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少年任侠(三)
雪夜,积雪颇深。
张金铜提着家传宝刀,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在路上。
他本就不算是会什么武功。
有个三招两式可以傍身,但于这轻功一道,且不说会,见都没有见过几次。
眼看着那姑娘首领灵动如燕,自己也想跟着学。
但总不能拿着梯子爬上房,回头下又下不来,岂不是更耽误工夫?
只能咬牙切齿的跟在后面。
一边往前走,一边琢磨这姑娘到底发现了什么?
一路跋涉,大雪路滑,又是连滚带爬。
抬头去看,早就已经不见了那姑娘的踪迹。
好在小镇子不大,沿着方向一路追去。
行不多时,正以为自己跟丢了,就听得叮叮当当之声不绝于耳。
举目望去,就见得眼前是一处宅子。
在这小镇生活了二十多年,他自然不会不认识这个地方。
这是镇子首富邱老爷的家。
邱府!
“怎么会是这里?”
张金铜心头一跳,邱老爷是大户,放眼整个小镇,只有他家有江湖高手做护卫。
也因此,虽然老耿家的事情闹的人心惶惶。
可邱老爷却安之若素,全不担心会有江湖魔头找上门来。
甚至曾经放出狂言,若是这魔头敢来,便叫他来得去不得,正可以为大家除害。
心中念头落下,张金铜一时犹豫不决,不知道该不该进去。
可耳中那兵器交击的声音越来越大,好似越斗越是激烈。
终究是一咬牙一跺脚。
往前走,三步作两步就已经来到了门前,伸手轻轻一推,大门根本就是虚掩,一推即开。
抬眼望去,恍惚间张金铜只觉得自己好似是推开了一座江湖。
待等回过神来,定睛去看,就见到两道人影于庭院当中纷飞交手。
时而身形一转,腾空而起。
时而身形一顿,剑出如龙。
人影交手速度之快,张金铜只觉得眼花缭乱看不真切,凝神望去,这才确定,当中一人正是先前商队之中的那个首领。
那个用剑的姑娘。
对手则是一身白,因为动作太快,看不清楚样貌。
可这样貌似乎也不重要。
能够跟这姑娘打起来的,自然是那個魔头!
一刹那,张金铜猛地挥舞手中‘家传宝刀’,怒喝一声:
“贼子敢尔!!
“姑娘莫慌,我来助你!!”
话音落下,口中呜呜叨叨,疾步冲上前来,挥舞手中单刀要砍。
交手之中的两个人,自然是早就已经发现了张金铜的到来。
那姑娘眉头微微蹙起,使了个花招,身形已然后退。
留下那白衣人站在当场,迎接张金铜。
那白衣人也不知怎的,倒也未曾动弹,只是回头凝望。
就见张金铜咬着牙,闭着眼,满脸都是视死如归。
闭着眼睛,看不到脚下的道路。
倏然脚下一划,整个人翻身就要倒。
好在他到底是学过两天庄稼把式,别的不会至少还有个沉肩坠肘,四平大马的能为。
只是这当口,手中有刀,力道全都凝聚于到上,这马步一起,力道一偏,未曾仰面跌倒,却是头朝前冲,扑通一声,直接给跪在了地上。
他这一路冲来速度还快,跪下不算,余势不休,硬是一路滑到了那白衣人的跟前。
尚未闹明白这到底怎么回事,就听得那白衣人诧异开口:
“兄台,你我不过初见,何故行此大礼?”
番外 少年任侠(四)
张金铜一时羞愤欲死。
这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自己是想要斩妖除魔的,如今岂不是在这魔头面前奴颜屈膝?
当即努而抬头:
“好魔头,要杀就杀,要剐就剐,何必出言奚落!?
“老子武功平平,却也绝不受你这等魔头欺辱!”
“好汉子。”
面前的白衣人闻言一笑:
“只是倘若在下当真便是魔头,尊驾这份滑跪而至,任凭杀剐的能为,也是让人啧啧称奇。”
他话音至此,却是不再看那张金铜,转而看向了一侧的女子。
轻轻一笑:
“姑娘可知,是误会在下了吗?”
“……”
那姑娘沉默半晌,微微抱拳:
“方才多有得罪。”
“倒是无妨。”
白衣人微微摇头:
“只是经过这番耽搁,怕是那真正的魔头已经走远了。”
张金铜听到这话,这才恍然大悟:
“不是你?”
也是到了这会,他方才敢抬头去瞅这白衣人样貌。
方才一来丢人,二来胆怯,属实是没敢抬头。
此时得见,雪夜之下,这人一身素白跟漫天飘雪融为一色。
年纪很轻,大概十七八岁?
还是一个少年郎。
皮肤白净,剑眉星目,俊朗姑且不提,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气度在身。
言笑之间都禁不住让人心中生出好感。
这……是什么人?
就听这人笑道:
“自然不是我,实不相瞒,在下正是为了追这魔头而来。
“三日之前方才寻到线索。
“一路赶来,到底是误了时辰。
“待等寻到此地,这一家人……已经是……哎……”
说到此处,轻轻叹了口气。
来到了一具尸体的跟前。
张金铜也是到了此时,方才注意到这满院子,全都是横七竖八的尸体,每一具都干瘪至极,扭曲至极。
比之老耿家的尸体,好似更加残酷几分。
“他的化血神功越发精深了……”
“化血神功?”
一直沉默寡言的女子,禁不住轻声开口:
“这是什么武功?”
“哦……沈姑娘有所不知。”
那人一笑,正要开口。
这姑娘的脸色顿时一变:
“你知道我是谁?”
“这……自然是知道的。”
白衣人轻笑说道:
“姑娘是出身自北川,看你出手,既有秋月门之清雅,亦有九玄宗之奥妙。
“当今之世,以此扬名者,在下只能想到北川心武会会主沈晨。
“此人父亲出身自九玄宗,母亲来秋月门。
“自幼得两家长辈许可,兼修于一身,创出了一门【九月剑】。
“想来姑娘便是这位沈会主的独生爱女,沈妍吧?”
“……好眼力。”
沈妍看向这人的眸光,不禁复杂。
方才赶来邱府,激怒之下未曾多言便已经交上了手。
可当看清楚对手之后,她就知道眼前这人绝非是出手杀邱府满门之人。
多打了几招,这人也处处相让,可她却看不清楚对方的来历。
本以为大家半斤八两,却没想到,自己倒是被对方看了个清清楚楚。
只是却又不明白:
“尊驾年纪轻轻,如何来的这般见识?
“你方才所说,化血神功,又是什么功夫?”
番外 少年任侠(五)
“姑娘出身自北川,自然是不知道这门昔年东荒魔宗的神功。
“实不相瞒,昔年东荒有魔门,名曰幽泉教。
“教内有宝典,名为【幽泉真经】。
“幽泉真经内又有数种传承,化血神功,便是其中之一……
“家父曾言,幽泉真经虽然算不得上乘。
“然而于血肉一道,有着匪夷所思之能。
“只是近二十年前,天衢城一战之中,幽泉教主被家……被人打死之后,这幽泉教又被东荒七大门派接连重创。
“当时便算是绝迹江湖。
“却不想,一年之前忽然有得化血神功的高手横出江湖。
“接连做下数场血案。
“我这才得了家父之命,前往追凶。
“说来惭愧,此人奸滑,手段狠辣,我虽然屡屡将其打伤,他却每每于关节之时,总能设法逃脱。
“我这才一路从东荒追至北川。”
说到这里的时候,这白衣人叹了口气:
“若是我武功再高一点,心计再强一分,这北川边陲小镇上的惨案,便不会发生了。”
这一番话,张金铜倒是还不觉得如何。
沈妍却是听的心头震动。
看这年轻人年岁,不过十八九岁的模样。
便能够追杀一个修炼魔功的魔头。
这人到底是什么人?
其父又是何人?
能有这般家底见识,绝非寻常人物。
心念至此,便下意识的开口询问。
结果白衣人笑着摇了摇头:
“家父有严令,出门在外,不得用他的名头招摇撞骗。
“故此还请姑娘见谅。”
沈妍眉头微蹙,却也不愿让旁人为难,便轻轻点头,不再追问。
倒是张金铜开口说道:
“既然是这样,那咱们现如今该怎么办?
“这魔头出手狠辣,我辈侠义道中人,绝不能视而不见。
“当要斩妖除魔,还天地朗朗乾坤!”
“说得好。”
白衣人顿时赞叹:
“如此方才不负一身武功,不负大好韶华。”
“哼……”
沈妍冷笑一声:
“说的确实好听,可如今那魔头身在何处?这位少侠,可又知道?”
“算是知道吧。”
他话音至此,沈妍顿时一愣。
不等开口询问,好似察觉到了什么一样,连忙抬头望天。
就听得一声鹰唳自头顶传来。
紧跟着疾风压下,这雪夜之中,一头神鹰倏然而至。
臂膀展开,庞大无比。
让沈妍心头狠狠一突,下意识的拔剑在手,以作防范。
“沈姑娘不必担忧。”
就听到那白衣人一笑,伸出手来:
“雪儿过来。”
那神鹰骤然落下,收起双翼降落在了白衣人的胳膊上。
他身上穿的单薄,这鹰爪本应该有开山裂石之能,却未曾损伤他手臂分毫。
兼且两者态度亲昵,神鹰用头在这白衣人脸上轻轻摩擦两下,紧跟着纵身一跃,于当空盘旋。
“雪儿乃是我家中老人。
“我未曾出生,它便已经随着我父行走天下。
“方才我在这院中查探,便让它去打探消息。
“现如今,已经找到了那人的所在。
“二位,事不宜迟,又是如何打算?”
番外 少年任侠(六)
雪不知道何时已经停了。
大雪山上,三道人影跋涉前行。
张金铜看着夜下白雪,茫茫皑皑,心中也跟着有些迷茫。
自己这就跟着来了?
往前走,既是江湖,也是深渊。
今日这雪山上是上得,下不下得去,却是难说了。
不过这份心思在看到那白衣飘飘的年轻人,以及冷若冰霜的沈妍之后。
却又强行压在心头。
有这两位在,想来那魔头也未必能够如何逞凶。
此行若是有机会,在这魔头的身上砍上两刀,哪怕此生再不入江湖,待等韶华老去,儿孙绕膝也能跟他们说说,爷爷当年的英雄事迹。
如此方才不枉于这天地之间,行这一遭。
他一路胡思乱想,想七想八。
却不知道,那白衣人和沈妍对视之间,彼此眸光也是略有惊讶。
这张金铜武功平平,非要说的话算是学了两手庄稼把式,但是看他提气运气,全然一窍不通。
根本就是一个门外汉。
偏生这一路上山,竟然未曾如何落下。
虽然白衣人和沈妍都不曾施展轻功,可是这份绵长的气力,却是实打实的。
让人禁不住刮目相看。
只是对视之间,沈妍嘴唇翕动,束音成线,传入那白衣人耳中。
“你带他来作甚?
“他虽然有些气力,可终究不通内功。
“此行来这,若是有了差池,岂非害了无辜?”
“姑娘看着冷若冰霜,却是侠义心肠,在下佩服。”
那白衣人嘴角勾起,微微一笑。
沈妍脸色一沉:
“哪个与你说笑?”
“姑娘莫慌,这位仁兄说不得会有大用。
“且看就是。”
白衣人举目看去,沈妍还要再问的当口,就见他轻轻挥手:
“到了。”
沈妍一愣,以她的内功修为,这白衣人说地方到了,她竟然未曾察觉到丝毫异样,心头不禁一跳。
然而抬眼望去,却不见魔头踪迹。
忍不住又看了那白衣人一眼。
却见他负手而立,皑皑白雪之上的白衣人,衣袂飘飞,好似要随风而去。
沈妍心头一突,却又忍不住暗生怒气:
“你到底在做什么?”
就见到白衣人伸手一指:
“你看那里。”
顺着白衣人手指望去,沈妍这才心头一紧。
就见到不远处是一处山崖,山崖岩壁之上有一座山洞,山洞跟前突出一块方寸之地。
在那方寸之地间,血光闪闪,格外耀眼。
只是距离这里颇远。
自己方才只以为这魔头就在左近,却不想竟然还有这般距离。
正凝神遥望之间,忽然就见到一个穿着血袍的男子,自这山洞之中,缓步走出。
怀中似乎还抱着什么东西。
只是一时之间看不真切。
正暗自凝眉,一瞥眼,就见白衣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是面沉如水。
他拿指一捏,轻轻吐出了口气:
“九婴血池,成在今朝。
“怪不得他今夜杀人采血……是为了这九婴血池做引啊。”
九婴血池?
沈妍正认真凝望,忽然听得他这个说法,不禁毛骨悚然:
“你是说,他怀中抱着的,是个孩子?”
番外 少年任侠(七)
“正是。”
白衣人微微点头,便说道:
“来不及多做解释了。
“若是等他九婴血池成就,化血神功再进一步,凭我如今这半吊子的功力,想要铲除此人,只怕不易。
“咱们走!”
话音至此,他一把将那仍旧满脸迷茫的张金铜拿在掌中,紧跟着飞身一跃。
直奔那半崖而去。
沈妍知道了九婴血池之后,更是怒火中烧。
此时想都不想,展动身行跟在这白衣人身后。
三人前后不过片刻,就已经凌空而至。
那怀中抱着婴孩的血袍男子似有所觉,抬头一瞅,却是笑了:
“终于来了。”
白衣人带着张金铜刚刚落地,就听得这句话,当即脸色一变:
“你在等我?”
“久候多时。”
血袍男子伸出手指,轻轻触碰了一下怀中婴孩的脸。
那孩子粉嫩嫩,此时熟睡不醒,被触碰的时候,手脚在襁褓之中稍微挪动了两下,便即不再动弹,小嘴巴还吧唧了两下,却不知道又做了什么美梦。
就听得那血袍男子笑着说道:
“苏晨,你一路从东荒追我到北川。
“屡屡下手狠辣,不想留我活命。
“可纵然是到了今日,我也有一言问你……”
血袍男子不紧不慢的开口,似乎全然未曾将眼前之人放在心上。
那白衣人苏晨也是面色凝重。
他跟此人交手多时,深知此人诡计多端,他这般有事武功必有所持。
当即留心查看左右,一边随口应付:
“哦?你问就是,事无不可对人言,在下向来坦诚,往往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尽无不实。”
“……姓苏的说这话,也不怕伤天害理吗?
“你苏家可有一个会说实话的人?”
方才还好整以暇的血袍男子,听到这话之后,不知怎么的,竟然忽然就怒了。
倒是张金铜和那沈妍至此方才知道,原来这白衣人姓苏。
竟然是跟江湖盟苏盟主同姓?
沈妍更是心中隐隐猜测,只是这猜测过于大胆,让她不敢相信而已。
“……这话若是让我大姐听到,不用就馒头,就能把你给活吃了你信不信?”
苏晨眉头微微一扬。
“……”
血袍男子听得他口中‘大姐’两个字,更是脸色一变。
下意识的看了看周围,最后这才冷笑一声:
“谁不知道你大姐天生奇懒无比。
“又岂会如你这般,跋涉至北川?如今你拿出她的名头,以为能够吓得住我?
“那你怎么不将你爹抬出来?”
“那不行,大姐三番五次告诫我,出门在外不可将父亲名讳挂在嘴上。
“不过若是他来了……伱怕不怕?”
苏晨微笑轻语。
而最后这‘你怕不怕’四个字,落入了那血袍男子耳中之后,却让这人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无血。
但是下一刻,就听到他哈的一笑:
“可惜,今日哪怕他老人家亲至,也只能给你这不肖子孙收尸了!!”
话音至此,就听得破风之声倏然而至。
两道人影一左一右,从那山洞之中冲了出来。
一人起掌,掌势如虹,有开山裂石之威。
一人扬刀,刀刃漆黑,有切金断玉之能。
两人同时出手,刹那间笼罩苏晨跟前左右数十处大穴。
就听得苏晨轻喝一声,两掌一分一压,嗡的一声,一层无形气盾骤然而起。
下一刻,烈焰如焚,周遭积雪顷刻间消解。
随着他单手一起,化水的积雪便随着他心念一动,刹那成剑。
叮叮叮,铛铛铛。
右侧剑刃应向刀锋,左侧剑刃直面掌力。
两股力道激荡的刹那,一股蛮横不讲道理的内力,骤然朝着八方扩散。
一瞬间,轰隆隆,轰隆隆的声音不绝于耳。
周遭积雪崩散,滚落,这小小的半崖之上,更是卷起了一层狂风。
张金铜武功微弱,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
一时不察之下,整个就给吹得满地打滚。
好在沈妍眼疾手快,一把将其抓住,这才免了他跌落山崖的身死之险。
可饶是如此,也是吓得一脑门都是冷汗。
被沈妍一甩手,扔到了一块大石头后面,在勉强栖身,偷眼看去,就见到那白衣人站在当场,也不知道如何运使,周遭水剑乱舞。
然而这两个对手也绝非寻常人物。
用刀的手段凌厉,用掌的那個也是威势绝伦。
三人斗做一团,一时竟然旗鼓相当。
正当其时,忽然听的苏晨闷哼一声,面上忽然漆黑一片。
身形略微摇晃之间,一掌已经破开了他的护体罡气,狠狠地打在了他的右胸,另外一刀则是奔着面门而来。
眼看着就要劈实了,却没想到苏晨竟然借着这一掌之力,身形翩然而退。
脚下落地,趔趔趄趄又退了三五步,这才勉强站住身形。
抬头看向眼前这两个人。
就见到那用刀之人怒形于色,怒视那用掌的:
“你跟他是不是一伙的?
“你是不是看上这个小白脸了?”
“放屁!!”
用掌的这位也是毫不客气,怒声喝道:
“我岂能看得上他?”
苏晨也不服气:
“凭什么看不上?”
沈妍更怒: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插什么嘴?”
张金铜看他们说的热闹,一时之间都有点迷糊。
这几个是不是互相之间都认识啊?
怎么感觉,交情好像挺好?
但是他看了看这用刀的,和那用掌的,忍不住皱眉。
这两个不是年轻人。
都是年过半百之辈。
用掌的是个女子,用刀的是个男子。
看上去都算是其貌不扬,还有点丑。
却不知道这两个人又是谁?
正迷茫之间,就听到苏晨叹了口气:
“没想到,大名鼎鼎的‘铁掌黑刀’竟然也会用毒。”
“嘿嘿,小子,看你这小岁数,行走江湖只怕没几天,能够知道咱们夫妻俩的名头,算是你眼界不错。
“不过,江湖,江湖……你以为是小孩子扮家家酒的吗?
“行走江湖,自当无所不用其极。”
那外号‘黑刀’的男子,满脸嬉笑。
他刀法狠辣,此时笑起来,却是满面春风。
好似邻居大哥跟你闲谈一般。
番外 少年任侠(八)
只是他话音刚落,就听到一边的‘铁掌’冷哼了一声:
“但是他说的也不算错,确实是下三滥的手段。
“咱们两个这岁数,对付一个孩子,用这种手段,可不算光彩。”
“这倒也是。”
黑刀连连点头:
“这事传扬出去,难免让人小觑了咱们铁掌黑刀。
“既如此……”
“既如此,那就莫要传扬出去了。”
铁掌瞪了黑刀一眼:
“还不赶紧杀人?”
“杀杀杀!!”
黑刀一缩脖子:
“这就杀……”
话音落下,举步上前就要杀人。
手中黑刀一展,他刀法走奇诡之道,哪怕知道苏晨已经身中剧毒,也不曾有半分小觑,行刀飘忽难测,匪夷所思。
眼看一刀落下,苏晨便要人首两分。
却见银光一闪,叮的一声响。
这刀至半途,竟然硬是让人给挡了下来。
沈妍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苏晨跟前:
“诸位怕是忘了,这里可不仅只有这苏晨一人……”
“九月剑法?”
铁掌见此顿时脸色一变:“你家大人可是姓沈?”
“姓沈的王八蛋!?”
黑刀听到这话更是脸色大变,眸子一闪,想都不想,接连三刀。
一刀狠过一刀,一招快过一招。
沈妍于年轻一辈虽然是当之无愧的高手,然而面对这江湖前辈,这般手段诡谲的刀法,一时之间也是只有招架之力,难有还手之能。
只能是仗着九月剑法精妙玄奇,这才勉强维持局面。
本是想一边抵挡,一边让这苏晨先走。
虽然是江湖相逢,但都是侠义道中人。
她时不忍看苏晨这一身武功,一腔侠义,平白的被奸人暗算身死,想要舍身相救。
却没想到这黑刀看出自己来历之后,出招绝不容情。
如今勉强抵御,已经是艰难,哪里还有功夫让苏晨离去?
只盼着他有点眼力,看出自己已经是强弩之末,知道赶紧脱身……
这念头至此,忽然就觉得虎口一疼,手中长剑一偏,险些脱手而出。
再抬头,黑色刀芒已经就在头顶。
眼看着就要毙命于当场。
就听得呼啦一声响。
黑刀口中顿时发出‘欸呦’一声:“你打我!?”
言语之中充满了不可敢相信,以及委屈。
沈妍死里逃生,抬头望去,就见到那铁掌站在黑刀跟前,黑刀坐在地上,抬头看向铁掌的目光,全都是愤愤。
倒是那铁掌面色复杂的看着自己。
此时更是轻声开口:
“你爹……你爹他还好吗?”
沈妍:“???”
苏晨倒是恍然大悟:
“原来……铁掌前辈竟然跟沈前辈是旧情……咳咳,旧识?”
这话出口,顿时引得黑刀和那沈妍同时对其怒目而视。
苏晨连忙住口,做出一副伤重难受的表情。
沈妍一时于心不忍,可是再回头看那铁掌,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话才好。
就听到铁掌叹了口气:
“那年,春光正好,他侠义年少,鲜衣怒马……”
“你……你还是忘不了他!!”
黑刀听到这里,就已经听不下去了:
“我们夫妻多年,竟然……竟然……哎呀,我不活了啊。”
说话之间,就要拿刀抹脖子。
血袍男子看到这里,脸都黑了,他找这两位过来是助拳的。
怎么还助自杀一个?
而且,如今这情况,也不知道是该拦着还是不拦着?
谁知道铁掌是不是就盼着他丈夫死呢……
这,这该如何是好?
再抬头看那苏晨,脸色更是发沉。
苏晨这人出身厉害至极,一身武功更是精妙,如今好容易利用积雪藏毒,借他那周流神功让其中毒。
将其逼入绝境,这是千载难逢,绝无第二次的良机。
这般耽搁下去,只怕难说结果如何,不能这样了,必须得杀了他以绝后患。
想到这里,他正要出手。
就听到铁掌忽然一笑:
“只可惜,如今时移世易,我年华不再,他也另娶他人……
“说不得,连我是谁,他都不知道。
“再说这些已经毫无意义……却终究不能让他知道,我是这般人物。
“小姑娘,若是异地相逢,你会死……我终究不能见他后人,尤其还不是与我生下的。
“至于今日相逢,那就更该死了。
“你也算取死有道!”
“说来说去……跟没说一样。”
沈妍冷笑一声:
“邪魔外道,出手就是,本姑娘怕你何来?”
血袍男子闻听此言,顿时觉得老怀大慰,当即哈哈大笑:
“好好好,铁掌前辈杀这女娃,黑刀前辈稍歇,在下这就杀了这苏晨,以绝后患,今日之后,大家都有天大富贵!!”
“好。”
铁掌也是大笑一声,满脸复杂,踏步向前,掌势一起,直奔沈妍。
血袍男子则是直逼苏晨。
倒是一直藏在一侧的张金铜,此时耳根子一动,就听到一个声音传入耳中。
当即连连点头,只是最后却又犹豫起来。
一时咬牙切齿,切齿咬牙,这才纵身而起,朝着那血袍男子让出来的山洞快步跑去。
黑刀不是没有注意到他,只是这会他只想看妻子去杀老情人的女儿,哪里会在意旁的事情?
血袍男子回头凝望一眼,眉头微蹙,却也顾不上他。
此时他已经跟那苏晨交上了手。
这两个人一個身中剧毒,一个怀中抱着孩子,斗起来一时也是难分难解。
就听得血袍男子冷笑开口:
“苏晨,你命数至此,已经再无活路。
“不如干脆点,让我送你一程。”
“就凭你……若非雪中藏毒,伱早就已经被我毙于掌下了。”
苏晨哈哈大笑之间,却又接连咳嗽,嘴角有鲜血渗出,勉强抬手抵挡血泡男子手段,又开口笑道:
“而且,你辛辛苦苦,收集九位婴孩,想要成那九婴血池,如今只怕是要功亏一篑了。”
“……哼,你连不会武功之人,都带到了山上,可见已经是黔驴技穷。
“如今纵然是我失却了九婴血池,也不过是再费点手脚就是。
“带等我神功大成……纵横江湖,哈哈,只不过你姓苏的已经看不到了。”
他话音至此,掌势之间血光闪烁,化血神功运转已然到了极致。
举手投足,皆有莫大神威。
眼看着苏晨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
更是心花怒放。
只是打着打着,他却有些迷茫。
怎么不见那姑娘的惨叫之声?
黑刀的笑声好似从刚才就没了动静?
这苏晨……怎么打了这么久,还是打不死?
正迷茫之间,一阵仿佛亘古永存的钟声,轰然响起。
他猛然抬头,就见苏晨身上隐隐泛起金光。
紧跟着两手一抓一拿。
这招式他见过,这是大开阳散手。
大巧若拙,拙中藏巧。
乃是一门非比寻常的手段。
只是他素来不惧此功,当即下意识的去挡,却不想,手掌一碰之下,好似碰在了烙铁上,更仿佛触及铁山。
就听得咔嚓咔嚓几声响,五指尽数断裂。
紧跟着怀中一轻,那一直抱着的孩子,已经落到了苏晨的手中。
至此,血袍男子这才如梦初醒。
猛然抬头看向苏晨:
“你……”
此时此刻,苏晨站在当场,黑发随风飘舞,轻轻伸手探那孩子鼻息,半晌这才松了口气。
低声说道:
“睡得一点动静都没有,还以为你死过去了呢……
“这般大的阵仗都不曾将你惊醒,倒是有点家姐风范。”
“说谁呢?”
一个有些闷闷的声音,从山洞口那边传来。
血袍男子听到这个动静,整个头皮都炸了。
猛然回头,就见到一个肥硕的身影,龙盘虎踞也似的坐在那里。
光是看其身形,大概是得经过一番努力,这才能从山洞口钻出来。
一边的张金铜,都给挤得好像没有了一样。
黑刀铁掌,一边一个,被她按在地上,不像是按着一个人,反倒像是按着一个小鸡仔。
两个人用尽全力挣扎,竟然是连这大胖子的一根手指头都扒拉不开。
沈妍站在一边,只看得了瞠目结舌。
苏晨见她,则是满脸堆欢,再也没有什么白衣飘飘的气质。
飞奔到跟前:
“大姐,真就是你来了。”
“臭小子……倒是会折腾。如今我堵在这里,看他还往哪里跑……累得我从东荒到北川,普天之下,除了爹之外,只有他了。”
这大胖子说话瓮声瓮气,气势如虹。
血袍男子闻言,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又看了苏晨一眼:
“你……你没中毒!?”
“我娘亲出身自悬壶亭,我自幼是在药缸里长大的,岂能怕毒?
“若是我真的被人下了毒,回家之后我娘是会打我的手掌心的。我都这么大了……丢不起这个人。”
苏晨轻笑一声:“不过这计策早定,是算准了你手中必然有孩子做质。后来才知道大姐从东荒来北川帮我。
“早知道她来,也无需这般费力,让她一口一个,把你们全吃了就是。”
“先吃你。”
大胖子狠狠地瞪了自己的弟弟一眼。
苏晨这才一笑:
“你舍不得。”
“……所以你就恃宠生娇?”
大胖子瞪眼。
“那又如何?”
苏晨满脸嬉笑,再无半分稳重。
“信不信我告诉你大哥,让他收拾你。”
“大哥也来北川了?”
苏晨脸色顿时一变。
“这倒没有……”
大胖子撇了撇嘴,手上一使劲,就听得咔嚓一声响,那黑刀的骨头直接给捏的稀碎。
这才空出手来,在身上摸索,片刻之后,掏出了一封信交给了苏晨:
“爹给你的。”
“这……”
苏晨连忙双手接过,小心打开,一目十行之下,这才眉头微蹙:
“爹让我去处理天意会的事?
“可这个,不一直都是你和大哥在做吗?这帮人手段厉害,我这本事都是半瓶水,到了跟前怕是难为……”
“怕个锤子。”
大胖子哼了一声:
“你尽管去就是了,我当年和你大哥不也是你这般手段的时候,就出去磨炼的吗?
“至于我……我暂时去不得了。
“这一趟来北川帮你,回去之后就得闭关了。
“爹将鲸吞功糅合成大·法,这一门神功我已经修炼到头了。
“如今正要去芜存菁,融为一体。
“便好似甄姨那般,恢复正常女人家的身形……哎呀,想想就怪激动的。
“回头定要让娘亲给我好生打扮不可。”
苏晨听完眨了眨眼睛:
“让大娘给你打扮?你怕是找错了人……”
“你是真的皮痒了吧?信不信我回去告诉娘?”
“大姐饶命!!”
苏晨连忙求饶。
姐弟俩随口闲话,却是完全不将这血袍男子看在眼里。
他眼珠子微微转动之间,正想要趁机脱身。
却忽然听到那大胖子开口:
“对了,把你给忘了。”
话音至此,探手一拿,龙吟之声顿时而起。
隐隐有龙象于其身后浮现,刹那间两条龙形气劲,缠绕而去,直接将这血袍男子笼罩其中。
整个人不由自主的飞向了这大胖子。
血袍男子一时骇然,周身力道涌现,想要挣脱束缚,却不可得。
只能眼瞅着那蒲团般的大手,一把拍在了他的脑袋上,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此间事了……我先走一步。”
大胖子甩了甩手,看了一眼一边的张金铜,忽然微微点头:
“这人我也带走了,看着不错,回头扔到镖局里炼炼……”
“啊?”
苏晨一愣,还想再说,就听得一股狂风倏然而起。
大胖子冲天好似炮弹,一跃便是数十丈,身形虽然沉重,却好似可以驾风,凌空虚渡,转眼不见踪迹。
“这……”
苏晨抬头,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看了看那沈妍,这才勉强一笑:
“家姐行事,必有原因,许是跟这张金铜有缘?
“放心吧,这件事情我之后会好好问问的。”
“恩……”
沈妍点了点头:“如此说来,你中毒是假,救人是真?”
“……是。”
“你带张金铜来这,是为了掩盖还有人手的事实?”
“正是。”
苏晨笑道:
“其实早知道是我大姐过来的话,我这雕虫小技也就不去卖弄了。
“不过大姐听完之后,倒是愿意按照这计划行事,说是这般做法,做事稳妥不过。
“有她在,正可以确保万一。
“这江湖之上,杀人容易救人难,尤其不能让孩子有丝毫损伤。”
“正是这个道理。”
沈妍微微点头。
苏晨则笑道:
“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沈妍微微沉吟:
“苏盟主他老人家,身体可还安好?”
“……”
苏晨闻言哑然一笑,也知道这是必定瞒不住的事情,当即点了点头:
“尚未被我们兄弟姐妹五个气死。”
番外 少年任侠(九)
江湖人,来了又走。
商队的那个女护卫首领走了。
那个把人吓得人心惶惶的魔头好像也没了踪迹。
这边陲的小镇,又恢复了过去的平静。
黑娃子的生活,也跟以往一样,波澜不惊。
只是茶楼里,酒馆中,却是不见了那个到处吹牛的身影。
后来陆陆续续的,黑娃子也听说了一些事情。
有人说张金铜得了奇遇,去了远方行侠仗义,打下了好大的名头。
也有人说,他当年跟着人上山除魔,死在了大雪山上。
说什么的都有,也不知道哪个能信。
反正从那之后,黑娃子就没见过这个人。
江湖盟的人后来也没有过来。
大概……到底是边陲之地,无人在意吧。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日子倒也平静。
却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黑娃子感觉自己都快要被埋在了这边陲的积雪之中。
最后一咬牙,决定跟着商队出去走走。
可没成想,刚出去第一趟,就被山贼给围上了。
护卫领队上前搭话,没两句被人斩了脑袋。
这些山匪凶的厉害。
不该出来的啊!
黑娃子知道……自己这是要死了。
死在这里,也挺好,至少也尝试了一下,往这小镇子外面走走。
虽然没走成,但至少尝试过了。
不再是至死都是小镇子里的一個小伙计。
没有人知道,当年他其实也学过两手庄稼把式。
也没有人知道,他这两下子比那张金铜还要厉害一些。
可面对那魔头,他没有逞强。
该退泽退,这也是江湖。
如今走出来,虽然结果不好,不过,至少也见过了江湖。
想到这里的时候,他不知道怎么的,忽然又想起了那个几乎忘记的人……那个总是将江湖挂在嘴边,却从来不敢踏步的人。
然后他发现,这好似不是自己的回忆。
毕竟回忆里的那个人,可不能凭着一把单刀,就将一群山贼杀的人仰马翻,血流成河啊。
他……真的去了那座江湖啊!
……
……
ps:今天晚上忽然睡不着,就把这个小番外写完了,供大家一乐。
字数有长有短,写完就发了……甚至没审稿,有错字的话提醒一下,我回头改改。
至此,这本书就算是彻底结束了。
恩,番外全部免费,也算是弥补一下当时发了收费完本感言的失误~
那么,诸位江湖再见~~
py一本武侠小说
书名:练武哪有不疯的
简介:陆义穿越到了一个武侠世界,喜欢心理学的他,获得了能够依靠他人心魔变强的武学
只是渐渐地,他发现,这个武侠世界,并不正常——
侠客行走江湖、修炼武道,自有心结,心结积累,便生魔性!魔性越深,身心越是扭曲!
世上有妖魔,只是,人就是妖,人就是魔!
为了生存,为了变强,为了在这怪异的武侠世界中活下去,陆义与人相交,解其心结、破其心魔
江湖豪侠、名门女侠、皇族太子,无数人开始与其相交
最终,陆义也只得感叹:练武哪有不疯的,硬撑罢了!
……
……
顺带着说一句题外话……
新书也快能跟大家见面了。
目前正在加紧赶制中~~
阳了半个月了
看大家评论区里一直在催新书……
讲真的我也着急……
谁能想到忽然就阳了呢。
先是我儿子,然后是我媳妇,最后是我。
反反复复半个月了,一直不好。
今天感觉好像满血重生,明天忽然就爬不起来了,最近一直都在遭这点破罪。
我儿子好了好几天了,今天忽然又开始发烧了……难受啊。
所以,新书还请大家见谅,稍等一下~
生日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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盖世刀客横空出世,纵横八方!
就见他横刀所指,眸光冷厉:
“让我看看,你们哪个是通缉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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