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零八年遇到她的每一刻，他仍然清晰地铭记。
那一晚，夜很黑，他只能大概分辨出她的脸部轮廓。
那一夜，是心惊胆颤的。
空旷的废墟之中，她浑身是血，那鲜血浸染了深蓝色的校服，而那张脸已被鲜红色遮盖了大半，根本就看不清五官。
抱着她坐在路虎的后座上，他能够感受到她身上的衣服黏糊糊的，那咸腥味在鼻腔中蔓延。
那是第一次，他感受到生命原来如此脆弱。
去医院的路上，怀里的人，一直在哭。
他难以想象，如果那一晚没有意外地在废墟中碰到她，那后果，必定是沉重不堪的——她极有可能死在那片废墟之中。
到医院时，她的呼吸已经若有若无。
他那时坐在医院的急诊室的候诊椅上，满脑子都是她冰凉的躯体。
不过，幸好，一切都来得及。
她顽强地活了下来。
——
“你怎么了？是不是被我的伤疤吓到了？”林娇轻蹙秀眉，看着定定盯住自己伤疤的应阳，淡淡问。
他这才回神，把她揽紧在胸怀之中，低喃：“你那时候差点就死了。”
他的手臂有些颤，林娇知道，他也想起了二零零八年的那一晚，安慰道：“我现在没事了。”
“嗯。”他应了一声，埋头在她的肩窝上。
林娇依偎在他的怀里，听着他起伏的呼吸声，感受着他有力的环绕自己的臂膀，莫名地觉得有安全感。
过了好一阵子，他问：“杀害你的那个人，警察找到了吗？”
林娇的脑子闪过梦里那一双嗜血麻木的眼睛，不由自主地有些害怕，紧紧地贴住他的胸膛，“没有。”
“如果让我找到他，我一定让他生不如死。”男人咬紧牙，吐出的语气狠辣。
林娇的心微微一热，眼睛有些泛酸，但忍住了，抬起玉臂揽住了他修韧的脖颈，然后脑袋窝进了他宽厚的肩窝里。
脑海里飞快地闪现一双秀气的杏眼，她微微一滞，突然想要确认一些事，“你找到我时，除了我自己之外，还有其他人吗？”
应阳皱着剑眉，“没有。”
林娇微微抬头，下巴搁在了他的肩上，“我记得，当时除了我，还有另一个女孩子。”
“还有其他人？”男人微微一愣，稍微放开了握紧她纤腰的大手。
林娇手肘抵在他的胸膛上，两人微微隔开了一些，“嗯。”
他的眉头蹙得更紧了，看着她在壁灯光中白皙的俏脸，“跟我说说整件事的前因后果，可以吗？”
林娇揪着他的衬衣，娓娓道出：“那天，我是值日生，负责打扫教室。打扫完后，我就回家。那天，下着小雨，天色有些暗，我像往常那样抄小路走回家。回家的路上，有一个废旧仓库，那个仓库已经好多年没有用过了。”
应阳点点头，接了一句：“嗯，看得出来，我当时看到你时，那个仓库全是碎沙石。”
林娇蹙眉，不解地发问：“碎沙石？怎么可能？那个仓库用水泥平铺的，哪来的碎沙石？”
应阳听得眸色一沉。
虽然时隔多年，但他仍然能够清晰地记得，她当时躺在一大片碎石之中。
一个废旧的仓库，不可能会有如此多的碎石。
这一件事如此深刻，她不会记错，而他自己也不会记错。
那么，整件事可以用两个理由来解释。
要么，他当时救她的那个废墟，并非作案现场。
要么，那的确是作案现场，但作案现场已经遭受到了严重的破坏。
林娇聪明知慧，看着他如此严肃沉寂的脸色，一下子就跟他想到一块去了，问：“你救我的时候，那个仓库的西边是不是有一个小窗？”
她想确认，他救自己时，是不是在案发现场。
他低头沉思，而后摇了摇头，“我没什么印象。那时候，看着你浑身是血，我都吓坏了，没有注意到周围的东西。”
林娇微微抿唇，双手捧住他的俊脸，“你仔细想想。”
他又静了一下，还是微微摇头。
最近一直在循环做这个梦，人类天生的直觉告诉自己，这可能不是一起简单的强暴案。林娇觉得喉咙莫名有些干，忽而问道：“国庆节，我们去一趟龙溪镇，好不好？”
听到这话，应阳愣了愣，大手贴紧她的纤腰，把她压紧在怀中，“你没关系吗？会不会触景伤情？”
林娇仰头看他刚毅的脸庞，轻声喃喃了一句：“有你在，我不会有事的。”
“真的想去一趟龙溪镇吗？”他有些担忧，重复确认。
林娇点点头，声音变得轻了很多，“我想知道，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
应阳沉默片刻，“好，那我们国庆节去一趟龙溪镇。”
“在救我的时候，你真的没有发现另一个跟我年纪相仿的女孩子吗？”林娇勾着他的脖颈，似不解地皱眉。
“没有。”他摇头。
“怎么会呢？你应该会看到她才对啊。”林娇皱着一张小脸，咬着自己的手指。
“你说的那个女孩子，是你的同学吗？她跟你当时是在一起的？”他问。
“不是。我当时之所以会遇到这种事，就是因为想救她。”
“救她？什么意思？”
林娇窝在他的怀里，“我把整件事的经过都告诉你吧。那天经过废仓库时，我听见了女孩子的哭泣声，我那时候胆子大，就想进去看看。”
“看到什么了？”
“那个拿刀捅我的男人，他在解皮带，而那个女孩子被他压着。我当时很害怕，就想报警，但是不小心摔倒了，他听到了声响，就把我也抓了起来。”林娇讲述那时的事，莫名地很紧张，双手不由自主地握成拳，“他也想对我做那种事，但是，那个女孩子拿起砖头砸了他的头，然后他的头就流血了。他那时候很生气，把那个女孩子甩在了墙边。”
应阳见她紧张得不成样子，把她的小手裹进了手掌里。
林娇继续往下说：“我那时候也想拿砖头砸他，但是被他发现了，然后他把我也甩在了墙边，然后……然后他就开始亲我……我当时很害怕……咬了他的脖子……他很生气，然后把我推开，我那时候脑袋撞到了墙上，当场就晕了……”
她的手在微微抖动，眼眶全红了，他的心一紧，低头亲了亲她的眼睛，“娇娇，没事了。”
林娇睁着大眼睛看他，重复了刚刚的问题，“那个女孩子，你真的没有见到她吗？”
应阳耐着性子跟她再说一遍：“真的没有。”
“那她去哪里了？那个男人逃走了，我能够理解。可是，那个女孩子难道也丢下我一个人走了吗？她当时伤得也不轻……应该没有力气逃走才对啊。”林娇疑惑，喃喃自语：“那个恶心的男人会逃走，是因为怕受到法律的制裁。可是，那个女孩子为什么也走了？难道那个男人带走了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