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盛唐永宁TXT下载盛唐永宁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盛唐永宁全文阅读

作者:苏展眉     盛唐永宁txt下载     盛唐永宁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六八章 相看

    永宁和房遗直等人都在担心着未及弱冠的房俨,能不能在李治身边那个人精堆儿里站稳脚跟的时候,卢夫人和杜氏却在操心着房俨的亲事。

    再有一年房玄龄的孝期便要过去了,孝期一过,房家第一件事自然是房遗则那桩拖了又拖的婚事,可是房俨如今年纪也不小了,房遗则娶妻之后,自然便轮到了房俨。虽然如今并不好定下婚事,却并不妨碍她们在某些场合里相看姑娘。

    或许是天底下所有当母亲、当祖母的通病,不管是杜氏,还是卢夫人,留意的几个女孩子都是那种高门大户出身,背景一个比一个复杂……房遗直虽然能告诫杜氏,可是对上卢夫人却也只有擦汗退散的份,于是,跟这两位解说房家下一任宗妇入选准则的任务,便被他极不负责任地推给了永宁。

    其实房遗直还是小看了卢夫人,卢夫人会有这样的举动,却也只是还没有习惯身边没了房玄龄把关的缘故。以往的时候,虽然在外人看来房家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卢夫人一个人说了算的,但是其实多数时候都是卢夫人遍地撒网,然后最后做决定的人却是房玄龄。

    替嫡长孙选正妻,卢夫人也只是按着旧着的习惯,凭着自己的喜好在相看,每次回到家后才发现,原来再也没人会被她气得脸红脖子粗的,还要无奈地替她下决定、收拾残局了……房遗直只是敏感地察觉了他一提及相看之事,卢夫人的心情便会立刻恶劣起来,却没去深究细想其间的根由,才被难在了这里。

    永宁却是从卢夫人细说这些事情的时候,从她眼中的那点怀念、留恋多少猜出了些,于是很果断地将卢夫人提出的几个人选都给否定了,还很大气地将此事包办了下来,让卢夫人和杜氏都不要再插手,才算是将事情描补了过去。

    杜氏对于这样的结果自然是满意的。虽然她也知道,这样任由永宁做主,多半选中的不会是她想像中的那种对儿子前程能有助力的妻族,可是永宁插手,便也等于是皇帝插手,能得了圣心,岂不是比妻族更有利吗?还省得日后有人在背后非议房俨,真正的一举数得

    房遗直看了永宁让人捎给他的信,才明白了卢夫人的心结,于是在卢夫人面前倒也渐渐地改变了作风。他态度强硬了,卢夫人反倒是正常了,而且整个人都像是放松了下来一般,和缓了许多。

    永宁虽是大包大揽地将事情揽了下来,可是对于该给房俨选一个什么样的妻子,她却还真是没个正经主意。一连为难了好几天,手上收集的闺秀名单也有一尺长了,她也是左看不妥当,右看不合适,总之就没一个能让她看得上眼,当得起房家未来宗妇的女子。

    李治本来还想着,由着永宁自己做主,等她选好了人,他只管下旨赐婚就是,但是等他一连几天都对着永宁那张悬疑难决的苦瓜脸后,也只能长叹了一声,把那份长长的名单接了过来。

    “阿房呀,你这还只是在挑侄媳妇儿而已,便已经为难成这样,若是等到再过几年,轮到五郎的时候,你得为难成什么样呀?”李治一边审阅着名单,一边笑话永宁。

    他虽然不知道名单上那些姑娘的容貌性情,可是对着她们背景描述的文字,能看到的东西却是比永宁多些的,等他挑选一轮之后,名单上的人已经少了一多半了,能留下来的,自然都是从背景而言极适合、也足够担得起房家嫡长媳身份的人。

    再往后,那就真的是永宁的活儿了。借着各种各样的名义,邀请了各家女眷进宫,然后从容貌、性情,甚至是其母的风范等等方面去考量、观察之后,她才相中了一个姑娘。

    那姑娘姓陈,是正经的书香世家出身,其祖与房玄龄倒还有着一份同窗之谊,其父也是科举出身,如今在史馆,修国史,官职不显,只是个小小的起居郎,可是风评却佳,与房遗直也有三分交情。

    房遗直对他们一家也是赞不绝口,知道永宁相中了他家的千金,喜不自持,若非顾忌着房玄龄的孝期未过,怕是当下就要下聘了。杜氏却心中多少有些失落,虽然她多少都猜到了房俨妻子出身不会太贵重,可是也没想到永宁居然会替儿子挑了八品小官家的嫡女,只是房遗直对这门婚事表现的极为热衷,倒是让她没敢再多言。

    房遗直这边一表态,永宁便暗自松了口气。这位陈家小姐容貌只算中上,并不出众,可是那副沉稳大气的性子,却极得永宁心意,而且家教出众,外柔内刚,配上如今少年得志、锋芒显露的房俨,倒是极合适的。不过“好女不愁嫁”,他们这边是相看好了,但是人家姑娘家里却是一点准备都没有的,若是这一眼没看好,人家另订了亲事,那可就麻烦了。

    但是房家这边却是不好出面说些什么的,明示、暗示都不合适,最后还得永宁帮衬。她趁着又邀了陈家小姐母女进宫的机会,支开了陈小姐,隐晦地提出了两家结亲之意,又将房家这边的不便之处说了一下,对方倒也很是能理解,而且对于房俨这个女婿人选也是极为满意的,再往深里的话,永宁就不合适再说了,她只提出这样一个意向,让陈家有个准备,不至于急切之间替已经及笄的陈小姐订亲,她的任务也就算是完成了。

    陈家这边倒也识趣,掐指一算离房家的孝期也不过大半年的时间,他家的姑娘也还等得起,便只做出备嫁的准备,却是将时常上门的媒婆都撵了出去,而其他有意与他家结亲的也都隐晦着推搪了过去。

    房俨对于这门突然砸到脑门上的婚事,并没有表现出来喜欢或是不喜欢,就像是没有这回事一样,该干嘛还接着干嘛去了,倒是房遗则特意进宫了一趟,拉着永宁抱怨了半天,她才反应过来,原来这陈家的小姐和房遗则家那位没过门的媳妇儿,虽然从关系上拐了两道弯,可是若论起来却是表姐妹,如果这门亲事做成了……

    永宁才懒得理会房遗则的抱怨,人家陈家的人都没在意这件事,想来那关系绝对不是只拐了两道弯的远近,她哪里犯得上操这份闲心?挑刺找茬儿地打发了房遗则,她有些坏心地让人将这个纠结的关系去转告了房遗直一声之后,突然从房遗则的话里,悟出了些别的意思来。

    等着晚上李治回来之后,她拉着李治把房遗则说的那些话转述了一遍,然后便拉着李治八卦了起来:“你说,这两家的关系,三郎是怎么知道的?当日我与王夫人提及这门亲事的时候,王夫人可是一脸的喜意,听说后来大哥见到陈大人的时候,陈大人可也是一脸喜意的,可见陈家自己便没把这门亲戚关系放在心上,三郎是从哪里知道的?”

    李治捏了一枚葡萄,笑眯眯地陪着永宁一起分析了起来:“除非他对他那没过门的媳妇儿格外的上心,把人家家里不知拐了多少道弯的亲戚都理清了出来,否则……不过,他前两年不是死扛着不肯成亲的吗?这要说他上心,我可不敢信,又或者……”他的语气里透出了些别样的意思出来,可是神情却是与他那语气极度的不相衬的。

    永宁白了他一眼,抢过了他手中的葡萄塞到了嘴里,冷哼了一声说道:“你别把三郎想得那么坏,背地里下绊子,逼人退婚,毁人名节的事,他是断然做不出来的……他若是去查了这些关系,那必定不是冲着想找麻烦的去的……不过,其实我倒是觉得他来找我抱怨的这个时间,也很有问题……”

    李治好脾气地直接拎起了一串葡萄,一颗一颗地喂到永宁嘴里,边喂边说道:“你的意思是,那小子也是才知道这层亲戚关系,所以才会在这个时候来找你……那么他会知道,便多半是有人告诉他的了……”

    永宁笑着点了点头,两眼发光地说道:“要我说呀,会将这事告诉他的,多半便是……”她虽然将最关键的定语给省略了,可是任谁都能猜得出她要说的是这人是谁,李治也会意地点了点头。

    “九郎……”永宁换了个姿势,紧贴着李治坐着,搂住了他的胳膊,撒娇似地摇晃着说道:“我好想知道其中的详情呀……”

    李治挑了挑眉,嘴角无奈地抽搐了几下,最后还是败在了永宁难得一见的孩子气的表情之下,竟是真的派出了几个暗卫去调查房遗则的情史……

    明明所有的人和事情,都在正轨上发展着,可是永宁心中的悸动和不安,却是越来越严重,甚至有时还会做恶梦,梦醒之后便会一脸惊恐地抱着李治哭了起来。李治也被永宁这种不安的情绪给感染了,时常也会被那种焦躁不安的情绪所困扰,就连孙思邈开出的安神的方子,也没能缓解了他们的症状……

第二六九章 祸起

    盛唐永宁

    祸起

    最终永宁也没顾上去翻看那份已经形成文字内容的房遗则情史,因为李治病了。

    要说起来,李治的身体一向都是不错的,他虽然看起来文弱了些,但是在永宁的劝导和孩子们的带动下,他还是很热衷于运动的。而且他如今正值青壮之年,一点着凉感冒的小症状,别说别人了,就是他自己都没太上心。

    不过身体不爽快,到底还是受罪,而且也耽误正事,所以在配合御医治疗方面,李治的表现还是极佳的,就连永宁也是每天换着花样地帮他准备了各种有益于他身体康复的药膳,但是明明是一点点的小病,却总是反反复复的好不利索。

    永宁也尝试过用魔法替李治诊断,可是每每魔法打在李治身上,都只会激起一层淡黄后的护体神光,而她想要的效果却是一点都显现不出来。她以前倒是听袁天罡提起过,说什么“真命天子必有神光护体,百邪不侵”之类的话,本来还只以为这只是袁半仙儿在信口胡诌,可是眼下这种情况,却是不由得她不信了……但是她就不明白了,难道这护体神光不该是在遇见妖邪之时,才会起做用的吗?怎么她一个完全无害的诊断魔法,也会产生这样的效果?把所有可能、不可能的原因捋了一遍之后,能让永宁接受的,也就只有“东西方能量不兼容”这一个答案了。

    李治的病情反复了两次之后,主治大夫就被换成了孙思邈,可是孙思邈这回也有些摸不清门路的感觉了,明明怎么看都只是小病,可是怎么就断不了根儿呢?本来他还想着能找永宁“会诊”一下的,结果等着永宁委婉地告诉了他,她的那些手段在李治身上不起做用之后,居然都不用永宁进一步的解释,他便已经一脸会意地点点头,显然是已经明白了其中的关键之处,这让永宁尤为郁闷。

    李治却表现的很平常,就像是这病还真是个不值一提的小毛病一样,虽然精神一天比一天差,时常说着话便能睡过去,但是他一点着急抑郁的表情都没露出来。只是永宁却依旧从他不停召进宫议事的大臣名单上,隐约看出了些不同寻常的迹象。

    “九郎……”永宁将李治刚喝完的空药碗接了过来,随手放在身边的小几上,面带忧色地看着李治,一肚子的疑问却不知该从何问起。

    李治轻叹了一声,轻轻地拍了拍永宁的手,低声说道:“你也不用太过担心,挨过这一关,自然便万事无恙了……”他话中的意思,昭然若揭。

    永宁的脸一下子苍白了起来,用力地握住了李治的手,急切地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在瞒着我些什么?九郎,你明明,明明答应过我……”说话间,她的声音已经添起了几分哽咽。

    李治勉力挣扎着坐起身来,拉着永宁的手放在胸口,一脸无奈地苦笑着说道:“事情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又哪里是我说要收手,便能收手的?只是你且放心,我已经都安排好了,或许会骚乱一时,却绝对不会真的惹出什么不能收场的事来……不过,阿房,比起我,你的处境怕也是好不到哪里去,还有五郎、八郎和沁华,你也要看护好了……父皇临终之前交给你的那样东西,你一定要收好,我继位之初也曾亲笔留下了一份圣旨,便收在了太极殿正殿的匾额之后……”

    永宁听着李治絮絮地交待着这些如同遗言般的话,心里一阵阵地慌恐,眼泪汹涌而下,模糊了妆容。

    李治本来还想再交待些其他的事,可是一看永宁的样子,便知道她是真的被吓到了,心头也是一疼,余下的那些话,便再也说不出来了,只缓缓地搂住了永宁,让她靠在了胸前,任泪水濡湿了衣襟。

    永宁虽然对目前晦暗不明的局势产生了极大的不安,可是除了抱着李治哭了那一场之外,便再也没有其他惊慌不安的表现,只是更粘着李治一些,对几个孩子紧张了许多。

    永宁的淡定,反而让李治不安了起来。只是他即便不安,也少有机会表现出来,他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孙思邈已经确诊李治并不是生病,而是中了一种出自南疆的异毒。孙思邈虽然知道这种毒的存在,却对此并没有深入的了解。

    要说起来,这毒在南疆并不算什么稀奇的毒药,会捣鼓此毒的大有人在。而这种毒的怪异之处却是在于——它的配方上所用的材料虽然都是相同的,但是不同材料的用量,却会让中毒之人产生完全相同的中毒症状,可是若要解毒却是需要根据材料用量来准备相应的解毒配方的,一旦用量有误,那么……

    换句话说,李治所中的毒,除了下毒之人,再无他人可解

    永宁被孙思邈的话,惊得两眼发花,几乎站立不稳瘫坐在地上,心思翻转间已经把手边或许有用的魔药都捋了一遍,冲要之时,自然也不必再顾忌什么后遗症之类的事情,还是先过了眼下这一关再说

    就在永宁琢磨着该用哪种魔药尝试替李治解毒的时候,李治却赶在他越来越短暂的清醒时刻,将手边的暗卫交到了永宁的手中。

    “阿房,这次的事吓到你了,我很抱歉……”李治交待完正事,并没有给永宁说话的机会,只拉着她的手,满是歉意地说道:“不过你放心,其实那些人一直在掌握之中,事情不会拖得太久的……只是却是要再辛苦你一回,有些人、有些事,要你一个人面对了……”

    永宁沉着脸,紧抿着下唇,心头的怒火烧得她一抽一抽地疼着。对于李治这种以身为饵的做法,她是万分不能理解的。就算是个普通书生,都还会念叨一句“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的圣人教诲,别说是他身为一国之君,肩负天下重责了,怎么就可能这么不拿自己当回事?就算撇开了那些什么家国天下的重任,单从儿女情长、舔犊情深上来讲,他又把他们母子放在了哪里?

    李治被永宁眼中透出来的火光给刺激地缩了缩身子,然后压根就没有再给永宁发作的机会,便再度昏睡了过去。他虽然是逃过了一劫,可是那些对他忠心不二、完全无条件地执行他所有计划的暗卫们,却没少被永宁折腾。

    在知道了那下毒之人确实已经被控制了起来,而且解药也正在调制当中,永宁才稍稍地有些放心,又将原先准备好的魔药收了回去,只等着看最后正版解药的效果出来之后再说。

    有暗卫在手,永宁才算是彻底弄清楚了那些被李治掩盖起来的真相,也明白了李治下一这么大的血本,想得到的究竟是个什么样的结果。只是她怎么看都觉得李治的计划走到现在这一步,其中的有些步骤似乎是正处在脱轨的状态之下,而且这个计划似乎还真是李治一时冲动之下的脑抽决定,最初时候的每一步,都透着几分伤人伤己的狠劲儿……

    李治小病变大病的消息,在永宁暗地里推波助澜的情况下,迅速地变成了一个人尽皆知的事情。每天候在宫中,等着李治偶尔清醒时候召见的大臣们,如今再也没有了平时那种窃窃私语的爱好,一个个坐在留置的厢房里安静得跟什么似的,生怕在这种敏感的时候,被别人抓到什么把柄,断送了前程事小,枉送了性命可就太不值当了……

    按说这个时候房家该时常有人进宫才是,可是让所有人诧异的是,房家上下包括高阳公主在内,都很是安静地呆在自己的那一亩三分地上,一点露头的迹象都没有,很是让人想不明白其中深意。

    不过房家这种安静的表现,还是感染了不少人家的,宗室之中本来冒出来的几个叫嚣的声音,也正是因为少了人配合,又悄无声息地消失了。而几家与房家亲近的大臣,也都被带动的安分守己起来,不多说、不多做,以至于明明人心不稳,可是朝局却是仍旧一副四平八稳的状态,就好像皇帝病重对局势没有任何影响一般。

    房家会这么安静,自然少不了永宁的功劳。早在李治将暗卫交给她之前,她便已经通过进宫探病的高阳公主,将让房家平静淡定的安排传达给了房遗直,等到暗卫到手,她理清了李治的目的和计划之后,第一件事便是让人送信给了房遗直,除了让房家继续平静淡定下去之外,还让他交待房遗则在处理致知书院的事务的同时,接触了一些人,隐晦地表达了一些意见,从而起到了稳定人心的作用……

    永宁在接手李治未完成的工作的同时,也开始留意着李治前一段时间关于大臣职务安排调动的事,发现只从人事方面来说,李治所做出的安排,还是极让人放心的,基本上来说,只要她能在这段时间里保护好自己和几个孩子的安全,那么不管李治最后能不能真的脱险,大唐都不会乱她们母子的将来,也会一如他很早之前所预期的那样荣贵安康……。

    阅读无止境、创作无极限!

    贴心的功能,方便您下次从本章继续阅读

    祸起

第二七零章 危夜

    盛唐永宁

    危夜

    历史时空

    即使早就做好了成全的准备,可是当紫宸殿于暗夜之中,被不知哪一系的暗卫围困之时,永宁还是小小的紧张了一下。好在几个孩子她都带在了身边,而李治即使仍处于昏睡状态,也多少能让她安心一些。

    他们被围困在这里,并没有人出面与永宁对话,而永宁也没有表现出焦虑急躁,或是急切地想找到幕后安排了这一切的人出来面谈的意思,只是带着孩子小心地守在李治身边,静候对方出招。

    永宁在宫中能沉得住气,可是宫掖生变,对朝臣们的冲击却是巨大的。这一晚,莫名下狱的朝臣不知有多少,整个长安都被笼罩在了一片恐惧的情绪之中。

    房家并没有受到太大的打击,只是如紫宸殿一般,被围了个水泄不通,禁止出入。女眷们多有惊惧之心,可是房遗直和房遗则兄弟俩倒还稳得住,只限制了家人不得与外面的那些兵将冲突,便听之任之。

    房遗爱和高阳公主却是没有那兄弟俩的好性情,一察觉动静不对,房遗爱便带着高阳公主和孩子,在家将的护送下,直接撤到了军中。房遗爱所属的虎贲营,早就被他调理的如指臂使,战斗力在拱卫长安的几座营盘之中,也是首屈一指的,那些追拿他们的不过是些杂牌军,压根就没敢靠近他这片营地,便悄悄地撤了回去。

    等安顿好了妻儿,房遗爱是片刻都没耽搁,就直接升了帐。他多少也猜到些内情,只是对于眼下的形式还有些摸不清,将营中将官召集齐了之后,也并不与部下解释,只派了侦察兵出外探查长安各片的情况,然后又安排了一番营中的防务,便匆匆地去见高阳公主。

    高阳公主自然也是心神难宁,打发着孩子睡下,她便在营帐里转来转去地琢磨起今夜这事情的来龙去脉。她怎么想,都觉得永宁那里应该是有所准备的才对,或者该说,永宁对于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动乱,应该是事先知情的,只是或许当时宫中已经不安全了,所以永宁不许她多进宫,而且有限的几次见面,永宁的言谈之中,都透露出了一些她一直没有想明白的信息……

    她心里的那份懊悔实在是不足为外人道,当时她但凡上心一些,将那些想不明白的话说出来,不管是告诉房遗爱,还是告诉了房家其他什么人,若是有人能想明白了,想来此时也不会这样被动了。而且他们这一小家,这会儿看起来是安全了,可是房家那一大家子可还不知是个什么情形呢,只是他们冲出公主府的时候,隐约看见房家的方向也是灯火通明的,想来怕是也不好了。

    高阳公主心里很清楚,房遗爱对房家的归属感有多重,若是卢夫人和他的兄弟子侄出点什么事,怕是房遗爱拼命的心都有的,要真走到那一步……她越是去细想这些事情的善后之事,心里的那份恐惧便越深,着实不知未来会走向何方。

    房遗爱走进帐来的时候,正看见高阳公主一脸惧色地跌坐在了简易军床上,心头不免升起几分怜惜之情,快步走了过去,揽着她的肩膀,低声安慰了几句之后,才开口询问高阳公主此时有没有办法探听出宫中的情况。

    宫中的情况并不比长安城内各处的消息那么好探听,别说宫闱不是那么好闯的,就算真有本事溜进去,没人指点怕是也不知道这消息该从何处探听。房遗爱一直都是知道的,高阳公主在宫中留着不少的眼线,甚至这件事该是众所周知的,便是其他那些公主们也都如是。公主不比皇子,她们做这样的事虽然也招人眼,却不会引起皇帝的忌讳,平常小事也不会多与公主们计较,不过这些公主们也是极精明的,从来都是只探听与自己相关的消息,却几乎不会参与后宫之中的争斗里去,明哲保身这种事,几乎算是她们与生俱来的本能。

    高阳公主一听房遗爱提及宫中,才顿时醒悟过来,长安城里突然闹出来这么大的动静,最危险的自然当属宫中,且撇开李治如何先不去想,只怕永宁他们母子是在劫难逃的。若是这谋朝之人打的是自立为帝的主意,那么包括李治在内的皇室宗亲,怕是都难逃一死,可若是那谋朝之人只是想着从皇子之中选人另立新君的话,那么危险的大概也只会是永宁母子了,不管怎么说,永宁母子这会儿怕是都凶多吉少了……

    高阳公主并不敢耽搁,将她此时能想到的还可利用的消息管道交给了房遗爱,由他安排人去操作。就在她紧张兮兮地尽往坏处想的时候,晋阳公主却是也带着孩子投奔了过来。

    席君买虽然军职与房遗爱相当,但是若论起帝宠和根基,却与房遗爱相差太多。房遗爱能从李治那里得了一卫的统领之权,将自己的营盘打理的滴水不进,席君买却还只是在另一卫得了个副职而已。军人的血性和晋阳公主的尊贵,注定了他们夫妻必定会与房遗爱做出一样的选择,只是他们却是闯出来之后乱转了几圈,才跑到房遗爱的虎贲营来碰碰运气的。

    席君买一到,自然便被房遗爱拉了出去商讨大事,而高阳公主和晋阳公主姐妹俩却是泪眼汪汪地恨不能抱头痛哭一场。

    “十七姐,你说,如今,如今宫中,宫中……”晋阳公主自小最亲近的人,李治当属第一位,李世民和长孙皇后要考虑和注意的人和事都太多了,能分到她的身上的又能有几分?她儿时的记忆里,充斥最多的便是与要李治一起的画面,而且李治对她这个妹妹的宠爱也同样是无人能及,虽然她底下还有新城公主在,但是李治却始终都把她当做是最小的妹妹一样在照看。此时虽然还没有得到宫中的消息,但是她却是也知道情况不容乐观。那份忧虑自然而然地但显露了出来。

    高阳公主本来就正在担心宫里的情况,这会儿被晋阳公主这么一勾,不由得长叹了一声,拉着她的手,带着点自我安慰地说道:“陛下虽然尚在病中,可是永宁素来才智过人,当有自保之策,而且……我前几次进宫,永宁当时说过的一些话,如今想来却似颇有深意,今夜之事,于你我虽是突然之举,但是对永宁来说,或许是早有准备……应该不用太过担心……”她的声音越说越小,她自己说出来的这些话,却是连她自己都不能相信的。此事让任何一个正常人去想,怕是都不会得出这样的结论。

    若是永宁对今夜这场动乱早有准备的话,那么又怎么可能任由它发生?难道就真的不拿自己的身家性命当回事?难道就真的不拿儿女的安危当回事?难道就真的不拿江山社稷当回事?

    自认熟知永宁的高阳公主和晋阳公主,都不觉得永宁能做出这样的事来。

    晋阳公主苦笑着摇了摇头,低声说道:“九哥生病之初,我还进宫去探看过几回,可是他病势渐沉之后,却特意地嘱咐了我不要多进宫,只安分地呆在自己的公主府就好,外头的事也不要多管……若是照十七姐这样的说法,那岂不是说,九哥也当对今夜之事,早有准备了?”

    高阳公主一愣,她一直以为晋阳公主也少进宫探病,同样是永宁的提醒,这会儿才知道原来提醒她的人居然是李治。高阳公主的脸色倏然一变,心中突兀地冒出了一个念头:李治的病,会不会压根就不是病,而是中毒?那时宫中是不是就已经是在别人的掌控之中了?今夜的动乱,是不是幕后之人自知不能从李治那里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于是,便决定不再等下去了?……

    高阳公主想到的这些,晋阳公主也隐约摸着了个边儿,只是她却没有勇气细想,只紧握着高阳公主的手,眼泪一串一串地落了下来。

    “兕子,你说,这会是谁?”高阳公主的语气之中,满是恨意。她好容易挨到了今天,好容易攀到了如今这样的地位,好容易把日子过得越来越顺心了,结果却突然跳出来个搅局的人,想要抢走她好容易才经营到这一步的幸福生活,这让她如何能甘心?

    晋阳公主的身体微不可见地僵硬了一下,握着高阳公主手掌的手,下意识地便松开了。只是她却似乎并没有说话的意思,微微将头侧向一旁,眼神有些发直。

    高阳公主自然看得出晋阳公主有所隐瞒,急切地反手握住了晋阳公主的手,说道:“兕子,你可要想清楚了,如今九郎身处险境,咱们早一会儿知道幕后之人是谁,便能早一会儿想出救九郎的办法……兕子,你可知道,多拖一刻,便多一刻的危险,……”

    晋阳公主抬眼看了看高阳公主,有些犹豫地说道:“其实我也并不知道什么,只是,只是九哥当日嘱咐我的一些话,现在想来或许真的是别有深意……”。.。

    危夜

第二七一章 渐露

    “九郎跟你说了些什么?”高阳公主有些紧张地用力握着晋阳公主的胳膊,对于即将揭晓谜底时的那种兴奋和急切,统统都不加掩饰地流露了出来。

    晋阳公主仿佛感觉不到疼似地任由高阳公主拉着她的胳膊,微微侧过头去,一边回忆,一边说道:“当日九哥曾要我带话给丽质姐姐,说是也让丽质姐姐不要担心他,不要费神劳心地往宫里跑,只呆在城外的别庄好生休养便是……这些话倒也平常,可是交待完这些,九哥停了一停,突然又说道,让我劝丽质姐姐近来也少出门,少见不相干的人,特别是长孙家的人,还是不见为好……”

    高阳公主立刻便明白了晋阳公主话里的意思。长乐公主自从和离之后,便不曾与长孙家有过什么来往,这几年来,但凡是有长孙家出入的地方,长乐公主都是绝对不会出现的,就连她们这些姐妹偶尔举办的宴会,也要声明了没有请长孙家的人,长乐公主才会看身体情况决定是否出席……在这种情况之下,李治的交待顿显突兀。

    晋阳公主的脸色苍白的吓人,她虽然一直都不喜欢长孙家的人,可是说到底,在她心里还是一直将长孙一族看成是亲人的,只是越是亲近,她的期望值便会越高,而当这份期望变成了失望的时候,她的反弹才会那么的激烈。本来她是没有往长孙家那边想的,只是方才顺着高阳公主的话,她不知怎么就想起了李治当日与她说那几句话时的神情,似悲似怒,她当时却只惦记着李治的病情,并不曾细想,眼下再回想起当日的情形,她心中已经是另一番思量了。

    高阳公主愣愣地坐在那里,半天没说话。别说晋阳公主当初没往长孙家那边想过,就连高阳公主这样从来都跟长孙家不对付的人,也都不曾往长孙家想过。在她看来,长孙无忌可以弄权,却是绝对不会走到反叛的路上去的。虽然他已经被李治逼得去职纳闲,失去了握在手中多年的权柄,可是他身上的爵位李治却不曾动,而且在他“辞官”之后,李治对长孙家也算是多有恩遇,除了他身上世袭的赵国公一爵之外,又从他几个儿子中挑了才情尚佳的恩封了爵位,任谁提起长孙家,也依旧是一门显贵。

    长孙无忌并不像是那么没有耐性的人,便是让长孙家蜇伏一朝,好生教养子孙,以待来日长孙家未必便没有起复的机会,哪里就至于暴动谋逆?

    “不会吧……”高阳公主怎么想,都觉得这样的事,长孙无忌该是做不出来的,可是若这幕后之人真是长孙无忌,那么……高阳公主的心往下一沉,一时之间,竟是不敢再想下去了。

    晋阳公主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自九哥生病之后,我几次进宫,九哥和永宁与我说的话,都大同的小异,若说不一般的,也就只那么一次……我倒也想着此事能与长孙家无关,可是你看着像吗?我与驸马突围的时候,远远地看过长孙府一眼,别处都是灯火通明,人流马蹿的,可是那府上却是极为安静,怎么看都显得很不一般……”

    晋阳公主府与长孙家只隔了两道街,不管是从哪个方向进出总是能看见长孙家的动静的。高阳公主一听晋阳公主的这番说辞,心里原先的那点犹疑,也都放下了。“这些事,你家驸马可都知道?”高阳公主沉着脸问道。

    晋阳公主摇了摇头,说道:“方才那种情形之下,我哪里来得及说给他知道……”

    “这事却是不好瞒着他们的……”高阳公主拉着晋阳公主一齐站了起来,说道:“还是快些告诉他们吧,先不去管此事的真假,能给他们一个方向就是好的……若是长孙家真的牵涉其中,那么咱们早一点知道自然便多一分防备,若是长孙家不曾牵涉其中,此等乱局之下,倒可借助长孙无忌的力量稳住局势……”

    晋阳公主点了点头,也不再说话,只拉着高阳公主的手,随她快步去了中军帐。

    房遗爱和席君买正为长安城内的乱局头疼,结果高阳公主和晋阳公主便带来了这么个消息,倒是让两人意外至极。房遗爱还好些,毕竟在长安呆了这么些年,又从小见惯了世面,倒是很快倒稳住了心神,可是席君买却是脑子里乱成了一团,根本就理不清头绪。

    打仗上的事,房遗爱倒还可以靠着席君买点,但是若说起这跟着人逞心机、玩脑子,说起政治来席君买还真是比不过房遗爱的。房遗爱平时是装惯了,所以任谁都拿他当了二愣子,可是实际上他那心眼儿还真是不比那些能人的少,甚至得的实惠也比那些自以为是的能人要多的多。

    时间一点点地过去,房遗爱心里最放不下的却还是永宁。他知道,若是高阳公主和晋阳公主的猜测成真,那么比起李治,永宁的处境其实更危险。如果不是眼下局势未明,他还真是想要带着兵冲进大明宫去,将永宁母子给抢出来。房遗爱的军营驻扎之地,就在重玄门外,与大明宫只隔了一条玉带河,偏偏这一水之地,却是他怎么也跨越不过去的障碍。

    其实此刻宫中还真没有房遗爱等人想像的那么危险,至少永宁母子都还平平安安地呆在李治身边,沁华和李钰已经在永宁平时休息的软榻上睡着了,李琮却挨着永宁听她低声的嘱咐。

    李治已经昏睡了两夜一天了,却丝毫没有醒转过来的迹象,永宁知道此时多半是靠不上李治了,便只好把能教的都填鸭似地教给李琮。殿外虽然被团团围困,可是外面的消息却源源不断地由暗卫带了进来,当她知道房府那边也同样只是被围,并没有人员伤亡,而高阳公主和晋阳公主两家子都已经安全地撤回到了房遗爱的虎贲卫营地,顿觉安心不少。

    先时她并不是没想过,在事发之前先提醒他们一声,可是这晚的暴动她居然没能事先得到消息事情已经过去了两个时辰,她却还是没弄清楚是哪里出了纰漏,居然让暗卫没能把握住对方动手的时机。不过现在也不是去细究这些的时候,比起这一晚的热闹,对他们母子真正的考验,却还是在明天

    永宁看着手中暗卫刚刚递过来的情报,不由得暗笑对方还真是既做了婊

    子,还想立牌坊既然有胆子兴兵逼宫,又何必还想得个什么“大义”的名头儿?居然还想着光明正大、意正辞严地把皇位抢到手,顺带着逼死他们母子,真是笑话

    她怎么看,都觉得手中的这份计划,不像是出自长孙无忌之手。这些老一辈的人,行事从来都是滴水不露,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绝对不会给敌人留下反身的机会,在眼下这种情况,若是长孙无忌在安排,怕是早就先下手要了他们母子的性命,然后善后事宜也不过是多堆砌些官面文章罢了,至于其他人会不会相信,根本就不重要……几十、上百年后,世人对这件事的认识,也只会是诉诸史书中的那三行两言,又哪里还会有人去计较谁是谁非?不过是成王败寇罢了……

    李琮探着头也将永宁手中的那几页纸看了个清楚,他心中的忧虑和疑惑,却比永宁要多许多。虽然永宁已经对他解释了很多,也说了很多,可是他能理解的却少之又少。比起永宁此刻正深思着的明日会如何来,他心里更惦记着躺在床上毫无知觉的李治。

    “母妃……”李琮侧头看向李治,轻皱着眉头,问道:“父皇什么时候会醒?您不是说,下毒之人已经被控制住了吗?那么为什么还不将解药寻来?只要父皇醒了,那么其他人又何足为虑?”

    李琮的想法很简单,不管那些逼宫的人做出一篇多么锦绣绝伦的文章来,只要李治能清醒过来,那么对方的一切算计便都只是白废工夫罢了,再想要得个“大义”的名分,也只是妄想而已。到时候怕是都不用李治“振臂一呼”什么的,长安附近的勤王之师便能一举将逆贼擒拿。

    所以,眼下的关键还是救醒李治

    永宁苦笑着摇了摇头,心里恼李治恼得不是一星半点。他倒是也真敢,就这么拿着自己的小命不当回事,他就真觉得他这饵下去了,就一定能收得回来?永宁心里却是一点儿底都没有。虽然那下毒之人一直都在控制之中,可是她派去取解药的人已经一天一夜都没有消息了,这段时间里她派出去的人可不是只有一拨儿,而是连着三批

    她都有种想法,觉得这次逼宫来的这么突然,会不会就是解药那边出了什么问题,让对方察觉到了不对,所以才提前举事……若真是如此,那么……永宁侧身握住李治微微泛凉的手,轻叹了一声,暗卫人数有限,而且她还要派大用场,却是不能再往取解药之事上加派人手了,若是真到了退无可退的地步,她也只能先用魔药替李治解毒了。

第二七二章 新惑

    历史时空

    这一夜,对所有人来说,都显得格外漫长。

    房遗爱他们在接到暗卫传出来的消息,知道永宁他们此时尚且安然,而且那群叛逆居然还异想天开的想要光明正大的处死永宁母子,心都安稳了一多半。然后原本打算用在几个混进宫里的计划中的精兵,都被改做了其他用途。

    虽然这一晚被捉拿下狱的官员不在少数,但是真正位高权重,声名在外的重臣、老臣,却都如同房家此刻一般,只是被限制了出入的自由,并没有受到什么迫害。

    永宁翻看了一下得回来的消息,愈发地弄不明白,那些人突然暴动,究竟是想干什么?若是真冲着皇位,就算留着离死不远的李治不杀,权充门面,倒也可以理解,可是干嘛还多此一举地不对她们母子下手?这究竟得昏馈自负到什么程度,才能做出这样的决定?

    不杀她们母子也就算了,毕竟人在他们手里,想什么时候杀就什么时候杀,也算是说得过去。可是那些重臣、老臣,尤其是军方的几位老大人,除了跟他们一条心的,难道不该赶紧的解决了?杀不杀的另说,这洗脑工作总该有人去做吧?要不他们凭什么认为,天亮之后起朝会,那些贞观旧臣、李治新宠,会跟他们一心,言行都向着他们?这不是异想天开吗

    永宁是怎么都不能想像,这些决定会出自长孙无忌。如果长孙无忌脑子抽成这样的话,那么又怎么可能被李世民抬出来跟房玄龄打了几十年的擂台?可是就算这些决定不是出自长孙无忌,他又为什么看着事情朝着与预期的方向背道而驰,却未加阻止呢?

    她把这段时间所有的情报都汇总在一起,从头又捋了一遍,却还是没能发现什么有用的信息。可是即使局面对她如此的有利,她还是忍不住地担心,总觉得事情不会这么顺利,而且把胜利的希望寄托在敌人脑抽上,也未免太不靠谱了些,于是对于天亮后的朝会的安排,她是细致了细致,虽不能说是万无一失,却也是尽她所能地对所有她想像得出的情况都做出了妥善的处置。

    而被永宁深切怀疑是不是脑抽了的长孙无忌,此刻却并没有外人想像中的得意。甚至可以说,他此刻在深思、在安排的事情,也绝对是永宁他们都想像不到的

    “父亲,您这是何意?”长孙无忌的次子长孙谦,不解地看着长孙无忌,非常地想不明白,为什么长孙无忌会在形势一片大好的情况下,执意要将他名下的一个庶出幼子,让家将悄悄地送出长安,就仿佛明日长孙家便会大祸临门,连嗣子都难以保全一般……

    长孙无忌却是长叹了一声,然后忍不住摇头苦笑。想他长孙无忌自认智计过人,文采学识也没有不如人的地方,可是偏偏这小子嗣上,却总难如意。长子就不去说他了,能养成那样跋扈到连公主都不放在眼里的性子,多少也跟他的宠纵有关,可是这次子他明明是吸取了教训,教导方面从来都不曾有过片刻松懈,却偏偏任他再怎么用心,也始终教不出个样子来……其他几个小的就更别提了,他再上心,也经不住他们不肯下那份苦功,结果到了眼下这种关键的时候,竟是连个能帮衬的都没有。

    长孙无忌与房玄龄对着干了大半辈子,也较了大半辈子的劲儿,可是直到此刻,他才不能不说一个“服”字他若是能如房玄龄一般,认份地做个纯臣,那么此刻他多半还是位极人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是一念贪心起,终是落到了这样一个无法回头的绝境

    其实他心里很清楚,如果李治能躲过这一劫,那么看在长孙皇后的份上,看在李世民的份上,只要他一杯毒酒以死谢罪,那么长孙家上下虽然再难得富贵,血脉却是可以保全的。但是眼看着李治是难逃此劫了,将来不管是哪位皇子登基,怕是长孙家都难逃家破人亡的下场……

    此刻悄悄将庶孙送走,安排妥当的人收留抚养,却是他无奈之时所选的下下之策。他已经没有力气去给长孙谦解说其中的缘由,只挥了挥手让他下去安排,这件事是绝对没有商量的余地的。

    长孙谦对于长孙无忌的决定,从来都是没有反驳的余地的,他刚才那一问,也不过是顺嘴说了出来的,这会儿眼见长孙无忌坚持,他也只是在心里嘀咕了两句,便照着长孙无忌的决定去处置。

    “长孙家有异动?”房遗爱很是兴奋地看着传消息回来的哨探,问道:“是个什么情况?”

    “回将军话,长孙府中刚才偷偷潜出了两个人,还带着一个孩子……陈校尉带了几个兄弟已经追上去了,属下先回来报信……”那哨探也是一脸的喜意,他们一哨人盯着长孙府上一个多时辰,结果那府里竟是连灯火都少见,更别提有什么人来人往的动静了,本来还以为捞不着什么功劳了,要死过守一夜白耗精神,谁知就偏偏遇上了这样的事……

    房遗爱与席君买对望了一眼,两人都觉得或许这次能找到一个突破口,若是能解开了长孙无忌这么反常的理由,那么对于明日来说,自然便能更多些胜算。

    长孙家那两个送孩子离开长安的家将,自认为已经小心了又小心,可是没成想还是被人盯上了,一出城便被捉了。

    房遗爱和席君买并没有等很久,本来他们俩还以为多少都能从长孙家的人口中,问出些有用的消息来。可是这消息是问出来了,结果却没能解惑,反倒更添了三分的不解。

    “这叛军之中,有长孙家的人,这已经是毫无疑问的了,可是如今局势明明对他们有利,长孙老匹夫怎么会想到要送庶孙离开长安?他这么做,倒有些想保全嗣子的意思,可是……”席君买皱着眉头在军帐之中来回地踱着步,翻来覆去地琢磨着长孙无忌的用意所在。

    房遗爱也觉得头更疼了,揉着脑门儿,半眯着眼,轻声说道:“此事确实稀奇……若说他是为留后路,保全血脉,才做此安排,那么又怎么会将事情拖到了眼下这么关键、紧急的时刻?但凡提前些时日安排此事,又有谁会在意他府上区区一个庶出子孙的下落?可他却偏偏赶在他们成大事之时,才做此安排,难道他已知他们全无用胜算了?”

    房遗爱突然精神一振,瞪大了眼看着席君买,声音中带了几分紧张的颤抖,说道:“席兄,你说……会不会是叛军之中,出现了什么难以弥补挽回的大事,才让长孙老儿临时生出了这样的心思?”

    席君买认真地想了想房遗爱的话,然后缓缓地点了点头,也觉得只有这种解释,才是最合情理的。他顿时也跟着兴奋了起来,转圈踱步的速度一下子加快了,也不知是在问房遗爱,还是在自言自语地说道:“那究竟是出了什么事呢?这离事发还不到两个时辰,我们得到的消息里也没发现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那么会让长孙无忌突然做出这样的决定的,究竟会是什么事呢?……”

    房遗爱也有些坐不住了,学着席君买的样子也来回地转起了圈儿,将事情又捋顺了一遍之后,他突然停住了脚步,回头看向了席君买,有些犹疑地说道:“虽然长孙府中有人直接参与了谋逆之事,可是长孙无忌今晚却并没有出府,但是只从各处的动向来看,却不像是没人主持大局的……长孙无忌……他会不会,会不会还有一个与他同谋之人?他这里我们并没有发现什么异象,那么败局之势,会不会是从他的同谋那里来的?只是……”

    席君买顺着房遗爱的思路思考下去,缓缓地说道:“按说这样的大事,长孙无忌确实该亲自主持才对,这样关系着全族上下的身家性命,他断然不会放手放得这样爽利,除非……”

    “除非是有人夺了他的权,而且还是个能压制得住他的人……这样的人,在大唐应该是极有限的,可是……我这会儿却想不出这人会是谁……”房遗爱把他印象里,不说是有那个能力能压长孙无忌一头的,就是能跟他相抗衡的人都一个一个地列了出来,然后又一个一个的否定,这有限的几个人这会儿基本上都在自己府上被困着呢

    席君买好歹也在官场上混了好几年了,对那些老臣也是有几分了解的,房遗爱想到的那几位,他自然也都想到了,只是得出的结论也与房遗爱是一样的,他也同样认为那些人都不可能

    “要说起来,他这同谋,必定不会是王家,单单一个王家,还没有那个能力让长孙无忌忌惮到让出主持大局的位置……哪怕将来王氏真的坐上了皇太后的位置,她和她选出来继位的皇子需要依靠长孙无忌的地方也还多着呢,哪里就敢这样得罪他?”席君买先是把长孙无忌明面上的同谋——皇后王氏和她的母族,给摘了出来,然后看向了房遗爱,想听听他还有什么看法。。.。

    全文字无错txt,神马==shenma小shuo

第二七三章 决然

    房遗爱对席君买的推断,先是点了点头,可是很快又摇了摇头,皱着眉头说道:“话虽如此说,可是也保不齐王家那边有什么杀手锏,是我们不知道的……要说起来,事发之后,我们都只顾着盯着长孙家,还真是反倒把王家那边给漏了过去……”他一脸若有所思地看向了席君买。

    席君买眯着眼沉思了片刻,然后点了点头,沉声说道:“你说的不错,我们对王家确实是疏忽了……”

    既然找着了漏洞所在,那么接下来要做的自然是全力弥补。只是房遗爱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儿,一面安排了人去查王家的动静,一面让联系了暗卫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转述给了永宁。

    永宁看着暗卫带回来的信,不免摇头苦笑。房遗爱他们没想着把重点放在王家身上,可是李治却从来都没有放松过对王家的监视,王家的那点事还真没能瞒过他们去。当年王氏能从永宁和长孙婧两人的夹缝之中脱颖而出,又何止一声“好运”可以描述?

    王家背后的水,深着呢

    李世民和李治父子俩,当年都以为把星衍宗逼离了长安,王家就会动起来了,可是没想到他们倒还真能沉得住气,即使王氏在宫中的日子过得那样艰难,王家都始终没祭出最大的靠山出来替她造势,只这份忍功,便让人不能不说声“佩服”

    王家背后隐藏着一个世外宗门的事,还是嫁到王家去的那位长公主,将消息透露给李世民的。当时长公主会将此事告诉李世民,虽然用意是在于替王氏加大资本,而她也确实达到了目的——王氏成功地占据了晋王嫡妃的位置,可是这件事也同样深深地在李世民和李治心中埋下了一根软刺,不过不疼,可是一动……

    李治几番试探,都没能将王家的底限逼出来,心中其实多少也对那世外宗门的事存了疑惑,只是当年长公主言之凿凿地将这样的话说了出来,而李世民最后也相信了,那么想必它的真实性是无庸置疑的,但是,他带着永宁迁来大明宫已经不少时日了,而王氏被拘禁的时间还要更久一些,王家却仍旧没有动作,这让他不禁怀疑其实王氏头上的那顶后冠,其实王家并不是很在乎?

    他万万没想到,即使他时时地小心提防,结果还是着了人家的道儿却不自知。他自认从始自终都不曾大意过,可是还是在不知生了场莫名其妙的病,中了这样莫名其妙的毒……

    李治一早便趁着清醒的时候,将其中关键的事情,悄悄地告知了永宁,从他知道自己中毒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他一直都知道永宁是有一些非常人能及的本领的,他也相信生死关头她该是能护住她自己与三个儿女的性命的,虽然对江山社稷尚有几分牵挂忧虑,可是相较于妻儿,江山社稷那一刻在他心中竟是轻了几分的。

    永宁却没有李治这样乐观。李治会这样相信她,一半是冲着她的“能力”,而另一半却是冲着她那个星衍宗挂名弟子的身份,但是她自己却是对这些世外宗门的了解要更深一些,即使打着修仙的名号,即使满嘴说着的都是什么抛名弃利,可是在那些修士心中,最看重的其实与普通人一样,都是利益

    如果有利益可得,那么不管以前发生过多少不愉快的事,星衍宗都会一如继往地护着她,同样,只要利益足够吸引他们,那王家背后的世外宗门也一样会丝毫不顾忌星衍宗的存在,将她抹杀

    暗卫们根本无法靠近王家宅第,更惶论探听什么消息了,但是探听不出消息,这本身便是一个极为危险的信息。永宁在形势还没有这么危急的时候,曾经悄悄用魔法去探过一回王家,可是她她连暗卫们都多有不如,都没走到王家门口,便被几股强大的气势给逼了回来。此刻的永宁,心中其实是抱着一家人同生共死的念头硬挺着的。

    永宁心中也还有另外一点期盼,袁天罡返回宗门之后,大唐便没了国师,便是袁天罡当初的火山令的职位,也是一直空闲到了如今。她可不相信那些世外宗门真的能忍得住,都息了替宗门争道统的念头王家这次引出这样大的动静,想瞒得滴水不漏是不可能的,她一直这样干耗着,也只是希望能将时间拖得久一点,给其他人都容出些思考的时间,那么那些世外宗派必定不会再任由哪一家一家独大,有了当年星衍宗的所作所为,所得好处当榜样,她倒是真觉得事情或有转机……

    房遗爱的思考方向虽然是对了,可是永宁却不能放任他继续查下去,这样做太过危险,而且也不可能起到任何的正面效果。她勿勿地也写了张纸条,安排了暗卫急速送去给房遗爱,阻止他下一步的探查行动之后,有些意冷地坐在了窗前沉思。

    她现在倒是有些明白长孙无忌在这场谋逆事件之中,扮演的是一个什么样的角色了,也有些明白了为什么王家以前始终不肯动用背后的这股力量……隐在王家背后的世外宗门,显然并不曾将王家的存亡放在心上,只要能达成他们的目的,不管是长孙无忌,还是王家,都一样是他毫不在乎的牺牲品。

    只是,这场祸事究竟是王家自己招来的?还是……

    永宁来到大唐二十多年,从来都没有如最近这段时间这么无助过,她原先将长孙无忌的份量看得太重了,所以才会生出那种天亮后的朝会或有胜算的错觉,可是当她意识到长孙无忌此时也只是个无关紧要的弃子时,她便明白了,即将到来的这次朝会,其中所暗藏的凶险怕是会出乎她的预料之外。

    “母妃……”李琮刚才犯困迷糊了过去,可是心里到底不清静,始终没有睡沉,一听见永宁轻轻的叹息,便立刻惊醒,揉着还有些睁不开的眼睛,蹭到了永宁身边,靠在她肩上,含含糊糊地问道:“可是,又出了什么事?您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永宁伸手将李琮抱到了怀里,并没有如前几次那样,将得到的消息告诉他,并分析给他听,只是轻轻地拍着他的背,哄他睡去。

    此时已经没有必要再与李琮分析这些了,甚至她都觉得如果可以的话,明天的事情最好他都不用出面就最好。李治此刻的昏睡,也算是一个极好的保护伞,只要能撑过了明天,只要她能弄清楚了那些人的目的所在,一切就都还有希望……

    她手指微动,从手链中取出了有解毒养身功效的魔药,淡蓝色的液体沁着几缕氤氲紫气,心随念动,旁边几案上的空白纸笺上慢慢地显现出了几行字,正是这魔药的用法用量。她将已然再度沉睡过去的李琮放到了李治的身边,接着便把服用说明和魔药,一起放在了李琮的手边上,又施下了几个小魔咒,确保这两样东西只有李琮一个人能看到、能拿到,才微微一笑,深深吸了口气,站直了身体。

    她既然已经打定了主意,要代替丈夫儿女去打这场仗,那么便该以最好的精神面貌出现在人前,虽然那些人怕是更愿意看到她憔悴狼狈的样子,可是她却没有满足他们心愿的欲望。殿内早已没有了服侍的宫人,好在梳洗着装这些事也难不倒她,在魔法的帮助下,即使她一切都是用一种极慢的速度在做,可是也只用了小半个时辰,赶在天光放亮之前,便收拾妥当。

    沁华和李钰两个一夜未醒,这会儿还睡得香甜,李琮也因为她一点点魔力的梳导,而拥有了一次高质量的睡眠,只有李治……永要缓步走到了李治身边,轻轻地坐下,手指沿着他五官的轮廓慢慢地移动着,心里却是藏着许多的讶然。

    从相识,到相知,再到他立誓娶她为妻,然后又经过了那些年,那些事,一路走到今天,她一直都以为,她对他只有习惯,但习惯不是爱……只是到了此刻,她却发现她再也抑制不住自己心中的那点眷恋,再也没有力气去否认——她在意他,她爱他,她曾经自认为的那些虚情假意,其实究竟付出了多少真心在其中,她已经不想再继续欺骗自己了……

    “九郎……”她伏下身子,将脸颊紧紧地贴在李治的胸口,低声说道:“这次,恐怕,你终究还是要亏欠了我的……只是,你可知道,我真正记在心上的,从来都不是皇后的位置,而是那年那月那一天,你在锦绣别庄的临水轩中许诺于我的事……九郎,我等了这么多年,一直都盼着,盼着有一天,你能兑现诺言,带着我同赏江南春色,可惜,只怕这一诺也终成泡影……果然,太过美好的诺言,总是无法实现……当日不该让你说出口的……九郎,你可知道,我羁旅天涯的那些年里,从来都不曾到过江南,只因为心里惦记着你应允过,要陪我同赏……九郎,若有来生,惟望勿失信约……”

第二七四章 疑计

    盛唐永宁

    疑计

    历史时空

    殿外已经隐隐有了些人来人往的动静,想来守在外面的那些人,很快就要有动作了。永宁收拾情绪,闭上眼睛稳了稳心神,俯身轻轻在李治和李琮父子二人的脸颊上,分别留下一吻,然后又走到沁华和李钰的榻边,含笑摸了摸他们睡得香甜的小脸儿,顺手又放了个安神咒给他们,便深吸了一口气,头也不回地出了内殿。

    外殿尤为安静,原本服侍的宫人,一部分在宫变之后便再也没有出现过,而另一部分则是被永宁出于安全考虑都给撵了出去。那些拘禁在殿外的兵卫倒也规矩,并没有乱闯的行为出现,只是最开始的时候有一个领头儿模样的人曾经对她宣告过不许出入的话,除此之外,便再也没人与她说过什么话。

    她将内殿的门虚掩上,然后将她此时所能想得到的、能用得上的防御性魔法一一地施放在了内殿范围之内。

    将这一切都准备好之后,永宁下意识地拉了拉袖口,然后意态悠闲地走到外殿挨着窗边的长几处,红泥小炉,煮水偎茶,半分都看不出焦虑紧张的样子。当符青云带着一队卫兵推开殿门进来的时候,迎面而来的便是这清幽的茶香,入目的也正是这副美人烹茶的画面。

    “本宫以前似乎没见过你……”永宁对于会有人出现这一点,早有预料,此刻自然不会惊慌诧异,只淡淡地扫了符青云一眼,便垂下了眼睑,仿佛将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手中的那杯香茗之上。

    符青云愣了一下,才有些慌乱地错开眼神,轻咳了一声,说道:“末将乃是……”他刚想报出自己的部队番号,谁知却被永宁给打断了:“你是谁,本宫没兴趣知道……只说你来此做甚便是”

    符青云难免被永宁的话噎得一脸尴尬,可是再衡量一下自己头顶上的军衔跟眼看着有望当上皇后的宠妃之间的差距,他也只能咽下了这口窝囊气,若非是想争个出人头地的机会,他又怎么会走上这条谋逆之路?只等到……哼来日里,大事已成,那时……

    他脸色瞬息数变,那强忍着怒气的样子是半点也瞒不住人的,深吸了口气,说道:“末将奉皇后娘娘之命,请淑妃往见……”

    永宁冷冷一笑,连眼神都没赏给符青云一个,只轻轻地吹着茶杯中的浮沫,缓缓地说道:“皇后?陛下明明有旨已经停用了皇后的印信,而且将皇后禁于后宫,不得出入……你现在说出这样的话,那么也就是说,皇后其实与你们这些逆臣贼子是一伙的了?”

    符青云一脸的怒容却又掩不住那几分心虚,再也做不出那副本分的样子,气急败坏地说道:“哼皇后娘娘要见你,那是给你脸面,否则直接打杀了你这媚主惑上的祸水也是该当的,你别给你不要脸”

    他的这些话,虽然不管是在朝中,还是在民间,都多少有些流传,可是却从来都没有人敢这样当着永宁的面光明正大的说出来。他原也以为永宁听了这些话,必定会勃然大怒,然后他便可以借机拿下了永宁,捆绑了带去立政殿,只当报了方才的那番羞辱,可是他却万万没想到,永宁只是用嘲讽的目光看了他一眼,然后右手举着一根小木棍朝着他和他那几个手下挥动了几下,他们几个人便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脚下也虚软地站立不稳,等他们感觉再次踏上实地睁开了眼,才赫然发现已然站在了殿外的台阶之上。

    符青云头上的冷汗一下子便落了下来。自他参与谋逆之事以来,也是见过几次那些仙师的本领的,他之所以这么死心踏地地跟着王家做这种诛九族的大事,多少也是为着那些仙师的存在。可是此刻他才突然醒觉,原来早先那几位仙师一再地交待,不许他们擅入紫宸殿,不许他们对紫宸殿中之人不敬,不许……之所以为会这样多的“不许”,只怕便是因为这位淑妃娘娘本身也是……

    他到这会儿才又想起了多年前的一个传闻,据说这位淑妃娘娘是袁天罡袁仙师的关门弟子……那么也就是说,她本来也该是修仙之人才是,或许只是尘缘未断,与陛下尚有这样一段情缘未了,所以才不得不滞留尘世——符青云的脑子里不停地转动着一些念头,替永宁补白着她的来历背景,他是越往深里想就越觉得害怕,直恨不得狠狠地抽自己两巴掌,干什么就非得找机会巴结皇后娘娘呢?明明仙师都有过交行了,他怎么就一时想不开,接下了皇后娘娘的命令,来带淑妃娘娘往见呢?……

    永宁依旧坐在窗前的长几前,轻啜着清茶,仿佛刚才的一切都不曾发生过一般。只是她心中却也不免疑惑,此刻若有人来,又怎么会是要带她去见皇后呢?难道不该直接拿下了他们母子,列出了罪行,便直接处死吗?便是要当朝对质,也该当拿了她的孩子为质,逼她自尽才是,又或者……她脑子里不停地闪过她原先臆想出来的那些念头,手里却忍不住放下了茶杯,取出了一瓶魔药在手中把玩。

    她一直以为,最有可能的就是,那些人会设法控制了李治,然后不管是用诱惑,还是用逼迫地让他亲自下达了处死他们母子的旨意,她也一早做好了准备,打算用复方汤剂变成李治的模样,在朝会之时揭露了那些尘心未断的修道之人的阴谋,虽然到那时她或许难逃一死,但是她却不信那些人在那样的情况之下,还能有那份闲心,做出伤害李治和孩子们的事来……

    可是这个符青云出现的实在太奇怪了,把原先永宁还算清晰的思路一下子打乱了,非常让她怀疑是不是自己有哪些地方想岔了,是不是有些什么信息给露掉了……面对危险,草木皆兵也是在所难免的,她坐在这里搅尽脑汁地搜刮着这段时间以来的消息,想找出自己的不足之处来,而沸腾了一夜的长安城,此刻也渐渐地陷入了另一波震荡之中。

    今天有幸参与朝会的大臣们,一个个都比平时“威风”了好几倍,身后个个都跟着好几个穿着很杂牌军的兵卒,若非这些大臣一个个虽然是黑着脸,但是胸脯还是挺得老高,那方块步也迈得极稳当,怕是私下里悄悄围观的老百姓们都会以为他们这是要被下大狱了。

    这些兵卒的存在,并不是在防备这些大臣们逃跑,正所谓“跑得了和尚,路不了庙”,他们的家眷都还被限制在各自的府中呢,这些大臣又能跑到哪里去?他们之所以会跟着,目的其实只是在于防止大臣之间互相交流,尤其是那种私下说悄悄话的,更是在严格防备当中。

    房遗爱和席君买琢磨了很久,都有些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去参加这次的朝会。他们当然都有参加的资格,而且想来那些逆贼也巴不得他们会出现,为了自身的安全考虑,他们自然是不该去找这麻烦,可是房遗爱一想到危在旦夕的永宁,席君买一想到生死不明的李治,这俩人就都淡定不下来了。

    偏偏永宁自打让他们取消探查王家的决定之后,就再也也没有消息传出来了,这种情况怎么看都不你是好事呀

    他们这边没联系上永宁,可是万万没想到却接到了房遗直的信儿。原来房遗直居然也在一队兵卒的“护送”之下去参加朝会去了,他也是在兵卒进府“请”他的时候,才借着乱知道了房遗爱他们已经回到军营,并且都很平安的消息,然后也找了机会想办法派人送了信过来,告诉房遗爱:不管发生什么天大的事,都一定要把手里的兵权攥紧了,该他动弹的时候,自然会有人前来知会……

    被自家大哥明里、暗里地调教了这么些年,房遗爱可不会傻呼呼地认为他家大哥真是个木讷之人,对于哥哥和妹妹的话,他向来都是听惯了的,房遗直的话一被带到,他立刻便歇了带兵杀进大明宫的心思,只是一队一队派出去探消息的人,几乎是半个时辰一轮,宫门口的各种消息是一点都没错过。但是再往里头的那些他真正在意的事,却已经不是那些哨探能查得出来的了。

    永宁好一会儿的冥思苦想,都报废在了皇后王氏的胞兄王思德出现的那一刻。这位王将军趾高气昂地踹开了紫宸殿的大门,然后只轻蔑地瞄了永宁两眼,连句话都没说,便直接一挥手,让身后的兵士上前捉拿永宁。

    永宁哪里肯让那些兵士近身,后退了一步,然后冷冷的目光从身前的几个兵卒身上,一直扫到了王思德身上,硬是凭着一身的气势,让他们迟疑地停下了动作。

    王思德原就是个不上档次的纨绔子弟,甚至都混不到给房遗爱溜须拍马的地位,平素里虽然这样狐假虎威的事是做熟了的,却仍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底子。被永宁这么一吓,硬是倒噎了口气,才缓过神来,一脸羞恼地冲了过来,似乎是想要亲自动手……。.。

    全文字无错txt,神马==shenma小shuo

    疑计

第二七五章 揭开

    永宁这些年,实在是没少被人暗算,而且每每身在后宫之中时,都要顾虑着那些天道气运之类明明听起来虚无飘渺,但是她却实实在在能感觉到的无形之威,而不敢轻易动用魔法。多少回的无奈反击,都是凭借着手中的权势、计谋,和李治的暗帮暗助,才在宫中站稳了脚跟。

    此刻于她,却是已生出了拼将一死的决心,又哪里还会继续有所顾忌,任人欺辱?

    王思德方上前了两步,都还没蹭到永宁跟前,便被永宁一个“障碍重重”给绊倒在了地上,连门牙都给磕掉了。偏偏这样的小魔咒,永宁早就练出了无声无杖的熟练度,直把王思德磕得满脸血,那小子也还只当自己腿脚不利索,而没往永宁给他下绊儿上想去,一边吆喝着喊疼,一边在心里琢磨着等办成了大事,就回家好好补补这腿脚发软的毛病去……

    王思德虽然脑子里少根弦,没把他这一摔往永宁身上想,可是他身后那几个兵卒却不约而同地往后退了一步。这些小兵虽然是往永宁身上想了,却想得有些歪,也更神话一些,只认为永宁上有天助,所以想要冒犯她的王思德,才遭了报应……想像力强大的几个小兵甚至从此联想到,既然连永宁都有上天相助,那么岂不是正可证明,李治这真命天子的身份吗?如此一来,他们赌上了身家性命行此谋逆之事,岂不是下场堪忧?互望了几眼,几个小兵从彼此犹疑懊悔的目光中,都暗暗起了些别样的心思。

    永宁淡淡地看着赖在地上等人搀扶的王思德,那目光简直和看一个死人无异,她微微抿了抿唇,本有意说些什么,可是看着王思德那不成器的样子,终归还是忍了下来,再度缓缓坐下烹茶。

    王思德本有心再逼手下的小兵去拿永宁,可是一挥手间却正看见手上沾着的片片血痕,他原就胆小,尤为怕血,前一夜的血战他是半点没敢沾,这会儿也是等着外头都打扫干净了,才急勿勿地跑出抢功劳,谁知外面遭遇战的血迹是清干净了,偏偏他自己却又受伤见血了。这自己的血,在他心里自然比别人的血更可怕一些,竟是尖叫了一声,便自昏了过去。

    那几个小兵本来还琢磨着要怎么将这件差事推搪过去,结果王思德这一昏倒是正好,他们连借口都省了,直接一脸焦急地吆喝着,便抬了王思德离开,压根就没敢再跟永宁打照面。

    这几个小兵这会儿倒也规矩,出去的时间竟是还特意将殿门又给合上了。永宁一待殿内清静了下来,顿时便塌下了架子,她面对那些人的时候,也是提着心劲儿的,半点也不轻松。只是这王思德的出现,倒还真是让永宁更迷糊了,简直猜不透这王家究竟是想干什么了,这样的时候,放这样的二世祖出来,难道还嫌他们王家惹下的祸事不够大吗?

    永宁静静地等着,她心里清楚,下一次再出现的人,多半就不会是这么好对付的了,而且她也实在不愿再这样心里发虚的继续猜测下去,只要再来之人不是像王思德这样无礼少行之辈,她便与他们走这一趟又何妨?

    果然不出永宁所料,没过多大会儿,殿外便又传来了一阵极是平稳的脚步声。永宁挑了挑眉,在这个时候,能走得不焦不躁的,该是个人物才对她深吸了口气,轻啜了一口正是火候清茶,顺着殿门被推开的声音,朝门口处望去。

    这次来的这个人,永宁认识。王方翼,皇后王氏的族兄,是李治一手提拔起来新秀,李治曾多次在永宁跟前提起过此人,认为他守孝重义,于文武之道各有建树……他会出现,虽在情理之中,却着实在永宁的意料之外。

    这王方翼与王家素来不睦,其父庶出早亡,下嫁到王家的同安公主虽然名义上也是他的祖母,可是却并没有血缘关系,在其父亡故后,更是将他们母子赶到郊外荒凉的庄子上,任他们母子自生自灭。可以说,他少年之时,很是吃了些苦头的,甚至是终于找到机会补了个御林军中的职位,也因为同安公主的缘故没能保住,后来还是李治暗中帮衬了他一把,保举了他一个外放的官职,才算是让他在官场中有了一个稳当的起步。

    王方翼因为同安公主的关系,即使在地方上官场颇佳,但是却也一直没有得到升迁的机会,一个县令做了足足有七年,才终于在同安公主去世之后,才得以调回长安供职。可是即使同安公主已经过世了,王家对他们母子也始终都是淡淡的,当然王方翼也没有对王家表现出过什么热情,或许也是双方亲近不起来的一个重要因素。

    此刻出现在紫宸殿的人,居然会是王方翼,永宁却也只能在心中暗叹,即便再怎么不和睦,家族便是家族,一荣示必俱荣,可是一损必定俱损

    王方翼擅自推开殿门的举动虽是极不规矩,可是进殿之后,却是极为有礼拜见了永宁,甚至在永宁没出声之间,便始终披着盔甲,始终保持着单膝跪地的动作。

    “王将军请起”永宁似笑非笑地看着王方翼,轻轻转动着手中的茶杯,说道:“此时此地,本宫哪里当得起王将军这般大礼?将军此来,可是来取本宫性命的?”

    王方翼被永宁的话激得一闭眼,硬是深吸了口气,才强压下了一腔的惶恐,再度跪了下来,恭敬中带了几分恳求地说道:“末将着实当不得娘娘这般说话,末将,末将……尚望娘娘明察,王家,王家着实是逼不得已……”他后一句说话的音量极低,若非永宁听力尚佳,怕是还真会听不清楚。

    永宁冷笑了一声,说道:“这话倒还真是好笑,王家是逼不得已……这会儿王家倒说出了什么逼不得已的话来,福祸无门,唯人自招,本宫可没看出来王家的‘不得己’是在何处”

    虽然眼下是沦为了弃子,可是最开始的时候,也确实是王家先起了心思,才惹来了这样的大祸。此祸,祸害的可不止是王家一家,稍有不慎,大唐基业怕是也要尽毁于此的这样的祸事,又岂是一句“不得已”,便能揭过去的?

    永宁心里清楚,王方翼此刻所表现出来的恭敬,和他所说的这些话,也不过是眼看着王家败势已成,只望着能从永宁这里换得二三分怜惜心软,好在日后谋个退路。只是永宁心里的那份愤恨,怕是单单一个王家都平息不下的,又哪里还有帮衬说情的可能?她连落井下石的石头,都早就准备好了,只等着鞭王家的尸了

    王方翼心里的那份愤恨,又哪里会比永宁少半分?事起之时,他压根不知情,待到行至退无可退、死局已成之时,王家的家主、王皇后之父竟是一直到了昨夜兵变之前,才将王方翼叫到了府中,一面限制住了他的行动,一面将事情告知于他。他明明是毫不知情,可是却也洗不干净身上的嫌疑了,若是不能捞了王家出来,怕是最后也难免陪着王家一起灭亡。

    这样的算计,搁谁身上,怕是都要恨得牙痒痒吧?无错不少字可是他却不能不按着他那位伯父大人的算计去走,比起永宁,王方翼怕是更要憋屈上三分吧

    永宁却无心去计较王方翼如何,也不觉得有义务去听他解释,赶在他一脸急切地想表白自己之前,又是一声冷笑,问道:“你那些废话,本宫可没兴趣多听,你只说说,此番闯进紫宸殿,所为何事便可”

    王方翼苦笑了一声,无奈地摇了摇头,其实他昨晚知情的那一刻,便已经有了尽人事、听天命的打算,也早就做好了难逃此劫的心理准备,会在永宁跟前说那些话,其实也不过是垂死挣扎罢了。等见到永宁一点都不为所动,便也不在此事上纠缠,依旧极是恭敬地说道:“回禀娘娘,朝中一众亲贵大臣,议定娘娘谋害陛下……”他犹豫着,后面的话,竟是自觉有些说不出口。

    “那你是来擒拿本宫,下天牢的?”永宁冷哼了一声,满脸的不屑,“议定”?谁议的?谁定的?什么时候议的?什么时候定的?这话说出来,还真是不嫌齿寒

    王方翼突然抬起头,急速地说道:“今日朝中会议举皇后膝下的六皇子为太子,当朝诛杀娘娘,流放五皇子、八皇子……”他那语气里,倒带着几分提点的意思,只是他希望达成的效果却差了些,永宁压根就没注意到他的那份善意。

    永宁眼中寒光闪现,当朝诛杀?这是想立威了?那么诛杀她之后,又流放了她的两个儿子,接着想必李治便该不治身亡了吧?无错不少字他们倒是好算计

    不对——永宁心中突然闪现出另一个念头,那些人打算“当朝诛杀”于她,或许并不仅仅是为了立威,既然参与有份的王家和长孙家都已经成了弃子,那么那些人该是另有打算才对,只是……

第二七六章 揭幕

    盛唐永宁

    揭幕

    历史时空

    永宁心中不停地翻滚着一些念头,可是却怎么也拿不准背后之人究竟是做何谋划,索性也就不再多想,只整了整衣襟,便随了王方翼前往宣政殿。

    王方翼对于永宁毫不反抗的举动,犹为不解,目光瞬间几次地瞄向了内殿的方向。难道这个时候,眼看着就是一去无回的局面,不正是该与儿女话别一番吗?可是这位淑妃娘娘居然就这样若无其事的举步出殿,仿佛只是去去就回的样子……

    永宁此刻的待遇倒也没减,殿外已经有人备好了车辇,正是她平日所用。她也半点都不客气,哪怕身边已经没有了贴身女官的服侍,可是却也姿态优雅地自行上车,与置身于平素那些珠围翠绕的服侍之中,并无不同。

    王方翼无力地轻叹了一声,冲着内殿的方向行了个跪叩大礼之后,才急行了两步赶到了永宁的车前想护,只是越往前走,离目的地越近,他的脚步也越沉重。

    宣政殿中,皇后王氏强忍着喜意坐在御座之旁新添的锦凳上,她身边站着被她半搂在怀里的六皇子李玮。六皇子年纪说大不大,说小其实也不算太小,至少他已经知道事了。前一晚的险情他虽未曾亲见,可是厮杀之声,以及天亮后身边消失的服侍宫人,还有被抱来宣政殿时偶尔瞥见的未曾清理干净的血迹,都多少让他明白了些什么。虽然他并不是很清楚,眼下究竟是个什么状况,但是已经本能地有了不祥的预感,脸色苍白地整个都瑟缩进了皇后的怀中。

    魏征等人对于皇后在坐,都产生了一些很靠近真相的联想,但是却也因为她的身份,一时并不好多说些什么,只是端坐在皇后侧对面的另一人,却断然不是这满朝臣子可以容忍的了。

    王圭的性子素来急躁,再加上又因为前一晚发生的那些事,积压了一肚子的郁气和惊惧,竟是隔过了站在他身前的几人,大步地出了列班,拿着手中的玉圭点了点头同坐在御座之旁的那个青年男子,冷冷地冲着皇后问道:“敢问皇后他是何人?何德何能敢居于御座之侧?”

    气急之下,王圭竟是都没顾上与皇后见礼。若是放在平时,怕是这会儿都不知该有多少人站出来参他了,但是此刻却是任谁都没有心思去计较这些小事了。在场之人,除了如魏征、王圭这种三朝老臣,身负从龙之功,便是些胆小怕事的怕不得能消失不见的怯懦之辈,前一夜被斩杀下狱的多是李治一手提拔上来的近臣,这些人手中曾经握有的权柄,如今却已经不知落在何人之手了。

    皇后有些不安地挪动了一下身体,斜眼看了一那青年男子一眼,其实她又如何不知道,让此人坐在此处大为不妥?只是实在没有胆量违逆于他罢了。她原以为那青年会自己出面答话,谁知他却恍若未闻地看着殿外的方向,像是在等着什么人一般,心下虽然丰疑,却也只能干咳了一声,冷冷地对着一众朝臣介绍道:“这位是新任的国师承念大人……此次幸得国师相助,方识破了那祸害陛下的妖女的真面目,难道国师立此奇功,还没有资格坐在此处吗?”

    她的理由虽然牵强,可是话中透出的意思,却是让魏征等人很是心惊。能让皇后这样咬牙切齿的叫成“妖女”的人,怕是非永宁莫属了,可是魏征等人却是万万不信永宁会害李治的。只是这一夜之间变故太多,永宁的安危他们此刻已然顾虑不到了,此时真正被他们放在心上的却是李治和李琮

    尤其是李琮,自从当日于致知书院之中,他脱口而出了“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天下开太平”这几句话之后,可以说多数一心为公的朝臣们,便都已经从心中认可了他隐形太子的身份。此刻看来,不管是李治,还是永宁,怕是都已经凶多吉少,若是李琮能得以保全,或许日后尚有可为……

    偏偏皇后自己心虚,只说了这么一句之后,见大臣都看着她,却似乎并没有再追问下去的意思,竟是不再多言了。魏征心中一急,上前一步刚想说话,不想竟是又被王圭抢先了一步:“国师?新任国师?何人所封?可有陛下昭令?可经过尚书省群议?可在吏部备案?……”

    王圭一连串的问话,问得皇后是张口结舌地答不上来一条。王圭当下气势更盛,直冲到了御阶之下,挥舞着玉圭喝道:“若无陛下昭令,若未经尚书省群议,若不曾在吏部备案,他这国师之称何来?莫不是皇后娘娘信口而言?难道娘娘便不知我大唐律法,尚有‘僭越’一款?……”

    就在王圭声色俱厉的严声质问之时,如魏征之流的一干老臣,便都已经沉着脸站在了他的背后,一派支持的态度。这些人本身便对于自己并没有受到什么迫害,而有所不解,随后更有几分不安,此刻站的位置便显得极为重要了,就连那些胆小之辈,也多有脑子转得快的,悄悄地跟在了这些人的身后充背景。

    皇后今早来宣政殿的时候,心中自然是得意的,可是当朝臣们登殿之后,她便已经多少有了几分不安。为什么?因为她发现不管是她父亲,还是长孙无忌,竟然都不曾出现在宣政殿上

    这样的紧要关头,这两位正该出面主事的时候,偏偏不见了人影,皇后心中又如何能不忧虑?原本她还想着有那青年坐在身侧,今日这朝会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不过是走个过场的事罢了,可是再看看魏征等人这么咄咄逼人的样子,和那青年含笑静坐不语的表情一对比,她的心多少有些凉了下来。

    其实魏征、王圭等人此刻都已经把皇后和那青年划到乱臣贼子的圈子里去了,只是今日朝中居然不见有武将出现,倒让这群文臣不敢妄动。几个人悄悄地交换了个眼神,心中都沉重了几分。那些手握兵权的大将,如今不知都是什么处境,更不知兵权如今都掌握在谁人手中。

    若是只昨夜那些杂牌军从逆,那么顶多多废点周折,尚有一搏之力。可是若是长安附近的几处这权旁落,那么只怕就真的是回天无力了。而且魏征少修玄学,自是能从那被皇后称为“国师”的年青人身上,看出些不同常人的迹象,因为他心中的暗沉竟是比众人更要重上三分。

    就在皇后被一众大臣,你一言、我一语地攻击得毫无还嘴之力的时候,殿外突然传来了一声内侍尖锐的通报声:“淑妃觐见——右武威将军王方翼觐见——”

    众臣一听到“淑妃”的字眼,一个个脸上的喜色都是一闪而过,自然而然地停住了质问之声,各自按班站好,丝毫不曾顾忌皇后见到他们如此举动时,那难看的脸色。

    皇后心中的恨意大增。尤其是在看见王方翼竟是恭恭敬敬地跟在永宁的身后,而永宁那一身的妆扮竟是半点不显零乱落魄之后,竟是连王方翼都恨上了。幼时她与王方翼这位堂兄,感情倒也融洽,只是后来发生了那么些事,待王方翼再回长安之时,她早就已经嫁于李治多年,感情自然也就淡了下来。可再怎么样,她也以为王方翼在大事上是必定会站在她身后的,她做皇后不如意的这几年里,王方翼也暗里多有照顾……她怎么也想不明白,怎么眼看着胜券在握了,王方翼反而在这样的冲要之时,倒是没了往日的灵性?

    魏征等人看见永宁浅笑淡然地缓步进殿,心中都是一松,只从永宁的表情便猜到李治和李琮此刻应该尚属安然。当他们再看到王方翼那副恭敬的样子,不约而同地都松了口气,只以为是李治清醒了过来,才让王方翼如此顾忌……一个个不由得心情大好,只差捋着须,开怀大笑了。

    永宁进殿之时一直微微地低着头,并不曾朝上看,一直等走到了御阶之前,才抬起头看向了御座之旁。她本来是准备跟皇后见礼的,再怎么说,王氏此刻还是皇后,总不好在这些小处让人拿捏住把柄,可是她一抬头,却正看见了那个根本就不该出现在这此处的人,不免低声惊呼了一声,倒退出了两步,脸色变幻莫测地看着已然站立起身的那位新任国师——那人竟是当年隐居于东北深林之中的辩机

    “师妹……可真是好久不见了……”辩机温眉柔眼地缓步走下了御阶,轻声说道:“屈指算来,离上次分别,竟已过去了十多年……师妹这些年,可好?”

    对于辩机,永宁从见他的第一面起,便有种惧意。他当日言道要避世隐居,永宁心中却是大大的松了口气的,可是此时此地此人却又突然地冒了出来……永宁心中的寒意不免大盛,竟是隐隐地连四肢都生出了僵硬的感觉。。.。

    全文字无错txt,神马==shenma小shuo

    揭幕

第二七七章 为难

    皇后却被辩机这声“师妹”吓得不轻,猛然站了起来,连六皇子李玮被抛到了一边都没有注意到,只惊声问道:"国师您不是出身岷仙派吗?如何又与这妖女认识?还直称‘师妹’?你……你……”

    永宁深吸了一口气,狠狠地瞪了皇后一眼,这就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她站直了身体,敛去了脸上多余的表情,淡淡地说道:"我原还在想,是谁设下这样不谋人、不谋事的败局出来,没想到竟是‘师兄’……只是‘师兄’当日不是曾言道,此生都避居世外,不再乱惹红尘俗事的吗?却不知今时今日,‘师兄’所图为何?”

    辩机眼神一黯,脸上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苦笑,轻轻一叹,透过不曾关闭的殿门望着那一汪碧空,却是没有回答永宁的问题。

    永宁的心神已经渐渐地稳了下来,在见到了辩机之后,她心中的疑问不仅没有减少,反倒更添了许多新的问题出来,皇后那声脱口而出的“岷仙派”,倒是勾起了永宁一些旧日回忆。那还是她沾了那位便宜师兄连钰的光,当年离开长安之后,那位便宜师伯教导弟子的时候,她旁听了几回,其中就有说起当世那些修真门派的,只是这岷仙派似乎只是一个二、三流的小门派,放在世俗或许还能唬人,但是若是搁到修行界,还真是不算什么的……

    李治手下的暗卫查不出来岷仙派的名称来头,只知确是隐世门派,这并不稀奇。想来为安全计,这岷仙派自会处处小心在意,在事成之前,必定不会露出什么蛛丝马迹,给人可趁之机。但是这辩机又是什么时候加入的岷仙派?虽然当年辩机的作为,被称做是“叛门”也不为过,可是事后索情宗却并没有太大的动静,甚至连逐他出宗门的消息都没有传出来过,永宁还一直以为,或许其中别有内情,辩机之事或许也是瞒外不瞒里的另有阴谋,却不想今日此人突兀的再度出现在她面前,竟是被人称作是岷仙派弟子……

    永宁的目光从有些仓惶的皇后脸上滑过,她看皇后的表情几乎就像是在看一个死人,事实上也正是如此,就连皇后自己此刻也从仇恨惊惧中清醒过来了几分,也意识到了一些不同之处,只是此刻却是已再无可退之路。永宁冷冷一笑,半点都不同情皇后,又半侧过身去,看了魏征等人一眼,眼神极是平静,方才殿内的纷乱她虽只听清了一、二分,却也知道这些人是可以信任、依靠的……

    “这国师的位置,师兄怕是坐不稳的”永宁并没有就魏征等人急切的眼神,说出些什么安抚人心的话,反倒仍旧把重心放在了辩机身上,她就不明白了,为什么今日的宣政殿,居然只出再也辩机一个修士,那么其他修士都去了哪里?究竟还有什么事,比巩固胜利的果实更重要?

    “玩玩罢了,又不曾当真,哪里还真会把这些身外物放在心上……”辩机笑容里带了三分傲意,而话里的意思,却是让人恨不得敲他一闷棍

    什么叫做“玩玩罢了”?什么叫做“不曾当真”?他究竟是什么意思?难道折腾出这么大的动静出来,就是为了“玩玩”?这谋朝篡位的事,是能随便玩的吗?

    永宁的眼角忍不住抽搐了几下,若说以前的辩机她还多少能看得懂些,那么眼下的辩机,却着实让她不能理解了。辩机会干出今天这样的事来,永宁并不奇怪,毕竟当初在东征战场上,他都敢行刺李世民了,那他还有什么不敢做的?可是他这回这事,做的也确实不“专业”呀,倒是挺符合他所说的“玩玩”的意思的……

    “师兄此话何意?”永宁强压着心头的那口火气,敛起了笑容,目不转睛地看着辩机。

    辩机却笑容未歇地缓步朝殿外走去,直走到了殿门口,才微微侧过头,说道:"城外玉垣山此刻该是正大戏刚刚开场,师妹可要同去,凑凑这热闹?”

    永宁一愣,脸色旋即难看了起来。她突然想明白了,怕是这岷仙派已经被灭了吧?不少字就连辩机,怕都是顶是死人的名头来这里哄骗了皇后,而他口中的“城外玉垣山”如今只怕聚集了不知几家世外宗门,或打或斗,各自谋求着己方的最大利益……

    她心思翻转间,已经随着辩机的话转过身来,脸上隐现了怒容,轻声慢语地说道:"听师兄此言,只怕是那岷仙派已经是尘归尘,土归土了吧?不少字只不知玉垣山上的大戏,演的是哪一出?那代替了岷仙派出现在这里的人既然是师兄,想来不管城外上演的是五国争霸,还是七国争雄,这占主场的都该是师兄所属的索情宗吧?不少字”

    “师妹素来聪慧过人,我一早便知,此事定然瞒不过你,此刻看来,果然如此啊……”辩机很是感慨地赞了永宁一句之后,便又接接问道:"可要同往?”

    他们所争、所求的,从来都不是什么改朝换代。身为修道之人,对于天道气数之事,比起常人更是忌讳上几分,虽然修行之事本身但是逆天之举,但是除此之外的诸事,却是更讲究顺天意而行的。只是这回的这个机会实在太难得了,违逆天意的黑锅有人背,可是操作得当却是可以把好处捞到手的……若论起钻天道的空子,世上怕是再无人能与这些修士相提并论的。

    永宁心里那叫一个恨哟偏偏皇后方才脱口说出了岷仙派的名头儿,此刻这帽子却也不好再戴在辩机的头上,而且她也并不敢轻易对着辩机说出那一个“留”字。十余年未见,辩机身上的那股气息虽是似隐似现,可是对永宁所产生的威压却强出当年许多,若说当年永宁尚能全身而退,如今怕是不敢如此笃定了……而且,此时此地,也并不是个能动手的地方,辩机或可毫无顾忌的动作,可是是不管是她,抑或是那些能听她调动一起捉拿辩机的将士,怕是都要缩手缩脚的,难成局面。

    但是若是任由辩机就此离去,永宁是却是万万不甘心的,她悄悄地把求助的目光抛向了魏征。魏征却是有些愣然地看着辩机,一时竟没留意到永宁为难的眼神。

    刚才他的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在了皇后身上,并没有太注意辩机的容貌,等着听到了永宁与辩机的对话,才认真地打量了起辩机,只是他越看越是心惊。就辩机那眉眼本就是李氏皇族特有的形状,精神英挺,又带了三分几不可见的异族之姿,尤其是他低眉浅笑的样子,竟是与当年的隐太子李建成,如出一辙……

    辩机当年藏身于韩王封地之事,李世民与房玄龄私下里处置之后,也多少有些风声露了出去,虽然大多数人都并不清楚这隐太子的遗腹子究竟是谁,长什么模样,但是却也隐约得到了辩机出家的消息。魏征本是李建成麾下的谋臣,对李建成自有一份故主之情,只是在当时那种情势之下,反倒不好有什么动作,一言一行却更当谨慎,生怕处事不当,被李世民所疑,毁了自家的平安不说,怕是也会连累了本来日子就不好过的辩机……

    这些年来,他刻意地不去打听辩机的下落,始终在心里安慰自己,那孩子还活着,即使艰难也必定还活着……等着后来李世民下令僧道还俗的时候,他当时专门留意过这方面的昭令,也打听过各处寺庙、道观的动静,竟是没有发现半点异处,从此他也只以为辩机已经还俗去了,心里更是安稳……

    可是此时辩机形容挺拔、衣袂飘然地站在那里,却让魏征又喜又忧。他只以为辩机是还俗之后,才投在了那些修真门派之中,身后有靠,这自然是可喜之事,但是眼下辩机牵扯进了谋逆之事,又赶上他那个身份,若是再让人给抖了出来,那可就真成了**烦了……

    魏征这一恍神不打紧,可把他身边的王圭给急坏了,这还怎么都没怎么着呢,元凶之一眼看着就要跑了,哪里能这么便宜他?可是王圭急切之下,又实在不知该如何行事,只得狠狠地掐了魏征一把,硬是把魏征给疼得清醒了过来。

    魏征的眼神终于跟永宁对上,只是老先生心里着实不好受呀结果他却是一咬牙,急行了几步,硬是伸手拦在了辩机的身前,也并不与辩机说话,只要求着永宁解释目前的状况……

    永宁心里半点不比魏征轻松,不单单为着辩机这一出,还有李治最初冲动之下做出的那些不顾自己安危的事情,也不是能直言于人前。她整理了一下思路,简单地叙述了一番。只是叙说的时候,她的目光始终都不曾离开过辩机……

    对着辩机那一身世俗的装扮,和一头飘逸的秀发,永宁却是并没有觉得吃惊,毕竟当日辩机的表现,就已经有了还俗的迹象了,今日再见,别说他没有穿着僧衣、光着头了,就是身后跟着个三妻四妾的,永宁也是不会觉得奇怪的……

    辩机让永宁不习惯的,却是他看她的眼神。不是看不懂,而是不能看懂,不可心看懂……

第二七八章 峰回

    盛唐永宁

    峰回

    历史时空

    魏征等人自然听得出永宁的叙述有些不尽不实的地方,可是却也不好逼问内中详情,只一个个低头深思,偶尔互相低声议论几句,或是仅仅只是眼神交流一番。

    永宁本来早就打算好了,到了宣政殿之后,要怎么应对眼前的局面,可是当辩机这样一个意外突然出现的时候,她突然发现,她原先的那点谋算,竟是统统的派不上用场了。

    从永宁开始讲述那些内情的时候,辩机就已经转回了身,目光不时地打量着永宁。只从永宁那些略显简单的叙述之中,辩机就能听出她为了李治的生命安全和帝位安稳,做了多少努力,只是他知道的越多,便越觉得不甘心……“他究竟有什么好?”他这句话的语气,充满了挫折感,也藏着诸多的困惑。

    “是啊……他究竟有什么好的?”永宁的笑容之中,有无奈,有惑然,也带着一点点的甜意,像是回忆般地微微侧过头,曾经让她记忆深刻的那些画面,一幕幕地在脑海中重现,眼眶也渐渐地湿润:“他从来都不是我心目中的那种英雄,也从来都不是我想要嫁的那种人,更给不了我想要的生活,可是,我却偏偏就是喜欢他……以前不信命,也倔强地不肯屈从于命运的安排,逃避过,后退过,可是一路行来,却发现,这一生,或许真的是早已注定了,有些人注定会放不下,有些事注定了会躲不掉……”

    辩机掩于袍袖之下的双手用力地交握在一起,已然泛起了青白的色泽,却也未能将满心的苦涩压下去,他轻叹了一声,闭上眼睛,似是信手抛掷一般,将一只青瓷药瓶朝永宁抛了过去,低沉着声音,只留下了“解药”二字,便轻抖袍袖,转身朝空中一跃,竟是就此不见了踪影。

    虽然在场众人都已经知道了辩机出身于世外仙门,可是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大活人突然地消失了,还是引起了一小阵的惊呼。

    永宁看着手中的瓷瓶,脸上微微露出了些许的笑意,转身看了王方翼一眼,问道:“孙神医何在?”

    孙思邈本来一直都在紫宸殿的后殿暂歇的,她可不觉得孙思邈此时还会呆在那里,但是她也同样相信,即便是叛军,应该也不敢轻易对孙思邈下手——大家都是一样的人,是人就会生病,孙思邈的存在,对大家都一样的重要。她相信,现在能快速找到孙思邈,并将他带进宫来判断瓷瓶中的药合不合用,该怎么用的,也就王方翼了。

    而对王方翼而言,永宁这句问话,不异于是给了他一条生路,双眼顿时一亮,满脸感激地对着永宁一抱拳,声音都激动得有些变调了:“末将并不清楚孙神医的具体下落,不过据末将所知,昨夜几路逆军都有军令,不得伤害孙神医……若末将所料不错,孙神医此刻该在崇化坊拘禁”

    “七哥——”皇后虽然早在王方翼跟在永宁身后进来的时候,就已经在心中隐隐地有了感觉,可是当王方翼真的当着她的面,对永宁做出那样的表情,说出那样的话,她心里的那份尴尬、不满和不甘,实在不足为外人道。

    可是与皇后这声高呼相伴的,却是王方翼那愤恨的眼神,那眼神中藏着的恨意,硬是将皇后未出口的那些指责之言,都给打压了下去,也惊得皇后后退了一步,有些狼狈跌坐在了锦凳之上。

    “王将军,”永宁却是个眼神都没施舍给皇后,只直视着王方翼的双眼,正色说道:“戴罪立功的机会,可不是时时都有的,半个时辰之内,本宫希望可以在紫宸殿见到孙神医,这,没问题吧?”

    虽然辩机已然离去,可是也并不是说这宫中就是安全的了,外面那些叛军可不是辩机——或者该是岷仙派变出来的,那些从各地秘调进京的府兵,可是实打实都是出自长孙家和王家的手笔。只是从紫宸殿到宣政殿的这一路上,王方翼也不管永宁如何想,竟是不放过一点机会地表白自己,也没少说王家家主王仁佑的那份后悔。

    永宁由此方知,原来长孙无忌和王仁佑在明白了自己弃子的身份之后,对此次的谋逆便已经另有了一份心思,各自从家族出发,都希望能留一线生机于后人,此时大明宫中的各处叛军的辖制之权竟是都已经都被交给了王方翼,只是王方翼也是个聪明人,顾忌着站在暗处的修仙门派,而未曾动过直接撤兵投降的举动而已。

    虽然王方翼如是说,但永宁却也只能信七分,并不敢全信,毕竟就是王方翼本人所知道的都未必是真实可靠的消息,她又怎么能全然信之不疑?而房遗爱等人此刻还在各自营中等候消息,永宁若想迅速找到孙思邈并将他带进宫,王方翼依旧是她别无选择之下的唯一选择。

    而王方翼显然是极为兴奋能得到这样一个机会的,高声应下,然后便快步离去。

    王皇后其实早就有了大事已去的预感,先是最大的靠山辩机突然变成了永宁的师兄,然后又是被父亲交付了大明宫禁兵权的王方翼对永宁的投诚之举,无一不昭示着这次夺宫计划的失败。可是好容易走到了这一步,又让她如何甘心再蹈败局?即便败势已成,她也想要再拼上一拼,更何况……她想起母亲私下里告诉过她,早已将那给李治配置毒药之人除去,而且还另外安排了人冒充了那人,便是有人能从那冒牌货手中取来解药,怕也只能是用来催命罢了

    她一咬牙,再度站了起来,上前了两步,色厉内荏对着永宁说道:“房氏你又想搞什么鬼?你已然害得陛下人事不知,难道还想与你那师兄串通一气,再拿什么毒物去害陛下不成?哼本宫,本宫是不会让你的阴谋得逞的……”她一边说话,目光却悄悄地投向了魏征等人。

    魏征等人虽然对于辩机之事尚有存疑,可是却并不曾疑虑到永宁身上,而且就刚才发生的那些事,他们就是再怎么想不明白,也多少都知道是好事——辩机给了解药,永宁急着找孙思邈,这不正意味着李治痊愈有望吗?

    眼下这形势,若真想以最小的代价将事态平息下去,也只有李治亲自出面才好。毕竟,就算出了逼宫之事,可是却也只是打着“清君侧”的名号,而不曾真的打出谋朝篡位的旗帜出来,即使事实真相都摆在那里,就是将来清算,这罪名也是不用另议的。

    永宁缓缓地转过身,直视着皇后的双眼。自她入宫之后,这些年来都不曾在皇后面前做出过这样失礼的举动,只是今天她却不想再容忍下去了:“皇后娘娘口口声声说臣妾谋害陛下,却不知道何人为证?何为物证?还请娘娘将证据列举出来,也好让臣妾死个明白”

    皇后对此却是早有准备,既然罪名都给永宁罗列出来了,那么证据自然也是不会少准备的,她唇角噙着一抹得意,伸手从袖拢之中取出了一块黄绢,递给了身后的内侍,示意他上前宣读。那内侍已然服侍了皇后有些年头了,本以为这次能跟着得些好处的,可是眼看着这局势是瞬息数变,早起了安安静静当道具的心思,只盼着能平安出了宣政殿,立刻就趁着宫中正乱,便侍机逃离,可是没成想皇后居然硬是将这宣读的这份“证据”的机会给硬拗了出来。

    随着那内侍哆嗦着打开了那张黄绢的动作,殿中众人都看得出来那黄娟并不平整,似乎是仓促之间从哪里扯下来,对上面所写的内容,魏征等人都有了接近真相的猜测。

    永宁冷笑着看着御阶之上那主仆二人做戏,一看见那黄绢,她便也明白过来皇后打的是什么主意了,只不过眼下这种局面,皇后怕是再难占到便宜的。她在离开紫宸殿的时候,就已经悄悄地给暗卫留下了指令,让他们带了长安另几处营盘的兵符出去给房遗爱,以最快的速度控制叛军,夺回长安的控制权,算算时间房遗爱他们应该很快就会行动起来了。只要这些虎卫进了长安,那些杂牌军应该很快就可以解决掉的,到时候……

    被皇后指定宣读“证据”的内侍,虽然一直都很渴望能被人重视和注视,但是在此刻这些注视的目光却让他压力倍增,比起他打开黄绢时那哆嗦的手来,他的声音简直可以称得上是破碎,破碎到根本就让人听不懂他究竟在念些什么鬼东西的地步。

    皇后气恼得双颊通红,眼眶里恨不得喷出火花来,怒意非常地上前两步,伸手便将那黄绢从内侍的手中抢了过来,那内侍动作麻利地全身瘫倒在了地上,一个劲儿地以头点地口称有罪。皇后看他吓成那副样子,又是在这样紧要的时候,自然懒得再去发落,只强压着怒气看向了魏征,干咳了一声,说道:“可否请魏大人代为宣读?”

    魏征自无不允,将那黄绢接到手中后,先快速地浏览了一遍,然后才皱着眉头宣读了起来。

    果然不出永宁所料,那的确是以李治的口吻所写的一封类似于遗诏的“圣旨”,以大半的篇幅控诉了永宁的“罪行”之后,更在最后的部分写明了将六皇子李玮正式记在皇后名下立为太子,另列了辅政之臣,长孙无忌和王仁佑都具名其中……

    皇后看着一众大臣听过黄绢上的内容后,脸上浮现出的凝重表情,极为得意地微微昂起了头看向了永宁。那份黄绢出自长孙无忌之手,不论是内容,还是模仿出来的笔迹,甚至加盖在黄绢最后面的印鉴,都让人找不出半点毛病。即使出处尚有些小问题存在,但是值此紧要关头,就是有些不妥之处,也完全都是可以圆过去的,她就不信永宁能过得了这一关

    魏征宣读完之后,特意又走到殿门的位置,借着殿外的光亮又仔细地将那张黄绢翻看了一遍,也正如皇后所料,并没有找到什么破绽,回身冲着一直盯着他的王圭等人轻轻地摇了摇头,然后轻叹了一声,站回原位,也看向了永宁。

    永宁却只是冷笑了一声,丝毫不曾胆怯地回望了魏征一眼,然后对着皇后问道:“不知这份‘圣旨’,可在备案存档?”

    不曾备案存档的“圣旨”都不在明发之列,也就是说,算不算数还在两可之间。永宁这样问的目的,已经算是在明指这张黄绢的合法性存在疑点了。

    其实魏征等人又怎么会想不到这一点?只是也正如皇后考虑的那般,若是事态紧急,来不及存档备案也是可以理解的……在这种时候,争纠这样的问题,其实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意义。

    果然,皇后在听到永宁问出这样的问题之后,立刻便做出了一脸哀戚的表情,哽咽着说道:“存档备案?你早已将陛下身边安排得滴水不露,便是连这封‘信’都是陛下费了不知多少心思,才找了机会传出来的,又哪里还能去存什么档,备什么案?房氏,你真是好狠的心呀陛下待你如何,天下皆知,你却如此待陛下,你的良心都扔到哪里去了?……”她越说越激动,眼中的恨意也越来越浓。

    只是永宁却没有给她继续要挥的机会,笑着打断了皇后对她的责骂,然后伸手从袖中取出了一只巴掌大的檀木盒子,说道:“臣妾这里也有几件东西,怕是也要麻烦魏大人一趟的,皇后娘娘便是有什么话,也等着听完了这些,再诉与在座诸公吧……”说着,永宁冷冷地瞟了皇后一眼,然后缓缓地将手中的盒子打开,从里面取出一物,虽然明皇色的绫缎折叠在一处,可是在场众人都看得出,这是一份正式的圣旨……。.。

    峰回

第二七九章 癫狂

    盛唐永宁

    癫狂

    盛唐永宁第二七九章癫狂

    永宁取出的正式的圣旨,却不是一份,而是两份

    一份出自李世民的亲笔,一份出自李治的亲笔。李世民的那份,是他临终之前的最后一份,这份前面的那份,便是传位于李治的遗昭,而李治那份,却是他继位之后,安置了李世民的葬仪之后的第一份……

    两份的措辞不尽相同,可是内容却极为一致,父子二人共同承认了李琮承嗣宗庙的资格可以说,有这样两份圣旨在,大唐的正统传承,绝对没有人可以越过李琮去。

    魏征本来只以为永宁手中或许会有李治留下的凭证信物,却没有想到,不仅李治有留下过这样的一份圣旨,就连李世民竟然也留下过他颂读之际,声音都微微地颤抖着,心中的感情极为复杂。

    皇后在永宁舀出明皇色的绫缎的时候,还并不曾太过惊慌,若是永宁手中只有李治留下的那一份,皇后自然能找到说辞再辩上一辩,可是她却万万没有想到李世民居然也在驾崩之前留下了这样一份东西给永宁母子……她心中的那份不甘愈发地沸腾了起来,连带着一直被她强压下去的绝望也一点点地将她整个人都慢慢地包裹了进去。

    “为什么?怎么会这样?这到底都是为什么?”皇后无力地瘫倒在了地上,她怎么都想不明白,明明她才是晋王的嫡妃,名正言顺的太子妃,理所当然母仪天下的元后嫡妻,可是为什么不管是李治,还是李世民,最为看重的人却都是永宁?

    尤其让她难解的便是李世民的行为,不论为君、为父,难道他扶持维护的不都该是她这个占住了嫡字儿媳吗?为什么他却偏偏这么看重永宁?既然这么中意永宁,那么当年为什么不力排众议,让永宁做了晋王嫡妃?……皇后的脑子里不停地翻滚着那些充满了怨念、恨意的疑问,表情愈发地狰狞了起来,早就吓得瑟缩成了一团的六皇子李玮被皇后的狂乱表情吓得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恐惧,放声大哭了起来。

    永宁迟疑了一下,才缓步走上御阶,将李玮抱在怀中哄慰了起来。她心里自然明白这孩子完全是无妄之灾,白白被皇后给牵扯了进来,而且只为了事成之后,能让李玮全心全意地依靠于她,他的生母在昨夜已经被皇后派人处死了……这孩子生母只是宫女子出身,可偏偏他一出生便被皇后抱了去,虽然李治一直都不曾答应将他记在皇后名下,可是只这嫡母教养一条,无形之中已经让他的地位提升了不少。

    只不过这次他虽然“无辜”,却毕竟被牵连了进来,与皇后形同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虽然念着他的这份“无辜”,议罪之时未必会定死罪,但是“谋逆”这两个字,这辈子怕是都要压在他头上,让他再难翻身了……

    永宁看着跌坐在不远处,疯狂地哭喊着“苍天不公”的皇后,只冷冷一笑,便牵了仍然有些畏惧颤抖的李玮想要离开,谁知那皇后竟是一脸癫狂地迅速站了起来,拦在了永宁身前,伸手便要去拉永宁的衣襟。永宁哪里肯让她碰到,急忙错身躲闪,不想皇后竟是一把将李玮抓到了手中。

    皇后这突如其来的举动,难免让永宁吃了一惊,可是这一惊之下,她也只是挑了挑眉,并没有其他的反应。可是魏征等人却是忍不住惊呼了起来。不管怎么说,李玮总是皇子,他们总不好眼睁睁地看着皇子在他们眼前出事,一部分人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永宁,另一部分人却四下搜寻着可以为用的人或物。

    “我要见陛下”本来精致的妆容早被泪痕给划花了,再衬着皇后那阴沉的脸色和语气,以及抵在了李玮脖颈之上的锐利金簪,怎么看怎么像是垂死挣扎。

    永宁冷哼了一声,说道:“只是陛下未必愿意见到皇后娘娘吧……也不知见到了陛下,皇后娘娘准备怎么跟陛下解释您做出的这些‘好’事?”她实在是不耐烦与皇后再纠缠下去了,算算时间,王方翼大概也快该将孙思邈接来了,她这会儿也该回去紫宸殿做些准备才是……

    永宁一心惦记着李治,压根就没多看被皇后抓在手里的李玮一眼,转身便从御阶上走了下来,只当没皇后这个人、这件事似的,对着魏征等人说道:“陛下那边尚需照抚,本宫不便在此多留,还望诸位大人且耐心于此间等候……我家二兄,佐领右虎贲营之云麾将军房遗爱,已持兵符调兵勤王,想来便在这一时三刻之间,长安之危可解……到时尚需诸位大人稳定时局……”

    魏征等人对于永宁那副根本就不愿多管皇后和被皇后抓在手里的六皇子的态度,多少都有些不满,可是一听说永宁是急着回去照看李治,又听说房遗爱那边已经领兵勤王,便顿时也将皇后这点事给抛在脑后了。永宁能想到李玮日后的下场,这些大臣又如何想不到?谁又肯为这样一个眼看着绝不会有什么前途可言的皇子,豁出去得罪永宁?

    皇后一眼永宁根本不答理她这茬儿,顿时急了,手下也有些不稳,抵在李玮脖子上的金簪便划进去了几分,李玮本来就害怕的在大哭,这一痛哭声自然更为凄厉,而且那殷红的血液顺着他那细嫩的小脖子淌了下来,更显出了几分可怜礀态。

    皇后却哪里还顾得上李玮如何,她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永宁身上,甚至想着刚才就应该直接将手中的金簪插进永宁的喉咙里才对,又或者此时又要怎么样才能把永宁留下,骗到身边,拼个同归于尽?

    “房氏你站住你不许走我要见陛下我才是陛下的嫡妻元后,你凭什么不让我见陛下?……”皇后的脑子此刻其实已经有些不清楚了,她越说越激动,可是也同样的越说离她原先的目的也越不沾边儿,可她本人对此却一无所知,只来回地反复说着同样意思的那些话,将满满的怨恨都堆积到了永宁身上。

    永宁的脚步却也只是微微顿了一下,连头都没有回,便继续轻声与魏征交待了一些关键性的东西,在李治能处理政务之前,很多事都尚需倚仗魏征等人来处置。

    可是永宁可以对皇后的话置若罔闻,魏征等人却是做不到的。王圭悄悄地扯了扯魏征的衣角,冲着他使了个眼色,魏征嘴角无奈地抽动了几下,却也只能干咳了一声,低声问道:“娘娘,皇后……皇后这边要如何处置?总不好就这样放着不管吧?再怎么样,她也还是皇后,而且她手中的那还是陛下的皇子,尚请娘娘三思……”

    永宁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暗恼魏征这些老头子不厚道。她现在连贴身服侍的人都没有,又要怎么去处置皇后?让谁去处置?虽然这大明宫已经大半都处于安全状态,可是外面站着的那些兵将却属于npc序列,不归她调动,不听她指挥,难道这些老大人是想让她去跟皇后肉搏,然后亲自动手捆绑押解不成?

    她干咳了一声,有些不自然地说道:“王将军回来之后,此处便由他来处置好了……”

    魏征等人突然醒悟,永宁并不是不想处理了皇后这个麻烦,只是现在着实“不方便”……于是一个个都有些理解地点了点头,再抬头看向御阶,发现皇后离完全失控还有段距离,应该可以坚持到王方翼出现,于是也就都学起了永宁的样子,只当什么都没听见、没看见起来。

    皇后眼看着永宁丝毫没有与她对话的欲望,更别提答应她的什么要求了,不由得慌乱了起来,她知道,如果再拖下去,等着她的绝对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她也只是想见李治一面,或是私下里与永宁一会,用真正解药的消息,蘀自己换得一线生机……而永宁转身离去的背景,却无情地敲碎了她最后的希望,她绝望地松开了手中的金簪,看都没看失去了她的助力跌倒在地上的李玮,只朝着已经走到了殿门处的永宁尖厉地高声问道:“为什么?给我一个答案我究竟哪里不如你——我究竟输在什么地方——你告诉我呀”

    永宁在听到金簪落地的声响时,便已然停下了脚步,而皇后最后的问话,也终于让她缓缓地转身相对。从某些方面来说,永宁也同样觉得皇后是个很可怜的人,可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处身在永宁的位置之上,她对皇后根本生不起半点的同情之心。

    虽然异地而处,她相信她自己也同样会想要得到一个答案,但是她此刻却也并不觉得那个真相,是可以直言于人前的……不论何时,皇室的颜面,总是要顾的

    “那个答案其实很简单……他日若有机会,皇后娘娘还是亲自去向同安公主问询,想来同安公主必会告知皇后娘娘,这一切究竟是因何而起……”这是永宁所能给出答案的极限,再多的内情,却已是不能由她来说的了。

    宣政殿中诸人听了永宁的话,却是都不约而同地升起了难解的神情。。.。

    更多全文字章节请到阅读,地址:

    网站强烈推荐:

    癫狂

第二八零章 破局

    “她既想知道,那么阿房……你便告诉她,又何妨?”

    就在永宁无意再与皇后纠缠,正要离去的时候,她身后突然传来了一个让她熟悉到心颤的声音,她脸色苍白地站在那里,一动不敢动,浑身都僵硬了起来,生怕方才那声音是出自她的幻觉。【叶*子】【悠*悠】

    直到殿中朝臣满怀惊喜地跪拜行礼、山呼万岁,直到那熟悉的手掌抚上了她的肩膀,熟悉的怀抱靠在了她的身后,熟悉的气息围绕在了她的身边,她的眼泪终于止不住地落了下来。

    李治是只冲着诸位大臣随意地摆了摆手,让他们平身,他的注意力始终都聚焦在永宁的上。他来了已经好一会儿了,殿中所发生的那些事,永宁的一言一行他都看在眼里,听在耳中,只是这会儿才攒足了能自己走进来的力气,方便露面而已。

    对皇后,他的恨意更甚于永宁,若是皇后不曾这样咄咄逼人,或许他还能为着什么皇室颜面,而私下里处理了此事,但是皇后对永宁的污蔑和挑衅,却是他无法容忍的落在永宁肩膀上的手掌用力地按了两下,让永宁清醒的感觉到了他是真实的存在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歉疚地说道:“阿房……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直到此刻,永宁才有勇气缓缓地转过身去,透过泪光看向眼前的李治,脸色虽然尚透着几分青紫色泽,可是原先笼罩在他眉心的死气,却是已经散开了……她的手微微颤抖着抚上了李治的脸颊,真实地感觉着他的体温,终于无声地哭倒在了他的怀里。

    李治又是心疼,又是无奈,回头看看了跟在他身后一起出现,却也一起被人无视了的高阳公主和晋阳公主,他这双姐妹倒是极能体会圣意的,虽然也是眼中含泪,却好歹比永宁那副似乎已经崩溃了的样子强得多,姐妹俩对视了一眼,然后一齐走过来,搀着永宁一起离去。【叶*子】【悠*悠】

    而在永宁被从李治身边带开之时,李治已然顺势将她始终紧握在手中的那只檀木盒子接了过来。

    此刻不管是殿中,还是殿外,都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随着李治缓步朝御座走去的动作,他身后一列武将也带着一身的杀气归班列位。

    皇后虽然一直喊着要见李治,但是当李治真的这样安然无恙地出现在她的面前的时候,她却惊骇地再说不出话来。

    李治于正中的御坐之上稳稳地坐了下来,此刻已有人将惊吓受伤、哭闹不休的六皇子李玮带下殿去安慰医治,整个宣政殿只剩下了皇后无力控制的抽泣之声。

    “王氏……”李治冷冷地看着皇后,手上却轻轻地摩挲着那只檀木盒子,丝毫未曾掩饰语气中的厌恶之情地说道:“你不是很想知道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吗?那么朕今日便让你死个明白”

    说着,李治也同样打开了那只檀木盒子,将压在盒底的几张黄裱纸一齐取了出来,翻看了一下从中取出了一张,扔到了皇后的跟前,说道:“你且看看此物”

    皇后知道,或许这就是她一直在追寻着的答案,可是当这答案就摆在眼前的时候,她却发现她害怕了,她似乎并没有那样的勇气,去承担真相……可是李治冷冽的目光,却不容许她有分毫的退缩,她的手即使已经抖得不成了样子,无力取物,李治也依然示意身边的内侍将那张纸摊开在了她的面前。

    一眼扫过,皇后便惊声尖叫了起来:“不可能这不可能这不是真的不可能……”她实在不能接受自己眼前所看到的这张纸,这张在她被赐婚给李治之前,袁天罡替她推衍出来的命书

    短短的几行字,道尽了她的前半生,无一处错漏

    身贵,命不贵,夫尊,妻无荣,位显,却无子,有逆骨,无善终……

    皇后狂乱地抓起那纸命书,反复地看了一遍又一遍,蓦地狂笑了起来。.YZUU点她强撑着从地上站了起来,抖着那张已经被她抓捏得不成样子的命书,目不转睛地看着李治,问道:“这不是真的,对不对?这怎么可能是真的?这如果是真的,先帝又怎么可能任我成了你的嫡妃?……这一定是房氏那个贱人,串通了她的那个神棍师傅,一起搞的鬼,是不是?是不是?你说啊是不是?——”

    殿中的文臣武将,一听见皇后扯出了先帝,又扯出袁天罡,再加上皇后那话里透出来的意思,更有脑补能力高强的文臣联想起了永宁所提到的同安公主,竟是都在心中猜出了个四五六出来。一个个恨不得能把自己缩到地底下去——这样的宫廷秘事,他们实在是不愿意听呀

    李治却似乎一点都不在乎这些秘事被人知道,毫不在意在场旁听者众多,依旧冷冷地看着皇后,满是嘲讽地轻哼了一声,说道:“这不是真的?那么你倒是说说看,袁天师为你批的命书,有何处错漏?当日若非王家以岷仙派为胁,逼迫同安大长公主出面为你保婚,就以你这命格,焉能嫁入皇室?”

    此言一出,殿中惊哗一片,脑补高人再度出场,猜出今日这一劫,或许在贞观朝便已成局的,也不在少数。不少人都悄悄将目光转向殿外玉垣山方向,开始想像着,或许那里此刻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或许今日之后,那些世外宗门便再也不敢轻易朝着俗世伸爪子了……无数大胆的想像,于此刻一一生成。

    皇后却是初次听闻此事,对于李治的说法,于她内心深处其实是信了的。当日角逐晋王嫡妃的人选之中,便是撇开了长孙婧和永宁二人,她也并不是最出彩的,可是就在她的祖母同安公主进宫了一趟之后,为她赐婚的圣旨很快便下来了。

    当日她只是一片少女心思,即使想到或许这桩美满婚事,多是同安公主的助力,却也并不曾想到,其中尚有岷仙派这样的隐情存在。从一开始,她便知道李治心中有永宁,也知道皇后看中的是长孙婧,可是她总以为身为嫡妻的她,只要守好本份,总会让李治看到她的好,总会让皇后知道她也一样可以做个贤内助……

    可是事情的发展却总是难如她意,她这个嫡妃还没来得及站稳脚跟,长孙婧便已入府与她斗了个旗鼓相当,更有萧氏等人在她二人的争斗之中占便宜。虽然所有人都以为与长孙婧之间的争斗是她占有了上峰,可又有谁知道她胜得有多辛苦?即使保住了嫡妻的位置,却依旧没有得到丈夫的尊重和宠**,但是在永宁离开长安的那五年时间里,至少她从来没有心虚、心慌过,即使内院的争斗再狠再厉害,她也从来都没有怕过,因为——李治对这些从来都不在意,只要她们不将内院的事闹到外面去,不越过他所能容忍的底线,他从来都不在乎他那些“宠妃”、“**妾”,谁死谁亡

    皇后曾经以为这辈子就这样过了,可是偏偏永宁又出现了。虽然同居长安十几年,可是永宁几乎没有出现在社交场合之中过,对于李治**慕永宁的事,于更多人而言,也只是个传闻,几年间妻争妾斗的生活,她早就已经无法再相信世上真的有“**情”这个东西存在了,更无法相信她眼中的薄情夫君,竟能是一个长情之人

    于是,一开始的时候,对永宁,她便少了提防,等她想要去提防的时候,却已经是大势已去了……

    此刻她才明白,或许,从一开始,永宁便是李世民替李治定下的贤妻良后,而她不过是个替代口而已而且还是个不合格的替代品……

    “先帝……陛下……这,这,……今日之事,早成定局?”皇后不敢置信,却又不能不信地看着李治,在他无情的目光中,找到了她根本不愿意相信的那个答案。

    李治满是恨意地深深看了皇后最后一眼,然后一摆手,自有侍卫上前将目光空洞瘫软在地的皇后捆绑了下去,只看那些侍卫的动作,在场的大臣们便知道,李治多半事先吩咐过了,皇后断无翻身之地。

    处理了皇后,李治微微地揉了揉额头,他此刻之所以能安稳地坐在这里,全是永宁留下的那瓶魔药的功效,可是那魔药的药性终归于他这个普通人而言是不适应了些,再加上他已经昏睡多日,各方面的恢复也有些跟不上,这样耗费精力总是难以承受的。

    若非是看了永宁留下的那封带着诀别意味的书信,他怕是还撑不起这份精神赶来宣政殿的,这会儿明面儿上的麻烦一解决,他难免就觉得身体疲乏难挨。

    大臣之中自有明眼之人,一看李治那脸色,再想想永宁初一进殿时的神情,多多少少都猜出了些李治这么急切地赶来宣政殿的意思,再加上眼看着局势已经控制住了,又哪里还好再让李治这个病号劳神?便一个个地恭请他回紫宸殿休养……

    李治也不推辞,相比朝政,他其实更担心永宁……。

    更多手打全文字章节请到阅读,地址:

第二八一章 伤心

    李治强撑着身体赶回紫宸殿的时候,永宁却已经哭到昏睡了过去。阻止了高阳公主想要唤醒永宁的动作,他只随意地与高阳公主和晋阳公主宽慰了几句,便遣她二人出宫回府去了。

    挨着永宁身边躺下来,李治突然有一种很安心的感觉。今日之前,他对于永宁对他的感情,一直都有着一份不确定,可是他所有的不确定,都于今日化为乌有。

    永宁留下的信,永宁与辩机的对话,永宁与皇后的对话……此间种种,都写满了他一直以来悄悄在心中期盼着的那种“生死与共”的深刻感情。对永宁,对他们之间的感情,他再也找不出一点不圆满的地方。

    虽然身体很累,虽然还有残局待收,可是李治仍然忍不住轻轻地握着永宁的手,绽放出一抹温柔的笑容。

    “陛下……”由暗卫替换上来的内侍,轻手轻脚地站在缦帐之外轻声说道:“王将军送孙神医进宫了,您看……”

    李治睁开眼看了看躺在身边泪痕未干的永宁,清咳了一声,唤了内侍进来服侍,硬是没有吵醒永宁,而是自己躺到了一侧的软榻上,才让人传了孙思邈进来。

    孙思邈精神也不太好,毕竟是经历了那么惊险的一夜,虽然逆军中有军令,不得伤他性命,可是那样混乱的场面之下,他能逃出生天,其实还真是带着不少运气的成份。不过他在一进宫,便听说了皇帝已经醒过来的消息,精神顿时振奋了不少,只是他对于李治清醒的原因仍持保留态度。

    他是知道永宁手中有一些效果非同寻常的药剂的,而且也已经遗憾了很多年,这些药剂不能大批量生产。他也已经发现了,永宁手中的这种药剂一个极大的缺陷问题,那就是一旦服用过这种药剂,那么日后再生病,便必须用同类药剂治疗,他开出的由普通中草药所构成的处方已经不会再起到任何医疗效果……而偏偏用永宁自己的话说,她手中的药剂数量有限,而制作药剂的基础药物,却并是难寻……

    他已经隐隐明白,永宁想必是因为情况紧急,所以让李治服用了她手中的特殊药剂,心里既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又不免有些担心日后……

    替李治把脉之后,孙思邈轻轻叹了口气,说道:“陛下面内的毒尚未全清,但是身体却在好转中,而且依老夫对淑妃娘娘所用奇药的了解来看,那药效当在七到十日之间完全发挥效果,也就是说,陛下面内的毒素当在药效完全发挥之后清除干净……至于这期间的调理养护,只怕还是需要淑妃娘娘亲自安排,毕竟老夫对这奇药还有许多未曾参透之处……”

    李治点了点头,其实他自己心里也清楚,永宁手中的这些药,怕是有些不妥当之处,若非如此,只怕早便让他服用了。点com这回若不是情况实在太糟,而他又实在担心永宁,怕是也不敢那么轻易就按着永宁所写的剂量喝了下去。

    想起永宁,李治不免皱了皱眉头,转过头朝着床榻的方向看了一眼,说道:“朕这里却是无妨,还请孙神医也替淑妃诊下脉吧……这些天来,她也是辛苦了,身体怕是也多少有些不妥之处……”

    孙思邈点了点头,便在内侍的引领下过去替永宁诊脉,李治也缓缓地起身,走过去相看。

    孙思邈这些天一直都呆在紫宸殿,对永宁的身体状况多少还是有些了解的,也知道她在巨大的压力之下,虽然未必会有什么大问题,可是小处难免有些毛病的,但是这一诊脉,却发现自己似乎还是小看了永宁的身体状况,这心力交悴的脉相,竟是已经伤及了心脉

    李治眼看着孙思邈的眉头越皱越紧,心一下子悬了起来,一见孙思邈收手,便急忙问道:“淑妃怎么样了?”

    孙思邈皱着眉,捋着白花花的胡子想了好一会儿,才摇着头说道:“淑妃娘娘这病势来得凶猛,伤及心脉,只是她自有一套调理之法,老夫却是不便擅自下药的,莫若待娘娘醒后,老夫再与娘娘共同斟酌出一个妥善的方子出来为好……”

    永宁的病势虽凶,却也没有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孙思邈自然不肯轻易对永宁这样身负异能这人用药,这是他多年来与这些修士们打交道,打出来的经验。

    李治虽然心忧,却也知孙思邈说的才是上策,便也不再说什么,只让人安排了孙思邈去后殿休息,然后便也挨着永宁一齐沉沉地睡去。

    永宁这一睡,便直睡去了五日。李治的情况是一天比一天好,第三日起便已经开始升朝理事,悉心打理军政大事之外,还兼带着操心一直睡不醒的永宁。即使有孙思邈一力保证永宁的情况并没有恶化,人也只是疲倦至极,才导致了长睡不醒,可李治还是担心得紧,所有的闲暇时间都带着孩子们一起守在了永宁的榻边。

    对于长安的百姓而言,其实这场笑话似的谋逆逼宫事件,除了替他们的生活中平添了许多的谈资之外,并没有太大的影响。而对李治而言,这场动乱却是给了他一个强有力的集中军权的借口

    大唐那冗余的府兵政策,在李治的铁硬手腕之下,被彻底取消,而曾经站在长孙家和王家背后的那些豪门世族,也被李治贯以“莫须有”的罪名,直接给牵扯进了谋逆案,嫡支旁系非诛即流,曾经把持朝政荣贵几朝的豪门世族体系被他瓦解一空,自此烟消云散,君权空前集中。

    永宁醒来之后,对谋逆案一事只字不提,只是一心一意地将养自己的身体,顺便也帮李治调理。只是出乎孙思邈所料的却是,她对于自己心脉损伤的的情况,竟是没有提出半点意见,全权交给了孙思邈诊治。强忍着那一碗碗黑乎乎的汤药的苦涩味道,一点试图以魔药缓解症状的意思都没有。

    孙思邈多少能明白些永宁的心思,知道她是想把手中仅剩的那些奇药留给李治,以备万一。只是如此一来,永宁这病好得便慢了起来,尚赶不上李治康复的速度,只把李治烦闷得一榻糊涂——早就打点好的册封新后的大典,却是迟迟难以确切定下日期。

    永宁对那些身外之事却是秉持着一种不闻不问的态度,只一心照顾自己的身体,顺带给被吓坏了的孩子们做心理辅导。

    眼看着一切都渐渐地步上了正轨,似乎已经再没有什么值得操心的大事的时候,偏偏辩机就又跑出来捣乱——他居然悄没声地混进了宫,把沁华给“偷”走了

    永宁看着被乱成一团的宫人带给她的留书,心里真是恨不得把辩机砍成八段什么叫她家闺女看起来是个修炼奇才?什么叫他就勉为其难地收为弟子?什么叫出师之日便送她闺女回家?……再怎么天赋异秉的修炼奇才,也不可能于一、二十年间修炼有成吧?那等她闺女再回来的时候,她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活在人间了

    而且,永宁对辩机那种深深的忌惮,让她很难相信沁华在辩机身边,能受到良好的照顾,再加上辩机那复杂莫名的身世,天晓得他会不会把气撒到沁华身上……永宁是越想越心急,越想越害怕,也顾不才养得见了些起色的身体,便想亲自去找了沁华回来。

    李治得到消息赶过来的时候,正好赶上拦下了永宁。看过了辩机的留书,又听了永宁哽咽着讲说了辩机的身份,和诸多不妥之处,才长长地叹了口气,扶着永宁重新回榻上躺下,说道:“我知道你担心沁华,可是如今你却要去哪里找那辩机?前些日子玉垣山一战,那些世外宗门实力大损,一个个都撤回了自已的门派,如今外面再想遇见一个异人修士,却也是难事……而且,你也实在不用将那辩机想得太过不堪,他对沁华当不至于起什么坏心才是……”

    永宁冷静了一下,才微微眯着眼看向了李治,缓缓地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李治有些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子,眼神也有些飘移,整个人怎么看都像是一副心虚的样子。

    永宁也不说话,只是那么安静地盯着李治看,直把他看得心里发毛,才无奈地叹了口气,有些尴尬地说道:“那个,其实辩机前几日来见过我……”

    “什么?”永宁一下子坐直了身体,用力地拉住李治的手,问道:“他来做什么?”

    李治安慰似地轻抚着永宁的肩头,低声说道:“他如今已然是索情宗的宗主了……他这宗主之位,却是父皇暗地里支持着他谋夺到手的……说到底,这天下还是我李家的天下,又岂能任由那些自称是世外之人的人轻易掌控,谋权夺利?他虽对我们父子多有芥蒂,可到底身上也流着我李家的血,再说又有足够的利益驱使……”

    永宁眼神有些涣散地,接过李治的话头儿,继续说道:“为了保证这种利益可以传承下去,所以他要培养出一个继任者出来,而同样出于传承的目的,这个继任者的人选也必须同样出身于皇室……”

    “阿房……对不起……”李治真的感觉很无奈,为了保证李琮的安全和他绝对继承人的身份,这个继任者的可选范围并不算大,只是他一直以为辩机会选择李钰,却没成想最后被辩机带走的居然会是沁华……

    永宁不再说话,只是眼睛一滴一滴地落了下来……。

    更多手打全文字章节请到阅读,地址:c

第二八二章 终章

    盛唐永宁

    终章

    德麟七年,八月初九,永宁接过了绶带金册,穿着绛红色的皇后朝服,一步步踏着御阶,走到了李治的身边。

    “我终于等到这一天了……至少,想为你做的事,我终于做到了一件……”李治日见沉稳的面容上,隐隐透着掩藏不住的喜意,他等这一天,等得太久了……

    永宁的脸色却极为平淡,只是回了李治一抹浅笑,那笑容却掩不住眼底的忧郁。

    “阿房……”李治其实都明白的,他知道永宁不喜欢复杂的生活,不喜欢时时事事都需要衡量利益得失,不喜欢……被困在皇宫这座华丽的牢笼之中。

    或许是因为沁华的事,永宁也发觉自己越来越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尤其是在李治面前的时候,总会有一种委屈得想哭的感觉。她心里也明明知道,这么放任自己的情绪化表现,是不合适的,可就是忍不住。“我……我想沁华了……也不知,她现在怎么样了……”本是敷衍似的一句话,可是说出口之后,她的眼眶却是不知不觉间便已湿润了。

    李治握着永宁的手掌渐渐地用力,看着承天门外为庆贺新后册立,而聚集在一起的百官和那些远远地已经看不清面目的百姓,他以极低地音量宣誓般地说道:“阿房……十年再给我十年时间我们一起用这十年的时间悉心教导五郎,十年之后,我便将皇位传给他,然后我们一起去索情宗看沁华……去江南同赏春色……江南……我一直都记得的……从来都没有忘记过……”

    决堤的泪水,也掩不住永宁脸上灿烂的笑容,其实有些约定,她不一定非要他去实现,只要他始终记得,她就会觉得很开心了

    一直站在李治身侧的李琮,看着父母的眼神中,有羡慕,也有坚定。从他很小的时候开始,永宁一直都在灌输给他一个信念——那就是责任他是他们的长子,他身上背负着母亲的期望的荣耀,他要守护母亲和弟妹,以及这属于李唐皇族的万里江山也同样是从很小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了他的父亲,这个伟大帝国的主宰,赋予了他什么样的期待与未来……

    似乎除了努力,他别无选择。他也从来没有去想过,做出别的选择。

    李治给永宁的那个十年的约定,虽然音量极低,李琮却听得清楚。他握紧了拳头,自己告诉自己,要努力,一定要比现在更努力,努力……让在乎的人可以幸福的生活……

    十年的时间,对于很多人来说,或许漫长,可是在另一些人看来,也不过是转眼即逝。

    这十年的时间里,李治并没有遵从少年时的心愿,扩张大唐的版图,反而主治内政,不论是从人口基数,还是民生民计,都将大唐带上了一个新的台阶,当他把这个帝国交付到李琮手中的时候,大唐人口基数超过百万的城市已经多达十七个,而农、工、商并举的新政更是让繁荣的经济为帝国积攒下了巨大的财富。

    “父皇,”李琮抱着臣下著成的李治为帝期间的德政方针,有些不解地问道:“您……施政宽仁,对四蕃也多有优柔,是体恤百姓,不愿轻动刀兵?”

    他一直都知道,李治是个很了不起的帝王,可是当他也同样坐在了皇帝的宝座上之后,对于帝国的未来,却有着自己的见解和看法,只是还很年轻的他,并不能肯定自己的想法是不是正确的,即使所有人都认为他已经有了成为帝国新主人的资格,可是在李治面前他却从来都不会掩饰他青涩的一面。

    正在一边泡茶的永宁却为着李琮的话,微微有些愣神。当年那个指着大唐疆域图,扬言要替大唐开疆拓土的少年儿郎,终是为了她敛起了自己梦想的羽翼……

    得到一些,总是要失去一些的。李治对于自己这些年所做的事,从来都没有遗憾过,他接过了永宁手中的茶壶,平稳缓和地将水倒进了杯子里,然后将茶推到了永宁的跟前,才看着李琮微微一笑,说道:“兴兵,是开疆拓土的手段,但是开疆拓土却并不一定要行兵事……决定一场战争胜负的关键,往往都在战场之外。五郎,你要记得,不论你要做什么事,都一定要沉得住气,耐得住时间,坚实的基础条件,是成功的一半……”

    他并没有直接告诉李琮该如何如何去做,只是提点性地指出关键的地方,然后让李琮自己去思考。身为一国之君,李琮终归要习惯乾纲独断,不管任何时候,都不该迷失自己的心,看不清自己想走的路

    与李治这位“仁君”不同,李琮热衷于武事,在位三十余年间,替大唐置下了两座行省,扫平了西域……

    “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

    初夏时节,西湖中的青荷已经婷婷玉立,含苞待放,间或一两支已然于梢头透出了粉意。永宁轻握着李治的手,悠闲地走在垂柳荫下,间或三言两语,笑意盈盈。

    “二嫂说,下个月她和二哥要来看我们……”她折了枝柳条,在手中把玩,眼中也透着喜意:“到时候,定要二哥好好说说甘孜大捷的事……”

    李治随手拨开了挡在面前的柳枝,笑着点了点头,说道:“你这二哥,总是自夸自己是猛将,可是依我看,他也就是一个福将,这运气好的都赶上程老将军了……这些年只要他一上战场,每回都胜得莫名其妙……”

    “九郎……”永宁侧头看向李治,问道:“你明明也是一心想要为大唐扩张版图的,可是却因为我……你心中可有遗憾?”

    “你呀”李治轻轻拍了她的额头一下,然后将目光投向精致中带着些渺然的西湖,喟叹似地说道:“其实我当日里一心打理内政,只是想明白了你曾经说过的一句话……”

    “啊?什么话?”永宁轻靠在李治的肩膀上,好奇地问道。

    “你说,如果这前人把能做的功绩都做完了,那后人岂不是就只能不思进取地颓废度日了吗?”李治微眯着眼睛迎向了初升的阳光,一脸自得地说道:“总要给后人留些努力的空间才是嘛”

    永宁听得出来,也感觉得到,李治的话,出自真心……她心底最后的那一点疑虑,也终究被抛开了,温言细语,只诉此生情怀……

    “九郎……此生有你为伴,足矣……”

    “嗯……不约来生……倾尽此生之情,足矣……”

    “九郎……我们一路往西走吧,去看看五郎治理的天下,去看看域外风情……一直往西,或许,还可以见识到很多不一样的风景……”

    “好,你想去哪里,我都陪着你……”

    “九郎……”

    “阿房……”

    (完结)

    终章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33280/ 第一时间欣赏盛唐永宁最新章节! 作者:苏展眉所写的《盛唐永宁》为转载作品,盛唐永宁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盛唐永宁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盛唐永宁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盛唐永宁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盛唐永宁介绍:
走过初唐,如果可以,她宁愿自己只是一个逍遥过客;
谁料从最初的身不由己,到后来的心不由己,
有些人、有些事却早已注定放不下了;
于是,她便只能把那份情,牢牢的握在手中!
于是,为了“盛唐”这个承诺,此生褒贬由他人!盛唐永宁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盛唐永宁,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盛唐永宁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