻译出来的一些有趣的故事藏在了衣袖。他爱咋地咋地吧!他郑真秀不管了。
风吹过,花瓣纷纷,一行商队不急不缓地走在新修的官道边上。
“喂!你们说,大司马修的那工厂究竟有什么魔力?为什么他的生产效率那么高?这是有什么神仙在保佑吗?”坐在驴车边缘上的人,一边打量着货物,一边和另外几个牵着毛驴的人说话。
那另外的走在他斜后方的人抬起了头,他没好气地笑道:“呵呵!神仙?你别管是什么神仙了,反正你知道了也没用,神仙也就知道保佑那些达官贵族!呵呵!”
他的话中充满了怨气,不知道是在怨那对他而言虚无缥缈的神仙,还是在怨那些高高在上的贵族大人物们。他的衣服不怎么好,但原来他是能穿好衣服的……
“这话不能这么说,可能是那些神仙还来不及眷顾我们吧。”
伸手摸了摸自己跋山涉水好不容易收集到的上好的丝绸,那坐于驴车上的人也不禁有了几分忧愁。他们的布帛都越来越便宜了,现在只能用质量去撑门面了,不然,根本没人来买,可……
唉!这大司马的运气什么时候才能被用光啊!他们的布,他们的帛,他们的钱啊!
一天天的,哗啦啦的,肉眼可见的,越来越换不到东西……
明明他们没有偷懒,明明他们跑的地方是一样的,明明他们收的布是一样的,可为什么他们就快要活不下去了??这是为什么呢?为什么呢?他们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吗?没有!一点都没有!
可为什么就快活不下去了呢?
这未来还有活着的机会吗?要是不能把这车上的东西都卖出去,他们可是连借的债都还不了的。
啊!大司马啊大司马!你就不能给他们一点活路呢?为什么要逼迫他们到如此境地?他们又不会夺去你什么!
似想到了什么,那坐在驴车边缘上的人,猛得抬起了头,对其他人喊道:“我知道了!”
走在附近的人被这一惊一乍地吓了一大跳:“你知道什么了?”
摸着丝绸,那坐着的人语气严肃地说道:“我知道大司马产这么多布的原因了!”
“什么?”其他人质疑。
他挥了挥手,让前面赶车的人都停下,并把他们喊到了身边。
他躬着腰悄声和这商队里的人说道:“我知道大司马的秘密了。他定是想谋害我们,操纵我们!”
“什么?”其他人异常诧异:“这话从何说起啊?我们不过市井小民。空中的神是不会有心情去看蝼蚁的。”
“不,话不是这么说的。”车上的人清了清嗓子,和自己的老朋友们如此说道:“话是这么说,他是请了妖怪,施了妖法,然后才让布源源不断地从工厂魔窟里冒出!那些来自工厂的布啊!都是附了魂灵的,沾了鬼气的。”
“这些死而未僵从远古而来的怪物啊!它们就是想借大司马之手,附在我们这些小民的身上。”
“然后一点点的侵蚀我们的身体,占据我们的灵魂,让我们成为它们的木偶替身,使它们自己再一次死而复生,兴风作浪,为非作歹!”
他的话吓白了同伴的脸,他们恐惧着往后退了几步。他们有一些也是收过来自大司马工厂的布的,他们寻思着干脆趁着大司马的布还没卖到其他地方赶快赶去狠赚一笔,然后再也不干了的。但现在这样的故事一出,他们不也是为虎作伥的一员了,而且万一……这故事……是……
“啊呸!我就说这大司马不是什么好东西!哪怕有神仙保佑,他也不可能在这么短时间内产出这么多的布的!定然是有妖法!”
有人很快就回过神了,他们赶紧跑到自己车上,把自己从大司马工厂里买的布都抱了下来,扔到了地上。
“呵!不信的话你们看看!这就是从大司马的工厂出来的布!它们的针脚是和其他地方的布是不是很是不一样?”
“是!”
人们在细细地打量和挑错之后,越是看这布就越是不顺眼他们附和道:
“它们的针脚和其他地方的针脚还真的是很是不同!我们之前怎么就没发现呢?所以这肯定是有妖精在作怪!”
这样说着,这些商人们看着这些无辜的白白净净的布,露出了殉道者般的虔诚。他们不仅要为了自己活着,而且还要为了世界而活着,他们是绝不会让这些妖物为非作歹的!虽然他们在去年秋天还歌颂过大司马的仁德,把他称做世间的圣人……
“铛!”
一个沉重悠远如暮鼓晨钟一样声音响起了。到了下班的时间了。
晋雪停下了手上活,扭头看了一样那堆积如山,还没搬完的货物,不禁有些自豪。这些布里有她的一份功劳!她也出过力!她也是符合大司马的描述的为国为民的新青年!国家的功臣,社稷的栋梁!
每一份汗水都会有相应的收获,就算不是现在,以后也会收获!只要世界更加美好,他们也就更加幸福!每个人都有衣穿,每个人都有饭吃的日子不会远了!
“吃饭了!吃饭了!大家到食堂去领饭去!”
大司马的一个王家管事挥舞着手臂,呼喊着那些就是下班也不愿意离开,想要继续工作,为更多人带去温暖和幸福的人们。
这几天下来,他们都发现大司马的话起到的作用好像太过了一点。以至于这里的工人们每一个都憋着气,鼓着劲,想不停地为了世界而奋斗。可这样下去,他们的身体又怎么受得了?
真要是出了什么问题,不仅训练新的工人又要耽误一些时间,而且这些人好不容易鼓起的精神劲也会被打消。
第六十五章 繁弦急管
所以,哪怕是为了更美好的未来,更和谐的大同世界,他们也不会让这些人过度劳累,过度疲惫,过度饥饿。
听到王家管事的话,那些工人们都有些不舍地放下了手上的活。他们是想真的再劳动下去,因为大司马这里的活是以件来计算工资的。
带着一身疲惫,晋雪打开了自己宿舍的门。因为去年秋冬的那场蔓延了很久的暴雨和洪水,他们这里的大多数人都无家可归了。
所以大司马索性让他们在这修了一排宿舍充做他们临时的家。她这个宿舍里还有几个女生,但她们不是一个工作小组的,她也不知道她们时候会回来,或许还是在加班吧?
这样想着,晋雪趴上了自己床,用脸在她们工厂自己生产的被子上蹭了蹭,晋雪觉得就这样睡过去好像也没什么不好。反正她暂时也找不到自己失散的家人了。
“晋雪!晋雪!”
一个活泼灵动的声音响起,惊起了那已经迷迷糊糊地陷入了梦乡的人。
“什么事?”她揉了揉乱糟糟的头发从床上爬了起来。心情很是不太美妙。这家伙怎么这么兴奋?是到了动物成家的日子了吗?
“晋雪!晋雪!你知道吗?”兴奋的女生满脸通红,她拉着晋雪的手,一时之间有些语无伦次。
晋雪看了一眼这个兴奋到不能自已的室友,捞起了被子,把自己懒懒地裹成一团,打了一个哈欠:“知道什么?”
“知道我们这里也要开班学习了吗?”她的眼中闪耀着无尽的喜悦和激动,仿佛中了五千万大奖……
“什么?就这啊~”晋雪打着哈欠,默默地蠕动地远了一点:“这不是好几天前就说过了吗?这有什么兴奋的?”
“什么叫就这啊?那你知道来教我们的都是谁吗?”
“谁啊?”晋雪的眼皮一下又一下地打着架,她是真的不关心这些,她和这里的大多数人还是有些不同的。她家里曾经辉煌过,出过几个小吏,她是识得几个大字的。对于这学习班,她就想着以无可无不可的态度去随意瞅上两眼就好。其他的没什么可以值得她关心的。
“是太学里的太学生啊!一个个都老帅了!”
“哦……”太学里的太学生又不是每一个都会有出息,很多都是少年成名,白首无归,一生庸庸碌碌,甚至连个账房都做不好。看他们有什么可看的?不过都是人罢了。
“哦什么哦?!你不高兴吗?你不兴奋吗?”
“高兴什么?兴奋什么?还是早点睡吧!明天还是要上班的。”抱着被子,一下晋雪就倒了下去,陷入了沉眠。
“什么嘛?这人真没意思!”
叽叽喳喳,喳喳叽叽,嘤嘤啾啾,啾啾嘤嘤~
太学里的一个碧绿的池塘面上,一群穿着黑衣的燕子张开了翅膀,刷得一下飘过了水面,掠起了一道道浪花。
庾晚拉着朋友同学漫步在这杨柳依依的翠色池边。忽然,有微风轻轻吹过,他们的衣袂轻轻翻飞,即使是最庸俗的人都有一种翩然欲仙的感觉。
他们对视了一眼,庾晚率先开口了。
“你们去参加那个数独比赛吗?”
“去,为什么不去?出题和解题都挺有意思的。”一拿着折扇,穿着粉红色衣服,若没有那月离国的王子的话,将与桃花最相和的无须白净的少年轻倚栏杆翩翩笑道。
“是啊!出题和解题都挺有意思的,可……”庾晚皱了皱眉。
“可问题是,这数独比赛是面向整个京城的。我们真的要在全城人的围观下登上那高台吗?”
“为什么不要?名利双收的事!”粉衣少年奇道:“而且你又不一定能比到最后一轮,想登台也必须要经过层层挑战。”
“你这话……”庾晚摇了摇头,他把视线投向了一直跟在他们身后很是有些拘谨的于子儒。
“子儒,你去参加那什么数独大赛吗?”
“参加……吧……”于子儒小心地打量着这走在前面的人的脸色,他怕自己说错什么惹他不快。
“哦。”庾晚点了点头,他用扇子抵着下巴,背着另一只手,扬起头来回踱了两步,忽然他又转过了头:“子儒,你去参加的话,我就不去了。”
“什么?”于子儒的脸吓得有些发白,他这又是怎么了?是他参加所以惹他不快了吗?
“不不不,你不要用这样的眼神看我,我没别的什么意思的,就是不想夺你风头。不夺你风头知道吧。”
打开了扇子,庾晚的笑似有几分威胁。
很快于子儒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这比赛的前三名是有当着大司马和大臣们的面发言的机会的。他的意思多半是在他获胜后,以他于子儒不如庾晚的名义向大司马举荐他。
可……
于子儒尴尬地笑了笑:“庾公子说笑了,我就一平民,哪怕登台都是万幸,前三甲是万万不敢想的。”
“是吗?”庾晚眯起了眼。
“是。”于子儒缩着肩膀,微微地点了点头。
“我不管,你尽力就是。”庾晚扇了扇扇子继续往前走去。没有办法,于子儒只能在后面讪讪笑着跟随。
走了几十步,忽有一阵轻快悠扬的丝竹管弦声似有似无地飘来,他们抬起了头。
“这是哪传来的声音?”庾晚转头问道。
“好像是在侧前方的竹林?”于子儒侧着耳朵听了一会,有些不太确认的会答道。
“那好吧!那我们去看看。”带着于子儒等人,庾晚转了一个方向,朝那学校里的竹林走去。
在他们到的时候,恰好他们班上的平民学神,过目不忘,什么都会的老师倍为赞赏的柳月也到了。看来他也是被这音乐吸引了。
在他们打算上前和这好歹同学一场的柳月打招呼的时候,柳月却直接踏着桀骜到不屑一顾的步伐,旁若无人地走进了竹园。
“繁弦……兮急管,歌盛世兮永乐!”
一进入园林,他就高声地赞叹了一句这美妙的丝竹声,让后来进入的人都有些尴尬。
第六十六章 意识
“柳月!你来得正好!这个曲调好像有点不太对,麻烦你过来看看!”
看见那进门的人,弹琴和吹萧的人都暂停了动作,他们笑着和这风雅才学不输于他们的人打招呼,眼底俨然没有其余的人。
庾晚的脸黑了黑。是他们啊!一群恃才傲物的狂士罢了!
轻哼了一声,庾晚把自己的脚从竹园门口收回,扭头就带着于子儒等人走向了他随机挑选的另一个方向。
于子儒艳羡地往那在竹园里尽情歌其所思,奏其所想的人们望了一眼,收回了目光,继续亦步亦趋地跟上庾晚的步伐,这馋笑着的样子总是惹人几分厌嫌。
至少那队伍里粉红衣衫的人看了一眼那讨人厌的笑后,就很自然地打开扇子,捂着脸让开了一条路,使于子儒和庾晚靠得更近。
于子儒看了看那以扇遮面的人,笑得尴尬了几分,但还是跟上了庾晚的步伐。
“庾公子,为什么我们不进去?”
庾晚回头不太高兴地扫了一眼这没话找话的于子儒:“为什么要进去?”
于子儒尴尬地笑了笑,没敢搭话。
见于子儒答不上话来,庾晚没好气地扇了扇风,继续往前走去:“真是晦气,居然会见到那群自命不凡的家伙!”
欢快悠扬的乐曲再一次从他们的身后响起,但却没一个人回过头去看那群自娱自乐的人。
“大少爷,月离国的王子又派人来邀请了。”一王家管事,拿着请柬恭敬地向王羽行礼。
“哦,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接过请柬,王羽不甚在意地放到了一旁。
坐在他对面的庾唱挥了一下自己的拂尘,看着请柬笑问道:“王羽兄你不打开看看吗?这可是大美人的请柬。说不定还是他亲手写的呢~”
“还是不了。我爹不让我和他有过多接触。”王羽看了一眼那跃跃欲试的庾唱。
“你要看的话,就自己打开看看。反正无非也就那么几种话。我也没心情在这些无聊的事上浪费时间。”
“是……是吗?”庾唱笑了笑,捏着拂尘,有些克制地把自己的目光从这包装地不错的请柬上移了开去,继续望向那最近好像特别忙的人。
见庾唱没有打开那放在桌边的请柬,王羽也不甚在意地拿起茶壶给自己和他续了一份水。
“你说你看见有人因为我们商铺的降价而倾家荡产?”王羽端起茶杯,吹了吹热气,不怎么在意地问道。
“是的,还不少。”庾唱控制着自己的目光和眼神,压制着好奇,摸着拂尘黑色的柄,思绪渐渐飘回正轨。
他有些唏嘘着说道:“那些多是一些借钱去租织布机或者直接去各地收购成品的小商贩。他们本想着赚了钱就还回去,可结果,他们连本都收不回……”
“这能怪谁?谁叫他们不量力而行的?”王羽有些不屑地反问道。
庾唱被噎住了,过了些许时间他才歪着头,思索着说道:“话不能这么说吧?他们以前这样都是赚得到钱的,所以他们也就很自然地以为这次和以前一样,没什么区别。所以……”
“所以他们想继续不劳而获,低进高出,当国家的蛀虫?”王羽冷冷地反问。
“这……”庾唱知道王羽他对商人这个群体向来没什么好感,但也没想到他现在对商人的厌恶都到了如此境地。
对此,他是有些不解的,毕竟一般情况下,哪怕是世家贵族也时常要靠经商来致富养家。没道理有这么大的意见。
庾唱思衬了片刻,他犹豫着开口:“王羽兄,这也不尽然吧?毕竟那些商人也是要养家糊口的。再说,他们也还是起到了一些沟通地方的作用吧……”
“说是国家蛀虫也有些太过了一点……”
王羽瞪了那穿着士族的服饰却在为商人说话的庾唱一眼:“你是站在那边的?”
“我……这和站哪边没什么关系吧?我只是实话实说。”庾唱茫然地看着那把茶杯重重的压到桌上的人。他还是有些不解,以前王羽好像不是这样的,这去年秋天治水以来他都经历了一些什么?
郑真秀躺靠着躺椅上,思绪开始漫无边际地飘远。
意识形态的本质可以概括为两个方面。
第一,特定的意识形态是特定的社会,或者说特定的集体条件下的观念上层建筑,是为那特定的社会形态,或者说特定的集体形态的经济基础服务的。它可以通过论述特定的制度的合理性、普遍性等观念来实现它的维护本身所能适应的特定的环境的稳定性的职能。
第二,特定的意识形态是特定的阶级的阶级意识的集中体现。这样的意识形态,一方面能把特定的阶级意识内化为本阶级成员的基本信念,另一方面又能成为统治阶级进一步进行阶级实践的指导思想,让自己成为那种特定的制度的理论辩护者。
那么问题来了,在其他人的立场没变,整个社会的意识形态也没发生变化的情况下,领头的统治者背弃了自己的阶级,放弃了合适的正常的发展道路,转而跳向超凡脱俗到不仅是大跨步,而且还缺了一些关键点的前进方向,会发生什么有趣的事呢?
眯着眼睛看着树间洒下的婆娑阳光,郑真秀依稀想起了某一个时空发生过的过往,嘴角勾起了一丝很难被参透的微笑。
真的是好一个安汉公!好一个王大司马啊!哈哈哈!
“郑真秀!郑真秀!”
小皇帝的声音在树林外响起。郑真秀侧头看去。一个拿着奏折样的文书的小孩跑了过来。
哦,那小孩就是小皇帝……
“什么事?”郑真秀问道。
“郑真秀!郑真秀!王叔又来了。还给我看了一个案子,他问我,如果是我的话我该怎么断这个案子。”
“我当时回答孝子为父为母杀人无罪,可他却摇了摇头,让我回去想想……”
小皇帝挥着那和奏折颇为相似的文书,嘴里的话一句也停不下来。
第六十七章 论复仇
“郑真秀!如果是你断这案子的话,你会怎么断?”
郑真秀随手接过了小皇帝手上的文书,看了两眼。
上面写得无非是一个农民,看着别人卖布很挣钱,然后他也想自己也试一试,于是他就随便找了一些邻居街坊什么的借了若干的钱,然后布卖不出去了,钱还不上了。
再然后邻居里又有一些不懂事,不善解人意的,一天天地催着款,一不小心就把他逼得急了。然后他就一时冲动他和那几个不懂事的邻居打了一架,可结果他加上他的妻子,也还是没打赢……
可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还有一个年幼的儿子。他那天恰好躲在墙角看见了这失败的惨烈。没有疑问地,他直接把这所有参与斗殴的人的面孔记了下来。
再然后……一场轰轰烈烈地血亲复仇拉开了帷幕……整个案子震惊了帝国。
郑真秀暗自笑了两声,居然问他这样的案子,这可真是有趣。究竟是法理重要,还是孝义重要呢?
把这文书搁在一旁,郑真秀笑着看向小皇帝:“对于这个案子你是怎么看的?”
小皇帝毫不犹豫地就回答道:“他这是血亲复仇!就是孔子也会支持的!这是孝!大孝!”
“呵呵。”郑真秀拿起了放在一边的茶水,抿了一口,隔了良久他才反问了一句:“他杀的那些人,那些人的家人又该怎么办?”
“他……他们……”小皇帝卡了一下,看着那品着早已经没有热气的茶的人,跺了一下脚:“谁管他们怎么办?他们是自己找死!谁要他们欺负他的父母的!”
“呵呵。”郑真秀的笑很是意味不明:“他们也是人啊,也是有自己的喜怒哀乐的,也有自己的亲朋好友~”
“这……可他这是为了自己的父母复仇!”小皇帝坚定地说道:“如果不能爱自己的家人,那拿什么来爱这个国家?”
“父母受辱了,他就该为父为母伸张道义!”
郑真秀放下了茶杯,呵呵笑道:“是吗?”
“是!”小皇帝坚定地点了点头。
“道义是这么伸张的吗?他眼中可还有纲常和法律?”
郑真秀的脸上还是挂着意味深长的笑,看得小皇帝很是有些迷茫。
“这和纲常和法律有什么关系?他是血亲复仇。”
“他被抓了。”郑真秀指着文书道。
“他被抓了也不一定就是犯法了啊!”小皇帝很是不解。
“你怎么这么蠢啊?”郑真秀揉了揉自己的额头:“这人要是没犯法他能被抓?”
“哦,对哦!”小皇帝呆呆地点了点头:“可为什么要抓他?他是为父母复仇。”
“他这是杀了人。”郑真秀又拿起茶杯喝了一口。
“杀了人?可他杀的是仇人……”小皇帝还是固执在那个点。
听得郑真秀不禁地叹了一口气:“他这杀的是汉帝国的子民!”
“汉帝国的子民?就他们?一群不知道体谅别人难处的人!一群咄咄逼人的人!一群打伤了别人父母的人!”
小皇帝不屑地说道:“他们就是活该!该死!”
郑真秀揉了揉头,深吸了一口气,语气不禁地加重了些许:“该死不该死另说,现在的问题是,他一个平民有什么资格随意的杀人?就因为那什么血亲复仇吗?”
觉得自己没错,又感觉郑真秀语气好像有哪里不太对的小皇帝不禁地缩了一下脑袋,踌躇了一下,抿了抿嘴:“不该吗?他们伤了他的父母……”
“好吧!那我们现在换一个问题。”看了一眼那缩着头,却还是坚定自己想法的小皇帝,郑真秀不禁地又是叹了一口气。
“你觉得这个案子应该怎么判?”
“怎么判?当然是判他无罪了!血亲复仇哪来的罪?”
见郑真秀好像没怎么生气,小皇帝又打起了精神,坚决着说道:“他这样的行为不仅不该被罚而且要被嘉奖宣扬!”
“呵!这可够有意思的!杀人者居然得到嘉奖了!”郑真秀轻笑了一声。
笑完后,他轻拍了一下扶手,坐正了身体:“你觉得你这样的判决会带来怎样的后果?”
“当然……当然是人人都恭亲友爱,团结互助,孝悌忠信了!”
“呵!小皇帝你想过没有,一旦有了一个例子就会有更多的效仿者和曲解上意者?”
郑真秀站了起来,背着手朝着离开竹林的方向前进。
小皇帝拿起文书就追了上去:“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我就随口说说。”郑真秀摇了摇头,不怎么在意地说道。
“你要到哪里去?”小皇帝拉着郑真秀的衣袖。
“我……”郑真秀把自己的衣袖从小皇帝的手上抽走:“我这是人有三急,怎么?你要一起吗?”
“我……”小皇帝松开了手,站在原地,目送着郑真秀远去。
然后,有些恼羞成怒地,他跺了跺脚,摔掉了那本不好玩的文书。
要踩的时候,他又悻悻地捡了起来,拍了拍,吹掉了上面的灰,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房间里是一打堆得整整齐齐的作业,干净澄澈的光从门口窗间透入,这里的环境很是安宁。
随手翻动了一下那不知道被多少人翻动过的作业,小皇帝把这写有案子的文书扔到了桌上,瘫回了自己的位置。
握着腰间的长剑,抚着胡须,大司马冷冷地扫视着那些分坐两旁的文武大臣。良久,他开口问道:“所以,为什么你们认为这样的行为不该罚?”
为什么?当然是因为血亲复仇了。
其他的人都有些不解,他们抬头看向这个一直把孔子等圣贤的话奉为经典的人。他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会问这么奇怪的问题?
汉帝国不一直都是以孝悌忠信礼义廉耻立国的吗?
“他是商人之子……”眯着眼,大司马的话很是意味不明。
其他人更是摸不着头脑,过了一会,有人冒昧着问了一句:“大司马,他是商人之子怎么了?商人之子就不能热血一次吗?”
第六十八章 大道之行也
“呵!士农工商!”大司马没在这身份上多过纠结。
他扫视着这下面的人,开口说道:“我纠结的不是商人不商人,而是有罪和无罪。他既然杀了人,那就肯定是有罪。”
“大……大司马……”有人坐立不安,他们这里的人也有的有过一时热血……按这意思的话……
大司马挥了挥手压下了下面的人的不安。他开口说道:“他既然是为了成全孝义,那我们就索性成全他的孝义!他本来就不打算活了,那我们留他做甚?”
“大……大司马……”有一些人白了脸色,他们也没想死啊。不是说血亲复仇者,是为了成全孝义,故无罪吗?他们记得自古都是如此!难道法理不是为了他们的道义和品德服务的吗?
大司马有些失望地扫了一眼那些坐在下首的人,颇有一直孤高的感觉。
大司马开口说道:“法律是成文的道德,道德是内心的法律。我们不能光想着以内心的道德去约束外在的人,那是数百上千年来神仙,圣贤都做不到的事。唯有法,只有法,唯有严苛又合理的法能叫人知道什么是痛,什么是底线。疼了就知道什么是不该做的了。”
“……”底下的人都茫然地抬起了头。你不是儒家的书生吗?为什么走进了法家的殿堂?哪怕是韩非子也没你这么极端吧?
看着那些茫然的眼神,大司马的心底有了一阵悲哀,怎么你们到了这时也还是不知道什么是对的?
清咳了一声,大司马继续说道:“他这样的血亲复仇不值得提倡,其实事情还有更好的解决办法。这样的解决方式太过极端了。”
“若不及时纠正这样的极端的血亲复仇,那这个社会就会出现更多的你杀我,我杀你,冤冤相报,至死不休的复仇。”
“我们的大汉不需要这样的充满了仇恨与血腥杀戮的复仇。这是对人道的践踏。”
“他有父母,他杀的人就没有父母了吗?他有情感,他杀的人就没有情感了吗?为什么要为他辩护?为了这一己之私,他破坏了多少东西!”
话锋一转,大司马开始大声的气势磅礴地背道:
“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矜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男有分,女有归。货恶其弃于地也,不必藏于己;力恶其不出于身也,不必为己。是故谋闭而不兴,盗窃乱贼而不作,故外户而不闭,是谓大同!”
“你们觉得他这样的行为是符合大同世界的礼和孝吗?”
大司马的声音很是有力,似有一种震慑天下的威严。
殿上的群臣居然有不少都被他的话语所动摇了。
他们不禁反思了一下,他们所求的大同世界是冤冤相报何时了的大同世界吗?他们的世界究竟是该是怎么样的世界?
大司马握着剑又一次扫视了底下的群臣,他的语气和缓了些许:
“我们其实可以寻求一种不伤害我们的礼,我们的义,我们的孝,我们的法,我们的国家,我们的社会的复仇办法。”
“这并不是空想的,也不是不可实现的,这只需要更健全的法制,更广泛普及的道德观念。”
“法是为了道,为了德,为了礼,为了义,为了廉,为了耻服务的。”
“有法方可知耻,知耻方可守廉,方可守义,方可守礼,方可立德,方可行道!”
大司马的声音涤荡在这昏沉的大殿之上似一道欲割破昏晓的光。
大司马的话未落,有一声冷哼响起。
“王大司马你莫不是想效法秦朝二世之事,以苛法严刑逼民成贼!”
刷得一下,整个大殿的气氛为之一变。不少大臣都感到一阵后怕,全身上下被冷汗浸得冰冷。
是啊!这不是秦朝法家一脉的思想吗?秦为何而灭他们可都心知肚明啊!
大司马眯起了眼,握着剑,冷冷地答道:“秦朝会有这样的思想也是不无道理的。他们统一了六国。”
“统一……”底下的大臣喃喃地嘀咕着这个好像很是遥远的词语,一时之间竟感受一阵错乱了时空的感觉。他们现在的国家也算统一了吧?
自十几年前的灭楚之战后……
“他们统一了六国,难道我们就没有吗?”底下的人反问道。他的气势也特别充足,他不能不充足,因为他最初能当官就是因为先帝赏识他为报亲仇辗转上千里诛敌于马下的过往。
要是在这上面退缩了,他瞬间就会因为当年的事而从官员英雄变成罪犯坏人。
这人的话回荡在大殿之上,如一把剑,直逼高位,指向高空的剑……他的剑是不得不指向高空。
大司马眯起了刚刚因为他的话而微微张大的眼:“你说的有道理,但秦朝的法典和思想本来就有可借鉴之处。这和健全法制,普及道德观念的事没有任何矛盾。他们秦朝不过是没用好,制定好法律这个双刃剑罢了。”
“儒者,人需也!若做不到急人所需,那也谈不上是儒。若能做到急人所需,那也谈得上是儒。”
“众所周知,三人行,则必有我师。我们效仿秦朝的好的思想和制度又有何不可?要知道圣人也曾拜过多个夫子!”
“为什么在你们眼中教人向善的法律是洪水猛兽?你们莫不是因为那所谓的亲亲相隐而触犯了不少成文律令?”
底下的人的面色一片惨白,他们哪只是为了亲人啊!还有各种各样的原因。谁家没个难处?
大司马把下面的人的变化都收在眼底,眼中一片失望。果然忠臣贤子是不存在的。只要法律,唯有法律能就这个千疮百孔,百废待兴的世界。
“大司马!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莫不是想说我们都是犯人!莫不是想把我们都投到监狱里好让你的那些木偶一样的王家管事代天行政吧!”
又一个大臣站了出来,他一直看不惯这样的伪善的人,都是世袭的贵族,谁又会比谁干净多少?
第六十九章 繁星之下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
满天的繁星之下,他攥紧了她的手,她倒在他的怀里。
“放心,王家老贼的统治是不会长久的。”梁弓长握着自己妻子的手,信誓旦旦地保证道。
“是吗?”温妧玥的眼中荡着无尽的忧伤,那蒸腾着的水汽氤氲了她的眉间。低垂下写满了忧虑的睫毛,靠着梁弓长坚实的胸膛,她的声音忧郁里透着悲伤:“要不,你……你还是……”
“还是……不去了吧……”
“我们在这躲着很好的……”
没敢去看梁弓长的表情,温妧玥的手死死地握紧了他的大手,泪水不禁地模糊了她的视线。她不想让他死,不想让他出事,在逃亡途中,她已经见过太多生离死别了,不想再失去任何一个熟悉的亲切的人。
梁弓长睁大了眼睛,把低着头默默垂泪的她推到了身前,语气不禁有些严厉:“你说得这是什么话?!”
“我已经联络好了很多义士,就等着那一天了!你现在怎么能说不去就让我不去呢?”
“我……”微抬了一下头,握紧了自己不再细腻白皙的手,温妧玥红着眼,抿紧嘴,又低垂了脑袋,不敢看他,任由泪水和河流一样落下,打湿自己的衣襟。
“你……”看见她这样,梁弓长也不禁软了软自己的心,把她再一次搂在怀里:“好了,别哭,哭是解决不了问题的。我们会没事的,都会没事的,你放心。”
“我放心?我怎么放心?!”温妧玥推开了他,红着眼,大声地吼道:“这几个月死了多少人,你又不是不清楚!为什么要去做这种危险的事?男耕女织的生活不是很好吗?”
说完,她就捂着嘴跑到了一边,留下梁弓长一个人在这栏杆处徘徊。
他们去年秋天和秦家的那二少爷,三小姐交谈后,隐隐约约觉得情况有些不对,他们就打算再打听打听,然后看看是什么回事。可结果,他们还没开始打听,一群由王家管事带领的士卒就打着诛杀谋逆乱臣的名义冲了出来,以诛杀秦家的名义追杀他们,可他们又不是秦家的……
满天的繁星里,寂静的月光总是无言。
“呱呱!呱呱!”
伴随着此起彼伏的蛙叫,温妧玥跑回了建在这山间池旁的小木房子里。
她扶着门框,红着眼眶,心下一片凄凉和彷徨地看那对缩在床角睡觉的兄妹。弓长可别真的去啊!那一去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了!可他们的片刻都不能没有他……
听到门口的动静,梁奇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他看见那熟悉的身影,但这过于柔弱和彷徨的气质又让他感到疑惑。他娘有这么柔弱的时候?
“娘?”他下意识地呼唤了一声。
“在!我在。”温妧玥滴着泪跌坐在了床边,泪水不小心溅到了梁奇的身上。
梁奇迷茫地拉了拉温妧玥的衣服:“娘,我们是不是又要逃命了?”
温妧玥不说话,只是默默垂泪。她现在情绪还是很难控制,根本无法正常交流。
“看来是了。”看了那还在咬牙垂泪的母亲一眼,梁奇爬了起来,踢了踢把自己滚成一小团,不管什么时候都能立刻睡得和死猪一样的妹妹,叫嚷道:“你起来了!起来了!要逃命了!再不起来,我们就要把你丢下了!快起来!快起来!”
听到梁奇的话,眼睛都还没睁开的梁珍,把自己的手在天上乱挥,似乎是想抓住些什么。
她迷迷糊糊地哭道:“呜!不要!不要丢下我!呜呜!我可乖了!我会听话的!呜呜!”
见到这种情况,温妧玥也稍稍把思绪移过来了一点,她抓住了梁珍的手,声音有些哽咽地安慰她道:“不!没有,我们没有要逃命。放心,就是逃命也会带上你。”
“不是为了逃命,那又是为什么?”梁奇看了一眼那听说没有要逃命后就继续缩成一团安心睡觉的妹妹,扭头转向那个没有要逃命就哭成这个落魄样子的温妧玥,清亮的眼睛里透露着不解。
“我……”温妧玥还是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垂泪。
“娘,你别这样!你这样我很慌的!”
梁奇爬到温妧玥的身边,想替他娘抹去泪水,不管什么时候,他都不喜欢看见有人落泪。
“我……”
但可惜,梁奇越抹,温妧玥的泪就越多,渐渐地就像小溪一样了。
“呜!”
终于,她克制不住了,一下把那爬起的小身体抱在怀里,颤抖着放声哭泣。
见她这样,梁奇一时之间也手足无措,只能任由她抱着,任由她把自己泪水打在这自己身上。
过了好一会,感觉她的情绪稍稍稳定了一些,梁奇才犹豫了一下,决定试探着像他爹一样轻轻拍他娘的肩膀。
他抬起了小手,开口却是:“乖!娘你别哭了!再哭就哭丑了!丑了就不好看了!不好看我就不会要你了!你就只能跟笨蛋梁珍过了!而笨蛋梁珍啥也不知道,她只会呼呼的大睡,迟早有一天,你会被她给气死的……”
这样说着,意识到自己果然学不好他爹的安慰方式的他,扭过头就又是踹了那每次都能逗娘开心的还在睡觉的梁珍一脚:“笨蛋梁珍!笨蛋梁珍!快醒来!快醒来!娘哭了,你快来安慰她!快来安慰她!不然以后我们就都不要你了!都不要你了!”
“娘哭了!”“不要你了!”的声音在这小房子里反复回荡,惊醒了那还在睡觉的人。她迷迷糊糊地睁开了小眼睛。
“唔!”
听见听清楚她哥的话后,有些困的梁珍也爬了起来,缩到了温妧玥的身边,往她身上蹭了蹭,迷糊地含糊说道:“唔,乖!娘不要哭了,睡觉第一……睡觉……睡觉……睡觉……呼!”
说着说着,她就又要闭上眼睛,但……
“啊!不对,逃命第一!”
混沌的大脑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她一个激灵就清醒了过来,睁着乌黑亮堂的大眼睛,小心地确认道:“娘,我们真的不要逃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