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一幕幕,挥之不去
放眼望去,整个房间内,没有丝毫暧昧的痕迹。
床单被褥一切都是整齐的。
帷帐也挂得好好的,不曾放下过。
再仔细看向霍檀,谢景枫倏地惊住:“有没有搞错?你们在一起待了几个时辰,霍兄就是用这么残忍的方法解毒的?”
她身上殷红的血迹,着实让谢景枫吓了一跳。
霍檀是对自己有多残忍啊?一刀刀的下得去手?
都说霍将军雷厉风行,杀伐果断,传言果然不虚。
穆淮揉了揉沉重的眉心,视线落在还未醒的霍檀身上。
手臂,腿上的血迹赫然醒目,他的心陡然揪紧,眸子一分一分暗下去。
他用内力帮她解毒不行,她用银针也没见效,所以她就对自己那么狠了?
林鹤上前,关切地问:“殿下,您和霍将军都还好吧?”
穆淮嗯了一声:“大概是消耗了太多内力,所以睡得沉了些。”
他起身朝霍檀靠近,伸手探向她的额头。
掌心接触到她额间的肌肤,竟然还有点发烫吗?
谢景枫觉得太不可思议了,忍不住说道:“美男当前,霍将军选择这种方法,不知是该佩服还是该说她傻呢?”
林鹤连忙扯着他:“我们先去外面等,霍将军还没醒呢!”
谢景枫也是识趣的,何况他是怕极了穆淮那双清冷的眼睛。
暂且收敛满心的好奇,跟着林鹤出了房间。
屋内再次静逸。
穆淮盯着她的睡颜,心口泛着阵阵涟漪。
她此刻的模样,是种异样的魅惑迷人。
略微苍白的脸上,隐隐透着淡淡的绯色。
长睫如蝴蝶展翅般,洒下一抹剪影。
双唇轻抿着,红润得能清晰可见那撩人心魂的纹路。
昨夜,她为了解毒,兴许是用尽一切方法,已经精疲力竭。
此刻,穆淮不忍心喊醒她,可是又不放心她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斟酌一番后,还是轻轻地摇了摇她的手臂,语气也是小心翼翼:“霍檀…”
霍檀仿佛还身在梦境中,她好像是做了场春梦…
很长的一个梦。
梦见自己对穆淮恶狼扑食一般,她的野性让他对她苦苦求饶。
她倏地睁开眼睛,这样的梦太真实太可怕了。
霍檀迷蒙的凤眸,撞上那双盛着担忧的桃花眼。
忽而心脏跳动得很快。
什么春梦啊!
她是跟他真的做了。
她把他当成最简单最有效的解药,她将他吃抹干净了。
而且真是极其野性与疯狂的。
虽然她用针灸与内力将他的记忆与感觉封存,可她却记得真切。
还有,身上的酸痛是真的,穆淮当时也不老实的,对她犹如狂风骤雨,要吞噬干净的那种。
真是罪孽啊!
霍檀深吸一口气,很快恢复镇定,撑着有些麻木的身子:“多谢殿下昨夜相助。”
穆淮迷惑,浅笑着问:“只是耗费点内力,何需言谢?”
霍檀笑了笑:“如果没有你的内力,我就是拿刀在身上戳几十个窟窿,都不会那么快见效的。”
穆淮轻笑:“只要你没事就好。”
他醒来后就觉得内力损耗了很多,原来自己还是帮到了她?
可是她的伤…
“你身上的伤怎样?我帮你看看。”说着,他就要去挽她的衣袖。
霍檀避开他的手,连忙摇头:“我涂了药,皮外伤没事,我下手时有注意到分寸。”
先不说男女有别。
她身上除了自己造成的伤,还有他制造的一些痕迹。
怎么能让他看到?她会无地自容的!
穆淮凝视着她,轻蹙剑眉:“你伤成这样,我感觉有些心疼,为何最后还是考虑我的清白了?”
霍檀哑然,静静地看着他。
清白…
那东西,他们都已经没有了。
她敛下那点心虚的感觉,轻声咳嗽两声:“殿下说笑了,我要你给我找女人,可是你无动于衷,我再怎么样,也对男人下不了手啊。”
穆淮勾了勾唇,觉得今日的她有点不一样了,是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不过,这样的她,他似乎更加喜欢了!
想到她体力不支,还有点发烧,没有再调侃她,问道:“你还有点发烧,是前夜淋雨感染风寒了吗?”
霍檀微微一怔:“嗯,可能是吧,休息两天就没事了。”
毒肯定是解了。
也不存在没有彻底,她是在毒完全解了后才罢休的。
她微微垂敛,掩饰眼底莫名的神色。
有了肌肤之亲,霍檀觉得看着他,就能浮想联翩。
以后清心咒只怕是要经常念了。
穆淮凝视了她一瞬,心中对她很是担忧:“伤真的没事?流了很多血。”
她淡淡一笑:“我是大夫,你放心吧。”
他见她有些憔悴,于是缓缓起身:“你再休息一会,我去让厨房弄点补身子的食物来。”
话落,他淡定从容地出了门。
神态举止皆矜贵优雅,丰仪无双。
霍檀扯了扯嘴角,该补身子的是你穆淮才是呢!
她望着他逐渐远走的身影,思绪飘渺。
脑海中浮现的皆是昨夜与他缠绵的画面。
一幕幕的,挥之不去。
某处的灼热刺痛感,也在提醒她昨晚的疯狂与激烈。
她顿时感觉脸颊滚烫,心尖阵阵颤动。
还好,穆淮已经出去了。
没有见到她这般模样。
霍檀定了定神,从袖中拿出银针,清澈的眸子深沉下去。
其实忘了才是最好的吧!
不用老是想着那些画面,不用担心以后如何面对他,不用担心痴迷与他在一起的感觉…
她抬起的手忽然顿住,光靠她的银针还不行,需要运功辅助才能忘却。
而且事情刚发生时,效果是最好的,现在似乎已经晚了。
唉!
她轻轻叹气!
算了,穆淮那样的人间绝色,不光看着养眼,至少她心里也是不排斥的。
她记着就记着吧,反正自己不会缠着他要他负责。
“霍兄,你要干什么?是毒还未解清吗?需要扎伤自己?你千万别想不开啊!”
门口传来谢景枫的惊呼声。
他快速进屋,将水盆和洗漱用品放下,整个人咋咋呼呼的。
霍檀猛然拉回思绪,眼皮跳动着,淡淡地跟他解释:“我只是有点头晕,准备施针缓解一下。”
“真的吗?”谢景枫以为她没有得到穆淮,心里想不开呢。
她嗯了一声:“真的。”
想不开?那是她身上不可能发生的事!
第122章 他们之间到底不一样了
谢景枫恍然:“原来如此,真是吓死我了。”
“对了,淮王让我寻个丫鬟给你送这些东西,我寻思着何必麻烦,我就亲自做下这差事了。”
霍檀坦然一笑:“谢谢了。”
神色恢复如常,洒脱不羁。
谢景枫觉得,霍檀的确是特别的,难怪能让穆淮放弃众多美人,不顾世俗与偏见,都要对她与众不同。
这时,穆淮从门外走进,淡扫着谢景枫。
谢景枫瞬间觉得脊背都是凉的:“怎么了?我没说什么过分的话啊!”
“本王让你找丫鬟送东西。”
谢景枫憋屈,苦哈哈地说:“我堂堂世子做着丫鬟的事情,好像还错了?”
穆淮语气温凉:“你莫非不知道霍将军多年来,身边只有采苓?”
谢景枫哦了一声,“我明白了,原来霍兄只需要女子侍候啊。”
看来,霍檀的取向是正常的。
有问题的是穆淮。
否则昨夜怎么霍檀不就此……
“出去。”声线清冽而疏离。
“好。”谢景枫脚下抹了油似的,往外跑去。
霍檀见谢景枫落荒而逃,忍不住调侃道:“谢世子是被你吓大的吗?”
话落,她缓缓起身,疼痛让她嘶地一声,身子趔趄了一下扶住旁边的椅子。
穆淮连忙上前:“很不舒服?”
她垂着首,轻咬着唇。
岂止是不舒服,是很疼啊!
然而,除了她自己这个始作俑者,眼前这个弄得她如此的罪魁祸首浑然不知。
“哪里疼?”好听的嗓音徐徐散开在耳畔,撩拨心神。
哪里疼,肯定是说不得的。
她稳了稳乱跳的心,抬眸讪笑道:“没事,只是起身猛了一点,有点眩晕。”
穆淮微微勾唇:“你等会先吃点东西,再告诉我买什么药可以治风寒。”
霍檀点了点头,“谢谢。”
“不用总是跟我道谢。”他磁性低沉的嗓音,再次撞击着她的心尖。
霍檀愣了一瞬。
这话也有道理,怎么说他都是她的第一个男人。
看他当时的样子,似乎也有初次的不适应,还有不是很娴熟的动作…
她大概也是他第一个女人?
霍檀轻舒一口气,怎么又想到那些画面了,真是罪过罪过。
可她怎么能这样淡然自己的第一次呢?
就算是拥有现代的思想,也不该这般平静吧?
她心念一动,眉心渐渐收拢。
莫非是她有点喜欢穆淮,喜欢与他亲近?
不对!
大概是自己想多了,她应该就是心态好而已。
须臾,霍檀语气平稳地说:“那我以后不说道谢的话了。”
穆淮舒展眉宇,露出一个魅惑的笑容:“本就该如此。”
霍檀一时看得有点分神。
这样的妖孽,人间不可多得,美色的诱惑若是难以抵挡…
她是不是可以再次扑倒他,然后故技重演,将他那段记忆抹去?
穆淮凝着眉,问:“你怎么了?”
霍檀回神,嘴角扯开一丝邪妄的笑:“没什么。”
她怎么能那样邪恶呢?那番行径与强抢民女有何区别?
她这是脑子被抽了啊!
虽然自己的催眠术精湛且无懈可击,可用的次数多,会伤害他筋脉的。
霍檀洗漱完后,穆淮已经将午膳摆好。
馥郁的香气萦绕,两人都觉得肚子很饿了。
她盯着桌上丰盛且营养的菜肴,朝穆淮说:“你内力损耗得多,应该多吃点。”
穆淮心下一暖,与她一同落座。
霍檀不紧不慢地吃饭,心想着还好自己设想周到。
若不是暂时封他部分内力,恐怕他醒来后浑身的无力感就难以想通。
毕竟昨夜,他真的已经是很卖力地在配合她了。
穆淮觉得她身上有伤,又感染风寒,对付媚药花费了苦功夫,需要补,所以一直往她碗里夹肉。
霍檀内心有那么点愧疚,上了他,还抹去记忆,实在是有点不厚道。
而且他体力运动消耗太大,再被封了几成内力后,更加虚弱,得好好补。
于是也将大块的肉往他碗里塞。
穆淮心里动容:“霍将军觉得救命之恩,就这样能报答了?”
霍檀夹菜的手顿住,微挑着眉看向他:“殿下什么意思?”
怎么忽然就扯上报答这门子事了?
穆淮邪肆一笑:“今日觉得霍将军忽然对我殷勤很多,想必是我耗费了一半的内力,助你解了媚药的困扰,所以你心存感激。”
霍檀点了点头:“算是吧。”
穆淮的脸忽然靠近,轻声说:“若是真感激,不如换个方式表达如何?”
“什么…方式?”她尽量忽略他强大的气场,和浑身那股魅惑的气质。
穆淮低笑,微弯的桃花眸蓄着几分邪气:“做我淮王府的将军,做我淮王府的人,做我的…”
他语气停顿了一下,目光紧紧锁着她的脸庞。
霍檀:“……”
她忽然觉得,内心那丝愧疚就这么消散了。
穆淮是什么人?
她该可怜的是自己才对。
昨夜他也是占到便宜了,怎么说那也是她宝贵的初次。
因为信任,她交付。
又因顾忌,让他忘却。
沉吟片刻,她将话题转开:“你吃完了没?我们该赶路回去了。”
她如果答应,万一哪天他知道真相,还不得把她掐死!
他说自己有特殊癖好,喜欢的可不是女人,但是他的身子已经交给了女人。
这事情,他到时候怎么能接受?
霍檀觉得,只有与他划清界限,才能将这事永远压住。
穆淮也不急,继续吃饭,今日胃口忽然大增,让他有一瞬的迷惑。
“你觉得这菜味道如何?”他不咸不淡地问。
她拧了拧眉:“勉强吧,没有柳城和京都的菜可口。”
穆淮觉得也是:“确实一般,甚至有点难吃,可我似乎吃了很多。”
霍檀哑然,眼底噙着意味不明的笑。
难吃吗?
她好像吃得也不少。
这话,她接不下去了,总不能说是他们两人都是纵欲过度吧。
而且他还是被她强迫的…
刚好,林鹤在外面禀报:“殿下,京都有来信,皇上让您速回宫,准备接待北漠来使的事宜。”
穆淮淡淡地嗯了一声。
霍檀松了一口气。
第123章 我知道不是你
穆淮起身走到门外,林鹤察觉到了他家主子浓浓的寒意。
他试探性地问:“殿下,是需要属下去查谁对霍将军下药吗?”
穆淮嗯了一声:“能抓住她的普天之下也没几个,范围很小,要尽快查出。”
林鹤颔首:“诺!好在霍将军没有大碍。”
提到这,穆淮心有余悸。
对方并不是想取霍檀的性命,而是对她用了媚药,居心叵测。
他眸子深沉得不见底,思忖着对方此举的意图。
很快,他心中便有了些许了然。
对方若不是怀疑霍檀是女子,就是想试探他对霍檀的在意程度。
穆淮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不必查了,本王知道是谁。”
不知为何,他心底深处对她这次的遭遇除了心疼与气愤外,还弥漫着一种莫名的满足感。
是从未有过的感觉,令他诧异。
莫非是与她同睡了一个床榻,她曾亲昵地搂过他脖子?
他们之间到底不一样了…
关系更进一步了。
他相信,终有一天她会完全信任他!
想到这,他眸子里泛着温情脉脉,嘴角细不可察地弯成一个温暖的弧度。
林鹤觉得这神色有点不寻常,忍不住问道:“敢问殿下,是谁敢对霍将军如此?”
穆淮不语,眸光又冷沉下来。
林鹤见他的神色,已经猜测到几分,面色陡然变了变:“他这是要拿住您的软肋啊,殿下,属下觉得您与霍将军还是该保持距离才是。”
他这番冒死提议,不光是认为霍檀是他家主子的软肋,以后总会有些地方碍手碍脚。
另一方面,他们同为男子,这样下去总是不太好的。
林鹤麻着胆子,微微垂首,等候着穆淮的冷冽态度。
闻言,穆淮邪肆勾唇,不恼不怒:“她是我的软肋?那可是我求之不得的。”
林鹤呆住,噎得没有话说,也不敢说。
穆淮继续说:“你低估她了,能让那么多人忌惮的将军,怎么可能成为谁的软肋。”
“况且,她是我现在想傍还傍不上的大树。”
林鹤哑然,觉得这话真是夸张了,霍将军虽神勇,可与他主子相比,那还是有差距的。
“殿下真是抬举霍将军了,应该说霍家若能依靠您,才是莫大的福分。”
穆淮淡瞟了他一眼。
林鹤再次低头,不敢再置喙。
还是那句话,情人眼里出西施,他家主子已经被霍将军灌了迷魂汤。
须臾,穆淮冷冽地说:“他欺负霍檀,就得付出代价。”
林鹤赞同地点头:“不知殿下打算怎么做?”
“断他的左膀右臂!”穆淮清寒开口,森冷的桃花眸底闪着凉薄。
林鹤心领神会:“属下去安排。”
……
午时过后,他们开始往京都方向走。
此时,霍檀已经平复心情,面对穆淮时,仿佛也能做到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谢景枫那张嘴,叽叽喳喳着:“霍兄,我也是见过一些中媚药的人,男女都有,可是像你这么狠的还是少见啊。”
坐在外面,还不时地把头探进来,与他们交谈着。
霍檀沉默。
穆淮瞟向马车门口:“霍将军是为了本王的名声,忍着剧痛也在坚守原则。”
霍檀扯了扯嘴角。
这话是夸赞她吗?怎么听着有股讽刺的意思呢?
痛,是真的痛,此刻还觉得那里是撕裂般的感觉。
那种被巨形物体快要撑破的感觉,现在还记忆犹新。
原则?
她坚持隐忍了那么久,最终还是屈服,什么破原则,让她快要爆体而亡一样。
还不如不守啊!
虽然有点不讲武德,可穆淮并没有吃亏,这事她不哭不闹就已经是皆大欢喜了。
她继续沉默,说多了就容易露出破绽。
谢景枫夸赞道:“霍兄不愧是咱们大庆的镇北将军,其忍耐力与定力不是我们这些凡夫俗子能比的。”
还没完没了了。
这种中媚药的事,说起来也不是很光彩吧。
他倒是说得眉飞色舞!
霍檀抬了抬眼眸,笑着说:“希望谢世子今后面对各种诱惑,也能有定力。”
谢景枫乐呵道:“那是自然。”
“不过话说回来,定力这东西在有些人面前,有时候可是溃不成军啊。”
霍檀失笑,这话像是为她量身打造的一般。
她偷偷瞄了眼穆淮。
那张脸,那身段,很容易让人毫无抵抗力。
穆淮见她正看着自己,浅浅笑着:“霍将军是觉得我好看?”
霍檀没有否认:“京都最不缺的就是好看的男女。”
但是像穆淮这样的,屈指可数。
不可否认,他这样的很符合她的审美!
可惜,他们之间隔着万水千山,想要跨过去很难。
而她明知如此,还做出那样的事,但愿不是作茧自缚啊。
穆淮说:“京都再也找不到第二个像你这样可人的将军。”
谢景枫识趣地退出闲聊,顺便将遮脸的轻纱戴好。
他觉得,穆淮对着霍檀那个男人说情话,都不带脸红心跳的,张口就来,且不注意场合。
他们可在意过其他人的感受?
霍檀避开他灼灼的目光,斜靠着窗户旁,神态有几分漫不经心,浑身透着洒脱与淡然。
眸光痴缠,他一时挪不开眼睛。
“觉得累,就躺下睡会吧。”
被他看穿自己很累,霍檀冲他笑了笑:“好。”
“我等会叫你喝药。”
他总是用很轻的语气,说着让她无法拒绝的话。
霍檀觉得头重脚轻,毒解了之后,她也分辨不出是昨夜太累,还是因为风寒导致发热。
她稍微蜷缩着身子侧躺着,在还清醒时,软绵绵地说:“如果到了枫林,叫醒我。”
穆淮眸光微闪,点了点头,静默下来。
“我知道不是你。”霍檀悠悠地补充一句,抵挡不住打架的眼皮,睡了过去。
穆淮怔了怔,嘴角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他是想问她审问蒋田有何结果,也想问她是否相信自己听到和看到的。
此刻,她那句话在他心中激起的涟漪,无法言喻。
见她已睡熟,他拂袖起身,轻手轻脚地推开门。
林鹤连忙起身:“殿下有何吩咐吗?”
穆淮示意他让开:“本王来驾车吧。”
林鹤愣了愣,将地方挪了出来,揶揄道:“殿下何时这般体桖属下了?”
谢景枫笑道:“林鹤,别自作多情了,他是嫌你驾车技术不好,马车颠簸影响到霍兄睡觉了。”
林鹤啊了一声,整个人都感觉不好了。
第125章 想和你共谋未来
她此刻乖顺得像只小猫。
少了平日的几分英气,看上去有点女子特有的神态。
再怎么掩饰伪装,落入在他眼底,都能捕捉到一分一毫。
穆淮心头萦绕着暖意,随即起身将已经煮好的药倒在碗里。
霍檀坐直身子,摆出一副男子洒脱淡然的姿态。
接过他手中的碗,一饮而尽,还豪爽地抹了下嘴角,俨然一副豪爽不拘谨的样子。
穆淮清浅地勾唇,在她旁边落座:“霍将军天风寨之行辛苦了,想要什么奖励吗?”
霍檀眸子一转,熠熠生辉,视线落在他俊美的容颜上。
她扬眉狡黠地笑了笑:“什么奖励都可以?”
穆淮思索一瞬,一本正经地说:“只要是我能做到的,什么都可以。”
她说:“我也没做什么,怎么突然说可以奖励?”
他勾唇浅笑:“因为我心情好。”
霍檀怔了怔,故作沉思。
片刻后,她轻描淡写地说:“那你收回在黑风山深潭索要酬劳的话,可以吗?”
他僵了一瞬,随即摇头:“不行。”
他以为她可以让他帮她做点别的,她却害怕他那用晚上的要求套路她?
“你糊弄我啊。”她淡睨着他,语气温凉。
穆淮淡淡地说说:“那是我做不到的,怎么能说是糊弄?”
霍檀思来想去,觉得就是那晚草率了,万一他以后提过分要求怎么办?
影视剧里面,那种情形可不少呢。
特别是昨夜之事,如果哪天被他知晓,指不定拿什么条件来为难她。
“你就那么不想与我有任何牵扯?”他略微落寞地问,深邃的眸子将她映在眼底。
隐隐透着不悦的语气,令她怔愣了片刻。
并不是如此吧!
她与他牵扯的远不止这些,她与他发生那种关系时,是绝对信任他的啊。
只是,她不想留下麻烦而已。
思绪整个就是纠结的…
她摇了摇头:“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怕到时候,自己根本承诺不了什么。”
穆淮拧着眉,邪肆一笑:“落子无悔,做任何决定就跟下棋一样。”
他言辞灼灼,她无言以对。
无悔吗?
就如她决定与他发生关系,注定有了千丝万缕的关系,是撇不干净了。
“那殿下就当我没有要求好了。”
不知是不是因为最后的沦陷,因为对他动了别的心思。
霍檀顿觉有些烦躁,掀开帘子看向外面。
成片的枫树,还未到红的季节。
细雨如丝,滋润着世间万物。
穆淮感觉到她的愠怒,向她靠近,眸子转而温柔,语气舒缓。
“你生气了?”
“身为大男人,有什么好生气的。”霍檀没好气地怼他。
穆淮心尖微动,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的侧脸:“霍将军这话听着,怎么像是含沙射影说我?”
霍檀回眸:“那淮王殿下承认自己生气了?”
被她这么一绕,他轻笑出声。
然后轻轻叹气:“我能拿你怎么办呢?你一心想与我撇清关系,我却一心只想与你亲近。”
霍檀心口微动。
怎么听都像是男女之间暧昧的情话。
“我以为经过昨晚,我们之间也算跨过了一道坎了。”穆淮凝视着她,语气温软。
霍檀蹙眉,莫名有点慌:“昨晚怎么了?你帮我,我已经道谢过了。”
“嗯?昨晚我们同睡一间房,一张床榻,难道不是突飞猛进吗?要知道我们都是不习惯别人靠近的。”
穆淮似笑非笑,眸子深邃而莫测。
还好,原来他指的是这个。
霍檀很想忽略他的存在感,可他温软沙哑的声音,依然冲击着她的心房。
她避开他灼热的视线:“那是情非得已,殿下心善不忍心见死不救,可你是打算让我们的谣言任其扩散?”
岂止是不忍心,见到她难受,他的心生生地疼。
穆淮收敛情绪,低笑:“是谣言吗?我是真心想让你成为我淮王府中的人。”
“当真是求贤若渴!”
原来兜兜转转,还是想谈合作。
霍檀微勾着嘴角,揶揄道:“我查陷害霍家的人,这事在你面前没有藏着掖着,殿下应该也清楚?”
他点头:“清楚。”
她清越地说:“我可能会得罪很多权贵,包括你父皇,若是我们联手,你不怕落个不孝不义的罪名?”
穆淮眸光流转,声音醇厚低沉:“我信你,所以不怕。”
霍檀那双乌黑的眼珠一转,淡然地看着他:“我很好奇,为什么?”
闻言,穆淮将慵懒的身姿坐直,神色很正经:“我说几年前就欣赏霍将军你信吗?”
霍檀目光一顿,紧紧盯着他。
“不管是排兵布阵,还是带兵作战,或是处事手段都令我震惊。”
“那时候我就觉得,大庆有霍将军这样的奇才,真是有福报。”
穆淮悠悠说着,眼神与语气都未曾掩饰那种赏识。
她眼眸忽然转冷:“那时候也愚忠迂腐固执,走了不少错路与弯路。”
穆淮没有否认:“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你不也说过成长得付出代价?这些不能遮掩你身上的光芒!”
霍檀的心陡然疼了一下。
说来说去,穆淮对她所有的欣赏,疼惜,都是因为原主,他这种心思几年前就有了。
可她现在只是占据了原主的躯体,她的灵魂不属于这,她的思想也并非都是原主的。
所以,她到底算什么呢?
穆淮的思绪略有飘远,语气异常的温和:“我不能因为他人的错误,就否定霍家所做的一切,所以我是诚心想和你共谋未来。”
不得不说,谈正事的穆淮,眼神里似有星光,与生俱来的那种气场越发明显。
不像往日的邪肆随性,仿佛如高姿的王者,让人不得不臣服。
霍檀的心情是复杂的。
若他知道自己欣赏多年的霍将军早已命丧枫林,应该是很失望的吧。
她就算拥有与原主一样的名字与相貌,也终究不再是原来的霍檀。
她忽然觉得可笑,昨夜的事如果是原来的霍檀来面对。
她与穆淮,兴许是不会发生关系的,宁死不屈的那种。
霍檀深深呼吸着,很快调整心态。
她在意那么多做什么?
珍惜来之不易的生命,做好自己就可以!
第126章 到底是迟了一步
霍檀暗想,只是与他发生了关系,何必让自己被各种纷扰缠住。
她淡淡一笑:“或许几年前的霍檀愿意,然而现在的我不一定了。”
穆淮察觉到她细微的情绪,只是轻声说:“这事还不急。”
他还是太心急了吧,好像又惹她不愉快了。
那就慢慢来吧!
其实,那时候自己是惊叹她的能力才华,一直以来想把她招揽到自己的麾下。
而现在,他是真的动情了,想法也不再那么简单,也变得贪心痴迷。
他想要霍檀做淮王府的王妃,做他的女人!
她现在不宜也不想暴露身份,那他会将这些话暂且压下,继续等她守护她。
直到她能全身心接受他为止!
霍檀觉得心情压抑,不知是快到枫林那噩梦的地方,还是因为穆淮。
或者两者皆有。
唯一庆幸的是,让他忘却昨晚的事,不然自己真的就成小丑了。
他倾慕欣赏多年的霍将军,把他给强了。
他喜欢的男子霍将军,竟然是个女的。
那样大跨度的落差,谁能接受得了啊!
霍檀抚了抚额,缓缓起身。
马车已接近枫林的墓地。
穆淮缓缓跟在她身后,看着她徐徐迈着沉重的步伐。
不远处的简单而肃立的墓碑,令人陡然升起几分敬意。
霍檀回眸看他,他说:“那都是为大庆国奋战过的将士,我一起去祭拜下。”
她再看向后面的谢景枫。
谢景枫眉心一跳,连忙摆手:“我就是敬他们都是英雄,单纯的崇拜而已,你别多想。”
他总是敏感地以为霍檀会怀疑谢家,觉得他对他的目光带着异色。
所以,解释已经成了他的一种习惯。
霍檀沉着眉宇,没有多言,回身继续往前走着。
夏末的雨还带着几分燥热,打在脸上温凉的。
林鹤连忙将伞递给穆淮。
穆淮撑开伞与霍檀并肩而行。
头顶忽然的阴影让她微微一怔,侧首看去。
穆淮清清浅浅地说:“上次淋雨让你感染风寒,现在都未痊愈,你身子弱淋不得雨。”
霍檀需要仰着头,才能看清楚他的脸。
依旧是那般俊逸邪肆,潋滟的眸子深不见底。
闻着他身上冷冽而熟悉的气息,她的呼吸顿时漏掉了几拍。
到了喉间的谢谢,酝酿了片刻,还是压了回去。
她浅淡地笑了一下,沉默。
越是靠近那片墓地,霍檀的心就越沉重。
每一个墓前,都栽了各色菊花,还有一颗颗青松。
比起上一次的萧条荒凉,显得更加肃穆正式了。
霍檀站定后,采苓迎了上来:“将军,蒋田已经按您说的处置,他们终于能安息了。”
闻言,霍檀顿了顿。
采苓垂首:“那种场面,属下不想让您看见,就提前做了。”
霍檀嗯了一声:“无妨,辛苦你了。”
“这是属下该做的。”采苓声线有点哽咽,眸子里淌着清泪。
话落,采苓递上三柱香。
霍檀双手接过,清澈的凤眸逐渐氤氲。
不管怎样,因为蒋田的背叛才会导致这局面,他也算是最直接的凶手。
处决他,只能说这件事是个开端,远远还没有结束。
她手中焚着的香,升起阵阵青烟。
霍檀闭上眼睛,虔诚地鞠躬,心里默念着,总有一天她要将幕后主使揪出来。
采苓一时也是百感交集。
霍老爷还在潼关养病,没有圣旨不得回京。
霍家的一兵一卒皆是他们父女精心操练,军队才会有今日的万夫之勇。
然而,一夕之间风云变幻,霍家从此落魄,霍家男女老少的处境也如履薄冰。
采苓也清楚,这事不是一个蒋田如此简单,背后牵扯的利益关系,恐怕极其庞大。
气氛一时凝重。
谢景枫暼向采苓,好奇地问:“你们如何处置那个奸细的啊?”
采苓粲然一笑:“谢世子还是别问了,免得夜里做噩梦。”
谢景枫哆嗦了一下,更加好奇了:“嘿嘿,我就是想知道霍兄的手段,到底有多狠。”
采苓清淡地说:“蒋田是罪有应得,怎么死都不为过!”
“谢世子这样怕我家将军,是因为三小姐吗?”
谢景枫摇头:“你扯哪去了?霍兄再狠,与霍蓁无关啊。”
采苓清冷地笑了笑:“若你对三小姐不住,就得小心了。”
谢景枫噎了噎,他是那种人吗?
君子坦荡荡,干吗那样怕霍檀呢?
谢景枫知道也问不出什么,于是瘦了好奇心,闭了嘴。
他四处瞟了瞟,别的墓地都是阴森森的,这里倒是透着几分正气。
莫非是心理感觉?
霍家光明磊落,所有死去的将士都是大义凛然。
霍檀暼了眼采苓。
采苓立刻会意,朝谢景枫说:“谢世子,我们去旁边等吧。”
谢景枫朝前排的墓碑鞠了三个躬后,随采苓退到一旁。
风淡淡拂过,雨丝飘落在霍檀的睫毛上。
穆淮侧身,温凉开口:“有话要问我?”
霍檀也转过身,与他面对面站着,眸光一片坦然:“殿下能否说说,为了你的暗器会出现在这?”
穆淮挑眉,语气平静:“是大理寺交给你的?”
原来那晚她故意不敌,让他出手使用暗器,是因为这事。
霍檀点头。
既然相信他与这事无关,霍檀觉得还是把事情摊开来说,搞透彻比较好。
穆淮当初留下暗器,必然是有什么暗示。
默了一瞬后。
穆淮淡淡开口:“暗器是我的,当时只是提醒大理寺少卿,那具尸首有问题。”
真是如此啊。
霍檀舒缓一口气,嘴角露出极浅的笑容。
有心理准备是这种结果,可听他亲口说出,她竟然有放松的感觉。
她语气平淡地问:“殿下发现有何问题呢?”
穆淮坦言:“金蝉脱壳,那是用残肢断臂拼凑出的,三十四个霍家精锐,得凑齐三十五个啊。”
这种移花接木的手法,竟然出现在她的军中,在她眼皮底下。
若说没有半分悔恨是不可能的,哪怕是原主的一时疏忽,心惊,心疼依旧缠绕着她。
在战场上横刀立马的将军,面对权贵之间的勾心斗角,到底还是生疏的。
霍檀微垂着眼睑,将情绪极好的掩饰。
第124章 主人心,海底针
林鹤明白,这是遭主子嫌弃啊!
可是自己好歹驾马车经验娴熟,怎么也比他家主子好吧。
然而,这种念头只是一闪而过。
他瞅见穆淮姿态从容,不慌不乱,马车极其平稳地行驶,瞬间便收回自己的想法。
果然,为了心仪之人,很多事都是无师自通,而且有无限潜力可以挖掘。
谢景枫侧首看向穆淮,问道:“看殿下这神情似乎很愉悦,昨晚最终霍兄虽然解毒方法够狠,但是药效发作时肯定还是对你做了点什么吧?”
“比如摸你脸,蹭你哪个敏感位置啊,或者忍不住抱你亲你?”
他边说边观察穆淮的脸色,轻纱遮得他只剩一双泛光的眼睛。
他怎么总觉得他们之间不单纯了?
还好,穆淮那个魔王似乎没有生气!
穆淮微微一怔,下意识地回想昨夜的情景。
霍檀有勾住他脖子警告他,再不离开房间,她可能就会控制不住。
可是后来,她用银针扎手心,他用内力帮她调息。
再然后,他的内力起不到多大的作用,她一直在忍着痛苦,寻着其他法子。
醒来时,就见她身上到处是伤痕,而自己衣冠整整,除了内力损耗外,没发现其他异样。
穆淮揉了揉太阳穴,苦思冥想,脑子里也只有这些。
他慵懒地笑了笑:“本王倒希望她能做点什么。”
看样子霍檀错过了良机?
这样清贵无双,风姿绝代的男子,不应该是令人垂涎欲滴吗?
他都有点替霍檀可惜!
说不定,暂时是过了这村没这店了呢。
谢景枫眨巴着八卦眼:“霍兄能忍,你也能吗?怎么说霍兄也是俊逸非凡啊,而且你刚好看上眼了。”
穆淮蹙眉,他能忍吗?
天知道他当时有多希望她不要那样隐忍…
须臾,穆淮冷睨着他:“此事切不可再提,本王不希望有任何诋毁她的言论传出。”
谢景枫立即藏起好奇的心思,正了正脸色:“放心,我和林鹤已经打理好客栈的一切,没人知道昨夜是殿下与霍将军住在一起。”
穆淮眸子微沉,气氛霎时寒凉。
谢景枫悲催,他哪里说错了?善后工作做得不好吗?
他连忙思忖着如何转移话题,驱散几分紧张的气氛。
“殿下,你说六公主比武招亲还有七八天,北漠王子这么早来做什么?”
穆淮淡淡地说:“他想做的事情多着,提前来不足为奇。”
谢景枫舒缓一口气:“他最恨的应该是霍兄吧,我觉得该提醒霍兄万事小心才对。”
穆淮挑眉,眼眸如星辰般澈亮:“他与霍檀交手过多次,从来没有胜绩,恨她也是常理之中。”
说霍檀的好话,果然有用啊!
谢景枫笑眯眯的,脸嘴巴的疼痛都能被完全忽视掉。
“多损啊,恨得牙痒痒都无济于事,偏偏皇上还拿不出底气。”谢景枫打着哈哈,其实心中有几分了然。
穆淮不语。
皇上是抱起砖头砸自己的脚,凉了人家的心,现在再想拉回就很难了。
何况霍檀生性清冷倔犟,绝不愿意走回头路。
穆淮隐隐担忧的是,他父皇生性多疑,若是得不到的,必将设法毁灭。
对女人如此。
对将才更是!
谢景枫还在絮叨着:“京都倒是有热闹看了,可惜有人欢喜有人愁,不知道六公主会不会对你撒气哈。”
自己的心上人被皇兄给抢了,多扎心啊…
闻言,穆淮微扬着嘴角,露出一丝邪气的笑。
谢景枫有些话倒是说对了,他面临的情敌男女皆有。
桃花是掐都掐不赢。
他家霍将军就是那么有魅力,不输京都任何贵公子。
想到这,他陡然想起秦熠,嘴角的笑一分一分凝固。
他目光微挪,看向前面骑马的林鹤:“林鹤,回京都后把查秦熠这事先办了。”
林鹤回头应了一声,怎么这样心急了?
他家主子一直欣赏秦大人,都是很随性淡然,怎么对离家多年的秦公子倒是上心了?
他不是气愤得要断洵王的左膀右臂吗?
真是主人心,海底针,心情转变得比翻书还快。
谢景枫还想探究点什么,触及到穆淮寒凉的目光,到了喉间的话又咽下。
心里暗自吐槽,不想说就算了,何必用那种眼神吓他呢?
穆淮驾着马车,稳健地行驶在官道上,往枫林方向赶去。
“主子,淮王的人将所有消息封锁,客栈内没有半分不雅的言论传出。”
一男子跪在地上,头垂得很低。
穆洵冷嗤道:“越是密不透风,越说明有问题,本王的药可不是普通的媚药。”
唯有男女交合,才能彻底解毒,不是依靠其他方法能侥幸逃过的。
霍檀就是意志和定力再强大,也不可能例外。
“将穆淮与霍檀暧昧的举动放出去,本王要让该死心的彻底死心。”
男子恭敬地应允,继续禀报:“蒋田被落絮阁的人押送到枫林,霍将军应该是想杀他替死去的将士报仇。”
穆洵冷凝着眉头,语气森冷:“霍檀问不出什么,杀他也是正常,蒋田本就没有活着的必要。”
还好他早有防备。
否则落在冷絮手中,什么老底都会给清除地交代。
他豢养这颗棋子,本意并不是诛杀霍檀,他看中的是霍檀的能力,觉得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父皇忌惮霍家,先斩后奏,擅自替他做了主。
可最终,棋差一招。
任霍檀如何查,都不会落到他头上,都有人替他顶着。
她可以怀疑他,却没有证据实锤他。
这样,也挺有趣的。
他拂了拂衣袖,转身翻到马上:“本王去枫林,顺便给霍将军道贺一声。”
男子怔了怔,弯腰行礼:“恭送殿下!”
骏马疾驰而去,扬起落叶与灰尘。
天空灰蒙蒙的,短暂的晴天后,又开始阴沉。
穆淮缓缓起身,将位置重新让给林鹤。
霍檀睡了这么久还未醒,他心里忽然焦急起来。
推开马车门,他弯腰踏进,见她还在沉睡,心下陡然一慌。
穆淮上前,蹲在她面前,手掌已经附在她额头上。
霍檀悠悠醒转,拧着眉心问道:“到枫林了?”
他点头:“嗯,快到了,你还在发烧,赶紧先把药喝了。”
霍檀坐起身子,头伏在膝盖上,沙哑着嗓音开口:“好。”
第127章 他会影响我的情绪
思忖短瞬后,霍檀淡然地抬眸:“当时现场一片混乱,你如何那么快发现的?”
那得有多细心啊,莫非他当时很。早就在现场,亲眼目睹了那场厮杀过程?
可是不对啊,他既然那样赏识霍檀,怎么会眼睁睁看着她的精锐被杀,单单救下她呢?
穆淮想到这事,眸光晦暗下去,他心里就揪得紧。
“是因为发觉有奸细,可最终还是迟了一步…”
他心情陡然复杂,整个胸腔都交织着各种情绪。
霍檀微扬着脸,深深注视着他。
穆淮眼中有痛楚,有可惜,忽然间矜贵无双的他,还有了一些沧桑感。
她问:“你当时是有意来救…我的?并不是偶然遇到?”
穆淮温脉地凝着她,嘴角漾开一抹荡然心魄的笑。
“你想证实什么?以为我对他们视而不见吗?”
霍檀目光一顿,意味不明地浅笑:“殿下的心思高深莫测,我怎么知道呢?”
她的笑不管什么时候都能让他心动,像春风一样醉人。
穆淮心神微漾:“只要你愿意,我什么都可以呈现在你面前,而且毫无保留!”
霍檀只觉得浑身如过电一般,他的话都令她有些异样的感觉。
毫无保留吗?
她已经将他看光,虽然视线模糊,她也不敢睁大眼睛仔细看。
可他还是毫无保留地呈现在她面前了。
当然,他说的应该不是指身躯,而是别的。
是她思想歪,不由自主就想到那里去了。
她眸子里噙着极淡的笑,他略微迷惑,目光锁定好看的眼睛。
四目相对,心思各异。
须臾,霍檀低着眉,温声开口:“殿下这番心思,还是留给你将来的心仪女子吧,那才是你最终要坦诚相待的人。”
穆淮靠近她一步,伞悉数遮住她的身子。
低头看着她扑闪的睫毛,笑着说:“我是在求贤,不是求妻,霍将军这话是否在暗指什么?”
霍檀蓦然抬头,对上他潋滟波光的眼眸,牵强地扯出一丝笑容。
“求贤该说的话不应该暧昧不清,是殿下自己的问题。”
穆淮连忙承认:“你说得对,谁让我有断袖之癖,喜欢霍将军呢。”
“有病就早点治。”
“嗯,都听你的,回京都后你得把我的病时刻惦记着。”
霍檀问:“我为何要时刻惦记?”
他挑眉:“不时刻惦记,不积极替我治病,我就一直喜欢的是你,对女子提不起兴趣对吧?”
“你可以找太医,不一定得找我。”
“可是我的病症是你查出的,太医院对臆想症是闻所未闻,而断袖这事,我不能不打自招吧。”
霍檀轻抿着唇,忽觉拂过的清风有几分凉意。
她侧身再次弯身鞠躬。
穆淮也跟着鞠躬,姿态恭敬而严肃。
“我们走吧。”
“好。”
霍檀注意到他的衣衫半边都是湿润的,心里腾起一丝暖意。
两个时辰后,他们到达京都城。
雨淅淅沥沥,阻不断街道上的熙熙攘攘。
现在城内议论得最多的,就是六公主七日后的比武招亲。
据说,北漠王子萧云北明日将抵达京都,天风寨柳少主也会带着弟子前来。
穆瑶年轻貌美,身份尊贵。
京都不少贵公子,自然也珍惜这次比武招亲,早早地就开始准备。
不仅如此,民间也有高手跃跃欲试,毕竟“驸马”的头衔诱惑不小,是不少寒门公子翻身的机会。
但是,驸马只有一个。
而且穆瑶心仪霍檀的谣言,从未断过。
大家纷纷猜测,霍檀会不会参加这次比武,她如果加入,其他人还有何机会?
于是很多人是打算看热闹,打算搏一搏的,就祈祷着不要半路杀出个霍檀。
到了荣华街,霍檀起身朝穆淮告辞:“殿下,我先回府了。”
穆淮颔首:“好,空闲时我就来找你。”
霍檀微微一怔,没有多言。
她怕再说下去,他又开始无底线撩拨她了。
穆淮目送着她下马车,又从窗口看她的身影没入巷子。
直到完全见不到她的身影,他才挪回不舍的眸光。
回到霍府时,已临近傍晚。
霍蓁双手交叠在身前,在院子里来回踱步。
霍檀出现在视野后,她快步跑了过去:“霍檀,你总算回来了。”
来回不过是十来天,却恍若隔世。
霍蓁眼眶红红的:“我一直担心着,总怕你遇到危险,现在见你安然无恙,才感觉彻底松口气。”
霍檀瞧着她这副样子,鼻尖涩涩的,陡然觉得回家的感觉真好。
她温柔地笑了笑:“我不仅安全回来了,还给你带了千年紫芝。”
霍蓁眸光流转:“相比我的病,你的安危更重要。”
霍檀拉着她往屋子走,“放心,我们以后都会好好的。”
“你去看大姐了吗?”霍蓁忽然问。
“嗯。”霍檀没有瞒她,淡淡回应。
霍蓁眼神飘忽,继续问:“她还好吧?”
霍檀侧眸看向她,点头:“还行,你很想念大姐?”
霍蓁摇头:“不是,你去天风寨顺路,我只是顺便问一下。”
语气有些倔犟,夹着淡淡的忧伤。
霍檀内心叹气。
霍明华当年那般决绝,不仅是伤了父母的心,就连霍蓁都耿耿于怀吗?
进屋后,霍蓁的情绪明显有点低落。
霍檀调侃道:“看样子你是想念谢景枫?”
被戳中心事的霍蓁,脸颊爬上一抹绯色:“说什么呢?我跟他是很难的。”
“很难,就是说明还有可能?”
“……”霍蓁顿时无语,她一时也说不清自己的感情。
谢景枫离开京都这十来天,不可否认,她的确是思念的。
霍檀没再追问,将话题转开:“明日起我开始给你治疗心疾,需要一个月时间,这期间情绪避免过于激动。”
霍蓁点头说好。
霍檀隐隐有些担忧:“需要见他吗?”
“不必了,他会影响我的情绪,我不想让你费力得来的灵药,最终浪费在我身上。”
“这样也好,可是我是否太残忍了?如果你觉得他影响颇大,可以在治疗前见一面。”
霍蓁顿了顿,沉默不语。
霍檀起身往门口走:“我先睡一觉,明天来找你。”
“嗯。”霍蓁望着她出门,轻声叹息。
第128章 谢景枫再遇青澜
“你这个逆子,还知道回来啊!”
谢景枫刚踏进院子,就瞅见自家父亲怒容满面,吹胡子瞪眼地站在路中间。
见他脸上戴着一副面纱,更是怒火中烧!
谢景枫耷拉着脑袋,上前行礼:“父亲。”
谢靖哼了一声:“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要与淮王保持距离,你倒好,跟着他一起去了天风寨。”
“不仅跟淮王走得近,现在跟霍家都有些迷惑了,你是想气死老子吗?”
谢景枫眯着眼睛,被他的爆喝吓得退后两步:“父亲,你未免干涉太多了,我跟谁做朋友也得受限制?”
谢靖上前,让他退无可退,语气依旧凌厉:“你这十几年怎么活的?我们该是怎样的立场,还得手把手教你啊?”
谢景枫虽然害怕父亲的威严,却也是不服气的:“穆允就是扶不上墙的烂泥,让我跟他一起,简直拉低我的智商。”
闻言,谢靖气得暴跳如雷,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你是你表兄,是皇上器重的太子,你这样诋毁他,是大逆不道。”
谢景枫说:“是废太子。”
“你你你…”谢靖快要气疯,大声喊道,“福贵,上家法!”
不远处的福贵,浑身一僵,小侯爷刚回,老侯爷就家法伺候,是不是太狠了?
触及谢靖的暴戾视线,连忙答应:“喏!”
他还替小侯爷操哪门子心?先保住自己的小命要紧。
谢景枫双腿发抖,装出一副威武不能屈的模样。
谢靖气怒地围着他走了两圈:“你给我等着,今日非得打断你的腿,才能解我的心头之怒。”
以前都是吓吓他,他连家法使用的刑具都不曾见过,这次应该也不会来真的。
谢景枫心里是这么想的。
可是,当看见福贵拿着一根碗口粗的木棍过来时。
他整个人懵了。
那一棍子打在腿上,肯定要成残废了吧!
谢景枫的语气稍微服软:“父亲,我是您的独苗啊,您真的就忍心打我?”
谢靖恨铁不成钢,气势汹汹地接过木棍:“再不教训你,整个谢家都得毁在你手中!”
“皇上将霍檀手中的兵权收回,交到我手中,这个时候你非但不避嫌,还与霍家的女儿纠缠不清,与霍檀称兄道弟。”
“……”话都没说完,木棍已打在他的腿上。
钻心的疼痛席卷全身,谢景枫忍不住惊叫出声。
可是再怎么疼,怎么畏惧自己的父亲,他都不肯认错。
穆允那样的人,他是不可能站队的!
第二棍打到腿上时,谢夫人踉跄着跑过来:“老爷,求求你别打了,再打就要出人命了,景枫是我们谢家唯一的儿子啊。”
谢夫人跌跌撞撞地拦在谢景枫身前,满脸心疼。
谢靖将木棍甩到一边:“都说慈母多败儿,他变成这样都是你这母亲的纵容。”
谢夫人沉默,只是死死护着。
谢靖的怒气未消,语气依旧是暴戾:“这兔崽子,如果再与霍家那女人牵扯不清,就别怪我心狠,你最好是劝劝他!”
“过几日六公主比武招驸马,你好好给我准备!”
话落,他将木棍狠狠摔在地上,扬长而去。
谢景枫懵了。
他不怕打不怕骂,就怕他父亲逼他娶别人。
有没有搞错?
穆谣招驸马,他本来是打算看热闹的。
让他去参与,先不说别的,就他这三脚猫功夫,不是丢人现眼吗?
谢景枫看向谢夫人:“母亲,您可什么都别劝,他这是仗着显赫身份,对我威逼利诱,我不会屈服的!”
谢夫人既心疼又担忧,欲言又止一番后,重重地叹气:“我不劝什么,你别跟他硬来,哪怕是走个过场应付一下,他觉得你上心了就好。”
谢景枫不语,走过场也会让霍蓁心里不爽快的。
思索一瞬后,他转身往外走。
谢夫人唤住他:“景枫,你的脸怎么回事?”
他蓦然一怔,回眸扯下面纱:“没事,我出去散散心。”
谢夫人见到他微肿的嘴唇,还想问什么,谢景枫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门口。
十来天才回,刚进院子又心灰意冷地出来,谢景枫心里极度苦逼。
别人都羡慕他的尊贵身份。
他却因为这身份,处处受限制,什么都得遵从家族的利益。
他那点感情,在他们眼里荒唐可笑。
他就不配有自己喜欢的女子,不配拥有自己的感情。
心中那个憋闷,找不到发泄口。
他漫无目的地游走在湖边,扯了根柳枝,低头随意地甩着。
忽然,他停住脚步,视线顺着那抹淡绿色的裙底,缓缓上移。
目光一滞,谢景枫呆了呆:“青澜?”
薄纱遮面,一身浅绿色衣裙的青澜,看上去清新脱俗,犹如出水的莲花,美得圣洁。
她露出的那双眼睛,泛着惊讶与震惊。
迟疑片刻后,连忙欠身行礼:“谢世子,真是太巧了。”
谢景枫凝着眉:“你怎么来京都了?你不是说找个地方隐居吗?”
青澜熠熠生辉的眸子陡然黯淡,语气惆怅:“是我低估了天风寨的能力,普天之下竟没有我的容身之处。”
谢景枫直白地说:“可京都这虎狼聚集之地,更加不适合你这弱女子啊。”
青澜怔了怔,微微垂眸:“京都是天子脚下,我猜想柳寨主多少能有点顾忌,不敢造次,所以才冒险来到这,不曾想竟然与世子还能再见面。”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谢景枫忽然明白她的不容易,轻轻叹息:“你倒是聪明,如今能与天风寨抗衡的也只有朝廷了,或许你在京都的确更安全。”
闻言,青澜抬眸,目光紧紧盯着他的脸,眸子里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笑。
“世子不必担心,我不会打扰你的,我也是万般无奈之下才来到这。”
谢景枫摆了摆手:“这话言重了,京都这么大,敞开着让各地的人前来,你同样也有权利。”
青澜目光微动,眼尾挂着笑。
须臾,她关切地问:“世子的嘴怎么了?”
谢景枫这才意识到,霍檀给的药还未完全给他解毒,嘴唇应该是还有些肿的。
他陡然想起什么,目光犀利地盯着青澜。
第129章 你爱怎样就怎样吧
青澜心下一紧,蹙眉问道:“你…吹过那根玉笛?”
谢景枫反问:“你在玉笛上抹毒是什么意思?”
青澜眸光微闪,语气柔软而心酸:“我当时以为自己要被送去天风寨,玉笛涂毒只是防身之用,是我疏忽,你们那天走得匆忙,我竟忘记提醒。”
谢景枫神色稍缓,眸子里依然有警惕之意。
青澜红着眼眶,继续说:“世子那日说已有心仪女子,不愿收下玉笛,我后来想起即便是没有提醒,世子应该不会拿出来吹才是,此事就没放在心上。”
谢景枫盯着青澜,一时语凝。
仿佛心中的小九九被看穿,有些不自在起来。
他语气生疏地说:“我只是无聊,拿出来吹了首曲子,哪知道运气如此糟糕?”
青澜顿生愧疚之感,忍了忍泪意:“世子放心,这件事绝不会让第三人知道。”
他忍着憋屈与恼怒,问:“你有解药吗?”
青澜摇头:“没有,不过这毒不是很烈,不会有性命之忧,看你现在的症状,似乎已经有了解药?”
谢景枫无语,霍檀仿佛对他中毒的事极不上心,随便弄点药就打发他了。
已经好些天了,嘴唇虽然已没那么肿,可还是经常火辣辣的疼。
青澜忽然行大礼:“冒犯世子,我的罪过实在太大,若要责罚,我都甘愿。”
谢景枫挑眉:“既然是防身,为何不用剧毒?”
青澜浑身一僵,手指不安地蜷了蜷,垂首幽怨地说:“以我一人之力对抗柳寨主谈何容易?据说柳夫人擅长毒药,就算是剧毒,在他们面前只怕很快也就原形毕露。”
“这个毒,至少没有解药,能让他痛苦一阵也能舒缓几分我的心头之恨。”
闻言,谢景枫心头一软。
再回想当日柳庭对自己的那番龌龊猥亵模样,不由得理解青澜起来。
如果是她被送入了天风寨,岂不是鲜花插在牛粪上,被糟蹋?
他可不相信,柳庭的妻妾真是表面上那样和谐。
现在看到她汪然欲涕,楚楚可怜的模样,也怪罪不起来。
于是大大咧咧地说:“算了,这事也怪不得你。”
青澜紧紧揪着衣裙,眼泪终是忍不住如珍珠般落下。
遮面的轻纱被染湿,看上去我见犹怜,楚楚动人。
谢景枫看着她的哭相,手足无措,只好转身就走。
青澜望着他的背影,眸子逐渐清澈。
谢景枫才踏出两步,脸色陡然变得苍白。
霍蓁正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他。
幽暗的光线下,她的衣裙被风轻轻拂动,精致的面容上,是出奇的冷静。
“知道你回来了,顶着各种眼光去谢府找你,原来你这么悠闲惬意,刚回京都就急着与美人勾搭上了。”
霍蓁语气平静,眼中泛着淡漠。
这些看在谢景枫眼里,既心慌又心疼,他连忙疾步上前:“霍蓁,你别误会,这只是偶遇,我们之间是萍水相逢,什么都没有。”
这样一跑,谢景枫才发觉腿上还疼得厉害。
他咬牙忍着,紧张地望着眼前瘦弱的女子。
霍蓁惨淡一笑:“你回来有闲暇出来邂逅别人,没有时间来见我?”
谢景枫噎了噎,瞧着她的模样,变得语无伦次起来:“我回去就被父亲一顿打骂,心情很郁闷,本想出来散心而已。”
“走在湖边,就遇到了青澜,她是我与霍兄淮王他们在晋州认识的,不信你可以问霍兄啊。”
霍蓁深呼吸着,觉得眼前的男人异常刺眼。
她冷冷地说:“不必了,我们本就没有未来,你爱怎样就怎样吧!”
话落,她转身就走,神态决绝得让人心颤。
谢景枫赶紧跟上,小腿处的疼痛让他的步伐变得艰难而踉跄。
“谢世子,你受伤了?”青澜在他身后问道,语气中透着关怀。
谢景枫烦躁不已:“不用姑娘操心。”
青澜怔住,看着渐行渐远的两人,眼底划过一丝狠厉。
霍蓁跑回家,额头上布满汗珠,呼吸也不太顺畅。
采云不明所以,询问道:“三小姐,你怎么了?”
霍蓁回头瞅了眼府邸门口,说:“你帮我拦住谢景枫,别让他踏进霍府半步。”
采云啊了一声,她哪有能耐拦住谢世子?
见她家小姐的脸色,似乎很不好,她实在不放心。
眼见着谢景枫神色匆匆地快到门口,采云心急如焚。
正好遇到采苓过来,她像抓住救命的稻草般,连忙拖住采苓:“采苓,你帮我将谢世子轰出去,我去看看小姐怎么了。”
采苓一脸懵。
眯着眼眸瞅着惊慌的采云,还有脸色异常的谢景枫,似乎又明白了几分。
她还未回应,采云就跑了。
采苓顿觉头大,轰一个纨绔世子出府,这都是些什么事啊!
不过,既然是三小姐的意思,她不敢怠慢,在谢景枫还未踏进院子时就给拦住。
谢景枫心急,语气不善:“让开,我要找霍蓁。”
采苓也不示弱:“她不想见,谢世子就见不到!”
谢景枫语气放软:“采苓姐姐,我有话要跟她解释,如果不说清楚,我们之间就完了。”
采苓不为所动:“她若想听,就不会躲你,谢世子请回吧。”
谢景枫不想再废话,打算越过她往里走,一边大喊道:“霍蓁,你先听我把话说完。”
采苓目光一凛,揪着谢景枫就往外走:“我家将军在休息了,天色这么晚,还请谢世子注意影响!”
谢景枫犹如小鸡般,被她拎着放在门外。
他也清楚,采苓对他已经是给了面子。
她对苏青和苏萌的狠辣劲,他至今还记忆犹新。
看着府邸的大门徐徐关上,谢景枫颓然地靠着柱子。
夜幕深沉,空气中透着凉爽之意。
霍檀是被采苓喊醒的。
她睁开眼睛问:“出什么事了?”
采苓回她:“三小姐情绪不太好。”
霍檀连忙起身:“傍晚不是还好好的,她去见谢景枫了?”
采苓点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三小姐跑回来的,谢世子在后面追,让我给拦着不愿意见。”
霍檀披好衣衫:“我去看看…”
霍蓁到底还是忍不住去见他了,怎么多日不见还闹起了矛盾呢?
第130章 长痛不如短痛?
夜色浓黑,夹着几分淡薄的雾气。
几只萤火虫躲在草丛里,闪烁着淡淡的荧光。
霍蓁的屋内亮着灯,昏黄的光将她的脸映照得越发惨淡。
她胸口气得起伏着,脸上除了苍白,却见不到一丝怒容。
“你把情绪这样压着,容易伤及五脏六腑。”霍檀坐在她床榻上,温声开口。
霍蓁看向她,扯了扯嘴角:“我不压着情绪,心疾会严重,强忍着又伤及其他地方,那我能怎样?”
霍檀开始给她诊脉:“生气会加重病情,等你的病痊愈,想找谁算账尽管去,出事了我替你兜着可好?”
闻言,霍蓁盯着她,像是在看陌生人。
以前她若是任性胡闹,第一个就是怕霍檀用一堆大道理训她。
可霍檀现在说,有事替她兜着,这还是以前那个不苟言笑,令人心惊胆战的四弟吗?
“你说的是真的?”霍蓁悠悠地问,心情似乎好了那么点。
霍檀笑着问:“我以前骗过你吗?”
霍蓁摇头,虽然她以前严肃,却也是说一不二。
片刻后,霍檀挪回手,问道:“见谢景枫了?为何这么生气呢?”
霍蓁目光一顿,回想湖边的所见所闻,心口一阵阵疼痛,仿佛撕裂一般。
她想让自己不要在意,可总是克制不住,那个绿衣轻纱女子,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
沉吟片刻后,霍蓁说:“没事,我和他之间要面对的太多了,就像水与火,很难相容的。”
霍檀轻声叹道:“如果可以,快刀斩乱麻倒也没什么不好的,我不想见你难过。”
霍蓁蹙眉,心痛难忍:“长痛不如短痛吗?”
霍檀点头,眸子里泛着不忍。
要知道旁人说这话,大多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要自己忍着那种揪心去斩断,并不是容易的事。
霍蓁拽着衣袖,秀眉紧拢着:“你这是与霍云一样,让我与他划清界限?”
霍檀淡淡地说:“我只是提醒你做哪种选择,就得面临哪种痛苦,这得看你自己,我没有替你做决定。”
霍蓁沉默,陷入了沉思。
霍檀起身,吩咐采云再点一盏灯,然后对霍蓁说:“我给你扎针,性命攸关的事,别再给我提男女有别。”
霍蓁怔了怔。
霍檀说这话时,那冷冽的气场无比熟悉,让她无言以对,无力反驳。
思索一阵,霍蓁虽然觉得不妥,但还是点了点头。
霍檀能看透她的心思,不愿多做解释。
这不是采苓光熟悉穴位就够的,上次是缓解症状,现在她要让霍蓁彻底摆脱心疾。
采苓上前询问:“将军,需要属下帮忙吗?”
“守住霍府,别让任何闲杂人等打扰到我。”
采苓应声退下。
霍蓁察觉到一丝紧张的气氛,弱弱地问:“很麻烦吗?”
霍檀舒展眉宇,浅笑:“别紧张,我只是不习惯被人打扰,治疗你这不是很难的事。”
她都打算动手术这些,说明她的病不是很严重。
只是相对这个朝代而言,此病比较棘手罢了。
霍蓁见她气定神闲,心下安定不少:“我相信你。”
霍檀将银针在火苗上消毒,朝她微微笑道:“有千年紫芝,保证能让你以后骂人无所顾忌。”
霍蓁噗嗤一笑:“你这说得好像是,为了我能肆意发脾气而治疗的。”
霍檀将消毒过的银针,放在干净的软帕上,再回到床榻边。
“虽然生气对身体不好,但我希望你心里不爽时能爆发出来,让别人欺负不到你。”
“而这些的前提条件,必须是你有个健康的身体。”
霍蓁顿觉鼻尖酸涩。
不知为何,即使现在敞开衣襟让她扎针,也没了局促的感觉。
她瞅着霍檀面不改色,目下无尘,不由得迷惑。
“霍檀,我听说你喜欢男子,所以你面对女子的身体,才能这样淡定吗?”
霍檀抽了抽眼皮,手中的银针差点扎偏。
“你都在哪听到的?”
“那到底是不真的?”
霍檀已恢复平静,淡淡地说:“我现在是医者,面临任何患者都是心如止水的,何况你是我姐姐呢。”
霍蓁心想也是。
可隐约听到的那些传言,还是让她有些担忧:“霍檀,你也十六了,可以娶妻生子了,有合适的女子就娶了吧。”
霍檀随意敷衍着:“我知道。”
霍蓁忽略银针带给她的刺痛,一本正经地说:“我说真的,父亲母亲都不在京都,我作为姐姐也是有资格说你两句的。”
霍檀抬了抬眼皮,看向面容有些憔悴的她。
霍蓁心口一滞。
这种话她以前是万万不敢在霍檀面前说的。
可是刚才,她觉得霍檀身上有种柔和,是她从未感觉到过的。
于是这话就脱口而出了。
霍檀浅淡一笑:“待我把要做的事情都做好再说吧。”
霍蓁静默下来。
她明白霍檀身上背负的,如今霍家像是折翼的鹰,处在京都这种卧虎藏龙之地,随时都能被取缔,被灭亡。
良久后,霍檀终于顺利地将针扎完。
霍蓁抵不住困意,沉睡过去。
霍檀缓缓走出屋子,伸了伸懒腰。
忽然,她目光一凛。
身子倏地腾空而起,朝院子左侧的墙上飞去。
然后猛地一脚,将墙上趴着的人踢了下去。
紧接着,一阵哎呦惨叫声打破夜的寂静。
霍檀顿了顿,这惨叫声很是熟悉。
她轻盈地落在地上,低头瞅着地上的人:“谢景枫?”
谢景枫内心苦逼悲催,欲哭无泪,各种情绪错综复杂,瞬间感觉已经生无可恋。
“霍兄,不是我还能是谁啊,我就是想见霍蓁一面而已,你何至于下手如此重?”
他父亲拿粗棍打他,他都忍下来了。
可是霍檀出手总是精准地打重他的痛处,快很准!
霍檀蹙眉:“半夜三更,你在这偷窥是什么意思?看样子你是偷窥惯了?”
谢景枫爬起来,拍了拍尘土,连忙解释:“采苓拦着不让进,我怕霍蓁太生气,身子不舒服,想跟她解释清楚。”
霍檀淡淡地问:“解释?你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
谢景枫摇头:“我在湖边遇到了青澜,霍蓁看见了,以为我跟她之间有什么。”
第131章 北漠王子赫连诀
谢景枫在霍檀面前,不敢隐瞒,除了玉笛那件事,他自认为是问心无愧的。
霍檀怔愣了一瞬,寒凉地问:“青澜来京都了,与你在湖边偶遇?”
“嗯,说了几句话而已,就是很普通的熟人见面闲聊那种。”
霍檀淡扫着他,觉得他这顿打挨得一点都不冤。
语气依旧不太好:“我不觉得这是巧合,她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谢景枫说:“不管她什么意思,我一心只想跟霍蓁啊。”
霍檀挑眉:“俗话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霍蓁生气必然是有原因的,你与青澜若真是普通的打招呼,她何必如此?”
这都什么跟什么?
霍檀为何把他和青澜说得如此难听?
感受到霍檀浑身散发的清冽。
谢景枫顿了顿,底气霎时消散几分:“她就是触景伤情提起那些过往,伤心得流泪,可是那也不关我的事啊。”
“她的命运是被选上神女而注定的,我跟她本就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
不知为何,霍檀对青澜就是同情不起来,甚至有点反感。
她接近谢景枫必然是有企图的,不是图谢家的权贵,就是图谢景枫的风流倜傥,还有可能是其他见不得光的事。
总之,是来者不善。
霍檀语气寡淡:“霍蓁想见你时就会见你,这几日我要替她治疗心疾,不能被干扰。”
谢景枫眸子一亮,问道:“千年紫芝真的能让她彻底摆脱心疾?”
“嗯。”
“那真是太好了,以后再也不用那么憋屈忍着。”
这话听着怎么有点…
霍檀眸光微凉:“谢世子,让她摆脱心疾,并不是说就可以随时惹她生气!”
谢景枫怔住,迷惑地说:“我不是那个意思啊,这本来就是好事吧!”
霍檀揉了揉眉心,说道:“我希望她喜欢的人宠她顺着她,是出自内心,而不是怕她发病不得已而为之。”
话落,霍檀飞回院子,不再理会一脸懵逼的谢景枫。
他杵在墙外,半晌没有回神。
暗想霍檀说话总是莫名其妙的,他是一头雾水,顺着宠着霍蓁,不就是因为他喜欢啊?
待了片刻后,谢景枫沮丧地打道回府。
翌日,风和日丽。
京都就像是过节一样,热闹非凡。
城门外,北漠王子赫连诀,带着使臣武士进贡物品浩浩荡荡而来。
庆帝让穆淮在城门口迎接,用意颇深。
他内心深处对北漠是有些忌惮的,赫连诀是北漠的太子最佳人选,是除了北漠王外,身份最尊贵之人。
可庆帝身为一国之君,自恃清高,即便是北漠强势,他也不愿表现得太热情。
于是让在别人眼里的一个最弱皇子,穆淮去迎接。
以表达对北漠轻蔑而不失礼貌的态度。
穆淮再不济,也是庆帝的儿子,是大庆国的淮王。
车队在城门口停下。
赫连诀,方形脸,眉目肃然,生得粗犷野性,一双锐利的眼睛仿若鹰隹。
他神态傲慢地盯着不远处的穆淮:“你是谁?皇上就让你来接我?”
语气豪迈中透着不屑。
穆淮清寒地勾唇:“本王是四皇子穆淮。”
风姿绝代,清冽矜贵。
神态语气淡漠,却不失优雅。
赫连诀目光微顿,随即笑道:“原来是四皇子淮王殿下,以前我只认得你们的废太子和洵王,竟不知道淮王这般清贵儒雅,丝毫不输那两位啊!”
刚才的轻蔑傲慢是真的。
现在的夸赞也是没有掩饰。
穆淮轻蹙眉宇,清冷的桃花眸无波无澜。
赫连诀的视线瞟了瞟:“听说霍将军回京都时深受重伤,今日不见她的身影,看来所言非虚?”
穆淮神色微动,斟酌短瞬后,嘴角轻轻扬起:“王子还不值得让霍将军亲自迎接。”
赫连诀的脸色陡然一变。
气氛瞬时压抑。
穆淮这话可是赤裸裸地嘲讽他,霍檀将北漠大军击退,是他心口的刺。
现在竟然还说,他不配霍檀亲自来迎接!
赫连诀皮笑肉不笑地说:“霍将军身子有恙,被你们皇上摒弃,确实不方便出门。”
穆淮暗想,霍檀这事对北漠甚至潼关都一直瞒得密不透风,怎么赫连诀现在知道?
当初军报上说北漠大军折返,不过是缓兵之计,替霍檀解围。
他将此事拦截没有声张,是为了保护潼关的其他霍家人。
莫非是霍檀故意为之,想让他们尝点苦头?
思及此,穆淮浅淡一笑:“王子所言极是,本王也替霍将军不值呢。”
赫连诀闻言,心下一喜,神态不由得又傲慢起来:“哈哈哈,大庆若是没有霍家,我北漠大军可是来去自如。”
穆淮忽略他嚣张的话语,面上假意附和着:“赫连王子请随本王入城。”
心里却在想,霍檀恐怕这两日是不会出来了。
那他只需配合她就行了!
赫连诀心情颇好,对穆淮的态度有点漫不经心:“淮王殿下请!”
穆淮姿态从容雅致,一双潋滟的眼睛,风华万千。
赫连诀眯了眯眼眸,脸色复杂。
街道上挤满了围观群众,他们对北漠人既好奇又愤恨。
看着他们经过时,忍不住议论纷纷。
“皇上是怎么想的啊?六公主比武招亲,让他们堂而皇之地就来京都了。”
“圣心难测,听说六公主喜欢霍将军,说不定是故意给北漠王子难堪呢。”
“说得也是,若是比试最后霍将军杀出,就是他赫连王子再厉害,也会闻风丧胆吧。”
“哈哈,那就有好戏看了。”
“……”众人只知其表,庆帝对霍家的用意还不曾显露于人前。
他想要的是人家入赘!
可赫连诀是什么人?除了霍家让他心悸外,其他人压根不放在心上。
他来京都,纯粹是欣赏大好河山,熟悉路径而已。
穆淮将北漠众多人送到驿馆后,就离开了。
比武大会临近,京都城内已聚集不少青年才俊。
本就热闹的街道,更加熙熙攘攘,酒楼茶楼饭馆皆是宾客满堂。
一向爱看热闹的谢景枫,屡次在霍家吃闭门羹后,陡然觉得这盛况寡淡无味。
谢靖还赶鸭子上架,让他去比武,让他心里极度不爽快。
第132章 她似乎忘了自己也是女子
夜幕垂笼,清风徐徐。
给霍蓁扎完针,看着她喝下千年紫芝熬的汤药,霍檀才回屋沐浴。
一切妥当后,她准备上床睡觉时,屋顶忽然落下一根细绳。
霍檀心下一惊,借着微弱的光仔细一看,绳子顶端绑着一张纸条。
她疑惑地将纸条掀开,紧皱的秀眉逐渐舒展。
拢紧衣衫,确定没有什么不妥后,她走向屋外,然后轻轻踮脚,跃到了屋顶上。
“淮王殿下好厉害的身手。”霍檀缓缓走近他,凤眼中蓄着震惊。
能避开采苓,让她疏忽,轻功着实是出神入化。
穆淮不以为然,示意她坐下:“忽然想念霍将军,趁着闲暇过来找你喝两杯,不介意吧?”
霍檀在他身旁落座,动作神态自然而娴熟:“见个面弄得如此神秘,爬我家屋顶,不怕像谢景枫一样被当作偷窥狂?”
她这时才意识到什么,眸光陡然冷却:“你来多久了?”
穆淮永远是那样,不慌不忙,声音清雅磁性:“放心,我不会偷窥的。”
霍檀提着的心放下。
其实她是信他的,大概是自己过于敏感和警惕。
只有在他面前,总是自然而然地放松防备。
穆淮邪肆一笑:“想看就得光明正大的,偷偷摸摸地多不好。”
霍檀睨着他,胸口顿时气血翻涌:“堂堂皇子,说话没个正经。”
枉她有那么一瞬把他当君子。
穆淮唇畔的笑意更深:“不知为何,就想让你对我印象深刻,对其他人提不起兴致。”
霍檀无语。
若说印象,真是已经足够深刻了!
穆淮盯着她,光线虽浅,却清晰地映入他眼底。
刚沐浴完准备睡觉的她,衣衫稍显松散,发丝随意绾着。
精致的轮廓勾勒出一副绝美画卷,即使脸上的妆容刻意被掩饰,都遮盖不住她的光芒。
他的目光深邃,一分一分晦暗下去。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他是切身体会到这感觉,身侧没有她的身影,心都是空落落的。
此时见到她,异常亲切。
而且有想去拥抱,亲吻,甚至更深一层的冲动。
体内的燥热乱窜,搅得他心神不断颤动。
穆淮惊诧,他知道霍檀对他的诱惑,知道自己对她的思念,却不知竟然到了这种程度。
“霍檀,我的病真的挺严重,你得设法帮我。”
他的嗓音低哑,像是极力压制着什么情绪。
霍檀浑身一僵,手指微微蜷着。
须臾,她淡淡地转移话题:“你不用招待北漠王子吗?”
迷一样的气氛被打破。
这话题再继续下去,她觉得火会越玩越大的。
愣了好半晌,穆淮才开口:“明日在皇宫设宴,我就是来邀请你一起去的。”
霍檀怔了一下,笑着说:“我这几日有点忙,就不去了。”
穆淮勾唇:“你果然拒绝了父皇的帖子。”
她温凉地说:“我旧伤复发,不宜参加宴会,皇上肯定能体恤的。”
“旧伤复发?要不要紧?”穆淮的神色陡然凝重,深深看着她。
霍檀轻描淡写地回他:“没事,就是不能参加宴会而已。”
“如果我想要你一起去呢?”穆淮低醇的嗓音,无比蛊惑。
霍檀呼吸一窒。
淡淡的月色下,他越发迷人魅惑。
夜色撩人,他更甚。
她的心反复被他拉扯着,有种无法言喻的感觉。
“打扮成护卫不露出身份,你在我身边,我能安心点。”穆淮继续说着,手中的酒壶递给她。
霍檀接过,喝了一口压下心底的翻涌:“殿下为何非要我去?”
酒不是很烈,清香宜人,应该是健脾养胃的果子酒。
穆淮眸光灼灼:“不想见见没有你在场时,赫连诀是如何狂妄的?”
霍檀微微一顿,捻着酒壶的手紧了紧:“你有七窍玲珑心吗?知道我在想什么?”
他将她的心思琢磨透,她也懒得再掩饰。
庆帝对霍家猜忌,她就想让他瞧瞧北漠的强势。
两国对峙这么多年,赫连诀能大摇大摆地进京,绝对是有底气的。
穆淮说:“他们以为没有霍家照样可以应对北漠,我却不那么认为,今日去接赫连诀,他可是我对不屑一顾。”
霍檀挑眉,低声道:“你跟北漠王子是第一次见面?”
穆淮迟疑了一瞬:“正面算是吧。”
霍檀清澈的眸子一转,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那他的意思是曾经侧面有交锋过?
连这事也要掩藏锋芒啊!
穆淮打开一个盒子,馥郁的香气飘散开来。
霍檀低头看过去,调侃道:“殿下挺会享受生活啊,喝酒还得配点小吃。”
她很喜欢口味重点的小吃,搭配各种酒都是绝味。
而穆淮刚好这样做了。
她还喜欢喝茶,似乎穆淮也喜欢…
穆淮不疾不徐地开口:“跟你在一起,必须什么都会一点才行,不然如何融入你?”
霍檀心尖猛地颤动。
融入?
这词听着很容易让她遐想,事实上她现在看到他,脑子里莫名就涌入与他在一起的画面。
她定了定神,摈弃心中杂念,声线平稳:“殿下这样说话,不怕自己越陷越深吗?”
穆淮将一块卤肉伸到她嘴边:“先吃肉。”
霍檀平静的心再起涟漪,静静地注视他。
他微眯着桃花眸,问道:“怎么了?不喜欢吃肉吗?”
她摇了摇头:“喜欢吃。”
面对他这张脸,实在太容易分神,他问她是否喜欢吃肉时,她总觉得一语双关。
见他神色坦然,她知道肯定是自己想歪了。
霍檀咽下一口肉后,又喝了一口酒,这种滋味确实很不错。
穆淮看着她,眸光流转。
她姿态洒脱不羁,身上特有的幽兰清香,入鼻很是舒适。
他不经意地问:“你是想拿回兵权吗?”
霍檀摇头:“不是。”
穆淮邪妄一笑:“就是想让皇上吃瘪?”
她思忖一瞬,没有直接回答他:“这么些年,很多人只知道北漠难缠,而潼关有霍家镇守,所以大庆无忧。”
“他们在京都享乐,历经繁华,却不知与北漠交战这些年,太多人流离失所,家庭支离破碎。”
说到这,霍檀不由得泛起心酸。
穆淮眸子里充溢着心疼,温声开口:“嗯,他们只知霍家功劳大,却不知这功劳背后是多少人付出了鲜血。”
霍檀的心弦被触动,静默了片刻。
第133章 我喝醉了,做过的不会认账
夜里的风微凉。
拂动时将他们的呼吸缠绕在一起。
静谧一瞬后。
穆淮继续说:“所以明日陪我一起赴宴,顺便看看赫连诀背后如何评价你?”
霍檀淡淡笑了笑:“我可不在意他怎么评价。”
“但是他代表的是北漠,他越是忌惮你,你远在潼关的父母就越安全。”
他们的安全问题,她倒是不曾担心。
秦熠有帮忙带药丸过去,父亲的病情也能稳定。
不过,待她处理好这边的事情,必然还是要去潼关一趟才能彻底安心。
霍檀凝着眉宇:“你的意思是赫连诀是来探大庆虚实的?”
穆淮点头:“他收到的消息只能让他有所怀疑,不弄清楚就不敢轻举妄动。”
霍檀似笑非笑地盯着他:“正面只见过一次的人,你倒是挺了解。”
穆淮低笑:“你避而不见,拒绝父皇的帖子,不就是想让他信以为真?”
她淡淡笑了笑:“让他得瑟几天就行,回去时就不会那么趾高气昂了。”
霍檀拿起酒壶,仰头喝了一口酒,随性地将嘴角的酒抹去。
银色的月光萦绕,她越发显得气质清冷。
她说这话时,神态语气皆平淡从容。
淡漠得不易亲近,又忍不住让他想靠近。
霍檀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扯到别的事情上:“我今天听谢景枫说,青澜来了京都。”
“我觉得她动机不纯,心思有些复杂,来京都恐怕是有什么意图,这种女人有点可怕。”
穆淮:“……”
能让她说出可怕,倒也是难得,不过她似乎忘了自己也是女子。
她这么聪明,别人心思再怎么复杂,应该都是转不过她的头脑的。
他轻声问:“你想调查她?”
霍檀沉默,其实她对青澜半分兴趣都没有。
只是霍蓁因青澜而难受,她觉得防患于未然,免得伤害到霍蓁。
谢景枫那样不坚定的脾性,迟早是要吃亏的。
这世间能经得起诱惑的男子,本就少之又少。
穆淮没有再多问。
一壶酒下肚后,困意也随之而来。
霍檀缓缓起身:“很晚了,殿下回去吧,明日我赴约便是。”
穆淮面露喜色,点头说好。
酒虽然不烈,后劲还是有点的,霍檀还未站稳身子,就摇晃了几下。
以前在军营,喝酒都不曾醉过。
现在的酒量这样低了么?
穆淮见此,站起后右手托住她的腰,将她揽住。
有了支撑的她,站是站稳了,可整个人都与他拉近。
比起以往的近在咫尺,这一次是欲火焚身的。
霍檀如此。
穆淮更是。
酒劲上头的霍檀,微微抬眸,仰视着眼前这张祸国殃民的脸。
她浅浅一笑:“殿下的病,似乎真的很难治哦。”
穆淮低头凝视着她,视线描摹着她的眼睛,鼻梁,双唇…
他的眸子闪烁着侵略性:“那就不治了,我觉得这样挺好。”
他心里清楚,自己是相思成疾,她是病因,亦是解药。
熟悉的气息萦绕,加上酒精的作用,霍檀忍不住在他胸口蹭了蹭。
此时此刻,她这样细微的举动,都能瞬间燎火他。
他眯着桃花眸,双手下意识将她搂紧:“霍檀,你喝醉了?”
她抬起迷离的凤眸,只觉得他异常迷人魅惑,身体有种熟悉的感觉涌现。
她紧蹙着眉,仅有的几分理智提醒她不能过火。
否则自己将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她重重地舒了一口气:“大概是醉了,所以得扶着你才能站稳。”
穆淮听着她慵懒的语气,凝着略微醉态的眼眸。
浑身的强势占有气息越发浓烈。
他低头,脸靠近她,鼻尖与她的额头轻轻抵触:“不想治了,不管你是什么身份,我都想跟你在一起。”
霍檀的心乱撞着。
好不容易理智下来的情绪,又被打乱得一塌糊涂。
与他有过最亲密的相处,霍檀很快明白,他浑身散发的都是欲望。
她虽然抹去他的记忆,可他开荤过的事实已经存在。
开过荤的男人,是很危险的生物。
霍檀想要逃离,穆淮却禁锢得更紧。
“殿下,身份不是最重要,关键是我不是女人。”
穆淮轻笑:“不是女人啊,我也爱了。”
霍檀欲哭无泪:“你不觉得这样亲近,很恶心吗?”
恶心?
穆淮的鼻尖缓缓下移,语气蛊惑人心:“不觉得恶心,相反我认为很舒服。”
她将他的手挪到自己的脖颈处:“你自己摸,跟你一样呢。”
他徐徐低笑。
恐怕她也只有那处假喉结能拿来哄骗他了。
霍檀顿觉自己脑子抽了。
她这是此地无银?就这一处能蒙蔽别人视野的,还特意提醒他。
穆淮的指腹在她脖颈处摩挲,霍檀想钻地洞的心都有了。
他说:“我知道,可这不影响我的想法。”
她出言警告:“你别过分,否则后果自负。”
闻言,穆淮脑子里轰地一下,隐约觉得这话什么时候听过。
潋滟魅惑的桃花眸,暗流涌动。
各种情愫越发控制不住。
穆淮的唇朝她的凑近:“那你觉得我过分吗?我愿意承担后果。”
霍檀将脸侧开。
他温凉的唇划过她的脸颊。
穆淮整颗心都是翻滚的,他的手抚上她的脸庞,轻轻挪正。
两人的视线相撞,犹如电光火石。
霍檀像是石化了一般,真要逃离,她完全可以用内力推开他。
那她犹豫的是什么?
穆淮凑近她耳畔:“实话告诉你,我不仅仅是要你做我的将军,还有……”
他顿了顿,现在说妻子说王妃,应该会吓到她吧。
她顶着整个家族的安危,隐藏着女子的身份,若是此刻发现他知晓,该是怎样的惶恐?
霍檀鬼使神差地问:“还要我做你的什么?”
穆淮无奈地笑了笑:“我做你的男宠可好?”
霍檀抽了抽嘴角:“你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穆淮贴近她的身躯。
那胀得极其不适的感觉,席卷着他全身。
只想与她更近地接触。
显然,这样的触碰根本缓解不得他的反应。
他再次去寻她的唇:“你还没回答我。”
霍檀只觉得眩晕,视线都有点模糊。
借着酒意,她戏谑地说:“我喝醉了,做过的事一概不会认账呢。”
穆淮微微一怔。
随即邪妄一笑:“霍将军的意思是可以做些什么,只是不想认账对吗?”
霍檀哑然,也清醒几分。
提着裤子不认账的事,她已经做过了一次了。
还要再来一次,穆淮万一想起了怎么办?
这样的催眠,极有可能再次经历时,会刺激他大脑的神经,想起过往。
她真是被魔怔了,差点被美色所误。
这时,院子里传来一道女声:“檀哥哥,你睡了没?”
穆淮不悦地拢着眉心,依然搂着她。
霍檀惊了一下。
深更半夜,穆谣跑到这来做什么?
第134章 将军的变化太大了
一声声“檀哥哥”打破夜的寂静。
穆谣此时不顾身份来霍府,一定是为了比武招亲的事而来。
霍檀看向穆淮:“殿下,你打算让自己妹妹看见这一幕?”
屋顶上,两人这样拥在一起,得多辣眼睛啊。
穆淮不舍地放开她,拉着她飞了下去。
霍檀无语。
他都不打算避嫌的吗?
深更半夜,孤男寡…女。
看在穆谣眼中,可是两个大男人呢。
她倒是无所谓了,穆谣此行失望是必然的,既然上次还不够,那这回彻底一点更好。
果然,穆谣见到从屋顶飞下的两人,惊得张大嘴巴,半晌都没发出声音。
越过一排排屋顶,他们踏月而来,风姿清雅高贵,犹如从天而降的神袛。
不得不说,怎么看都是赏心悦目,都是极其般配的。
准备拦下穆谣的采苓,眼底流露出挫败感。
淮王什么时候来的?她竟然一无所知。
她家将军又是何时到了屋顶与淮王见面,她还是什么都没发觉。
是她失职了,还是他们太厉害?
穆谣回过神,她脑子里想什么啊?她家四哥与檀哥哥怎么会相配?别被他们的皮相给骗了才对。
“四皇兄,你怎么在这?”
穆淮神色坦然,眼尾噙着浅淡的笑:“找霍将军谈点事情。”
穆谣半信半疑:“什么事情得半夜来谈?”
穆淮依然面不改色:“自然是只能半夜谈的事。”
瞅着距离很近的他们,穆谣再开口:“你这样会把檀哥哥的名声毁了的,你反正什么都不在乎,可不能这样不厚道。”
穆淮蹙眉,静默不语。
霍檀轻咳两声,与穆淮拉开点距离,问道:“公主这大半夜不也往我府上跑,我其实无所谓,可你不一样啊,身份尊贵又正逢招亲在即。”
穆谣噎了噎,眼眶开始泛红。
穆淮侧首看向霍檀。
嘴角漾开潋滟的笑容,她这是在替他说话吗?
霍檀见她神色怅然,心下不忍,淡淡地问:“公主有什么事吗?”
穆谣忍着泪意,说道:“我想请你参加比武招亲,将他们都打回去。”
霍檀怔住。
穆淮凝着眉宇,清寒开口:“穆谣,不得胡闹,霍将军上次已经与你说得很清楚,你这样要求岂不是强人所难?”
穆谣眼中泪光闪闪,怼道:“四皇兄反应这么激烈,是觉得我跟你抢了檀哥哥?”
穆淮眸光清冷,浑身萦绕着一股寒凉。
穆谣低垂着眸,宛若犯错的孩子,轻声抽泣着:“我偷偷见过赫连诀,长得凶神恶煞不说,还阴沉得可怕,整个人充满杀气。”
穆淮说:“谁告诉你他就是驸马了?”
穆谣抬了抬眼:“众所周知,除了檀哥哥,赫连诀谁都不放在眼里,他的对手也只有檀哥哥啊。”
这一点,穆淮不否认。
他一时语凝,没有说话。
霍檀讪笑:“俗话说高手在民间,说不定有人吊打他呢。”
“不可能。”
“那你四哥可以啊,到时候伪装一下皇子身份,把赫连诀打趴下。”
穆谣摇头:“四皇兄本就不被父皇喜欢,这么一闹,他的处境就更难了。”
霍檀挑眉:“让我去打擂台,然后呢?”
穆谣停住抽泣声,神色很坚决:“你只需打赢擂台,我不嫁总行了,父皇不会逼我的!”
“或许我嫁给谁都可以,终身不嫁也行,却不要嫁去北漠,那里实在太远了。”
远到她想见霍檀一面都成奢望,一想到这,她的心就揪得疼痛。
霍檀有点心疼穆谣的真心,可这种事情拖沓下去,更是难以收场。
如果她打了擂台,各种说辞都将围绕着穆谣,现在可以洒脱地说不嫁,可事态究竟如何发展,谁都预料不到。
沉吟片刻后,霍檀说道:“我不能比武打擂台,但我尽量想办法让赫连诀赢不了吧。”
“公主在众多青年才俊中,可有看得稍微顺眼的公子?”
穆谣怔愣住。
这样的要求都被拒绝,她心里极度失落。
思索一瞬后,穆谣无奈地说:“没有,只要不嫁给赫连诀,京都谁都可以吧。”
霍檀重重地叹气:“有朝一日,公主定能体会我的用心。”
穆谣无比心塞,话语哽在喉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她明白,纠缠下去,只会距离越来越远。
须臾,穆谣牵强地扯出一丝笑:“身为皇家公主,看似光鲜亮丽,实则连自己的幸福都无法把握,这都是命。”
霍檀暗暗唏嘘。
想到史书上那些和亲的公主,她心里也不是滋味。
她们一出生,就注定了不是为自己而活。
她出言安慰:“余生还很长,很多人都只是过客,公主放宽心,时间是最好的良药。”
穆谣扬眉,淡淡地笑了笑:“还是谢谢你没有选择袖手旁观,不嫁到北漠,我就心满意足了。”
话落,她抹了把眼角的泪,转身黯然神伤的抬步。
走了几步后,忽然又回头:“四皇兄,你得跟我一起走!”
穆淮看向霍檀:“记得我们的约定,明日下午先去王府。”
她浅浅笑道:“我不会装扮怎么办?”
“我帮你!”
她怔了怔:“那我还是自己来吧。”
穆淮邪妄地笑了笑,然后与穆谣一同出了霍府。
霍檀舒缓一口气。
采苓上前:“将军,属下失职了。”
“不怪你,我都未曾发觉。”
采苓惊讶地说:“那他有没有怀疑你?”
连她家将军都不曾察觉到,那淮王的武功该有多高啊?
霍檀拢紧秀眉:“有没有怀疑我还不知道,至少他没有证据吧。”
采苓顿时惶恐:“您这话听着没有多少底气呢。”
霍檀凝着眸光,穆淮如果有猜忌,不该这么风平浪静才对。
而且最初相识就传他有断袖,若是他真怀疑她,应该与她保持距离才对。
她望了眼苍穹,淡淡道:“不是没有底气,是他深不可测,只是目前来说,我没有感觉到他半分恶意。”
采苓哑然,担忧地说:“您以前凡事都果决,并未感情用事过,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霍檀嗯了一声:“我知道,心里也有一杆秤。”
采苓无话。
将军的变化实在是太大了!
第135章 真金不怕火炼
翌日,阳光普照。
霍檀给霍蓁扎完针,熬完药,已是午时过后。
回屋小睡一会后,便让采苓给自己梳妆。
半个时辰后,一名侍卫装扮的霍檀就新鲜出炉了。
霍檀看着镜中的自己,颇为满意,不仔细看是很难发现端倪的。
采苓替她整理好衣衫:“将军,听说蒋田这事还扯出了秦家,大理寺正在着手调查。”
霍檀眸子微沉:“秦大人并不是为人正直,把他牵扯进来,是想逼迫秦熠回京都。”
采苓叹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秦家这次只怕也挺难了,说到底霍家与秦家也就当年那点小事可做文章。”
秦家对霍家究竟是什么看法,霍檀并不清楚,只是秦正松素来耿直,定然是不会背地里害霍家,他那种脾性不屑于如此。
采苓又问:“他们如此大费周章,让秦公子回来,是想招揽他吗?”
霍檀嗯了一声:“秦熠才华横溢,文韬武略,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各皇子都有此想法也不足为奇。”
闻言,采苓欲言又止。
霍檀淡淡一笑:“你是想说淮王就是其一?”
采苓颔首:“淮王势单力薄,想招揽将军您,还对秦家屡次示好,心思实在很明显。”
穆淮讨好秦家?
若说他对秦正松有好感,倒还说得过去,表面上做些举动也有可能,毕竟他喜欢演。
霍檀轻吁一口气:“真真假假,你见到的或许只是别人想让你见到的,我觉得淮王不像那种刻意讨好他人的。”
“那他对您呢?是否在刻意讨好,是否居心叵测?”
“属下还查出淮王在调查秦公子,他到底是看中秦公子的能力,还是有其他企图呢?”
霍檀笑了笑:“他只是珍惜将才,并不是有坏心眼。”
采苓调侃:“将军现在处处都替淮王说话,跟以前不一样了。”
她是在替穆淮说话吗?
霍檀没有再多说,只身出了霍府。
行走在荣华街,人来客往的,很是热闹。
忽然,一阵马蹄声传来,紧接着是张扬的驱赶声。
“让开,都让开…”
霍檀回眸瞧去,一眼便认出马上的柳盈盈,一身鹅黄色骑装,神态乖张。
扬起的马鞭,留下暗影重重。
后面跟着的是雷旋风和风七娘。
很明显,风七娘身下的马已经是疲惫不堪。
他们带来了四个天风寨弟子,个个身材高大,威武勇猛。
路人们纷纷好奇,来的是哪路人马,这样狂妄嚣张。
霍檀乔装打扮过,他们经过时,没人注意到她。
马蹄扬起的尘土,好半晌才沉寂下去。
柳盈盈这般傲娇,是因为庆帝看中她当儿媳妇吧。
天风寨身为匪寇,被朝廷这样恭敬,倒也是天下奇闻了。
霍檀嘴角微微上扬,庆帝胸腔中的憋屈,大概是越积越多了。
继续往前走,一辆马车在她面前停下。
霍檀抬眸,林鹤冲她意味不明地笑了笑:“霍将军?”
她眉心一紧,这么容易露出破绽的吗?连林鹤都能随意看出来。
“是我家主子,属下愚钝,是分辨不出来的。”
原来如此。
穆淮这么恐怖的啊,她走在人群中,打扮成侍卫模样,也能一眼认出。
她弯身走进马车:“你不是说让我去淮王府的吗?”
穆淮抬了抬桃花眸,眼底的神色有些复杂。
霍檀微微一怔,瞬间捕捉到一抹异样,他似乎有些不悦?
“坐吧。”他垂眸优雅地倒茶,语气不温不凉。
她淡然落座,视线落在他晕染几分邪肆的脸上:“你怎么了?”
穆淮微微一顿,抬了抬眼,深邃地盯着她:“你这易容术不错。”
“嗯?你不是一眼就看出了吗?”霍檀讪笑,觉得自己在他面前仿佛是透明的。
他勾唇浅笑:“印在心里的,怎么改变都一样。”
张口就来的撩人话语,让她的心咚咚跳动着。
霍檀沉默,她依然觉得,他今日有点反常。
那双摄人心魄的眸子里,盛着清冷。
“霍将军心中认为什么样的人,才是最值得信任的?”
气氛安静一瞬后,穆淮缓缓开口打破沉寂。
他端着茶盏,递到她面前,一时间茶香萦绕,青烟袅袅。
霍檀心口一窒,目光撞上他深不见底的眼眸,不明白他为何忽然这样问。
穆淮再补充:“没有听懂?”
她摇了摇头:“不是,我在想你这么问是什么意思?”
他不紧不慢地说:“对你的事好奇而已。”
霍檀调侃道:“可信任的就能信任,殿下不也是如此?你对自己信任的人,有那么多理由吗?”
穆淮坦言:“对其他人多少都有理由,对你却是毫无保留地信任。”
她神色微动,静默下来。
她对他虽然有防备,可自己的所作所为,包括内心深处,也是信任他的。
霍檀迷惑,他今日忽然谈论这个做什么?
片刻后,穆淮淡淡地说:“秦熠要回来了,你跟他熟吗?”
霍檀怔了怔,说道:“认识。”
穆淮凝视着她,目光晦暗:“仅仅是认识?”
她轻蹙着眉:“殿下到底想问什么?霍家的事情扯出秦家,你是在追根问底吗?因为你赏识秦大人,怕我觉得这事与你有关?”
穆淮眸光一滞。
望着她坦然从容,莫名有种无力感。
他在乎的是什么?
是秦熠这些年的反常举动,不管是隐藏在潼关,还是半路学医,似乎都与霍檀有关。
一个男人对女人,哪有无缘无故的好?除非是图她什么?
他的视线挪到她脖子处,若是没有猜错,那也是秦熠帮她的吧?
她在秦熠面前,没有任何秘密。
反观自己,霍檀对他存有各种顾虑。
思索一阵,穆淮深吸一口气,他或许该理解她,毕竟父皇的那些操作实在是膈应人。
半晌后,他轻描淡写地说:“秦家不该被诬陷,秦熠回来或许也是好事。”
她轻轻颔首:“别人是想挑拨霍家与秦家的关系,却不知真金不怕火炼。”
霍檀也觉得如此。
秦熠是秦家的唯一嫡子,长期漂泊在外,多少让家族寒心。
何况,他的才华不该被埋没。
穆淮垂眸,眼底闪动暗流。
真金是不怕火炼,可也得被人信任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