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续装大尾巴狼。”眼珠转到快晕圈的时候，叶潭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前后两次接触到这位，不知是何方神圣的至强者，人家只觉得“有意思”，根本没有要杀人的意思，否则自己早就凉透了。
一个仙风道骨，修为极高的人，肯定非常有涵养，肯定不会跟少年一般见识。
“既然觉得有意思，就出手把被困的人救出来吧。”叶潭道。语气还是那么随意，很不客气。
老祖人老成精，这下才明了。之前叶潭根本不知他在现场，只是想唬张大敢组织救人。现在猜出自己的身份，仍装没事一般。
“是啊。如果老祖仗义出手，肯定能轻松救出被困的人。”张大敢接话道。他很想见识一下至强者的手段。
“这件事上，老夫只是旁观者，只看不出手。”老祖道。
很随意的话，却莫名的有说服力，跟官宣似的，说一是一。
“是，老祖。小子冒昧了。”张大敢躬身道。
叶潭心中有两个声音，一个是不能忤逆这位老祖的意思；另一个是，切，跟我装什么大尾巴狼？
“你不是旁观者。”叶潭道。另一个灵魂的记忆，令他与其他人有所不同，敢生出貌视权威的心思。
“哦？”老祖饶有兴趣看着叶潭，道：“我只在一旁看，不参与任何事宜。你倒是说说，我怎么就不是旁观者了。”
叶潭指指外面的围观人群，道：“那些才是旁观者，你都往前凑了，是来凑热闹的，不是看热闹的了。”
“即使往前凑了，我不愿意出手，没人能逼迫我参与进去。此间缘生缘灭跟我没任何关系。”老祖道。话语中有俯视苍生的意味。
“你旁观者的身份不地道。”叶潭道：“你是凭无人能及的修为，以势压人，强行置身事外罢了。
如果你是普通人，张尚官早就喝令你去搬石头了。”
老祖是来追寻旺财的，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知道刀鞘的玄机。
直觉告诉叶潭，这位老祖涵养极好，不会杀自己，于是放肆起来。目的是激老祖出手救人。
“什么样的旁观者，身份才算地道？”老祖兴致更浓了，道：“你说说，说得中听的话，或许我可以帮你打通这面山壁。”
说话间，叶潭、张大敢和老祖已经到了洞口。
矿洞很大，十多米高，宽也有十多米。岩层被强行撕裂、压碎，四周山壁看上去非常脆弱，大有随时再次坍塌的危险。
“旁观者有两种人，一种是外面那些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冷漠且麻木。
他们心安理得在外面围观，不会因为五名工友即将死去而有所触动。
那些是真正的旁观者，不过是最低级的旁观者。”
冷漠和麻木是叶潭最不喜的两点，人命被轻贱，所有人都觉得理所当然。
之前被叶潭拦住询问的矿工大叔，语气平淡的说:“有五人被困，恐怕两小时内就会死。”
矿工大叔眼中甚至闪烁艳羡之色，因为死于矿难的工友，抚恤金丰厚，其子孙至少一代人什么不用做，都可以衣食无忧。
奋斗、追求、人生价值、人性伦理，对这里的人来说，远没有衣食无忧来得实际。
“旁观者也有分高级和低级？”老祖好奇问道。
叶潭道：“当然有，这些碌碌无为，冷漠麻木的人，只能算是低级的旁观者。”
“那我是高级的旁观者。”老祖傲然道。
张大敢心道，道宗老祖当然是高级的旁观者了。即使是天空城主持的，最盛大的典礼，也未必能邀请到老祖去观礼。万一老祖起了兴致，去了，坐的肯定是最高级的贵宾席。
“高级旁观者，你的境界还差一点点。”叶潭道。
“啊。”张大敢失声惊呼。
当面说道宗老祖境界差，叶潭不是脑子缺根弦就是失心疯了。
张大敢下意识往旁边挪了挪，生怕老祖一怒之下，拍死这混不吝少年，鲜血溅到自己身上。
老祖并没过激反应，只是好整以暇看着叶潭，等待他的下文。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叶潭仰着头一脸正经胡说八道：“高级旁观者，俯视众生，视万物如一。无论是山崩地裂，还是草子发芽，对于他们而言，都一样，心中不起波澜。
强行置身事外，算不得高级旁观者。
你目光如炬，比普通人看长远，但是离高级旁观者还是有一点点距离。”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天地不仁……”老祖口中喃喃，陷入沉思。
看到老祖一副神游天外样子，叶潭大吃一惊，老头子竟然在顿悟。
近几年来，老祖一直在“旁观”，看缘生缘灭。他甚至勾动天地气机，让别人觉察不到自己的存在，看众生相，寻找那种超脱于世的感觉。
跟着乞丐乞讨看他受尽睥睨；跟着野人打猎，眼睁睁看着瘦弱的野人被猛兽吃掉；乡野村落之间，为争抢地界，双方血拼，死伤百人……
老祖看到了种种，能做到心中不起波澜，但是其师所说的，超脱于世的感觉，并没有感觉到。
老祖双眸恢复清明，从顿悟出来，讪笑一下，道：“强行置身事外，算不得真正的旁观。”
叶潭心中大石落地，如果老祖顿悟时间长，等他清醒过来，被困人员恐怕已经凉透了。
不等老祖从顿悟中醒来，自己开干，万一打扰了他，会发生什么事，叶潭真不敢想象。
张大敢不知道巨大的凶险刚刚与他擦身而过，心中还在纠结叶潭刚才说的话，旁观者不就是吃瓜群众吗？怎么还分低级、高级了？
“你的话，对我颇有启发。来而不往非礼也……”老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叶潭打断了。
“你不用报答我，赶紧的，麻利点，帮忙救里面的人出来。”叶潭急切道。
从矿洞坍塌，到现在已经差不多一小时，再磨叽下去，被困的人，恐怕真就营救无望了。
“你确定要我救里面的人，而不是求我别的事，或者让我欠你一个人情？”老祖错愕道。
“没时间想那么多了。救人要紧。”叶潭道。
一句话的人情能有多大，能帮忙把人救出来，避免动用旺财，可以省去很多麻烦。
“叶小友，即使你救了那些人，他们也不会感激你的。还不如跟老祖说别的事。”张大敢都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劝说道。
叶潭道：“我救人，只求对得住自己的良心，并不图他们的感激。”
“呵呵。赤子之心可嘉。”老祖点点头，道。
说着，老祖衣袖一拂，轻飘飘，跟赶苍蝇般，很随意。
“沙沙……”
矿洞内，坚硬的山壁中，竟出现一个一米见方的洞来，岩石变成了细沙，像水一般，沙沙往外流。
老祖没有继续拂袖击打山壁，但是叶潭隐隐感觉到，有一股无形影响，源源不断从老祖身上，施加在山壁之上。
细沙很细，流动性很好，不一会儿，堆起一大堆，沙丘不断扩大，淹过三人的小腿，顺着地势往外流。
叶潭无比热切，至强者的手段，牛逼顶天了啊，真希望有朝一日自己也能达到此等境界。
张大敢不是武修，眼中也充斥艳羡和震惊，不过没像叶潭那样，生出大丈夫当如是的豪迈希冀。
“啊。大浩子，快来看，这是怎么回事？”
小洞内有声音传出，虽然不大，但也清晰，看来被困人员的身体状况还不错。
“咦？有光。怎么通了一个小洞？”
“这个小洞能容得下我们爬出去了啊。”
“爬出去？我们爬出去的话，岂不是拿不到抚恤金了吗？”
“我不想出去。我断了一条腿，出去只会拖累家人，我宁愿死在这。”
“我也宁愿死在这。”
“谁特么的弄出这个洞的啊？”
“是啊，谁要他来救啊？”
“大浩子，要不你弄死我吧。”
“对，大浩子，你搬石头砸死我，抚恤金给你一成。”
……
叶潭一脸黑线，合着自己又做了吃力不讨好的事。
说不图别人感激，只求对得住的良心是假的，刚刚为被困人员打通生命通道，就被他们骂。
他们还要自寻短见“骗保”。
遭遇这么狗血的事，再有涵养的人，也要发飙。
“张大敢就在这里，你们的话他都听到了。即使现在死在里面，也拿不到一分抚恤金，都滚出来吧。”
叶潭朝小洞里歇斯底里大吼，说罢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