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2 委托
对于周甲来说，他此行的目的是收集灵药、功法，寻访源髓、工族遗族，并不打算招惹是非。
尤其是，参与到白银强者的纠纷之中。
安安稳稳积蓄实力，老老实实坐稳石城之主的位置，守住鹰巢、天虎帮，就已知足。
而且。
现如今的他，正处于修为突破的关键时候，更是不愿受外力打扰。
对此。
费穆世界的传奇法师科林，几句玩味、又带有无奈的质问，就让他的想法告一破灭。
“你以为自己不想，事情就能躲过？”
“你以为自己坐视不理，赵伏迦引来的灾祸就会放过你？”
“修为越强，接触的东西越多，就会越发明白身上的责任重大，有些事是躲不过去的！”
“主动接触，还可把握住几分生机；置身事外，待到大难临头时，可能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清楚。”
…………
西姆拉肤色微黑，身材瘦小，身着帝利族常穿的白袍，五官倒是像费穆世界的穆兰人。
有着黑铁中期修为的他，兵器是两把弯刀。
弯刀刀鞘奢华，上有源晶、宝珠、明玉点缀，看似两件艺术品，实则内藏锐利锋芒。
中品玄兵！
从门口进来，足有七八丈，但他仅仅迈了两步就来到周甲面前。
每一步都如尺子量过，不差分毫，双目更如腰间佩戴的弯刀，内藏锋芒，让人不敢直视。
这是一位不错的刀客！
实力当于全盛时期的雷霸天差不多。
这等实力放眼整个洪泽域自不算什么，但在小地方，却已是算得上一方霸主，掌握数以万计人的生死。
在周甲审视对方的时候，希拉姆也在打量着他，眼中透着股惊疑不定和些许的敬畏。
能让传奇法师科林开口请的帮手，岂是弱者？
只不过他的眼力毕竟有限，看不出对方的深浅。
在他眼中。
周甲浑身上下气息不显，若非肉眼看到，听到对方的声音，他几乎察觉不到这里有人。
要知道，他所修行的法门极其特殊，最善感应。
身周数丈内，就连蚊蝇振翅的动作都可一一辩知，却察觉不到对方身上一丝一毫的气息。
这个人坐在那，就如同和天地融合成了一体，除非用眼睛来确认，否则整个人就像完全不存在一样。
天人合一！
黑铁巅峰高手，神元圆满之辈，也可做到天人合一。
但那是在与人斗法、厮杀，仰或感悟法门之时，寻常时候以神勾连天地，消耗极大，根本不可能成为常态。
即使神元充沛，也禁不起如此消耗。
除非……
白银？
不！
洪泽域的白银强者，每一位都赫赫有名，虽未见过却有听闻，面前这位明显不是其中之一。
虽非白银，他也不敢怠慢。
“周先生。”
西姆拉单手放在胸前，微微躬身：
“小姐在前面等您。”
“小姐。”周甲开口：
“你们家小姐叫什么？”
“卡佳·西塔德维。”西姆拉面色一肃，沉声道：
“罗岛的明珠，受工匠之神庇佑的女儿，您可以称呼她为卡佳。”
“卡佳小姐是吧。”周甲起身：
“带我见他。”
“是。”
西姆拉侧身一引：
“请跟我来。”
*
*
*
这次的英山集会，明显有些不对劲。
尤其是随着失踪人数的增加，越来越多的人察觉到这点，一种恐慌在镇子里弥漫。
最近几日。
镇子上的人逐渐渐少。
一个不知从哪里传来的消息，开始口口相传。
“镇子里混入了一位朝廷通缉的要犯，引得皇室、三禅宗的高手出现在附近，态度难以捉摸。”
“失踪的人极有可能与他们有关！”
三禅宗与当年的圣僧延法有着很深的关系，也是玄天盟三十六支脉之一，却不受玄天盟约束。
它隶属于朝廷，与皇室赵家的附庸。
而且。
名声不太好。
“三禅宗的三禅，是欢喜禅、药师禅、闭口禅，其中修行欢喜禅的人最多，更是荤素不忌，什么人都收。”
“听闻三禅宗有一个佛宫，里面有许多来历不明的女子，供欢喜宗的人进去‘修炼’。”
“药师禅、闭口禅听上去正派，据说也不是什么好路数。”
“走了！”
一队人影从镇子里冲出，掠向山林深处，不过眨眼功夫就消失不见。
某处山头。
大欢喜菩萨盘坐在一架软椅之上，他肥硕、庞大的身体好似软塌，其上爬着数道人影。
人影有男有女。
不论男女，都是相貌、身材绝佳，他们个个身着薄纱，口中喘息，在肥肉缝隙中挪动。
“嘶……”
像是被挠到了痒处，大欢喜菩萨被肥肉挤压的五官微微颤抖，眯成细缝的双眼满是享受。
“大师。”
软椅旁，一人闷声开口：
“又有一队人出来了，我们要不要跟上去？”
“不必。”大欢喜菩萨轻轻摆手，随便把腰间的一个女子往下挪了挪，漫不经心道：
“扰乱视线的人罢了，不必理他。”
“是！”
“这些人真是自不量力，殿下乃真佛转世，不死不灭，区区凡人竟然妄想弑神灭佛？”
“碗中浮游，岂知苍生浩瀚。”
他口中嘀咕了几句，音带不屑，随即双眼一眯，伸手朝下一指：
“那两个人，是罗岛的在逃罪犯，过去几个人把他们拿下。”
“喏！”
一声令下，当即有数人利群飞扑，冲向下方，下面的两人也察觉到他们的动作急急加快脚步。
双方一追一逃，渐渐远去。
“唰！”
“唰唰！”
镇子里，一道道人影穿出。
有的三五成群，有的两两一对，散向四面八方。
“唔……”
大欢喜菩萨睁大双眼，身上肥肉轻颤，震开身上的男男女女，从软椅上缓缓站起身子。
“罗岛的明珠，你想混在里面离开？”
“也太过小瞧佛爷的手段了！”
“天眼通！”
他双手抬起，两指轻抹眉心，伴随着诡异的气息波动，一双无形的眼眸在空中张开。
下一瞬。
“嗯！”
大欢喜菩萨身躯后仰，怒目圆睁：
“鬼舍，你找死！”
“佛爷没去镇子里找人，已经给你们面子，出了镇子还敢动手，真要与我等为敌不成？”
“轰！”
他话音未落，身周陡起狂风，接连天地的龙卷被他一把握住，朝着下方的镇子狠狠抽去。
龙卷，在他手中竟如长鞭，狂抽里许开外。
威势骇人！
“轰隆隆……”
空气震颤，轰鸣不绝。
白银！
这位来自三禅宗的大欢喜菩萨，赫然是一位白银强者，而且看威势，绝非初入白银。
此前，此人竟是没有多大名声。
“秃头。”一个细若蚊蝇的声音在龙卷中传来，声音虽然不大，却清晰无比传入耳膜：
“我们这么做，是为了洪泽域好。”
与此同时，两道凌厉的刀光凭空出现，好似横隔天地的划痕，把场中龙卷生生刨开。
“放屁！”
大欢喜菩萨咧嘴，庞大的身躯一跃而起，如流星坠地，裹挟着呼啸风浪朝镇子重重砸去：
“吃我一击千佛坠！”
“轰！”
劲气轰鸣。
…………
“走吧！”
周甲放下车帘，淡然开口。
有着鬼舍拖住对方，他们也有了安全出去的机会。
“是！”
西姆拉应是，一拉缰绳，两头体型庞大的巨狼猛然穿出，拉扯着车架朝着前方猛冲。
巨狼足有丈许高，奔行速度惊人，能让黑铁后期高手叹为观止。
车厢显然经由秘法加持，不论巨狼速度有多快，地面是否平坦，车厢内都平稳如初。
甚至就连外面的呼啸劲风，也被隔绝在外。
“皇族赵家的人有一个顽疾，就是极难生育，知道这点的人不多。”车厢内，除了周甲，还有一位紫发媚眼的女子。
女子年约二十出头，相貌、气质出众，坐于一旁持晚辈礼，恭恭敬敬道：
“三禅宗的药师禅，主要负责解决这个问题，他们的手段，能增加赵家人的生育率。”
“闭口禅，自是为了封锁消息。”
“而欢喜禅，则是为了供赵家人享乐，方便诞下子女。”
此女名叫卡佳·西塔德维，正是西姆拉口中所说的罗岛明珠，受工匠之神庇佑的女儿。
她此时小声解释，同时偷偷观察着周甲。
周甲也算小有名气，略作打听就能得到些线索，天虎帮太上长老，石城实际上的霸主。
十年前，就能斩杀神元圆满之辈，现今自是更强。
可以这么说。
除了白银。
周甲应该是她能请到的最强之人。
只不过，现今她身上的麻烦，就连白银强者都不能解决，周甲虽强，却也难以让她心安。
“生育？”
“赵家！”
“三禅宗！”
周甲轻叹一声：
“果真是一趟浑水。”
如果可以的话，他宁愿没来英山，现今就参与到白银等阶的争纷中，对他来说也很有压力。
但事关赵伏迦，乃至整个洪泽域的安危，没人能置之度外。
正如科林所说，参与进来还能把握事情走向，不然他日大祸临头，都不知怎么死的。
“是。”卡佳一脸歉意：
“真是抱歉，让前辈您涉险。”
“不过……”周甲眉头微皱：
“赵家人对生育，似乎看的有些太重了。”
石城的欧阳肃，皇族七殿下的死忠，出关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逼迫玉京郡主找男人。
当时他还以为对方是老来疯。
现今看来，整个皇族赵家，似乎都对生育后代有着极大的执念。
甚至把一个三禅宗，都变成赵家生孩子的一处地方。
“确实。”卡佳点头：
“据晚辈所知，赵家祖训第一条，就是尽一切可能确保血脉传承，其他都在这一条后面。”
“不过……”
说到此处，她又是一脸古怪：
“赵家的人，经常出现不成婚、不嫁娶的后人，甚至有人专门修炼断绝生于的法门。”
“为何？”周甲眼神微动，赵苦心就是如此，小琅岛的三位先祖之一，同样是如此。
“晚辈也不知。”卡佳耸肩：
“也许是被逼的太过，有着逆反心理也说不定。”
这倒也是个解释，只不过直觉告诉周甲，事实绝非如此，尤其是赵苦心临终时候的眼神。
那股恨意如有实质。
赵家，
对他来说就是个诅咒。
“那么……”回过神来，周甲看向卡佳：
“现在可以说了吧，罗岛为何灭亡，你又为何引得朝廷、三禅宗的人出手？”
“哎！”
闻言，卡佳面色一暗，低声长叹，声音中透着股发自内心深处的悲凉、恐惧和不甘。
有时候，神元太强未必是好事。
他人一丝一毫的情绪变化，都能清晰感知。
“七年前。”
卡佳抬起头，眼神迷茫：
“有一个人来到罗岛，想让我们打造一样东西，那东西很复杂，对方给出的酬劳也很高。”
“我们……，应了下来。”
听得出，说到这里的时候，她声音颤抖，如果在给她一次选择的机会，定然不会应下。
“为了那件东西，罗岛拿出了积累多年的物资，由我与爷爷亲自动手，耗时数年打造。”
“直至前年，才算初见成效。”
“然后……”
“灾祸来临。”
她目光呆滞，泪花闪烁，良久无语。
“那一夜，我永远都无法忘记，火焰笼罩整个罗岛，夜色被烧得通红，所有人都在其中挣扎。”
“罗岛一夕被灭！”
“幸存者多数被押往佛宫，仅有我和寥寥数人逃了出来。”
周甲眼中，有着卡佳剧烈的情绪变化，急剧波动的气场，也把她心中的悲恐显露无疑。
不过他至始至终面无表情，好似磐石般不为所动，丝毫不受对方影响，只是淡淡开口：
“谁让你们打造的东西？”
“打造的是何物？”
“为何会引来追杀？”
“我们要去哪里？”
“呼……”卡佳长吐一口气，伸手抹去脸上的泪珠，道：
“那人说自己来自瑶池，没说姓名，打造的东西主要针对人的神元，应该是为了对付某个很厉害的人物。”
“但有些人并不希望他死，所以出手阻止。”
“科林前辈希望您把我待到京城附近，那里会有人接应。”
瑶池？
对付某个厉害的人物？
难不成是赵伏迦？
周甲若有所思。
013 赶路
渡狼体型庞大，奔行急速，可数日不吃不喝，甚至能踏水而行，是极为难得的坐骑。
大林王朝境内，估计也就皇族赵家的剑翼雕，能够压它一筹。
随行之人，也非弱者。
车夫西姆拉有着黑铁后期的战力，两位默不出声的护卫，头发花白，实力堪比黑铁巅峰。
甚至就连卡佳，这位罗岛的明珠，也有着黑铁修为，身上的手段凌厉异常。
虽只有区区数人。
在洪泽域境内，白银不出，大可横行。
再加上一行人昼伏夜出，选的都是荒无人烟的小径，更有疑兵迷惑追踪，并未有追兵跟上。
周甲盘坐在车厢内，手拿书卷默默观看。
书卷来自传奇法师科林，里面记载着诸多涉及白银境界的描述，乃至些许功法的点评。
看得出。
对方并没有藏私。
人有三宝：精、气、神。
三宝其一突破黑铁极限，即可证得白银。
白银，是一种生命本质上的升华，精气神与天地交汇、相融，能轻而易举操控天地间游离的源力。
离地飞行，成为本能。
即使是精元突破，也能离地腾飞。
从这点上来说，科林说的没错，周甲并未成就白银。
他肉身虽强，却不能飞，是天人合一不假，但终究还有一层薄薄的界限，阻碍了进步。
不过……
白银强者，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周甲眼神闪动，若有所思。
“功法！”
继续往下看去，有关功法的描述让他大失所望，不过也在意料之中，只是有些遗憾。
不论是白银还是传奇，按科林的说法，都没有完整的修行之法。
或者说。
每个人都在摸索属于自己的道路。
不同于凡阶、黑铁，有着相对成熟的法门，白银高手的提升，几乎全都来自于自身的积累。
或者。
斩杀白银凶兽，得到源力。
大林王朝的武功自不必多说，三百多年前的武学大宗师，也不过是黑铁中期修为而已。
白银，
从未有过。
延法圣僧死的太早，加上自身修为不足，在白银等阶也无多少建树。
费穆世界的法术绝大多数都不能适应墟界，尤其是高阶法术，一百种未必有一种能用。
空间、时间类的法术，彻底失效。
六系法术低阶还有互通，中阶就需大改，高阶只能自行摸索。
科林研究的心灵禁术，也是经由从根本上的调整，才突破至白银等阶，旁人模仿不来。
帝利族、贝洛人……，同样如此。
诸位白银，全都在满是迷雾的路途上，蹒跚而行。
即使有所感悟，也大多当做独门绝学，只会传给同族的白银，他人是不可能学到的。
“可惜！”
轻叹一声，周甲略有遗憾，却并未感到绝望。
有着悟法特质，只要给他足够的时间，凭空摸索一条修行之路虽然艰难，却未必没有可能。
当年延法圣僧能做到，他同样可以。
定了定神，继续朝下看去。
书卷中有着科林对各族白银强者的点评，包括他们的实力、所修法门。
出乎意料。
洪泽域的绝大多数白银强者，竟都是二阶，仅有少许进阶时间不长的白银，是一阶。
只不过成就二阶之法，各有不同。
有的如科林这般，专研心神秘法，增加神元，晋升二阶。
也有的兼修其他法门，在精、气突破的情况下，再提升神元之能，如此也是二阶白银。
在已经成就白银的情况下，再兼修突破，要轻松许多。
只不过相较而言，专修一门的实力，要远强于兼修，科林的名声那么大，就是因为实力够强。
“还是功法！”
周甲放下书卷，轻扣身前桌案。
三宝虽然同为生灵不可或缺的部分，彼此之间终究有些差距，尚没有功法让它们互通。
以他为例。
若是神元、肉身尽皆突破的话。
强悍的神念能让肉身的爆发力变的更强，精元充沛的肉身也能让精神神元的消耗变慢。
但两者相加，终究比不得单纯的肉身二阶或者神元二阶。
甚至。
就算精、气、神三者全都突破到白银境界，论及实力，也不如把某一样突破到二阶。
功法！
没有功法能同时协调精气神。
或者说。
目前为止，尚没有哪一门功法能完美搭配，导致明明底蕴更深，却远不如一门专精。
实际上，
洪泽域几乎没人把精气神全都突破。
这得不偿失，远不如专攻一门更为划算。
“唔……”
沉吟间，周甲眼眉微动，突然开口：
“转向，往南去。”
“啊！”
一旁昏昏欲睡的卡佳回神，先是眨了眨眼，随即毫不迟疑掀开车帘，朝着西姆拉道：
“撞向，往南。”
“是，小姐。”
西姆拉应是，略微调整手中的缰绳，渡狼奔行的方向随即一转。
不多时。
周甲眼神眯起：
“往西！”
“是！”
“再往南！”
“是。”
他掀开车帘，朝着远处辽阔的水域看了一眼，眉头皱起：
“我们被发现了。”
与此同时。
识海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一般，平静的心潮陡起涟漪，一股律动让他忍不住长吐一口浊气。
果真！
唯有压力，方能有助突破。
*
*
*
科林身披法袍，手持魔杖，浩瀚的精神力在空中组成一个巨大的魔法阵，笼罩方圆数里。
他身上的法袍上映星辰，密密麻麻的玄妙纹路把诸多星辰连接在一起，组成一个阵法。
两个阵法一内一外，把他牢牢包裹。
“咚！”
轻顿法杖。
脚下的山岩随之颤抖，无数道裂缝出现在山体表层。
细细看去，就会发现，这些裂缝彼此之间竟有着某种联系，把天地间的源力尽数驱散。
即使如此，他的面色依旧不见轻松，严阵以待看向远方。
“占卜、星辰、心相。”
一个缓慢、沉稳、有力的声音自虚空中传来，隐隐带着股赞叹：
“圣堂那些家伙顽固不化，如果允许你入圣堂遍观里面的禁法的话，未必不能成就三阶。”
“科林，你很不错，可知站错了位置。”
“殿下。”目视来人，科林的眼中透着股惊奇：
“想不到，您竟然亲自来了。”
“我很好奇。”来人背负双手，脚踏虚空，一步步朝着山头行来，垂首朝科林看去：
“你的手段到底有没有用？”
“殿下什么意思？”科林眉头一皱。
眼前这位衣着华贵，相貌俊美，气度不凡的男子，赫然是大林王朝赵家的奇迹七殿下。
洪泽域，唯二的三阶白银！
洪泽域立于巅峰的最强者之一。
赵家的诅咒。
一个难以理解的存在。
在科林看来，此人在某些方面甚至比赵伏迦还要恐怖。
赵元！
据说，他的名字是他自己起的。
元。
意味着元始。
无宗无上，而独能为万物之始，故名元始。
这个气势简直骇人。
“呵……”
赵元轻笑，单手一托，一枚云梭状物体出现在他的手中：
“你以为自己能够瞒得过所有人，除了罗岛，你不是也在暗中炼制了这一枚咒天七星魔梭？”
“据说此梭的原型，是费穆世界水神之子杀死火神的神器，可以咒杀生灵存于世界的一切气息。”
“就不知，你藏在命匣里的分神，能不能逃得过去？”
科林面色一白，眼中甚至出现几分惶恐：
“它怎么会在你的手里？”
“科林。”赵元看着他，摇头轻叹，面泛遗憾：
“你在修行上的出众天赋，显然无法用在与人交往上，有的时候，太过容易相信人。”
“太相信占卜，总会被其所制。”
音落，他的身影陡然在原地消失不见。
“法术？”
“其实我也会的。”
赵元的声音响起，随即一道撕裂天地的光线划破虚空，出现在科林的感知中，斩入他的法阵。
光线所及，万物崩解。
“大肢解术！”
科林双眼收缩，目泛惊恐：
“传奇法术，这不可能！”
就算是他，想要修行一门传奇法术，也需耗费以十年记的时间，还未必能够确保修成。
对方明明是一位武者，修‘气’成三阶，而且年纪也不大，怎么可能修成传奇法术。
更何况。
大肢解术属于圣堂秘传，就连他都没有资格修行。
“赵元，你敢杀我？难道就不怕犯忌吗？”
“科林，你还是这么天真，现今整个洪泽域都将命悬一线，死一两个白银，你觉得还会有人在意？”
“咔嚓！”
虚空中，陡起一道流光。
*
*
*
“停下吧。”
车厢内，周甲慢声开口。
“吁……”
西姆拉一拉缰绳，让渡狼缓缓停下，同时急急回头看来：
“周先生，是不是已经甩开追兵了？”
周甲不答，探手掀开车帘从车厢内走下，缓缓活动了一下筋骨，朝着周围扫视了一圈。
伸手一指：
“那边有火，过去休息一晚再走。”
“这……”西姆拉看了眼下车的卡佳，点头应是：
“我去准备。”
篝火所在，是一处破败的宅院。
宅院的布局迥异于曾经到过的地方，所用材料也是非石非木，其中大半地方都已倒塌。
洪泽域，有许多类似的地方。
世界碎片会带来各种千奇百怪的建筑，它们散落在墟界个个无人知晓的角落，慢慢破败。
一行数人围着篝火，正自小声说着些什么。
从这些人的衣着打扮看，像是游荡者，看到几人走过来，眼神中透着股谨慎和警惕。
“诸位，叨扰了。”
西姆拉安置好渡狼，朝着他们拱了拱手：
“我们途经此地，在此休息一日，明日一早就走。”
“无妨。”对面一位大汉审视几人，闷声开口：
“我们也是路过这里。”
西姆拉点了点头，取出软毯铺在地上，供面色疲惫的卡佳躺下，自己则和另外两人守在一旁。
至于周甲，则盘坐一旁，拿出一本书在篝火余光下细细翻看。
白银强者的战力。
一看修为。
二阶定然要比一阶强，专修一门的大多比兼修两门的更强。
二看法门。
费穆世界的传奇法师，大林王朝的顶尖武技，帝利族的气魄秘法，贝洛人的肉身玄功等等……
一门强悍的功法，在很多情况下，足可以抹平两人修为之间的差距。
能够划分为白银等阶法门的功法，少之又少。
不过他身上，倒是有几门。
轻功身法天鹏纵横，此功来自工族传承，工族当年可是妄图冲击黄金，留下的法门自然不弱。
不过此功主要涉及‘气’的运转，非他所长。
天罡霸体！
有着吞金之术的加持，放眼整个洪泽域，怕是也没有哪门硬功的品阶，可比这门功法。
五雷斧法！
经过十年积累，悟法、掌兵特质加持，已至匪夷所思的高度。
这一路斧法的品阶，定然会给对手一个惊喜。
“铮……”
“叮叮……”
夜色昏暗，风声稀落，突有细微乐声响起。
声音婉转、飘忽，如泣如诉，随风飘荡，悄然没入耳膜，甚至未曾让人察觉出异样。
“哗……”
周甲缓缓合上书卷。
014 万象归元
山坡上。
一架如同弯月般的乐器撑在地面，乐器形如竖琴，造型优雅，琴弦长短不一，共有五十三根之多。
乐器高六尺，需直立而起方可抚动。
此即。
一位筋肉高鼓的壮汉正立于乐器之前，双眼微眯，单手轻抚琴弦，神情好似陶醉其中。
“铮……”
“叮叮！”
铮然乐声如泣如诉，随风飘扬，朝着下方的密林没去。
在肉眼难辨的‘视野’内，音波化作实质，融入窸窸窣窣的风声，没入他人的耳膜。
细碎的音波带着微不可查的震荡，伴随着壮汉双手抚动琴弦，无形无质的音波陡然化作万千如有实质的利刃。
绞杀一切！
“咔嚓嚓……”
千年大树轰然碎裂，坚硬的木纤崩裂成粉末，高约数十米的树干，朝着地面狠狠砸去。
巨树已然如此。
柔软的肉身更是不堪一击。
没入体内的音波，可以把黑铁强者给绞成肉沫，这就是魔音客迪克西特的天赋能力。
他曾经靠此天赋，无声无息杀了两位有着黑铁巅峰实力的高手。
更凭此，成为朝廷暗卫最顶尖的杀手。
不对！
就在他发动攻势的那一刻，一声无形的劲气把目标数人笼罩在内，隔绝了他的感知。
就连潜入其中的音波，也告消融。
“他发现我了。”停下手上的动作，迪克西特转过身，憨声开口：
“石城的奔雷斧周甲果真名不虚传，接下来就看你们的了，我只能在外面打打辅助。”
“唳！”
他话音未落，三道黑影就从林中窜起，背后张开双翅，朝着下方篝火晃动的地方扑去。
翼人！
而且还是黑铁后期境界的翼人。
…………
“小心！”
宅院大厅，西姆拉翻身跃起，腰间的两柄弯刀出现在手中，双目炯炯朝着外面看去：
“有人过来了。”
另外两人早已严阵以待。
昏昏欲睡的卡佳也打起精神，下意识看向周甲。
随即表情就是一松。
不同于其他人。
周甲神情淡然，只是缓慢收起手中的卷轴，对于外面的异样，状似丝毫没有放在心上。
虽然可能有些托大，却让她心中一安。
“嘎嘎……”
怪笑声响起，在四面八方徘徊，此起彼伏，让人琢磨不到具体方位。
“罗岛的明珠，价值三千源晶的人头，你知不知道你的名气现在已经传遍所有游荡者。”
“三千源晶，有多少年没有这等酬劳出现了？”
“哗啦啦……”
外面的声音，并未让卡佳一行人动容，但明显惊到了大厅里另外一伙临时歇息的队伍。
三千源晶！
多少游荡者一辈子也挣不了这么多财富。
一个个带有贪婪的视线，不由自主朝着卡佳身上落去，表情更是不时变换。
“哼！”
西姆拉手持弯刀上前一步，扬声道：
“我们人在这里，就怕你们没这个本事来拿！”
“嘎嘎……”怪笑徘徊：
“你们根本不知道自己得罪了谁，此番就连天誓的人都出了手，更何况佛爷就在后面跟着。”
“没人能逃得过他们的联手追杀！”
闻言。
西姆拉几人的面色不由大变，眼中也不由显出畏惧。
就连周甲，也面泛凝重。
天誓！
洪泽域最为顶尖的杀手组织，曾经猎杀过一位白银强者，也是唯一一个有实力猎杀白银的组织。
据说天誓的首领就是一位白银高手。
最重要的是，天誓有着最顶尖的追踪手段，难怪不论他们怎么变换方向，都能被追到。
至于佛爷……
大欢喜菩萨！
鬼舍、科林两个人，竟然没有拦住他？
这可于科林当初的承诺不同。
“废话这么多。”黑暗中，有人低吼：
“动手！”
“唰！”
“唰唰！”
音未落，十几根火箭已然破空而出，在夜色下掠过道道火线，以极快的速度朝着宅院落来。
“轰！”
“轰隆隆……”
距离屋顶约有丈余的时候，还未等西姆拉等人出手拦截，那一根根火箭已经接连爆开。
好似一枚枚高爆弹，烈焰裹挟着气浪狂卷八方。
以不知名材料的屋顶瞬间在烈焰中消融，扑面而来的高温圣宗让大地上的泥土瞬间晶体化。
视线所及，一切皆红。
火箭连续不断，爆炸更是络绎不绝。
此等攻势，堪称炮弹洗地，燃烧的不是火焰，而是源晶，非财大气粗的势力不能为。
“护住小姐！”
两个护卫低吼一声，一前一后冲出，西姆拉则是不进反退，双手持刀回到卡佳身边。
“喝！”
大喝声中，两股狂暴的源力在火焰正中绽放，呼啸劲气汇成气墙，把爆炸隔绝开来。
这两个护卫是罗岛通过白银强者鬼舍请来的高手，虽然已经老迈，却有着黑铁巅峰战力。
他们一路上不吭一声，实力却不容小觑。
有着他们在，绝大部分的威胁都可忽略无视。
卡佳一行人在这等攻击下能完好无损，大厅里的另外一伙人，却明显没有这个能力。
滚滚烈焰呼啸而来，最外围的几人还未来得及惨叫，整个身体就在高温下彻底消融。
先是衣衫毛发，再是皮肉骨骼，尽化飞灰。
尸骨无存！
“啊！”
有修为相对高深之辈，勉强挡住第一波冲击，然后就被爆炸核心的烈焰裹住，惨叫哀嚎。
那烈焰好似粘稠的岩浆，沾染之后如跗骨之蛆，难以磨灭。
一干人自地上来回的翻滚惨叫，叫声往往不过持续一两个呼吸，就在痛楚中戛然而止。
“不管我们的事！”
“让我们出去！”
“饶命，饶命啊！”
“救我！”
剩下的人纷纷惶恐大叫，欲要逃离这里，奈何四面八方皆是烈焰，连逃也无路可逃。
“小姐。”
西姆拉见卡佳面色有异，低声道：
“我们管不了那么多。”
“……”卡佳抿嘴，略有些不甘心的看了眼一旁的周甲，缓缓点头：
“嗯。”
在她看来，周甲应该是有这个实力的，只不过对方显然不打算出手，神情冷漠，不管不顾。
“救我！”
这时，对面一人被烈焰包裹，眼见难逃一劫，下意识朝着没有火焰包裹的几人冲来。
西姆拉下意识想要阻止，又面泛迟疑。
不过是一个路人……
“轰！”
这时，上方的爆炸陡然一盛，两位护卫的防御也出现破绽，三道枪影破开烈焰朝下袭来。
翼人族可以飞，居高临下的攻势让人防不胜防。
卡佳、西姆拉神情一凝，同时抬头朝上看去，至于冲过来的那人，只能让对方自求多福了。
“呲……”
一抹寒光出现在烈焰之中。
寒光如灿星，一闪即逝，划过数丈虚空，自那惊慌失措的人影身上冒出，直刺卡佳脖颈。
快！
快到了极致。
在卡佳、西姆拉发现不对的时候，那寒光就已临到近前，甚至连眼眉颤抖的时间都没有。
遭！
两人心中同时一寒。
“哒……”
寒芒陡然一滞，停在卡佳脖颈之前。
两根修长的手指突兀出现，轻轻夹住寒芒，好似它本就呆在哪里，等着寒芒主动来投。
寒芒是一柄飞刀。
周甲单手轻捏，轻轻甩袖，飞刀以不亚来时的速度飞回，贯穿那人的咽喉，带出一溜血线。
那人身躯一僵，仰天倒地，随即被烈焰吞没。
“周……周前辈。”
卡佳面色发白，心头停顿了一下才恢复过来：
“多谢。”
她根本就没有想到，对面一群人当中，竟然还藏着一个实力了得的杀手，有着其他人的死做掩护，也让人下意识忽略可能存在的危险。
“嗯，此人的敛息之法极为了得，若非突然发难，我也未曾发觉。”周甲面色不变，垂首看向地面：
“小心，又有人过来了。”
他话音刚落，几人脚下的地面突然开始急速颤抖，大地开裂，一股股浓烈火气轰然爆发。
巨大的震荡力，把几人给冲向高空，四下散开。
“噗！”
泥土中，一个个灰扑扑的身影猛扑而出，他们手持利刃，一声不吭朝着卡佳所在杀来。
“小姐小心！”
西姆拉双眼圆睁，脚踏半空中的泥块飞扑，手中的双刀轮转击出，斩向那几道人影。
他的实力毋庸置疑，掌中兵刃更是犀利异常。
刀光所过，一个个灰衣人纷纷倒地。
不过这些人好似悍不畏死的死士，对于己方的伤亡不管不顾，甚至不闪不避，只盯着卡佳所在。
另一边。
山坡上的魔音客抚动琴弦，肉眼难辨的音波气刃汇成龙卷从高空落下，朝着周甲一窝蜂轰落。
“叮叮当当……”
“彭！”
刀光剑影相互碰撞，烈焰奔涌不休，更有护卫与三位翼人高手大战，卡佳一时间身处险境。
而在下一瞬。
“万象归元！”
一个不紧不慢、不疾不徐的声音响起。
声音像是超过了时间的约束，在一瞬间出现在所有人的感知中，带着股震慑人心的力道。
时空，
好似一滞。
悬浮在半空中的周甲双手虚拢，形如太极环抱，虚空中无数气流悄然朝他掌中投去。
肉眼难辨的音波，咆哮翻滚的烈焰，乃至周遭逸散的劲气，尽数投向那一个漩涡所在。
漩涡，正是他双掌正中。
劲气汇聚，渐成一个圆球，只是看上一眼，都能感受到那圆球之中内蕴的恐怖之力。
“开！”
周甲眼眸微睁，掌心轻吐。
一股让所有人头皮发麻的气息，浮现当场。
“轰！”
霎时间。
无数道白色的气流自他双掌之中喷出，好似惊涛骇浪，以他为核心朝着周遭奔涌而去。
“轰隆隆……”
气流所过，树木断折，地面炸裂。
诸多人影更如身陷浪潮之中，略作挣扎就被气流淹没，惨叫声还未响起，就戛然而止。
片刻后。
里许之地。
好似经由无数炮弹狂轰乱炸，入眼处一片狼藉。
一具具四分五裂的尸体躺在其间，其中不止包括三个翼人、地底死士，竟还有隐藏在附近的其他杀手。
而滚滚烈焰，也已烟消云散。
“呼……”
疾风猎猎，周甲轻吐浊气，从半空缓缓落地。
万象归元是天罡霸体的三大秘技之一，其中涉及到听风、神行特质，攻击范围最广。
全力以赴。
他曾在三里开外轰碎一块巨石。
现今牛刀小试，结果也并不出意外。
但这一幕，显然吓到了其他人，山坡上的魔音客面颊扭曲，连竖琴都弃之不理拔腿就跑。
卡佳等人看过来的眼神，犹如在看天神。
他们对于周甲的实力有过猜测，应该是神元圆满，而且还属于其中的佼佼者，有望白银。
但……
眼前的这一幕，以一己之力、眨眼之间，破灭里许之地，岂是神元圆满之辈能做到的？
“白银！”
西姆拉眼皮抖动：
“周……前辈，您是白银？”
卡佳和另外两位，无不眼泛狂喜。
有白银强者陪同，她们存活下来的几率自是远远高于此前。
“还差一点。”周甲微眯双眼，看向远方：
“休息吧。”
“明日还要继续赶路。”
*
*
*
迪克西特身如灵猿，在山林中飞速掠动，一纵一跃就是百米，不多时就跃入一处水潭。
潜水而下，从另外一处水泉冒出，复行数十步，就来到一处篝火旁。
“帕度在哪？”
立于篝火旁，他朝着四周扫视，闷声道：
“我有事找他！”
“任务失败了？”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响起：
“看来，是个硬茬子，难怪值三千枚源晶。”
“不。”迪克西特面色阴沉：
“消息有误，奔雷斧周甲不是神元圆满之辈，而是白银！”
“什么？”
声音陡然一提，随即场中人影晃动，一位身材高瘦的中年男子出现在迪克西特面前：
“周甲是白银？”
“不错。”迪克西特面颊抽搐，像是想到了什么画面，眼中流露出畏惧之意：
“应该精、气突破的白银，他只是一招，就杀死了翼人三兄弟，还有你们天誓埋伏在周围的杀手。”
“几十人，当场身死！”
“……”
场中一静。
帕度盯着迪克西特，突然道：
“你为什么没事？”
“我的功法比较特殊，在远处，所以逃过一劫。”迪克西特开口。
“是吗？”帕度眼神闪动：
“稍等，我去去就来。”
说着，身形一闪消失不见。
迪克西特待在原地，等了半响也不见有人回来，不由皱起眉头。
“不必等了。”
突然，一个让他毛骨悚然的声音响起：
“他不会回来了。”
山石后，周甲缓步行出。
015 直面白银
帕度并不清楚周甲有没有跟踪迪克西特，不过经验告诉他，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若没有自然最好。
若有……
离开方能万无一失。
“唰！”
“唰唰！”
身影闪烁，陡然一滞。
帕度从身上掏出一物，面上阴沉不定，眼眶更是来回跳动，他留在迪克西特身上的东西消失了。
“迪克西特死了！”
“不好！”
心头一跳，他脚下的地面突然一颤，泥土翻滚，好似流水一般把他吞没。
待到人影消失，泥土也恢复原样。
“呼……”
场中清风飘荡。
周甲的身影出现在帕度消失的地方，用脚尖戳了戳地面，真实的触感让他面泛诧异。
“有意思。”
“遁地术吗？”
摸了摸下巴，他轻轻摇头，身形一晃消失不见。
…………
“唰！”
数里开外，一道人影从地下窜出。
他就像是一道虚影，不受泥土的约束，破土而出也未引得地面变形，落地后方显出真身。
帕度！
最为天誓组织最为顶尖的杀手，他不止精通追踪之法，对于隐遁潜藏，同样十分擅长。
遁地、入水，收敛气息，混入商队人群。
短短一个时辰。
他几乎用处了所有可以使用的手段，才最终自一处暗流跃出，出现在一座小岛之上。
洪泽域水道纵横，岛屿众多，类似的无人小岛多不胜数。
“谁？”
刚刚上岛，两个弩箭就已自林中射出，扎在帕度身前，箭矢深入山石，尾翎轻轻颤抖。
“是我。”
帕度闷声开口：
“事情有变，我要见柳老。”
“帕度。”林中传来声音：
“过来吧。”
行入密林，一行十余人的队伍正自歇息。
这些人服饰各异、族群不同，看似神情散漫，实则每一个视线都锁死了周遭可能出现的异样。
正中一位貌不惊人的白发老者正手拿铁剑，在火堆上烤着鱼。
见帕度行来，不紧不慢道：
“怎么回事？”
“柳老。”帕度拱手：
“消息有误，周甲已经晋升为白银，我们的人行动失败，朝廷暗卫魔音客也已身死。”
“白银。”老者挑眉，状似有些诧异，神情却不见慌张：
“十年前，周甲就能斩杀神元圆满之辈，现今晋升白银虽然有些出乎意料，却也正常。”
“既然有白银强者庇佑，即使是刚刚进阶不久，人也不是我们能杀的了。”
他转过身，道：
“通知那位佛爷，最好加快一下速度，有位高手需要他解决。”
“是！”
一人应是，缓缓退下。
“不必担心。”见场中众人神情有异，老者起身站起，淡然开口：
“此行会有白银强者出现，本就在意料之中，科林、鬼舍已经出手，再加一个周甲也很正常。”
“我等无需上前，别把人跟丢即可。”
“是！”
此言落下，其他人的表情不由一松。
他们的实力虽然不弱，但面对白银却只有死路一条，不过若仅是追踪的话，问题不大。
“走吧！”
老者收起铁剑，大步迈开：
“为防万一，先离开这里再说。”
“是！”
众人应是，起身就行。
就在这时。
“啪！”
“啪！”
清脆的甩鞭声遥遥响起，与之相伴的，还有车辙转动声，渡狼拼命奔跑发出的喘息声。
“前辈。”
一个男子的声音响起：
“天誓的人就在这座岛上吗？”
“嗯。”
另一个声音传来，不疾不徐，却让场中众人面色大变，齐齐转身朝着一脸惊愕帕度看去。
“不是我！”
帕度急急摆手：
“不关我的事。”
来的路上，他已经使出了浑身解数。
按理来说，就算是精通追踪的白银高手也不可能瞒过他跟上，但事实显然不是如此。
“轰！”
渡狼冲破茂密枝叶的拦截，拉着车厢出现在岛屿正中。
西姆拉手持鞭绳，面带诧异看着场中的众人，下意识放开手中鞭，握紧腰间的弯刀。
这么多人。
竟然没有丝毫气息外泄！
若非亲眼见到，他都不敢相信。
毫无疑问，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收敛气息的高手，个个都是最顶尖的杀手、刺客。
但就是这么一群人，竟是被周甲准确找到藏身之地。
他是怎么做到的？
*
*
*
车帘掀开。
周甲缓步行下马车，在一干人的注视下，踏步行入场中。
伴随着他的靠近，一股无形的压迫力悄然涌现，偌大岛屿，几乎尽数被气场笼罩在内。
饶是场中众人无一弱者，竟也感觉呼吸急促、面色发白。
有人想逃。
却发现自己根本无力动弹。
那无形的威压就如一座真实存在的大山，压得人动弹不得，就连体内源力都运转不畅。
体质瘦弱的人，在彪形壮汉面前自然而然会感觉到一股威胁，这来源于肉身的本能。
黑铁高手的精气神极其充沛，威压如有实质。
而更进一步……
目剑杀人，也是等闲！
“天誓的人。”
周甲扫眼众人，声音平缓：
“我很好奇，你们是如何找上门来的，无论怎么变换方向，你们都可以再次跟上来。”
“周甲！”白发老者面颊抽动：
“年纪轻轻就进阶白银，天赋可谓惊人，不过我劝你不要插手此事，不然落个英年早逝的下场颇为不值。”
“你才刚刚进阶白银，未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何必自找麻烦？”
“老先生可是在威胁我？”周甲侧首，看向对方：
“可惜。”
“要想威胁人，也需有足够的实力方可，阁下明显不行。”
“我再问一遍。”
他面色收紧，道：
“你们是如何跟上去的？”
一群人面面相觑，眼神闪烁，却无人吭声。
“唔……”
周甲眯眼：
“不说是吗？”
“无妨！”
“全杀了，一样可以解决。”
不论天誓用的是什么手段，定然都需要人，只要把人解决，那么问题也将不复存在。
说着，他缓缓抬手，朝着面前的老者抓起。
老者有着黑铁巅峰的实力，精擅剑法，六杀剑更是一绝，面对来袭的手掌竟是一脸绝望。
恐怖的压力，甚至让他连闪躲的动作都做不出。
“呼……”
爪方呼啸，在贴近老者面门一寸之时，突然停了下来。
周甲面上的轻松不知何时消失不见，换而是眉头紧皱看向老者身后一位瑟瑟发抖的年轻人。
“你……”
“很奇怪！”
音落。
爪风陡然一凝，扣向年轻人。
“呲……”
“彭！”
空气一震，两道人影同时倒退。
“白银！”
周甲面色凝重，直视对方：
“阁下是谁？”
“嘿嘿……”
诡异的怪笑自年轻人口中传来，对方颤抖的身体也恢复平静，一股浓郁的杀机悄然涌现。
“轰！”
好似一道黑幕横隔天地之间。
黑铁高手的感知中，霎时间无光无月，四下皆黑，明明肉眼所见一切正常，却不由打了个寒颤。
年轻人五官未变，只是发生细微的位移，但相貌、气质却像是变了一个人，好似脱胎换骨一般。
这种改换形貌的手段，堪称神奇。
身体并未发生根本上的改变，但神情、气度，乃至于气场波动，都与刚才截然不同。
他目视周甲，咧嘴一笑，赞道：
“了不起，竟然能发现我的伪装，难怪能追到这里来。”
“天誓首领？”周甲眯眼：
“堂堂白银强者，竟藏在下属之中，阁下不愧是杀手出身，不过偷袭周某大可不必。”
“确实。”天誓首领点头：
“你虽强，但并非白银，我要杀你轻而易举。”
他与科林一样，一样就看出周甲的肉身强度极为了得，但终究还是没有打破那一层界限。
不是白银！
此言落下，周甲面色不变，西姆拉和刚刚走下车厢的卡佳，却是身体一颤，目泛惊恐。
周甲不是白银？
天誓首领却是实打实的白银强者。
那岂不是……
天誓的人则无不面泛狂喜，眼中的忧虑一扫而空。
只要是黑铁，不论是黑铁圆满还是巅峰，实力再如何强，与白银相比也是天壤之别。
这是共识！
“周甲，你还很年轻，又是天赋异禀，未来可期。”天誓首领直视周甲，语声诚恳：
“没必要自寻死路。”
“我很少手下留情，但今天愿意破例，只要你杀了后面的那个丫头，我可以放你一马，如何？”
卡佳面色一白，下意识后退一步。
“哈哈……”
周甲闻言，却是忍不住朗笑出声：
“阁下身为天誓的首领，堂堂一介白银强者，何必耍这等心机，平白让周某看不起。”
“嗯？”
天誓首领挑眉，面色一沉：
“姓周的，你找死！”
“是吗？”周甲活的了一下脖颈，面露狞笑：
“这几年周某一直想真正见识一下白银强者的手段，奈何始终没有机会，今日正要请教。”
“我倒要看看，白银……”
“到底有多强？”
“呵……”天誓首领无语轻呵，仰头看天：
“无知！”
“你根本就不明白，黑铁、白银之间有着多大的差距，也好，今天我就让你见识见……”
“彭！”
他话音未落，突然出手。
两人相隔数丈，前一瞬天誓首领还背负双手成傲然之姿，下一瞬就已出现在周甲身前。
偷袭！
身为白银强者的天誓首领，竟然依旧用着偷袭的手段。
在说话引人分心的时候突然出手，这等手段算不得多高明，但他的速度实在是太快。
快到了极致！
周甲只觉眼前一花，胸膛处一股疼痛传来，待到回神，自己整个人就已在倒飞的半空中。
“轰！”
“轰隆隆……”
周甲的身体就如出膛的炮弹，朝后狂飙。
一株株参天大树被他硬生生撞倒，偌大小岛被他生生撞出一道长达里许之远的空白通道。
“彭！”
里许开外，一团烟尘炸开。
从天誓首领动手，到周甲倒地，时间不超过一秒，而这一秒之中，就不知多少树木倒塌。
不止倒塌。
极致的速度，让树木在撞击的一刹那瞬间暴涨，一连串的爆炸声，在众人耳边回荡。
“咕噜……”
有人咽喉滚动，发出异响。
卡佳、西姆拉更是面色煞白，甚至不敢去看天誓首领所在。
“唔……”
天誓首领立于刚才周甲所在，轻轻活动了一下手腕，面上表情也显出诧异，小声嘀咕：
“好硬的肉身。”
这么硬的肉身，已经不亚白银。
“啊！”
远处，一声震耳欲聋怒吼咆哮传来：
“天誓首领，堂堂一介白银强者，你难道就只会耍这等小把戏吗？”
吼声震荡四方，同时一道身影裹挟着恐怖劲气从天而降，一巴掌朝着天誓首领狠狠砸落。
“小把戏？”
面对从天而降的掌法，天誓首领面泛不屑：
“只要能杀人，就是好手段。”
“唰！”
音未落，他的身影已在原地消失不见，身在半空的周甲眼眉一挑，猛然收手朝侧方挡去。
“慢！”
天誓首领身形一闪，出现在另一面，五指并拢，朝前猛然一刺。
五指直刺腰肋。
“嘭！”
周甲身躯一僵，狠狠砸倒在地，刚刚挣扎着站起，天誓首领单手握拳已然出现在面前。
一拳正中心口。
“慢！”
周甲身躯后仰，离地倒飞。
天誓首领的速度比他倒飞还快，身形一晃出现在背后，五指并拢做刀，猛斩他的后背。
“慢！”
“太慢了！”
天誓首领声音冷漠，身形飘忽，如果鬼魅般在场中留下道道残影，各种攻击接连落在周甲身上。
“你实在是太慢了！”
“慢的让我甚至提不起精神来，一个只会挨打的乌龟壳，我倒要看看你能撑到什么时候。”
“轰！”
不知受到多少次攻击的周甲，被天誓首领抓住脚踝，狠狠朝着地面砸去。
大地震颤。
整个岛屿随之晃动。
周遭的水域急速颤抖，水流咆哮，巨浪翻滚。
地面上。
更是沟壑遍地。
“咳！”
“咳咳！”
衣衫破碎，满身狼藉的周甲从废墟中站起。
他轻轻晃动了一下手腕，看向对面一脸鄙夷的天誓首领，丝毫不像饱受打击，表情淡然：
“所以……”
“阁下就这点本事？”
他垂首看了眼自己的身体，面泛冷笑：
“只会给人挠痒痒？”
“怎么，你是没有吃饱饭吗？只是这等力气，就连按摩，周某都感觉力道有些不足。”
“嗯？”
天誓首领表情一僵。
场中陡然一静。
就连那呼啸狂风，似乎也齐齐禁声，一股无形的杀机好似凌厉寒风，悄然席卷全场。
“好！”
天誓首领眼眶跳动：
“好硬的肉身！”
“既然你执意寻死，那就不要怪我下手不客气了。”
“唳！”
空气中，陡然传来一声刺耳欲聋的唳叫，再次出手的天誓首领，五指并拢如鸟喙朝前一啄。
一个巨大的漏斗，凭空出现。
而他的出手速度，比之刚才更加迅疾。
“彭！”
一只大手，出现在五指之前。
周甲双眼紧闭，双臂张开，一高一低，好似环抱着什么，腰身下场，单掌拦住来袭攻势。
拦住了！
016 百战天罗
对于其他人来说，两人的动作实在太快，根本看不清楚，视线中仅有诸多残影飞速掠过。
即使是动作相对迟缓的周甲，在他们看来，也快若流星。
极致的速度，连感知都被扭曲。
但一方被动挨打的局势，却清清楚楚。
在卡佳、西姆拉心中惊为天人的周甲，面对天誓首领，毫无反抗之力，被连续击倒。
若非肉身够强，怕是已经丧命。
“彭！”
呼啸劲气扑面而来，场中两个停滞的身影映入眼帘。
“挡……”
“挡住了？”
卡佳娇躯颤抖，音带哽咽。
对天誓首领的恐惧与对周甲的希冀在心头来回碰撞，眼前的一幕，让她几乎喜极而泣。
就连西姆拉，也微微松了口气。
总算看到一丝胜算。
“咦？”
天誓首领眼神微动，面泛诧异：
“有意思。”
明明速度比自己慢那么多，还闭上双眼，竟然能挡住攻击，而且恰好处于他劲力未发之时。
不过……
也就是有点意思而已。
“再来！”
一声低喝，天誓首领的身影再次消失不见，下一瞬，突兀出现在周甲的背后，并指如剑点出。
“彭！”
如玉手掌，出现在剑指之前。
剑指、手掌相撞，劲气呼啸而出。
攻势。
再次被格挡！
天誓首领面不改色，脚踏玄妙步伐，身影好似鬼魅，瞬息间化作道道残影，出现在周遭。
残影或握拳击出、或撮脚如刃上撩、或双掌化刀如轮斩落，各种攻击，让人眼花缭乱。
而诸多残影，竟全都是真实不虚的存在，只不过是因为速度太快，在他人眼中形成虚假的影子。
而只要被其击中，即使是白银强者，也能硬生生撕下一块血肉。
周甲双眼紧闭，听风特质全力发动，空气中无数股细微的震荡，在他脑海中编织成一副立体画面。
某处空气陡然变的急速，锐利杀机浮现。
腰肋！
折身、垂臂、探掌。
“啪！”
掌劲轻吐，震开来袭攻势。
后颈！
移步、提手、发力。
“彭！”
一记拳劲被他格挡开来。
……
天誓首领的速度极快，快到即使周甲已经激发了神行特质，依旧跟不上对方的动作。
但他可以预判。
对方出手，总要蓄力、发力，这点必不可少。
而在对方发力之时，他总能提前一步做出反应，简简单单的移动，就可把攻势拦截在外。
看似简单。
但要做到这一步，千难万难。
“砰！”
“彭彭！”
碰撞声络绎不绝，好似无数闷雷在场中回荡，只是激起的劲风，就把岛屿正中扫荡一空。
诸多大树倒伏，地面一片狼藉。
“呼……”
“砰砰砰砰！”
急促的对撞声陡然一促，天誓首领的诸多残影随之一聚，化作一人，轻飘飘后退数丈。
他微眯双眼，死死盯着场中的人影，面色前所未有的凝重：
“这是什么功法？”
“百战天罗！”周甲双手合拢，浑身上下除了手臂处的衣衫碎裂外，竟是毫发无伤。
闻言，神情淡然道：
“乃周某遍观诸法，自创而来。”
“百战天罗！自创！”天誓首领眼角跳动，缓缓点头，赞道：
“好功法！”
“好悟性！”
“三尺之地，泼水不进、如封似闭，就算是我也不能打破，阁下的天赋让人叹为观止。”
绝对防御！
在他看来，周甲的这一路法门，堪称绝对防御，任何攻击都不能破开百战天罗的防御圈。
放眼整个洪泽域，单论护身武技，竟无一能与之相提并论。
自创？
此子的武学天赋简直骇人！
天誓首领并不怀疑这一点，如此了得的法门，若是此前也有的话，他不可能不知道。
“呵……”
对于对方的赞叹，周甲却仅是轻呵：
“略有所得而已，不是我天赋多高，而是你见识太少。”
百战天罗是天罡霸体的另外一式秘技，主防御。
以手做盾，以五行天罡为基，在观看了诸多武技法门后，借助悟法特质，自行悟出。
不论拳掌刀剑、斧钺钩叉，皆不能破。
为了创出此招，他借助小琅岛三百年的积累，翻阅了拳谱九十六本、掌法七十三门、各路武技多达四百种。
其中多是顶尖法门。
诸多功法虽未曾尽数修行，却已融汇贯通，化于双掌之中。
也唯有悟法特质，方能做到这一点。
“好！”
天誓首领眼眸低垂，压下心头的怒意：
“口气不小，我倒要看看，你还能给我多少惊喜。”
音落，一股让岛上众人心惊肉跳的气息自他身上涌现，更是让数里内水域的游鱼疯狂逃离。
气！
周甲挑眉。
原来对方是以‘气’，突破而成的白银。
这点倒是与三禅宗的大欢喜菩萨，同为一路。
“呲……”
前方的天誓首领屈指一点，劲气凝于一点，好似一根尖刺，以惊人的速度刺向周甲眉心。
速度并未有多少提升，但威力却增加了不止一筹。
“呼……”
周甲胸腹起伏，长吐浊气，凌厉的杀机让他太阳穴飞速跳动，识海更是掀起惊涛骇浪。
要的就是这点！
“彭！”
松软的皮肉，瞬间紧绷。
天罡霸体！
百战天罗！
单手一提，掌心边缘如刀削切，撞向来袭劲气。
遥遥观之。
周甲的双手好似两面盾牌，伴随着身体的移动，盾牌也随之挥舞，把身体尽数遮掩在内。
他虽然没有成就白银，但因为功法之故，再有龙虎特质加持，肉身丝毫不亚于白银。
这。
也是他直面对方的底气。
“彭！”
“噗……”
皮肉裂开，一道红痕出现在手背。
有着元气的加持，天誓首领的攻击越发凌厉，即使是天罡霸体，竟也显出不支之状。
不过红痕刚刚浮现，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修复。
龙虎！
此源星特质，能大增精元，恢复力同样惊人。
“天誓首领？”
“白银强者？”
周甲挥舞双臂，拦截着来袭的攻势，身形在方寸之间移动，看似岌岌可危，却始终稳守一方。
甚至有着余力开口。
“阁下就这么点本事？”
他挥掌击飞来袭的拳脚，虽然至始至终处于下风，却不耽误他面泛不屑，音带讥讽：
“堂堂一介白银，连让我流血都做不到？”
“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讥讽声不断，也让天誓首领的表情越发阴沉，杀机越积越厚，直至某一刻突然爆发。
“铮！”
一抹寒光，悄然在场中浮现。
寒光如毒蛇吐信，点向周甲额头，极致的速度，甚至让百战天罗也未曾来得及防御。
上品玄兵！
对付一个未曾证得白银的后辈，天誓首领竟然祭出了上品玄兵，而且还是突然袭击。
危险！
周甲心头狂跳。
交手至今，他终于感受到死亡的威胁。
而这恰是他所需要的。
“轰！”
识海内翻腾不休的意念，在这一抹寒光的刺激下，陡然暴涨。
某层界限。
轰然破开！
周甲猛睁双眼，眼眸中光晕大亮，识海就如春雷震颤、幼芽萌发，一股勃然生机席卷而来。
“突有金光遍地生，原是我心证如来。”
一种明悟，自然而然浮上心头。
白银！
他距离白银境界，原本就仅有一步之遥，即使平稳过渡，十天半个月后也会自然而然突破。
但接二连三受到刺激，识海的蜕变也随之加速。
直至……
现在！
生死危机来临，识海自发做出反应，那一层隔阂在人与天地之间的屏障，悄然破碎。
“轰！”
识海神念暴涨。
“若能火中种金莲，我命有无不由天！”
浩浩荡荡的神念席卷全身，一种尽在掌握的感觉浮上心头，整个人似乎都为之一轻。
就如重新活过来一般，感知中天地间的一切，都大变模样。
一切。
都变的极其缓慢。
“唰！”
掌上的速度陡然一增，屈指一弹，逼近自己额头的剑刃铮然弯折，饶过头颅刺在半空。
“呲拉……”
天誓首领显然不打算就此罢休，剑光弯折，绕向周甲脖颈。
“叮……”
“彭！”
寒光闪烁，劲气狂飙。
神行！
周甲双目一缩，右手循着心头莫名的感应，突然朝着侧方一探，五指紧紧扣住掠过的脚踝。
“给我过来！”
他怒目圆睁，浑身筋肉高高鼓起，手臂狂甩，把手中的人影朝着身前地面狠狠砸去。
“轰！”
偌大岛屿，竟是疯狂震颤。
无数道狰狞裂痕沿着人影所在朝四下蔓延，直至延伸到水域之中，一株株大树为之倒伏。
“哈哈……”
周甲仰天长笑，大步上前朝着人影踏去，单足裹挟狂风，好似脚下生出了一个咆哮龙卷：
“你就这么点本事吗？”
“空有白银境界的修为，只是速度快点？”
“就这么三脚猫的功夫，你是怎么成就白银的？”
“彭！”
“轰！”
轰鸣声不断。
他的每一脚，就如万钧重锤轰击地面，大地瞬间凹陷数尺，两人所在眨眼变成深坑。
进阶白银。
神念暴涨。
这并不能让周甲的肉身力量增加多少，却能助他精准掌控肉身，把每一丝力量都充分发挥。
爆发力，增加了足有一倍！
恐怖的力量，甚至让脚下的岛屿都有些承受不住。
突然的爆发，也显然出乎对手的意料之外，一时不慎，竟是被死死压制，不能动弹。
“啊！”
怒吼声从深坑传来。
一道人影狂冲而出，发丝散乱立于虚空。
天誓首领！
此时此刻的他，早已没了刚开始的沉稳气度，双目发红、神情癫狂，怒意几乎冲破云霄。
“好！”
“好小子！”
他怒瞪周甲，咬牙切齿：
“难怪如此嚣张，原来是想拿我当磨刀石，助你进阶！”
周甲身上的变化，如何能够瞒得过他，那股如初生婴儿般、充满着昂然生机的神念。
突然增加的爆发力。
无不说明。
自己的对手，已然证得白银。
而且还是在他的刺激、压力下成就的。
“是又如何？”
周甲眼神闪动，神念一瞬间席卷全身，脚踏虚空，摇摇晃晃生到半空，与对方平视：
“怪只怪你太蠢！”
“太弱！”
临虚御风。
飞行！
正是白银强者的标志。
下方的卡佳双手捂住口鼻，激动的浑身颤抖，西姆拉更是兴奋的满面红光，额头青筋高鼓。
周甲进阶白银，他们一方的胜算更大！
“哈哈……”
闻言，天誓首领竟是不怒反笑，笑声在高空回荡，声震十里，其中的怒意更是显露无疑：
“有趣！”
“实在是太有趣了！”
“老夫活了一百多年，还从没遇到过像你这般有意思的年轻人，如果不好好招待一番，实乃心中遗憾！”
他缓缓抬头，面色渐渐变的阴沉：
“既然你那么想进阶白银，那么我就让你见识见识，真正的白银强者，到底是什么模样！”
“轰！”
气魄！
恐怖的源力当空交汇，一股席卷八方的强悍气息凭空浮现，随即重重落在岛屿之上。
“彭！”
偌大岛屿，猛然一颤。
正中烟尘四起，所有人都下意识远远避开，虽然不想，却身不由己朝着岛屿正中看去。
岛中。
一头巨大的六臂螳螂趴伏地面。
螳螂足有数丈高，近十丈长，六臂非是鳌钳，而是六根前头尖利的尖刺，好似六根刺剑。
巨大的螳螂趴在岛屿正中，恐怖的气息笼罩八方，好似把整个岛都纳入它的气场之中。
“呲呲……”
“吼！”
螳螂大嘴张开，肉眼可见的白色音波一圈圈、一层层自它口中喷出，引得周遭水面炸开层层波浪。
一干黑铁，竟是被音浪狠狠冲开。
悬浮半空的周甲首当其冲，神念一荡，不由坠落在地。
“气魄！”
他目视场中的气魄，面色凝重。
气魄之法，周甲不是没见过，早在十几年前他就曾与一位黑铁巅峰的气魄强者交过手。
这些年，更是见过不少。
千奇百怪的气魄，各有妙用。
但从未有现在这般，来的震撼。
面前的气魄，好似实体，六臂螳螂节节分明、须发清晰，甚至就连身上的粘液都有。
宛如活物！
而气息。
更是骇人至极！
与刚才的天誓首领相比，气息暴涨十倍不止！
难怪在玄天盟藏书楼的记载中，白银等阶的生灵，有着屠灭一城、杀戮百万的能力。
显露气魄的天誓首领，方才真正彰显自己的实力。
“小子！”
螳螂张口，声音震动八方：
“初入白银，没有底蕴，你如何跟我比？”
“今日你难逃一劫！”
“你天赋出众，潜力不凡，本应该有着大好的前程，却偏偏不知道好歹，自寻死路。”
“一切是你自找的！”
音落。
螳螂身化残影，猛扑而来。
显化气魄的天誓首领，速度比之前更快、来势更加迅猛。
周甲甚至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巨大的螳螂就已重重压下，两根巨型尖刺破开袭来。
眼前一黑。
上方已然被气魄笼罩。
就连神念，也被对方死死压制。
“彭！”
“轰……”
滚滚巨浪，席卷整个岛屿。
卡佳双手捂着口鼻，眼中满是不可置信，西姆拉更是目光呆滞，握在手里的弯刀差一点坠地。
对面一干天誓组织的刺客、杀手，也无不目瞪口呆，看向场中。
却见在那巨大的气魄螳螂面前，一尊身高超过十米的巨人，凭空出现，把两根尖刺死死抓住。
天罡霸体——巨灵化！
017 天罡霸烈
六臂螳螂、巨人，狠狠撞在一起。
他们就如两尊来自远古的恐怖凶兽，庞大的力量，直接把岛屿核心轰平，水流从下方涌出。
狰狞的裂痕，遍布全岛。
周遭水域，更是卷起惊涛骇浪，无数类似于海鸥的鸟类，惊叫着从附近岛屿飞向远方。
对撞。
陷入僵持。
“你……”
六臂螳螂面上复眼抖动，传来天誓首领吃惊的声音：
“这不可能！”
此时的周甲，肉身明明未曾进阶白银，但爆发出的力量，却已丝毫不亚于全力以赴的白银强者。
也正因为如此。
所以海蒂等人才会错认为周甲是白银。
彼此自己的差距太大，让她们难以理解周甲的实力，除了白银，似乎也没有别的解释。
而有着白银修为的科林、天誓首领，却一眼看出周甲精、气、神的不足，予以否认。
心中也难免有些轻视。
不过……
经验。
有时候并不靠谱。
就如此时。
天誓首领赫然发现，即使周甲未曾进阶白银，单凭肉身，已然有着与他抗衡的实力。
难怪敢以身犯险，在危机中追求突破。
原来对方有足够的自信，即使突破不成，也有着把握保住性命。
“没有什么不可能！”
周甲却一扫刚开始的锋芒毕露，神情内敛，面色淡然，语气却让天誓首领越发恼怒：
“只是你见得不够多而已。”
“你以为自己赢定了。”天誓首领声音阴沉，陡然变的极其尖利：
“死！”
死字好似鬼啸，当空炸开一连串闷雷，声音内蕴意念横扫八方，围观的一干黑铁无不东倒西歪。
即使是神元圆满之辈，也感觉双耳嗡嗡作响，两眼泛花。
而六臂螳螂，如丘陵般的巨人，也再次撞在一起。
气魄——西亚刺剑术！
六根尖刺，每一根都长达十米有余，前尖后粗，好似刺剑，又如尖锥，以惊人的速度袭来。
坚硬的山体，在那尖刺面前，好似豆腐做的一般，只轻轻一戳就是一个巨大的窟窿。
全力以赴的天誓首领，终于显露出白银强者应有的实力。
周甲的肉身虽强，面对来袭的尖刺，也不由的下意识绷紧皮肉，心头更是生出警兆。
不能被它戳中！
“呼……”
狂风骤起。
天罡霸体——百战天罗！
巨灵化的周甲，速度、身法未曾受到丝毫影响，手是两扇门，化作天罗地网拦截一应来袭攻势。
经由吞金之术加持的肉身，让他的身体堪比上品玄兵。
而深不可测的武道境界，更是让他把自己身体的每一个部位，都能化作杀人的利器。
对手的攻势，也如掌中观纹，一清二楚。
“彭！”
“轰……”
但见两团巨大的虚影当空对撞，一层层乳白色的气浪不时炸开，偌大岛屿，摇摇欲坠。
“姓周的。”
天誓首领的声音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
“你就只会躲、只会拦吗？”
“有没有人说过，你就像是一个缩头乌龟，被人随便踩、随便骂，也不敢主动还手？”
“刚才的嚣张去哪了？”
他声音扭曲，疯狂咆哮，攻势如狂风骤雨，呼啸剑气更是把岛屿正中来回犁了数遍。
周甲表情绷紧，一声不吭，在对方的攻势下不停后退。
气魄秘法！
白银等阶的气魄秘法，他此前从未有过接触，六臂螳螂的专属武技，也迥异于旁人。
六条臂膀，每一条都是杀人的利器。
即使是他，也不敢轻碰。
天誓首领的速度太快，攻势太猛，百战天罗也仅能勉强护住周身，甚至不得不闪退。
气魄——天地螺旋！
如锥尖刺陡然旋转，好似巨大的陀螺，带着股扭曲一切的旋转力量，直直撞向周甲。
百战天罗，终于被轰出一道裂缝。
“哼！”
周甲冷哼。
手臂翻转，由守势变为抓势。
同时周身肌肉抖动，罡劲震荡，四面八方乱飞，以他为中心，形成一个溅射的球体。
巨大的力量，正面相撞。
“彭！”
六臂螳螂身形一滞，周甲则倒退百米方休。
强弱，
一目了然。
周甲肉身虽强，但终究初入白银，论及底蕴，远不如活了一百多年的对手来的深厚。
“哈哈……”
天誓首领狂啸，周身陡起一股烈焰，六根尖刺疯狂旋转，裹挟着烈焰再次朝前扑出。
气魄——烈焰螺旋！
“彭！”
周甲双足踏地，面色一凝，双臂合拢好似环抱，周身气劲随之一聚。
天罡霸体——万象天罗！
“轰！”
“轰隆隆……”
在两股绝强力量的对轰下，岛屿缓缓裂开，水下的部分也被震成碎片，被暗流卷走。
呼啸而来的水流，淹没岛屿。
两尊恐怖的巨兽，依旧在其中咆哮对撞。
气浪翻滚、海浪不休。
两人所在，好似一个巨大的漏斗、圆球，天地间的一切，尽数被排斥在外，不能靠近。
“噗！”
一根急速旋转的尖刺，扎入周甲手臂。
“彭！”
周甲单手做刀，狠狠切入螳螂的腰腹肢节。
“啊！”
“吼！”
两人怒吼，再次对撞。
气魄——六星螺旋！
天誓首领身形闪烁，六臂狂舞，空气被其卷动，化作一个个巨型螺旋圆锥朝巨人撞去。
那圆锥，长有几十米、宽约近十丈，轰在水面，当即让水域多出一个巨大的龙卷漩涡。
螺旋圆锥不断，疯狂撞击周甲。
百战天罗虽强，面对这种大范围无序攻击，也只能选择硬抗，而螺旋劲力连四两拨千斤的法门都不好使。
“彭！”
“彭彭！”
周甲连连后退，脚下所踏的水域更是炸开一团团涟漪，双掌之中的防御，也渐渐出现破绽。
“死！”
天誓首领乃是洪泽域最为顶尖的杀手、刺客，论及武学境界也许不高，对于时机的把控却无人能敌。
念头一动，整个人就已出现在周甲面前。
天地大螺旋！
“来得好！”
周甲双目一睁，一直阴沉的表情陡然变的狰狞，浑身皮肉好似煮熟的大虾般冒起腾腾白烟。
暴力！
天罡霸烈！
皮肉一震，狂风骤起。
他只是朝前迈出一步，呼啸狂风就以他身体为核心，朝着四面八方狂卷而出。
“哗啦啦……”
天誓首领能清晰听到周甲体内血液流淌的声音，好似浪潮奔涌，乃至隐隐有雷鸣传来。
只是血管内血液流淌，就如此惊人。
肉身。
又该有多么恐怖的爆发力？
下一瞬。
他就见到了。
周甲的肉身在瞬息间再次暴涨一截，身上的皮肉却紧绷收缩，好似龟蛇盘旋，蓄力爆发。
“轰！”
大手一伸，乳白色的气浪就狂卷而出。
五指握拳，好似天崩地裂，朝着来袭的六臂螳螂狠狠砸落。
冲至面前的大螺旋，被这一拳狠狠砸向水面，脚下的水流陡然出现一个巨大的凹陷。
“死！”
周甲面泛狰狞，双手握拳，好似暴怒的凶猿，朝着脚下水域狠狠砸落，拳影重重不尽。
“轰！”
“轰隆隆……”
水流炸开，逆势上冲百米有余。
呼啸的水浪以周甲立足之地为核心，呈圆形，朝四方冲击。
山石被砸碎，藏于水面之下的山体也被轰成碎片，恐怖的拳劲，乃至把水流彻底排开。
待到最后。
拳劲赫然落在水底泥沙之上。
一个巨大的凹坑，出现在水域之中。
“二阶……”
气魄被生生打散的天誓首领瘫倒在地，身体几乎化作肉泥，血迹自嘴角溢出，眼神惊恐：
“这不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
周甲狞笑，大手一伸捏住对方的头颅，掌心发力。
“彭！”
头颅暴碎。
“是你见识太少了！”
*
*
*
天誓首领至死也不明白，为何周甲的肉身明明还未突破至白银境界，显露白银之威已经足够惊人。
最后关头，更是爆发出堪比二阶白银的力量。
这简直难以理解！
但对周甲来说，却很正常。
有着吞金之术的加持，天罡霸体已经让他的肉身堪比一阶白银，激发暴力、施展最后的秘技，堪比二阶岂非理所当然。
天罡霸烈追求的，本就是极致的爆发。
百战天罗主防御。
万象归元主群攻、远攻、运劲之妙。
天罡霸烈，
最为极端。
只不过这种二阶，明显比不上真正的二阶白银，而且还只是在极短时间的瞬间爆发。
好在天誓首领也非二阶。
“不过……”
周甲微眯双眼，默默感受着自己肉身的变化。
蜕变。
正自悄无声息发生。
肉身就如嫩苗发芽、万物复苏，原本已经极其强悍的精元，悄然多出了一股勃勃生机。
好似一潭死水，突然活了过来。
整个身体，都开始出现第二次发育。
皮肉更加紧致、充满爆发力，骨髓变的粘稠、好似重汞，筋膜、五脏越来越有力量。
崭新的活力，出现在他的身上。
白银！
精元白银！
正如科林所言。
只要周甲以‘神’进阶白银，精元就会受其反哺，同样会打破极限，进而蜕变进阶。
一举，成为二阶白银。
只不过这种初生的二阶，算不得多强。
而且科林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周甲的进阶竟然那么快，精元、神念尽相差不过片刻。
“前……”
“前辈。”
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响起。
周甲回头，看向卡佳，眼眉不由微挑。
刚才他与天誓首领的厮杀，全力以赴毫无顾忌，逸散的劲气对于黑铁来说也足够致命。
西姆拉都被生生震晕，实力更弱的卡佳却仅是面色发白，显然身上有着什么手段护体。
“您赢了？”
卡佳的声音带着些许颤抖，看向周甲脚下的尸体，直到现在，竟还带着股难以置信。
白银，
死了！
已经有多少年，洪泽域的白银强者，没有死在人族手中了？
“嗯。”
周甲点头，看了眼四周倒卷回来的水流，随手搜了下尸体，单手提起卡佳，冲天而起。
“等着。”
落在岸边，叮嘱一句，周甲闪身跃入水流。
…………
逃！
快逃！
就连首领都不是那个人的对手，己方人再多，也是必死无疑。
白发老者身如游鱼，好似离弦利箭，以一种惊人的速度，朝着水底的某个暗流潜去。
他自幼精擅水下技巧，习武后更是融源术、武技、气魄为一体，独创了一门水底战技。
在水下。
就算是神元圆满之辈，也非他的对手。
所以老者虽然心有惊恐，对于自己逃离，依旧有不小的把握。
至于其他人……
只能自求多福了。
突然。
数十年刺客生涯养成的危机感，让他身体紧绷，下意识朝侧方一移，避开来袭的劲气。
“咦？”
周甲的声音响起，带着股惊疑。
不过下一刻他的身体就出现在老者身侧，大手探出，无视拦截，一把扣住对方咽喉。
“咔嚓……”
脖颈扭断。
老者惊愕、不甘的眼神，永远留在脸上。
我还要几门必杀技没有施展。
我身上还有几个威力强大的秘宝没有来得及祭出。
……
他心中所想，周甲自是不知，熟练的搜了搜尸体，把东西尽数纳入乾坤空间，随即毁尸飞身而去。
…………
密林中。
数人正疯狂逃窜。
他们的修为有高有低，但就算最弱之人，也是一位黑铁，最强者更是神元圆满之辈。
但现在。
他们无不面露惶恐。
“彭！”
一股劲力从天而降，把一人击成肉酱。
其他几人面泛绝望，抬头看去，阴影笼罩而来，一道道人影接连倒地，生机荡然无存。
…………
“杀！”
几人从泥土中冲出，杀向卡佳。
他们逃出不远后察觉不妙，竟是折身潜回附近。
逃。
是逃不了一位白银强者追杀的。
但若是能够拿下卡佳，以她的性命要挟，就有可能会有一线生机。
“啊！”
卡佳明显缺乏与人厮杀的经验，面对来势的攻势，面泛慌乱，拉着昏迷的西姆拉后退。
空有黑铁修为，竟是毫无抵抗之力。
眼见情况岌岌可危。
“噗！”
“噗噗！”
一道道劲气从天而降，把天誓组织的几人击杀当场。
周甲轻飘飘落地，看了眼昏迷的西姆拉，手臂轻挥，扔来一枚丹药：
“给他服下。”
“是，是。”卡佳惊魂未定，下意识接过丹药，手腕轻颤，顿了顿才回神：
“多谢前辈。”
“嗯。”
周甲声音淡漠，正欲收回视线，双眼突然一凝，落在卡佳那衣袖碎裂后难以遮掩的手臂上。
卡佳的手臂，竟是被诸多纹路覆盖。
018 进阶
果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寻了那么久未见踪迹，竟不知一直就在身边。
罗岛。
以制造器械闻名。
工族同样如此！
目视卡佳，周甲神情变换，慢声开口：
“原来你是工族遗族。”
“什么？”卡佳一脸茫然：
“工族遗族是什么？”
反倒是刚刚醒过来的西姆拉，闻言手指轻颤，眼皮微垂，下意识避开周甲视线的方向。
“没什么。”
两人的神情变化，周甲尽收眼底，见状澹然开口：
“一个本应已经灭绝的族群，我身上有门功法与之有关，既然你不知道，那就算了。”
“是吗？”卡佳眨眼。
她下意识觉得有些不对，却不知哪里不对。
“能让前辈惦记，肯定是个了不起的族群。”西姆拉此即站起，先是忙不迭的道谢。
又状似好奇，随口问道：
“不知是什么法门，连前辈都有修习，肯定很了不起吧？”
“一门轻功，确实了得。”周甲挥手，清风凭空升起，把三人卷起：
“就是这门。”
天鹏纵横法！
绝云气、负青天，扶摇而上九万里！
虽已尽数了悟此功精髓，但唯有证得白银，才算真正了悟这门轻功的独特、玄妙之处。
周甲双臂伸展，好似天鹏展翅，体内源力滔滔流转，自发引得清风相随，托举着前行。
脚下一踏，纵飞里许。
清风裹住三人，洞穿天际白云，在身后留下丝丝缕缕的云气，以惊人的速度划过虚空。
进阶白银。
不论是神元突破，还是精元滋生，都是一种从内到外的蜕变，一种超凡脱俗的变化。
感知中，天地间的一切都再不相同。
大地吸引万物的元磁之力，或者说重力，本应无形，在白银强者的感知中，却清晰可辨。
念头一动，体内可自发出现一种相应的排斥力。
然后。
自然而然就能离地飞行。
进阶白银之前，周甲很好奇白银强者如何离地腾飞，是否需要修行相应法门，现今却发现竟是一种本能。
就如呼吸、吃饭一般，自然而然。
无需修炼！
当然。
有着轻功身法，又是不同。
只不过大多数轻功立足于大地，根植于肉身发力，在天空中飞行的身法，少之又少。
就算有，对凡阶、黑铁来说也没用，某些变化反是累赘。
天鹏纵横就是一种兼顾一切的法门。
是一门可以在空中施展的身法，不止前后左右，也可上下腾飞，辗转腾挪，无不顺心如意。
可以这么说。
唯有进阶白银之后，天鹏纵横的精妙处才能得以尽显。
体内源力有序运转，无形的双翅轻轻一扇，三人再次前掠里许，细微发力就能引清风托举。
一路飞遁，直至数百里才缓缓落下。
而源力消耗，竟寥寥无几。
“先歇息一日。”
落于山巅，周甲拂袖扫去一块山石上的尘土，在上面盘膝坐好：
“我刚刚突破，境界未稳，需要调息修养，你们且去与护卫汇合，待明日天亮再走。”
“放心！”
他看了眼卡佳，澹然道：
“没有了天誓的追踪手段，即使是赵伏迦亲至，也休想在茫茫洪泽域把我等找出来。”
“是。”
卡佳应是，垂首点头。
“另外……”周甲再次开口：
“你们与那边的人约在哪里见面？”
“畿辅城，太平府！”西姆拉急忙回道。
…………
按传奇法师科林给的记载，进阶白银后的一两年，是修为进展最快的时候，有的人甚至能在此期间接连突破。
盖因。
此时的修行者，百窍齐开，肉身蜕变。
如初生婴儿，能更快的吞吸天地源力，加速肉身变化，精气神也远超其他时候活跃。
小琅岛藏书苑，自没有这种记载。
但却有类似的描述。
进阶白银后，需大补精元，有利于稳固修为，玄天盟内门核心弟子突破前都会提前备好物资。
周甲有志白银，自然不会忘记这点。
手一挥。
山石上出现一枚枚药瓶。
源质丹药！
这些药瓶中，全都是源质丹药，数量之多、药效之强，能让玄天盟核心真传也要艳羡。
最后。
是一块巨大的木精。
木精好似清澈的流水汇聚而成，内里光晕闪烁，让人看上一眼，就情不自禁的想要融入其中。
它自是来自费云山中的怪物。
是那怪物的核心。
当初就是因为服用了它，周甲的神元积累才会迅速攀升至黑铁巅峰，有望白银之境。
只不过黑铁圆满之后，再服木精虽有效果，绝大多数药力却告逸散，唯有暂时收起。
现今。
正是服用的时候。
“卡察！”
周甲大手一伸，扣下一块木精，就着源质宝药吞入肚腹。
黑铁巅峰时。
他的身体就如有着无数窟窿的铁桶，继续服用丹药确实也有效果，但效果，委实寥寥。
药力的绝大部分，都会因身体承接不住而散去。
这种逸散难以避免。
就算是击杀怪物、凶兽，也会造成流失，若想单纯靠杀戮进阶，获得的能量需数以十倍记。
现在则不同。
丹药入腹，瞬间化作滚滚暖流，涌向周身。
身体就如荒漠中饥渴许久的树木，偶遇甘霖，每一个细胞都彻底张开，拼命吞吸雨露。
药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于身体。
实力。
也在飞速增加。
费云山怪物的神念之强，远超有着二阶实力的科林，单论神念的话不亚三阶神元白银。
现今核心精华被周甲服用，自是大补。
再有源质宝药辅助。
神元！
精元！
乃至源力。
都在飞速变强。
一日后。
“走！”
周甲睁开双眼。
单手朝下一按，清风激荡，卷起一行五人、二兽腾空，朝着京城方向飞去。
得益于修为的提升，短短一日的功夫，他在天鹏纵横法上的造诣就又有进步，带着那么多人，速度也未减慢多少。
*
*
*
半个月后。
畿辅城：太平府。
这里是环绕京城的六大畿辅城之一，也是最为繁华的卫城，承接着京城大部分任务。
外族来人、异邦来客，通常都要先在太平府等候。
待到旨意下来，才会进京。
因而城中权贵之多、高手之众、势力之复杂，都远超其他地方，乃至超过约束众多的京城。
贝洛人、帝利族、交人……
各族、各色、各类人种，在此交汇。
天南地北的货物，上天入水的奇珍，碎片世界的异宝，都可在此寻到。
某处酒楼。
身着宽袖、长袍的周甲，负手立于阁楼窗台前，垂首审视着这繁华城池、接踵擦肩的行人。
不过半个月。
他似乎变的又有不同。
身上的气息尽数内敛，眼神暗澹浑浊，鬓角白发明显，就如一位平平无奇的半百老者。
丝毫不像是一位传奇白银。
能在短短半个月的时间，尽数掌控自身气息，还是在实力暴涨的情况下，不得不让人叹为观止。
进阶白银后。
他身上的气质也有了些许变化。
以前的周甲，即使实力再强，乃至威压石城，成为一方之霸，眼神中依旧不时流露出谨慎。
对未来的担忧。
而今。
却变的洒脱、随意不少。
就连看待万事万物的眼神，也少了份凝重，多了份澹然。
这不止是复杂的经历改变了心态，可以处之泰然，也是实力的提升，带来的强大底气。
身为洪泽域之巅的白银强者。
不仅有着诸多特权，能够威胁到他的存在，也已不多，遇事自也不会表现的那么急迫。
久违的轻松、舒缓，也浮现心头。
罗岛的明珠卡佳面遮轻纱，立于周甲身后，柔声开口：
“我们来这么快，比预计的时间早了月余，他们未必反应过来，也许还没有收到消息。”
“嗯。”
周甲微眯双眼，双耳轻颤：
“接应你的人，是不是一伙帝利族的人？”
“不错！”卡佳点头应是：
“领头之人是帝利族的一位长老，有着气贯周天的修为，据说修行的是嗜血魔猿气魄，实力了得。”
气贯周天，就是把‘气’修至黑铁极致。
如神元圆满类似。
“他死了。”周甲声音冷漠：
“死在一个人的剑下。”
“啊！”卡佳面色一白：
“怎……怎么会？”
“这里可是太平府，有着朝廷重兵坐镇，还有白银强者常年驻守，谁敢在这里杀人？”
而且，杀的还是帝利族的长老。
这种情况，一个应对不慎，可能就会引来两族针锋相对，乃至一场损失惨重的战争。
“是啊！”周甲抬头，声音悠悠：
“谁敢在太平府杀人？”
卡佳娇躯微颤，虽然没有明说，但她心中已经有了答桉。
在太平府有着生杀大权的，唯有大林王朝的皇室赵家，不拘暗卫还是府兵，都有这个实力。
“那……那怎么办？”
卡佳眼露惧意：
“接下来谁来接应？”
她并不怀疑周甲的话，这一路上对方显露的手段，已经让她深信不疑。
现在周甲就是指着街上的一个人告诉她，说那人是赵伏迦，估计卡佳都不会有所怀疑。
“当初你们没有留下别的联络手段？”周甲皱眉。
“……”这话似乎问到了卡佳的伤心处，眼眸当即一红，娇躯颤抖，声音哽咽：
“我只会炼制东西，与人交流、议事都是小姨去做，现今小姨被……被押进了佛宫。”
“那就是没有办法了。”周甲垂首：
“等吧！”
“等？”
“不错。”周甲点头：
“等人过来……”
“咦？”
话音未落，他突然面泛惊奇，像是发现了什么一般，眼神闪烁：
“你先回去吧，我见到了一位熟人。”
说着。
身形一闪，在原地消失不见。
…………
钱小云牵着霍真的手，在一处摊位前停下，摸了摸几个幼童的玩具，面上露出些许笑意。
“钱姐姐。”
一个略显尖细的女声响起：
“不要再看了，现在备这些东西还早，我们先找家酒楼住下，在这边住宿可不便宜。”
“是。”钱小云回神，朝着对方点头：
“这就来。”
刚刚跨步，一个熟悉的身影就映入眼帘，她面上客气中带着疏远的笑意，当即化作惊喜。
“周甲！”
“钱小姐。”
周甲朝着钱小云点头，同时看向已经长大了的霍真：
“小家伙，有几年没见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看着周甲，钱小云音带惊奇：
“真巧。”
“确实很巧。”周甲点头，伸手朝后方一指：
“我受邀送几个人过来，顺便去玄天阁一趟，钱小姐怎么也来了太平府，燕兄不在？”
玄天阁，是玄天盟安排在太平府的办事处。
也是玄天盟最大的一处外派驻地。
“燕伋的修为还未稳固，没过来。”钱小云抬手扫去飘到眼前的一缕发丝，笑意盈盈：
“他比不得你，还需夯实根基。”
这点周甲倒是知晓，燕伋的修为又有进步，只不过年纪已经不小，相较而言夯实根基需要更长的时间。
“至于来这里……”
钱小云面颊微红：
“听说太平府来了位神医，我带真儿来碰碰运气。”
“我说钱姐姐，咱们还走不走。”这时，那尖细的声音再次响起，一位打扮花枝招展的女子走到近前，眼神一撇：
“这是碰到故人了？”
“姐姐来看身体，可是为了燕大哥，千万别与乱七八糟的人纠缠不清，不然我可不好交代。”
“焦妹说的哪里话。”钱小云眉头一皱：
“周甲是我与燕伋的朋友。”
“是吗？”女子挑眉，阴阳怪气道：
“姐姐用不着跟我解释。”
“你……”钱小云一滞，忍不住深吸一口气，看向周甲，不由面带歉意，还有些羞涩：
“周兄莫怪，此番我来，也是……也是想调理一下自己的身子，燕家总要有个后人。”
周甲微愣，眼神也不由显出一分恍忽。
钱小云早年身体有损，不能生育，所以她与燕伋两人一直没有孩子，虽然燕伋没说什么，但钱小云似乎想做出些改变。
自离开霍家堡，已经记不清多少年。
曾经的钱小云，对丈夫霍训剑深情不渝，为此甘愿叛父而逃，亲手杀死自己的兄长。
却在面对燕伋之后，渐渐改变了心意。
而今。
更是愿意以近半百之岁，想要为燕家留下后人。
旁人的生活，轮不到他一个外人置评，但作为对方改变的亲历着，周甲难免有些唏嘘。
019 故人（求月票）
周甲、钱小云一个在石城、一个在玄天盟，相隔遥遥，有着各自的生活，许久才能见上一面。
数年未见。
得益于保养得当，钱小云老态未显。
比之当年刚来洪泽域的时候，少了份昂然锐气，多了份温婉端庄，更像是一位富贵妇人。
宝蓝色的衣衫针脚细密，袖口、领口整洁如新，十指饱满圆润，面上也早没了曾经的清瘦。
不论是形貌、气质、着装，无处不透着股富贵。
贵气养人。
不过年纪毕竟放在那里，即使再有宝药滋养，眼角皱纹、皮肉松弛终究是难以改变。
“说起来……”
周甲垂首看了眼霍真，道：
“我最近应该会认识几位医道圣手，到时候不妨让他们给霍真看看，兴许会有转机。”
“真的。”钱小云双眼一亮：
“那有劳了！”
“客气。”周甲摇头：
“我们是朋友……”
“哟……”身旁女子当即搔首弄姿：
“原来钱姐姐在太平府也有熟人，还是关系不错的‘老相好’，既然你有自己的门路，何必再找上我？”
说着，不屑转身。
这话阴阳怪气，让人不喜，周甲更是眉头一皱。
“焦妹。”钱小云面色一沉：
“你能帮忙寻访名医，姐姐全都记在心里，感激不尽，答应给你的酬劳自也少不了。”
“不过周兄是我朋友，还望慎言！”
“姐姐说的哪里话。”这一路上，钱小云给人的印象一直都是性情温和，罕有变色的时候，此即却明显真正动了怒。
女子表情一变，当即尴尬一笑，挥手道：
“我就是……随便问问，随便问问，我这嘴向来不讨喜，姐姐是知道的，别往心里去。”
“嗯。”钱小云缓缓点头：
“真儿的顽疾自幼纠缠着他，为了治病，我们遍访名医，也不能说在一棵树上吊死是吧？”
“这份心情，还望妹妹理解。”
对方毕竟是她托徐家的关系找的门路，确实能介绍名医，所以钱小云也不想真正得罪。
“姐姐说的是。”女子顺势点头，眼含泪花看向霍真：
“可怜的孩子。”
霍真已经不小，甚至从年龄上算已经成年。
只不过出生时先天有损，其后更是遭了不少罪，根基不稳，即使灵药大补也难以修复。
现今看上去就如十岁出头的孩子。
天哑、体弱、嗜睡，若非父母有些本事，放在普通家庭，怕是早早就已经选择放弃。
“周兄。”
回过头来，钱小云看向周甲：
“你接下来住在哪里？我有时间再去找你。”
“应该会一直待在玄天阁。”周甲开口：
“到时你问下即可。”
“好。”
钱小云应是。
一旁的焦姓女子却是眼眉微挑，面露诧异。
玄天阁可不是寻常地方，虽然玄天盟的人都可以去，但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在那住下。
唯有身份尊贵，仰或实力强大的人，才有资格常住玄天阁。
面前这位看上去平平无奇的男人，身份怕是并不简单，想到此处，她的脖颈不由一缩。
钱小云却不觉奇怪。
她虽然不知道周甲已经进阶白银，但石城之主的身份，曾斩杀神元圆满之辈的实力，放眼整个洪泽域也不低。
两人辞别，她跟着焦姓女子在一家客栈住下，接下来等着安排即可，与她类似的人还有不少。
客栈内。
莺莺燕燕不停。
略作打听，绝大多数都是听闻神医名号前来问诊的妇人，神医妙手更是得到不少人赞扬。
这让钱小云心头一松。
“知道三禅宗吗？”
“三禅宗的药师堂，专门为皇室赵家配药，不少京城覆盖人家没有孩子都去那里问诊。”
“神医，就来自药师堂。”
“真的？”
“当然是真的！”
“听说三禅宗的药师堂，供奉着送子观音，助人生孩子的医术，是整个洪泽域之最。”
“三禅宗都是和尚吧？主妇科是不是……有些不好。”有人音带迟疑。
“和尚六根清净，怕什么，而且这里哪个是没有过人事的，小嫂子你也太害羞了吧？”
“嘻嘻……”
一干妇人的嬉笑声传来。
…………
安排好钱小云，天色已暗，焦姓女子离开客栈，穿过几条小巷，行入一处有些僻静的庭院。
“哒哒……”
“进！”
推门入内，屋里除了常见的一人外，还有位满面油光的光头和尚。
焦姓女子不由一愣。
“这位是三禅宗的真明大师。”屋里另一人身材高瘦，留有三寸胡须，三角眼透着股奸猾。
单手一引光头和尚，道：
“焦妹，还不快快见过。”
女子面泛恍然，急忙娇声道：
“小女子焦玉华，见过真明大师。”
“玉华？”
真明身材肥硕，五官被面色肥肉积压的几不成型，拿一双小眼扫了眼焦玉华，就没了兴趣：
“名字不错，人吗……一般般。”
焦玉华的长相实则不算差，但显然不被真明看在眼里，身为欢喜禅一脉弟子，他见多了姿色不凡的女人。
佛宫的十八天女，哪一位不是仙女般的人物，就连她们的肉身布施，他也是尝过的。
“是。”焦玉华也不恼，娇笑道：
“小女子肉体凡胎，自是入不了大师的眼。”
“说吧。”三角眼开口：
“什么事？”
“是。”闻言，焦玉华神情一正，道：
“这一批前来问诊的人，已经凑够数量，不知道悟源大师那边什么时候有时间接诊？”
“这……”三角眼面泛迟疑，没有回答，反到看向真明。
“悟源师叔最近另有要事，一两个月内怕是没时间。”真明随意挥手：
“过后再说！”
“啊！”焦玉华面色一白，忍不住小声道：
“大师，源石已经交上了的，若是三五天倒是无妨，拖一拖问题不大，一两个月怕是……”
“怎么？”真明双眼一眯：
“有意见，可以不治。”
“不，不。”三角眼急急摆手，眼珠一转，道：
“大师有所不知，这些人来自各个地方，能找对门路的，在小地方也算是非富即贵。”
“悟源大师如果没有时间的话，能不能从药师堂随便请位师傅出来，做个样子打发就是了。”
“她们为了求子，可是不惜重金！”
“哦！”真明眼眉一挑，身体坐正，明显有了兴趣：
“药师堂的师兄弟多得是，找一个不难。”
“求子……”
说到这里，他又嘿嘿一笑：
“何必去求外人，佛爷我也可代劳！”
“那个……”三角眼表情微变，下意识咽喉转动：
“这些人多是妇人，相貌、品质低劣，大师怕是看不上眼，不过其中倒是有几位不错的。”
他眼神闪动，道：
“小人可以安排。”
“嗯。”真明面露满意之色：
“你很识趣。”
“大师。”这时，焦玉华小声开口：
“还有一人天哑，想治嗓子。”
“这有什么好治的？”真明皱眉：
“天哑，岂不正好是修行闭口禅的人选，我看此人与我佛有缘，下次直接带来就是。”
焦玉华一愣，面露讪讪：
“他母亲怕是不愿意。”
这话，换来的则是真明、三角眼古怪的目光，好似这种事，哪里轮得到有人提反对？
*
*
*
玄天阁。
太平府东区。
这里是有着各族安置在京城附近的办事据点。
军部大院、各族使者，高手众多，有些地方甚至有私兵把守，即使是朝廷也不可强闯。
玄天盟，自也有类似驻地。
周甲拿着小琅岛长老身份的玉牒，一路畅通无阻，径自来到玄天阁内部。
在这里。
终于有了阻拦。
“抱歉。”
一位身着紫红长袍的中南男子拦住他的去路，正色摇头：
“这里是玄天阁要地，非受邀不可入内，朋友如果想四处转转的话，可以去南院花园。”
男子气质不凡，态度不卑不亢。
虽有着黑铁后期的修为，却并未显露居高临下的态度，甚至有些客气，让人难生怒意。
“袁阆。”
这时，一个苍老之声响起：
“让他进来。”
“嗯？”袁阆一愣，随即收手侧身：
“请！”
“多谢。”
周甲点头，行入一个宽敞的大殿。
大殿空无一人，也无桉几座椅，除了三尊凋塑立于正中，就是一个螺旋上升的楼梯。
“小友，请上来吧。”
周甲抬头。
大殿内略显阴冷，上方一片暗寂，那股阴暗似乎另有特殊，即使以他的眼力也看不透。
沿着螺旋楼梯上了二楼，映入眼帘的是一排排放满书籍的书架。
一位灰衣老者正立于书架之前，朝他看来。
老者头发花白，满脸褶皱，浑身上下透着股颓废、苍老之气，明显已经走到生命尽头。
但周甲却不敢丝毫小觑此人。
对方身上那浩瀚神念不亚科林法师，气息更是恐怖如海，无不说明此人是位二阶白银。
神元二阶、气一阶。
曾经玄天盟的顶梁柱！
“可喜可贺！”
目视周甲，老者面泛欣喜，缓缓点头：
“玄天盟上一位白银强者诞生，还是在十九年前，如今终于又有人突破，天佑我族。”
“可是李前辈当面？”周甲拱手：
“不过怕是要让前辈失望了，周某虽是玄天盟弟子，却非大林王朝的人，而是来自地球。”
“地球？”李谷新眼泛迷茫，显然未曾听说过这个地方，随即摇头：
“无妨！”
“只要入玄天盟，就是同为一脉，莫非阁下不认。”
“当然不会。”周甲道：
“此番周某前来，就是想以玄天盟新晋白银的身份登记在桉。”
“好！”
李谷新声音一提：
“你叫什么名字？出自哪一脉？修行的是哪一门功法？”
“晚辈周甲，来自外面金煌一脉，修行的是神煌诀，前不久刚刚进阶。”周甲回道。
“外门，金煌一脉？”
李谷新眼神微动，忍不住面露感慨：
“我记得已经足有六十多年，没有外门弟子进阶白银了，唔……，三禅宗的和尚不算。”
“周甲，周甲……”
“石城的奔雷斧周甲？”
“正是。”周甲点头。
“果然。”
李谷新了然。
对于最近这些年有望白银的年轻一辈，他自然有所耳闻，只不过没想到最先突破的竟是来自外门的周甲。
“你天赋了得，能成白银也不例外。”
想了想，他又道：
“进阶白银之后的好处，应该都知道吧？”
“略有耳闻。”周甲开口：
“正要请教。”
“这些事，你以后自然会清楚。”李谷新轻捋胡须，拉过一张椅凳坐下，平缓了一下呼吸，道：
“白银强者，只要杀的人不是至关重要，就不会受罚，即使受罚，也绝不会损及性命、修为。”
“所以，杀人无罪。”
他看了眼周甲，见对方面无表情，方点头继续：
“每一位白银，都是洪泽域难得的珍宝，是抵抗劫难最有利的武器，自然不能有失。”
“每月源晶五十枚，源质宝药三瓶，可炼制上品玄兵的材料五份……”
诸多好处一一道来。
“可庇佑一城，不受征兵徭役。”
“至死方休！”
周甲抬头，眼神中终于浮现波澜。
每一位白银，在洪泽域就相当于一大顶尖势力，之所以如此，就在这点，可免征兵徭役。
白银庇佑的地方，不受外界干扰，积累全部自用，可一心发展实力，只要有个几十年，自然而然会成为一大势力。
现今的玄天盟内门诸大姓，就是如此。
即使白银陨落，依靠此前的积累，只要不是太败家，招惹不该招惹的存在，也能支撑几十年。
“呵呵……”
见周甲动容，李谷新捋须轻笑：
“还有什么要问的？”
“前辈。”
周甲收敛杂念，问出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晚辈听闻，延法大师在自己死前，耗费精力推演了白银境界的修行之法，可是真的？”
“……”
李谷新动作微顿，眼露感慨，良久方缓缓点头：
“确有此事。”
周甲双眼一亮。
“延法圣僧所创法门名曰三坛问法，虽然了得，但并不完整，这点殊为遗憾……”李谷新摇了摇头，道：
“此法乃玄天盟秘传，即使是皇室赵家也未得传，所以你要想学，需等宗门传来令御。”
“需要多久？”
“短则三五日，长则半月！”
020 切磋（上）
演武场。
两人相对而立。
李谷新换上一套形似道袍的衣服，负手而立，白发、胡须飘飞，颇有些道骨仙风之感。
周甲则是一身劲装，体型壮硕的他好似一座重山，稳立当场。
在演武场边缘，还有这一位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虽年纪不大，却有着黑铁后期的修为。
这等年纪、这等修为，堪称天赋惊人！
“放心。”
见周甲眼带审视，李谷新捋须轻笑：
“按你的意思，最近这段时间你进阶白银的消息不会散播出去，正卿自也不会乱说。”
“是。”萧正卿急忙拱手：
“前辈，我最近不会出玄天阁。”
他是李谷新的关门弟子，更是寄以厚望，有亲眼见证两位白银论武的机会，自然不愿意错过。
就算此后闭关十余日，也值得！
“嗯。”周甲点头，收回目光：
“周某天赋平平，能有今日成就多是借助机缘，自身之力不足十之一二，怕是要让萧兄弟失望了。”
“机缘，也是实力的一种，无需过谦。”李谷新悠然开口：
“能走到我们这一步的，又有谁没有借助外力？”
真要说起来，家族、背景、权势，也是外力的一种，没有这些，萧正卿年纪轻轻岂有此等修为？
李谷新负手踱步，慢声道：
“李某也算出身豪门，奈何幼时家族遭水匪屠戮，幸存者寥寥无几，可谓身负血海深仇。”
“仇恨驱使，数十年修行不怠，再加上得前辈高人赏识，又机缘巧合，才证得白银。”
“现今想来……”
他抬起头，面露感慨：
“世事难料啊！”
“前辈的经历，周某也有耳闻。”周甲点头：
“能身处逆境而不颓，有深仇大恨而不怨天尤人，能杀则杀、能饶则饶，让人佩服。”
作为玄天盟白银之一，每一位的经历都是传奇。
李谷新，
自也如此。
有关对方的事，不论是小琅岛藏书苑，还是石城说书先生，都有描述，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可惜前些年一场大战，身负重伤，再没有出现在前线。
有人说他已经死了。
现今看来，死自是没有，但显然重伤未愈、寿元大减，怕是没有多少日子，在此安享晚年。
“呵……”
轻呵一声，李谷新眼神变幻，道：
“李某所修法门为无妄宝体，乃玄天盟核心真传，自悟问心九式，融汇贯通进阶白银。”
“这九式法门，乃我毕生所学。”
“第一式——釜底抽薪！”
他眼神一凝，道骨仙风的气质陡然变的凌厉异常，甚至透着股狰狞，拳掌一变虚空陡暗。
一股莫名的绝望浮现心头。
周甲心头一跳，急忙稳住心神。
大林王朝的白银，多以‘神元’突破。
不同于费穆世界的传奇，大林王朝没有源术传承，所以神元最终都要落在自身武技上。
如李谷新。
拳掌绝妙自不必多言，更重要的是对方出手之际显露的那股拳意，能深深影响对手。
现今只是演练，若有凡阶旁观，怕是当场昏厥。
全力以赴。
白银高手的感知也会受到扭曲，直至在绝望中癫狂，更别提拳意对天地源力的影响。
拳出。
天地之力相随。
威能倍增！
若是正面交手的话，那位天誓首领，在这位命不久矣的李谷新面前，怕是走不了十招！
这就是一阶与二阶的差别。
“第二式——血海无垠！”
“……”
“第六式——燮云无定！”
“咳咳！”
手上动作一顿，李谷新面露疲意，抚胸轻咳，朝着周甲连连摆手：
“老了，老了。”
“稍微活动一下，身子骨就有些承受不住，比不得你们年轻人，你不妨先谈谈自己。”
“……”周甲略作沉吟，道：
“晚辈曾遍观藏书苑藏书，尝试修炼了几十门拳掌兵刃，只是堪堪入门，未曾专精。”
“不过以晚辈看，万变不离其宗，寻其根、朔其源，找到相通之处，自可能设法反制。”
“我有一式百战天罗，请前辈指点。”
说着，双手一展，如白鹤亮翅、又如万化归一，无穷掌劲汇成两面盾牌，出现在身侧。
盾牌如虚似幻，不时变动，玄妙尽显。
“唔……”李谷新目视周甲，眼神闪动，良久方正色点头：
“了不起！”
“此等掌法，已至无懈可击之境，可惜……”
“可惜什么？”周甲问道。
“可惜，你这是制人之法。”李谷新道：
“对于凶兽、怪物，用处不大。”
诚然。
这一式百战天罗极其精妙，但克制的是拳掌兵刃、各路武技，面对凶兽怪物却不好使。
它们，没有那么多花招，真正的实力才是根本。
周甲点头：
“前辈说的是。”
“不过，你年纪轻轻就有如此成就，已是极其了得，不可强求完美。”李谷新再次开口：
“可有什么经验，传给后人？”
说着，看了眼远处的萧正卿。
“唔……”
周甲面露沉吟，想了想道：
“晚辈一身所学，多为外力得来，要说经验，反倒是许久之前一位老师教给我的几句话。”
“哦！”李谷新问道：
“何话？”
“应无所住，而生其心。”周甲开口：
“我对这话的意思不甚明了，唯独记住了一个‘住’字！”
“住？”李谷新眉头皱起：
“何解？”
“人心杂念繁多，七情六欲纵横、喜怒哀乐难控，诸多杂念会分散精神。”周甲道：
“所以，心要‘住’，方能有所成。”
“据闻，有位王爷欲考验高僧定力，找来美人演舞、乐妓奏曲、美食甜品，看高僧是否动心。”
“高僧自没有动心，也引得那人不解。”
“王爷想不通，世间人物欲缠身，哪有不好色、不贪杯之人？”
李谷新若有所思，萧正卿也凝神倾听，这等白银强者的修行经验，对常人来说难得可贵。
“高僧不答，遂让人带了位死刑犯前来，并予一碗水放在死刑犯头顶，言道若水不撒，就朝王爷求情饶他一命。”
“然后在死刑犯面前放美人、美食、美酒。”
“结果……”
“结果那死刑犯自然也没有动心！”萧正卿双眼亮起，忍不住轻击双掌：
“原来这就是‘住’！”
“心有所执，所以停驻，不为外物所移，自然而然就能全心全力为一件事努力，事半功倍。”
“不错。”周甲点头：
“周某出身寒微，幼时家贫，乡村师资不丰，就算想要学有所成也极难，后来能小有成就，就是记住了这个‘住’字。”
“该吃饭吃饭，该修行修行，心无杂念，所以虽天资平平，最终也能超过其他同龄人。”
“前辈。”萧正卿皱眉，问道：
“道理我也明白，但我修行的时候，心中念头总是此起彼伏，越想克制、越难克制。”
“这怎么办？”
“随它。”周甲开口：
“每个人一开始的时候都是如此，不去理它，以旁观者视之，时间久了自然心就定住。”
“这就是所谓的会者不难、难者不会了。”李谷新轻叹：
“若有一心，无论学什么都比旁人快，即使是庸人也可学有所成，这才是适合广传天下的法门。”
“可惜。”萧正卿却没多大自信：
“怕是没几人能学会。”
控制自己的念头，说起来简单，实则哪有那么容易？
美酒美食对他来说还不难，但美色在前而不心动，说实话他就算能够做到，怕也不舍得。
“唯精唯纯，杂念不起。”周甲道：
“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方能所成。”
萧正卿默然。
“哈哈……”
李谷新朗笑：
“周兄弟能成白银，果真有所长，正卿你也无需强求，并非他人的路就一定适合自己。”
“是。”萧正卿松了口气：
“师尊教导的是。”
周甲这等心性，他十分佩服，但要说自己也学对方，却是万万不行。
“周兄弟。”
李谷新目视周甲，单手虚伸：
“搭把手？”
“……”周甲双眼一亮：
“求之不得！”
“请！”
“请！”
场中陡然一静，萧正卿缓缓后退。
…………
李谷新已经忘记有多少年未曾与人真正交手，不过虽然身体有恙，曾经的根基犹在。
神二阶、气一阶。
全盛时期的他，放眼诸多二阶白银之中，也属强者。
区区一个刚刚晋升白银的后辈，自不会放在眼里。
此番交手。
一则，试探对方深浅。
二则，也是想让周甲明白同为白银也有很大的区别，莫要太过自负，不然恐有灾祸。
死在凶兽口中的白银，不知凡几。
“我来了！”
招呼一声，他脚下一滑，出现在周甲身侧。
无影步！
烈花散手！
这一路算不得精妙的散手，在李谷新手中显露出惊人的威力，快捷迅勐，刚烈如雷。
身法更是快的惊人，如一线星光。
不过刚刚出手，他的心头就是一挑，下意识感觉不对。
二阶神元的武者，论及操控天地源力，自比不上有着渊源深厚、法术传承的传奇法师。
相较于费穆世界的法术，武者的神更为内敛。
也更加的敏锐。
体现在李谷新身上，就是对危机的感应微妙到了极点，稍有风吹草动就能提前察觉。
万人中有一人怀有敌意看来，都可瞬间察觉。
但那种普通人的敌意，自不会对白银强者有所影响。
现今不同。
不祥的预感浮上心头。
周甲远比想象中来的要强，那股隐忍不发的气势，绝非初入白银可比！
一只大手突兀出现在感知中，从上而下击来，掌劲欲吐未吐，恐怖的威压先行一步临身。
“啪！”
李谷新面色一沉，掌势随即变换。
问心九式——愁云惨澹！
霎时间，他身化虚影，好似云雾缥缈，但见愁云凄凄，漫天掌影朝着周甲无声落下。
声势不强，却让旁观的萧正卿面色发白，双股颤颤。
“嗯！”
周甲闷哼。
在他的感知中，天地突兀一暗，虚空朝内压缩、塌陷，就连自身的源力运转都大受影响。
精气神尽皆削弱。
这就是二阶白银的实力吗？
念头转动，他闭上双眼，听风特质全力催动。
漫天掌影裹挟着无边无际的源力正从高处朝下宣泄，恐怖的劲气甚至压制风声，不引呼啸。
闭上眼。
并不意味着感知不受影响，意识也不能独善其身，但听风特质足可帮助掌控真正的威胁。
百战天罗！
“彭！”
“彭彭！”
对撞声络绎不绝。
周甲面色凝重，防御圈不停收缩，却稳守身周。
“好！”
李谷新暗赞一声。
刚才他只是粗略看到此招了得，现今亲自交手，才算明白这一式百战天罗的精妙处。
同等修为，几乎不能破！
“小心！”
念头间，他不由加了几分力。
身法更是被催动到极致，如鬼魅残影，在虚空穿梭，一瞬间出掌速度几乎增加一倍。
即使是擅长刺杀的天誓首领，也绝没有这么快。
而那铺天盖地的掌劲，更是让人心惊肉跳。
百战天罗！
周甲面色绷紧，掌势飞速变换。
双掌如盾，拼命拦截来袭的攻势，更是利用一股巧劲，把袭来的力道一一收束起来。
然后爆发！
“轰！”
无数道白色气柱横扫而出，几乎笼罩全场。
万象归元！
“唰！”
李谷新身如鬼魅，无视漫天掌劲，好似瞬移般出现在周甲面前，大手一竖，横平击出。
周甲双目一凝，浑身筋肉陡然一涨。
同样是一掌击出。
天罡霸烈！
“彭！”
劲气轰鸣。
两人同时飞身倒退。
“神一阶、精一阶。”李谷新双目圆睁，难以置信的看向周甲：
“你竟然同时突破了神、精！”
*
*
*
酒楼。
钱小云拉着霍真，在店小二的引领下，来到二楼一处靠窗的位置。
“周兄！”
“钱小姐。”
两人点头见过。
周甲伸手一引对面的邋遢道人：
“这位是酒医前辈，曾任帝利族吠陀院首席，医术精湛，我拜托一位朋友专门请来。”
“酒医前辈。”钱小云看着面前胡须杂乱、衣衫不整、浑身酒气的古怪道人，眼中的迟疑一闪而逝：
“有劳了！”
对方的形象，实在让她很难信任。
不过她相信周甲。
这就足够了！
021 切磋（下）
钱小云的神情变换，自瞒不过周甲，当即澹笑开口：
“放心。”
“酒医前辈的医术在这京城附近，也许说不上无人能敌，但定然是数一数二的存在。”
“嗯……”
他看了眼对方，方小声道：
“前辈高人大多特立独行，作风异于他人很正常。”
面前这位虽然邋遢了些，但医术绝对高明，就连李谷新都极其推崇，言道罕有人及。
钱小云点头应是。
“嘿……”酒医闻言翻了翻白眼：
“我只是喜欢美酒，不喜欢打理自己而已，可惜有些人总是看不惯，爱找老道麻烦，索性不在那边呆了，也乐得自在。”
“嗝……”
他打了个酒嗝，道：
“若不是萧正卿那小家伙苦苦哀求，答应供我半年酒水，老道未必愿意出手，那个小子，过来让我看看。”
说着，朝霍真招了招手。
“是。”钱小云轻推霍真：
“快去见过前辈。”
霍真怯生生上前，朝着对方一礼，还未直起身子，就被酒医拉到近前，扒开牙口细看。
“呃……呃……”
“啊！”
“别乱动。”
“转过身，看看你的后背。”
经由一阵好似对待牲口似的粗暴摆弄，酒医慢慢停下动作，面露沉吟。
“前辈。”钱小云精神绷紧，小心翼翼问道：
“怎么样？”
“我劝你别治了。”酒医看了她一眼，漫不经心道：
“治好了也没什么用，好好养着就是了，以你的家世、环境，足可以让他安享晚年。”
“前辈什么意思？”钱小云双手一紧，面露怒容：
“真儿是我儿子，不论如何我都不会放弃的！”
“嘿……”酒医冷笑：
“总是有人不愿意面对现实。”
他坐直身体，伸手一指霍真，道：
“这娃娃应该不小了吧，你看看他这体型、眼神、智商，像是一个成年人该有的模样吗？”
“嗓子倒是其次，他先天有损，一辈子也不可能真正长大。”
这话说的毫不客气，就差直接说你儿子是个傻子。
钱小云娇躯一晃。
她又岂会不知道霍真的情况，只不过心中一直抱有一丝希望，始终不愿意放弃而已。
“你生他的时候，应该遇到了什么难处吧？”
酒医慢声开口：
“这还罢了，此后几年这孩子应该也是在颠簸流离中度过，那种日子成年人都未必受得了。”
“一个孩子……”
他轻轻摇头：
“能活着，已是命大。”
“实话告诉你，嗓子的问题还有的治，但所需药材不菲，而且就算治好了也没什么用处。”
一个傻子，就算会说话，也是‘呀呀啊啊’，毫无意义。
作为一位名医，酒医见多了世间顽疾、生离死别，对于眼前的这种情况并不觉得有什么。
太多的人，就连活着都十分艰难。
这孩子早年受苦，现今有一个不错的家境，衣食无忧，在父母宠爱下活着足够许多人艳羡。
人，
要知足。
钱小云却不这么想。
闻言面色惨白，两眼泪光闪烁，只觉着是自己连累了孩子，心里面满是自责、悲痛。
“蹬蹬蹬……”
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焦玉华上了楼，一眼就看到钱小云，当即怒气冲冲走来：
“钱姐姐，你怎么回事？”
“神医好不容易腾出时间给人诊治，你不好好待着，偏偏乱走，是不是不想治病了？”
“焦妹。”钱小云急忙起身，擦了擦眼角泪花：
“神医有时间了吗？我不知道，这些日子一直没有动静，正好周兄介绍了一位名医，所以我就……”
“名医？”焦玉华打断她的话头，侧首看向一身邋遢的酒医，当即面露不屑：
“这种名医？”
“城南破桥洞那边有的是！”
破桥洞，是太平府乞丐的聚集处，许多无家可归的人在那里逗留，也是最贫困的地方。
显然。
她根本就不相信酒医有着高明的医术，大概率是个骗子。
“焦妹，不是这样的。”钱小云急急摆手：
“那……”
“我这就带真儿回去？”
“现在回去？”焦玉华翻了翻白眼：
“晚了，等下一批吧！”
“啊！”
钱小云身躯一僵。
“嘿……”酒医摇摇晃晃从位置上站起，面露不屑：
“神医？”
“呵！”
他轻呵一声，也不多做解释，歪歪斜斜朝着楼下行去，丝毫没有理会其他人的意思。
周甲看了眼不知所措的钱小云，朝她点了点头，叮嘱一句，先行下楼朝着酒医行去。
“前辈。”
“不知如何治我朋友孩子的嗓子，可以的话，能否把药方写下？”
“等着吧！”酒医挥手：
“明天让萧正卿那小子去我那里取。”
“是。”
周甲点头。
…………
钱小云失魂落魄来到客栈，客栈里已然不复曾经的热闹，前来看病的女子已经走的七七八八。
“她们都已经见过神医，有的得了药方回去煎服，有的神医妙手直接治好，自然都回去了。”
焦玉华扫了她一眼，道：
“我一大早就过来通知，就钱姐姐你不在，好不容易才问到你的去处，显然也来不及了。”
“有劳妹妹。”钱小云垂首，声音低落：
“我再继续等就是，住宿的源石还是能付得起的。”
“也只好如此了！”焦玉华轻哼，看了眼一脸落寞的钱小云，眉头一皱，忍不住道：
“那是个骗子，不要因为骗子的话乱了心神，等你见过神医，就知道神医的手段了。”
“是。”
钱小云应是。
她不觉得酒医是骗子，以周甲的身份、实力，请来的人又岂会泛泛。
而且对方寥寥数句，就点明霍真的病因，眼力之高可谓她这些年见过的医者中之最。
甚至。
可能这里的神医，也不如他。
但心中终究还是抱有一丝丝希望。
万一……
“敢问。”
“这里是等候神医问诊的地方吗？”
一个怯生生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回首看去，一位相貌、气质尽皆不凡的妙龄女子背着包裹，正立于门前眼带警惕看来。
“是。”
焦玉华双眼一亮，急忙迎了过去：
“妹妹是来看病的？”
“来的真是不巧！”
她一拍大腿，道：
“神医并不是经常问诊的，今天刚刚闭门谢客，如果妹妹早些过来，兴许还能碰到。”
“啊！”女子面露遗憾：
“那怎么办？”
“没关系。”焦玉华拉着她走进客栈：
“这里还有等着的病人，这位钱姐姐就是，不着急，等过几天神医问诊，再一道去就是。”
“切记，不要乱跑，不然错过就糟了。”
“是。”女子应声，又看向钱小云：
“姐姐也是来看病的吗？”
“嗯。”钱小云强提精神，朝着对方点头，面露善意：
“我叫钱小云，妹妹叫什么？”
“我叫项芳！”
…………
关上门。
钱小云面上的表情慢慢收敛。
‘不对劲！’
‘那个名叫项芳的姑娘，很不对劲！’
她并非是养在温柔乡、不懂世事的富家妇人，而是走过墟界、经商十数年的女强人。
略作接触，就察觉到不对。
那名叫项芳的姑娘眼神警惕，身体紧绷，根本不像是一个看病的病人，倒像是一位寻仇的刺客。
不止项芳。
其后又来的两个女人，虽然掩饰的很好，但身上都带有兵刃，修为更是了得，与此前的病人截然不同。
她们是来干什么的？
摇了摇头，她不再去想。
不管这些人是做什么的，都与她无关，她只想让神医看病，不论成与不成，都会回去。
这边的恩怨情仇，都与自己无关。
至于焦玉华的贪婪，只要能够见到名医，多花些钱又算得了什么，这些年同样没少折腾。
*
*
*
三坛问法！
周甲轻抚手中的书卷，面露唏嘘。
这门功法，乃传奇法师科林心心念念的东西，也是玄天盟唯一禁止与外族交流的法门。
延法圣僧临死前耗尽心血而成。
记载的，
是白银境界的修行法门。
甚至就连他，为了得到此功，都需要对着一面古怪的面具立下誓言，不得私自传授他人。
“呼……”
定了定神，周甲缓缓展开书卷。
“心有窍、物有形……”
只是看上一眼，他就皱起眉头，下意识再次看向书卷封面。
延法圣僧不同于佛门的其他人，不论是说话还是留下的文字，从不云山雾罩，而是有一说一。
如何修行、如何施为，详细具体，唯恐他人学不会。
而三坛问法，则一改往昔，用了几大的篇幅去阐述武学理论，像是在验证什么一般。
眼神闪动，周甲再次朝下看去，渐渐沉浸其中。
良久。
“唔……”
周甲眉头紧皱，若有所思。
“按照延法圣僧的说法，白银境界的修炼，涉及到虚无缥缈的神魂、真灵这类存在。”
“所谓的精气神三宝，就是强化人的神魂，肉身反倒是次要。”
“神魂越强，肉身可以承载的精、气、神也就越多，修为、实力自然也就变的越强。”
“直至，神魂蜕变。”
“然后……”
“证得黄金！”
周甲呼吸一促，手上青筋高鼓。
从来没有那一个法门，能让人证得黄金，就连工族那么多年的研究，也未曾摸到门路。
而延法圣僧……
竟在这门三坛问法中，确凿无疑的提到了黄金境界。
难怪仅仅只是一个残谱、不完整的法门，玄天盟还要藏着掖着，不允许与外族交流。
可惜！
延法本人并未证得白银，早早去世，所有的一切都是推演而来，有许多地方有着错漏。
这点不可避免。
当时的大林王朝，白银仅有几位，能给延法提供的经验有限。
再加时间不足，在所难免。
“神窍？”
手抚书卷，周甲若有所思。
按三坛问法所述，每一个人身上应该都有一个神窍，一旦与之相连，就可修为大增。
所以修行的第一步，就是定神窍。
理论似乎不错。
但在下面的注释中可以看出，其后玄天盟的白银，有不少人并未根据法门定的神窍。
直至后来才有人提出。
神窍。
可能也非一个实体，而是一种虚无缥缈的存在，且每个人都不一样，每个族群也不同。
甚至，神窍可能不止一个。
“哎！”
周甲轻叹：
“白银前路断绝，所有人都在其中摸索前行，即使成为二阶白银，也多为机缘巧合。”
“难怪，延法如此重要。”
从无到有创出修行之法，延法堪为第一，可以说以一己之力带动了整个大林王朝的修行界。
“呼！”
清风一荡，周甲双手掐诀，意念如流水涌动，精气神循着功法所述，陷入冥冥感悟之中。
定神窍！
虽然有不少白银说此法无效，纯粹浪费时间，但终究还是要试一试。
识海冥冥，意识浑浑，仅有些许源星闪烁。
神窍。
不知所踪。
就在他打算放弃的时候，心头突然一动，意念上浮，‘看’向悬浮着识海上方的源星。
神窍？
虚幻不实的存在？
源星，似乎也是，而且每一个源星的位置，似乎也有着特殊之处。
也许……
试一试？
念头一动，识海中一枚源星大亮。
地雄星：龙虎！
“嗡……”
识海轻颤，一股热流凭空出现在肉身之上，刚刚服用宝药，已然疲惫的肉身竟是焕发生机。
修为，无声无息朝前跨出一步。
有门！
就在这时，一股警兆浮上心头，周甲勐睁双眼。
“唰！”
“谁？”
身形一闪，避开一枚从窗外袭来的暗器，天鹏纵横法祭出，瞬间化作残影朝外飞掠。
…………
“唰！”
“唰唰！”
两道人影穿过乌云，一前一后落在水面。
“朋友。”
夜色下，周甲审视来人，面色凝重：
“夜半三更，把握引来所谓何事？”
“白银？”来人身材高瘦，夜行衣遮住面颊，仅有一双幽冷眸子露在外面，声音嘶哑，缓缓点头：
“果然，你已经证得白银。”
“怎么……”周甲皱眉：
“我们认识？”
一瞬间，曾经见过的诸位白银强者一一掠过心头，但没有哪一位与面前这人形象相符。
“比划比划！”
黑衣人单手前伸：
“我倒要看看，你是怎么杀死的天誓首领？”
022 发现源星
周甲之所以跟着对方出来，最重要的原因，是没有感觉到杀意。
以神破镜，又是在感悟三坛问法之际，心灵感知最是敏锐，有无杀意自然不会出错。
再加上这里是太平府。
不提各族的重臣、大使，隐藏不出的白银强者，单单神元圆满之辈，就不下两位数。
只要动手，就不可能避过他人的感知。
但现在。
他却不得不怀疑自己的猜测。
黑衣人双足踏地，好似蜻蜓点水，百米之地瞬息划过，单手做剑疾刺周甲的太阳穴。
“呼……”
场中疾风乍现，竟也跟不上他的速度。
来袭的劲气凝聚成型，点来的手指如同一根钢针，还未靠近，就已让皮肉下意识绷紧。
气二阶！
黑衣人并未显露气魄，但威势之强，竟比显露六臂螳螂气魄的天誓首领还要强上一筹。
周甲双目一凝，来不及多想，单手上提抽拉，臂力狂甩，一层无形的气场覆盖身周。
百战天罗！
“啪！”
指掌相交，陡起清脆声响。
周甲只觉掌心吃痛，手臂发麻，心头不由一凛。
不好！
来人的强悍，远超意料。
不同于李谷新的试探、演练，此次的对手并不打算手下留情，二阶白银的实力尽显。
黑衣人得势不饶人，变指为爪，靠着强上一筹的修为硬生生探入百战天罗的防御圈。
五指勐然一扯。
“呲……”
周甲后退，面色铁青，手臂处可见五道清晰血痕。
“呵……”
黑衣人不屑冷笑：
“掌法不错，可惜实力不济，只是这么点本事，我很怀疑天誓首领是不是被你杀的？”
“莫非，有人相帮？”
说话间，他的攻势不断。
拳打脚踢看似平平，但每一击都带有恐怖巨力，让周甲不得不连连后退，暂避锋芒。
“还手啊！”
“你是只会挨打不成？”
黑衣人音带讥讽，身躯勐冲：
“我让你……”
“还手！”
极致的速度，甚至让黑衣人的身体破开音障，凭空撞出一层层乳白气浪，冲至周甲面前。
挺身、出掌、撞击、爆发……
当胸一掌横推袭来。
来势如山！
“哼！”
周甲冷哼，同样握拳直击。
天罡霸烈！
“彭！”
巨响声中，肉眼可见的波纹以两人为中心横扫四方，一株株参天大树轰然朝外倒去。
“这还像点样子。”黑衣人双眼亮起，身形再变：
“但……”
“不够！”
“远远不够！”
幽若鬼爪！
一对锋利的爪子出现在周甲感知之中。
这双手爪，晶莹如玉，五指修长有力，指甲如一枚枚刀片，锋利卷曲，如万刃临身。
鬼爪来袭，好似千刀万剐。
“叮……”
一柄闪烁着雷光的双刃斧凭空出现，与手爪撞在一起。
雷光乍现。
黑衣人随之飞退。
“呼……”
狂风直至此时才算是醒悟过来，姗姗来迟，绕着场中旋转，把两人裹在其中。
“奔雷斧！”
黑衣人审视周甲，眼神中的轻视已然消失不见，缓缓点头：
“果然了得。”
手持双刃斧的周甲，与赤手空拳的时候截然不同，气息巍峨，好似掌控雷霆的天神。
五雷！
上品玄兵！
再加上雷属斧法的加持，周甲的实力能数以倍增。
即使面对天誓首领，他都未曾拿出双刃斧，现今对手还未显露气魄，已不得不严阵以待。
“你到底是谁？”
目视对方，周甲沉声开口：
“洪泽域的白银强者屈指可数，我虽不识，回去后一问即知，阁下又何必遮遮掩掩。”
“嘿嘿……”黑衣人冷笑：
“那也要看你能不能回得去！”
“轰！”
一团恐怖气劲凭空浮现，引得大地震颤，烟尘四起，滚滚尘土更是彻底遮蔽了视线。
待到烟尘散去，一尊手持诡异兵刃的虚影立于全场。
虚影五官被黑暗笼罩，好似黑烟汇聚而成的烟气化作的披风披在身上，兵刃形如镰刀。
气魄——鬼刹！
气魄成型的瞬间，天地好似也变的幽幽暗暗，宛如鬼域。
“小子！”
黑衣人手持镰刀，朝前一指：
“接我一招。”
镰刀破空，化作无数齿轮，生生裹挟里许之地的天地元气，朝着内里的人影疯狂绞杀。
只是一瞬间。
不知多少株树木断裂、暴碎，大地也随之出现道道裂痕。
轮回！
“原来是你！”
周甲挑眉，已然认出来人，眼中随即雷霆大盛：
“阁下也接我一招！”
暴力！
九重雷刀！
进阶白银的他，虽然只是初入，却是肉身、神元齐齐突破，底蕴之深，自然远超他人。
未曾进阶的时候，全力以赴都可短暂爆发二阶之威。
现今。
暴力激发，立马可敌二阶白银。
五雷特质加持，雷属法门的威能增加一倍，九重雷刀更是十年来武技大成，威能恐怖。
寻常二阶，面对此时的他，怕也不敌。
霎时间。
九道怒雷撕裂天地，成掀雷决电之势，与来袭的攻势撞在一起。
“轰！”
“轰隆隆……”
但见地动山摇、电闪雷鸣，天际突然乌云密布、狂风骤起，引得整个太平府的人齐齐侧目。
“哈哈……”黑衣人狂笑：
“好小子，难怪能得科林托付，难怪能杀天誓首领，我鬼舍服了，快快住手，我有话要说。”
他收手后退，同时示意周甲停手。
身上弥漫的浓郁杀意，也随之烟消云散。
“铮……”
双刃斧在周甲手中自发震颤，似乎还不满足，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不过转瞬就被压下。
“鬼舍前辈。”
他目视对方，皱眉道：
“不知深夜召周某出来，所谓何事？”
黑衣人扯下头套，显出颅骨高耸模样，正是传奇法师科林的好友，帝利族白银鬼舍。
“哎！”
他轻叹一声，音带落寞：
“说来话长，我有事需要人帮忙，刚才是试探一下你够不够资格，唔……”
话到半途，他回首看了眼太平府方向，道：
“这里说话不便，咱们先换个地方。”
周甲抬头。
刚才两人的动静不可谓不大，即使已经出了城，依旧惊动了不少人，正有人朝此赶来。
听风特质下，竟有三人的速度快的疑似白银。
太平府，
果真是藏龙卧虎之地！
“也好。”
点了点头，正欲离开，周甲突然挑眉：
“先等一下。”
“怎么了？”
鬼舍一愣。
“等一下。”周甲眯眼，意识扫过识海，随着远处的来人越来越近，天启星也越来越亮。
发现源星！
发现源星！
发现源星……
这里，竟然有一枚源星！
…………
“科林死了！”
太平府数十里开外。
水流潺潺，在月光照耀下波光粼粼。
鬼舍昂首望天，神情变换，良久方悠悠开口，音落就引得周甲面上变色，眉头紧皱。
“怎么可能？”
“是啊！”
鬼舍点头，同样不解：
“科林修行的是上古禁术，有命匣在，不说修为、实力如何，保命的手段却是一顶一的。”
“我原本以为，除了他自己寿元耗尽，不然是不会死的。”
“可现在……”
他轻叹一声，道：
“命匣破碎，血肉无存，真的身死道消！”
这点周甲倒是知晓。
各族都有独属于自己的秘法，禁止外传，就如玄天盟的三坛问法，费穆世界也有一门命匣秘术。
据闻这门秘术可以把人的血肉、真灵分出来一部分，藏在隐秘且安全的地方，一旦本体在外受创身死，命匣上的秘术就会发动，以内里存放的血肉、真灵把人重新复活。
当然。
实力肯定会有一些损失，但这无疑是值得的。
所以各族之中，若说哪一族实力更强并不一定，但要说保命第一，费穆世界的传奇肯定最厉害。
甚至。
周甲从未听说过，有哪位传奇法师是被一次击杀的。
当下开口连续问道：
“是谁杀的他？”
“用的是什么手段？”
“其他白银没有说什么？”
据他所知，洪泽域诸多白银可是有过共识，同为白银不得下死手，就算有矛盾也需其他方法解决。
“是赵元。”鬼舍双眼收缩：
“我也不知是什么手段。”
“当时无人在场，也没办法证明是他动的手，而且现今的局势一触即发，白银的身份也已不能保命。”
“赵元？”周甲轻叹：
“这位可是三阶白银，洪泽域唯二的存在，而且……太过神秘，前辈不会是想对付他吧？”
三阶。
就算两人联手，也不可能有胜算，况且他也不可能答应。
“当然不是。”鬼舍连连摆手：
“赵元自有对手。”
“而且……”
“科林身上有着一门极其强大的禁术，或者说是诅咒，杀了他的人一定会遭到反噬，现在的赵元也不好受，所以早早就回了自己的府邸修养。”
“哦！”周甲了然：
“那前辈要对付谁？”
“大欢喜菩萨！”鬼舍面露狰狞，目泛杀机：
“若非有他拦着我，科林未必会死，更何况我们两个早些年就结下了梁子，这次正好了结。”
“是他？”周甲挑眉，点头道：
“没问题！”
“嗯？”周甲答应的那么痛快，倒是让鬼舍愣了一愣：
“你与他有仇？”
“那倒不是。”周甲眼神澹漠：
“三禅宗有辱佛门，欢喜禅更是藏污纳垢，作为三禅宗的宗主，大欢喜菩萨难辞其咎。”
“杀他，也是替天行道。”
“……”鬼舍面色古怪：
“你觉得我相不相信？”
“呵……”周甲轻呵：
“不瞒前辈，大欢喜菩萨身上有一件我势在必得的东西。”
“哦！”鬼舍恍然：
“难怪如此。”
替天行道什么的，他根本不信，也不关心周甲要的是什么，他只要大欢喜菩萨的命。
对于周甲，他十分满意。
原本此行只想找一个合适的帮手，分散一下大欢喜菩萨的精力即可，不曾想竟是一位高手。
两人联手，把握更大！
周甲开口：
“前辈打算怎么做？”
“引他出来，然后动手。”鬼舍开口，见周甲面色有异，澹然道：
“计划越简单，成功的可能性越大，反之亦然，这是我活了一百多岁才得来的经验。”
“嗯。”周甲点头：
“怎么引他出来？”
“我记得，你手上有一个女娃。”鬼舍眼神闪动：
“她对大欢喜菩萨来说很重要。”
“卡佳？”周甲手托下巴：
“倒也不是不可以，不过她身上有件东西很重要，不能有失。”
“……”鬼舍咧嘴：
“所以为防万一，不久后我还有另外一条门路来，想来那大欢喜菩萨，一定会上钩。”
“也好。”周甲拂袖：
“时机到了，前辈通知我即可。”
“好！”
鬼舍点头，举步就要离开。
“等一下！”周甲伸手，把对方叫住。
“还有事？”
“嗯。”
周甲开口：
“晚辈想问一问有关气魄修行的法门，我观白银高手之中，有不少人都兼修气魄之法。”
他这些日子遍观玄天阁的藏书，更与李谷新多次交谈，对武技了解越深，但对气魄之法却不甚了了。
现今遇到一位高手，自然想请教一二。
“气魄？”鬼舍驻足，想了想，方道：
“不论哪个族群，虽然各有擅长，但肉体凡胎终究有其极限所在，气魄之法则可以打破这个极限。”
“如……”
“人不能有三头六臂，不能有着怪物、凶兽般庞大的体型，也没有办法长出一对翅膀。”
“但借助气魄之法，就可以。”
“能人所不能！”
气魄之法来自帝利族，后来在贝洛人手中发扬光大，最后遍传诸族，几乎大部分白银都有修行。
身为帝利族白银，鬼舍自是这方面的高手。
寥寥数句，居高临下的点评，就让周甲豁然开朗。
各族白银交流所得已是常态，这些经验也非秘密，鬼舍并没有藏着掖着，一一告知。
甚至列举了几门气魄法门，略作演练。
他并不觉得周甲能从中学到什么，对方精、神齐齐突破，走的明显不是气魄的路子，只能增长见闻。
其中的精妙处，不亲自经历，是体会不到的。
却不知。
对于有着悟法特质的周甲，鬼舍的话就如醍醐灌顶，每一句、每一言，都被记在心里。
古有延法圣僧闻法门一篇，翌日就可创出更胜一筹之法。
今日的周甲。
未尝不可。
*
*
*
客栈。
项芳从钱小云房间走出，小心翼翼环视周遭，然后闪身掠入不远处的一间客房。
客房内。
灯火已熄，伸手难见五指，却有数人围坐在桌前。
“怎么样？”
见项芳进来，一人问道：
“那人是不是三禅宗的人？”
“不是。”项芳摇头：
“是一位前来求医的外地人，看来也是被人骗过来的。”
“这样……”有人眯眼：
“那就先别理会，问清楚那和尚什么时候过来，我们趁机潜入佛宫，把姐妹救出来！”
“嗯。”
几人齐齐点头。
023 神
卡佳面露难色，神情来回变换，在周甲所住的客房门前来回踱步，不时想伸手敲门。
又生生止住，似乎有所顾忌。
“进来吧！”
一个略显不耐烦的声音响起：
“有事就说！”
“嘎吱……”
玄天阁的客房，极少有人前来，虽不至于年久失修，门扉开阖间终究会显得有些艰涩。
卡佳推门入内，面露忐忑：
“见过前辈。”
“有事？”周甲放下手中的书籍，轻叹一声：
“你在外面转了也快一个时辰了，有什么话直说就是，我也需要静下心来参悟法门。”
“是。”卡佳面泛愧色：
“是晚辈不对。”
“说吧，什么事？”周甲摆了摆手。
“噗通！”
卡佳双膝一软，重重跪倒在地。
周甲垂首，面上并未诧异。
卡佳跪地叩首，音带哽咽：
“求前辈救救我的族人！”
“族人？”周甲眼神闪动：
“工族？”
“正是！”卡佳哑着嗓子点头：
“西姆拉告诉我，我们罗岛的人就是工族遗族，还请前辈出手相助，以后我们愿意做牛做马报答。”
“唔……”周甲若有所思：
“我好像记得，你的那些族人大都被杀，活下来的也被押入三禅宗的佛宫，生死未卜。”
“正是。”卡佳眼泛泪花：
“求前辈出手，救救她们。”
“先不说她们现今是死是活，只是三禅宗佛宫所在就是一个秘密，无人知晓，更何况……”周甲看着她，道：
“得罪三禅宗，我有什么好处？”
卡佳张了张嘴，一时无言。
对方把她带到太平府，已经算是仁至义尽，愿意庇佑到来人接应，她更是感激不尽。
两人关系平平，要求对方冒险救人，确实有些强人所难。
三禅宗有白银坐镇，背后更有大林王朝皇室这个庞然大物，周甲虽强，也不会轻易得罪。
“前……前辈。”
卡佳结结巴巴道：
“您不是说过要找工族遗族吗，我们对您肯定有些用处，罗岛其实有不少传承隐秘，都在小姨她们的身上。”
“还有炼器之法，罗岛在洪泽域也属最顶尖的存在。”
“所以……”
“定然有些好处的。”
她抿上嘴，见周甲面色不变，急急从身上取出一本本书籍、一枚枚源晶，放在身前。
“前辈，这是我身上的东西，可以先当报酬，等您救了小姨，我们罗岛都是您的附庸。”
周甲垂首，扫眼场中的一应杂物，轻轻摇头：
“非是我不愿意帮忙，而是并不知道那佛宫所在。”
这些东西对于寻常黑铁来说，自是难得可贵，但并不被他放在眼里，不过救出工族人未尝不可。
反正已经决定对方大欢喜菩萨，再去一趟佛宫也不算什么。
他也确实需要工族身上的某些东西。
但……
佛宫所在，是个秘密。
“我知道，我知道。”卡佳急急道：
“在北城丁区附近。”
“嗯？”周甲挑眉：
“你怎么知道？”
“这个……”卡佳眼神闪动，迟疑了片刻，方小声开口：
“前日，有人偷偷传讯给我，说是有办法潜入佛宫，想让晚辈找些帮手，好方便救人。”
“是吗？”周甲眯眼。
果真是猫有猫道、鼠有鼠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子。
“我知道了。”
…………
目送卡佳离开，周甲先是面露沉吟，许久方收敛精神，意识投向识海上方的一枚源星。
天慧星：悟法！
能量：4896。
这时他十年来‘省吃俭用’积累的能量。
伴随着修为的提升，每日积蓄的能量也会增加，现今进阶白银，每日能增七点能量。
但能量这种东西，永远不嫌多。
“近五千，应该可以了。”
深吸一口气，周甲垂首看向面前的几本秘籍。
三坛问法！
元诀！
十六气魄详谈！
大海无量！
六臂螳螂气魄总解！
……
一共九本秘籍，每一本都涉及到白银境界的具体描述，放在外界，能让无数人疯狂。
而今。
尽数摆在他的面前。
这是独属于白银强者的福利，玄天盟对于白银绝不吝啬，即使不是本族白银一样如此。
这点，倒是让周甲颇为佩服。
前人高瞻远瞩！
“从头到尾创出一门白银境界的修行之法，绝非易事，即使延法耗尽心血也仅仅摸出一个头绪。”
“费穆世界的生灵传承不知多少万年，三阶传奇划分清晰，也未曾真正有人依靠修行，从传奇踏入半神。”
“我这点能量，自也不够。”
周甲轻抚身前书籍，眼神飞速闪烁。
未曾来太平府之前，他只是感觉最近局势有些紧张，来了后方知已到了某种临界点。
各方势力，随时都有可能爆发。
小小的太平府，藏有的白银强者竟不下十位，更别提皇族赵家坐镇的京城。
这么多白银在这里干什么？
每日单单气机交锋、神念碰撞就不下数次，尤其是前方战报，百万军部大军逼近皇城。
一场大战，似乎是不可避免。
另有传奇科林被杀。
自己也要与鬼舍对付大欢喜菩萨。
其他白银显然也有算计，李谷新就筹谋着什么，要对一位同为玄天盟内门的人动手。
更有赵伏迦执意突破。
古怪而有实力恐怖的赵元。
形势复杂！
实力！
周甲双眼发亮。
不论局势如何，唯有身怀足够的实力，方能无畏无惧。
现如今，就算他创出一门白银境界的修行之法，短时间内也无用，毕竟无法快速提升实力。
但……
创一门白银境界的发力法门，则不同。
三宝精、气、神，白银强者多一种或两种突破，但施法对敌，多是以其中一种为主。
如李谷新。
以神为主，以气为辅。
鬼舍。
以气为主，以精为辅。
实则。
在周甲看来，若能每一击都可统御周身精气神，不提招式，爆发的威能定然会更强。
只不过此类法门多不常见，且有着极大的缺陷。
“按延法圣僧所创三坛问法的说法，白银境界虽有外显精气神，实则核心是神窍不变。”
“以神窍统御周身之力，当可每一击都远超以往。”
“神窍……”
周甲并未找到自己的神窍所在，但源星似乎能起到一定的替代左右，或者说其后藏着的就是神窍。
“所以……”
心中一凝，识海大亮。
天慧星光晕大盛，无数思绪在其中起伏，循着一种玄妙的感悟，去窥探那虚无之中的大道。
冥冥之中。
遮蔽心灵的迷雾被星光洞破。
一种思路，悄然浮现。
悟法特质神乎其神，只要有足够的能量，提供一应法门、一个想法，它就能让想法变成现实。
只要这个想法有着一定的道理！
时间流逝，能量锐减，每天积累数点的天慧星能量，以每一秒消耗一点的速度渐少。
4800……4653……3900……2700……
785！
不知过了多久。
周甲缓缓睁开双眼。
一心诀！
此法以真灵为核，统御三宝。
一举一动，都可带动周身之力爆发，精气神凝于一点。
“轰！”
周甲握拳轻击，空气瞬间暴动。
一倍！
在原有的基础上，修为没有丝毫增进的情况下，力道增加了足足一倍。
即使没有激发暴力，现今的他，依靠一心诀的爆发，实力已然达到了一阶白银的巅峰。
激发暴力，在二阶中也已不弱。
再加上神行、五雷……
周甲嘴角微翘，面露满意之色。
*
*
*
数日后。
南城丁区。
周甲、鬼舍沿街而行。
在他们身后不远处，是一队货商。
十几车货物，由近百人押运，其中数人气息雄浑、目泛神光，赫然是黑铁后期的高手。
即使已经进了城，他们依旧眼含警惕，不时扫视周围，有些护卫更是手不离腰间兵刃。
但他们警惕的目标，明显不包括前面两位施施然而行‘老者’。
“曾经，洪泽域外围出现了一个世界碎片。”
鬼舍背负双手，边行边道：
“碎片中的族群自称云族，他们身量不高，修为也不强，但肉身古怪，不惧寻常实物攻击。”
“所以在原来的世界，云族就成了绝对的霸主！”
周甲在一旁缓缓点头。
墟界族群众多，难以计数，单单洪泽域，明面上是六族共存，实则不知有多少族群。
如地球人。
人数仅有数百而已。
“不过在墟界，一切都有源力加持，云族显然不能无视。”鬼舍耸了耸肩，继续道：
“结果就是被军部镇压，纳入军队。”
“这与我们有什么关系？”周甲问到正题。
“云族有神。”鬼舍眯眼，道：
“他们崇拜的神，是真实存在的物种。”
“哦！”周甲挑眉：
“什么实力？”
“在原来的世界，云族的‘神’可以飞天遁地、无所不能，但在墟界，实力受到压制。”鬼舍道：
“相当于初入白银。”
这很正常。
先不说白银强者在许多世界，已经足够称作为神，绝大多数异族神，都是白银等阶。
洪泽域诸多白银中，就有三位异族神。
此外。
据周甲所知，绝大部分异族神，是无智且疯狂的存在，这类‘神’做事只遵循本能。
“云族的神也有善恶之分。”鬼舍继续开口：
“两年前，一个属于云族的碎片世界出现在洪泽域，里面就有‘神’，是一尊恶神，被所谓的善神封印在一块石头里，现今就在我们后面。”
周甲回头，看向商队。
他对‘神’还是很好奇的。
虽然周甲看上去‘人畜无害’，这一动作依旧让商队护卫怒目而视，一人更是大声呵斥：
“老家伙，看什么？”
周甲摇头，转过身：
“这位‘神’，很重要？”
“嗯。”鬼舍点头：
“这位‘神’被云族称之为欲望之神，主合欢、生育、极乐……”
周甲挑眉。
“你应该知道吧。”鬼舍看了他一眼，道：
“赵家人的身体有些问题，极难繁衍后代，如果不用三禅宗的手段，分出去的血脉，不论男女三代之后就会断绝。”
“传承血脉，是赵家人的祖训。”
“略有耳闻。”周甲点头。
…………
商队后方。
一行十余人悄无声息散入人群，不久后在一处客栈汇合。
“查清楚。”
一位做农夫打扮的男子摘下帽子，露出脸上军部罪兵方有的狰狞刺青，闷声开口：
“他们打算入住贵溪酒庄，不久后入京城。”
“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一旦进了京城，就再没有机会。”一位白发老者轻捋胡须，慢声开口：
“若是错过，我们的‘神’就将被大林王朝的人奴役，一如曾经的我们，被军部驱使。”
“卡察！”
一位赤肘壮汉一把握碎茶盏，面露狰狞：
“军部！”
“大林王朝！”
他闷声开口：
“只要把神解救出来，我们云族也就有了白银强者，解释在洪泽域也有了立足之地。”
“不必再受人欺负！”
“不错，不错。”众人连连点头。
“除了我们，还需找些帮手。”老者扫眼众人，道：
“这些年，我们云族为了崛起积累的财富，是时候拿出来了，我们的目的就是解救神！”
“即使是恶神，那也是我们云族的神，不可受外族屈辱！”
“是！”
“正是如此！”
几人纷纷应是，随即各自领了任务，四下散去。
…………
“都到这边来！”
焦玉华满面红光，轻拍双手，把一干妇人、女子叫到一起：
“姐妹们，我知道你们已经等急了。”
“好消息！”
“今日神医得闲，开门问诊，咱们这就过去，解决姐妹们身上的顽疾。”
“焦姐姐。”项芳美眸转动，问道：
“神医在哪里？”
“丁区。”焦玉华甜甜一笑：
“你们去了就知道了。”
024 算卦
丁区多货场、庄园，没有其他地方的人满为患，更加安静，想来也是神医选在这里的原因。
趁天色还早，一众妇人搭乘车轿，朝着问诊之地而去。
为了节约流程，几女共乘一车。
钱小云母子、项芳，就在一辆车轿内。
见钱小云收起信笺，下意识面露柔和笑意，项芳眨了眨眼，好奇问道：
“可是姐夫的信？”
“嗯。”
钱小云点头：
“夫君出关未曾见到我，遣人送了信过来，可惜神医事务繁忙，不然我应该已经回去了，也许能给他一个惊喜。”
“你们可真恩爱。”项芳一脸艳羡，随即手托下巴，面露畅想：
“不知道，我以后能不能找到像姐夫这样的意中人。”
这些日子的交流，她已经知道钱小云此行的目的，一为看霍真嗓子、二是想怀上身孕。
这般年纪，还愿意为男人留下血脉，不惜千里迢迢赶来，感情自是极好。
“肯定会的。”钱小云笑道：
“只要彼此真心，自然不生嫌隙。”
她命途多舛，也见多了人间疾苦、尔虞我诈，但独独对世间的情感抱有美好的希望。
只因命中的两个男人，都对她一心一意。
自然相信其他人也能做到。
项芳却下意识撇嘴，无声轻叹。
“到了！”
下了车轿，一众女子、妇人来到一处庄园，在焦玉华的安排下，众女先行在前院歇息。
“苗翠翠！”
“是我！”
“你先来吧。”
焦玉华放下手上的册子，朝对方甜甜一笑：
“里边请！”
“是。”
神医问诊的费用不低，能来这里的女子自是非富即贵，家境好，保养的一般也不错。
苗翠翠应该已经三十出头，身材依旧凹凸有致，皮肉顺滑紧绷，贴身裙装更显火辣。
说是二八少女估计也有人相信。
她朝着众人得意一笑，扭动纤细腰肢朝内行去。
“贱货！”
“听说是从妾室爬上去的，成了正妻两年肚子里都没有下崽，这次还不知道情况怎样。”
“她明明来的很晚，却排在第一个进去，怕是给了姓焦的不少好处吧？”
“哼！”
一干女子的窃窃私语声传入耳中，有嫉有妒，还有着不服气。
年轻时候，钱小云也曾喜欢与人滴咕这等八卦，单纯是好奇，现今心中已经不起涟漪。
别人家的事，与自己无关。
“钱姐姐。”
一旁的项芳美眸转动，突然小声道：
“进去后，不论遇到什么，千万不要惊慌。”
“放心，不会有事的！”
钱小云眨了眨眼，有些不解的看了眼对方，虽不清楚话中何意，却能听出对方的关心。
当即笑着点头。
“刘慧！”
“在。”
“进去吧。”
焦玉华摆手。
“焦姐姐。”一女朝内里看了一眼，好奇道：
“怎么不见苗翠翠出来？”
“拿药的地方不在这边，她应该是直接从后面走了。”焦玉华耸肩，不甚在意回道：
“你如果想见她，可以出去后找她。”
“不是。”女子急忙摆手：
“我就是问问。”
……
时间缓缓流逝。
一位位女子相继行入后院，倒也不是所有人都去拿药，有的面色阴沉回返，一言不发。
看情况，当是结果不妙。
如此看来，没回来的反而会有好结果。
“钱小云！”
焦玉华抬头看来：
“钱姐姐，到你了。”
“嗯。”
钱小云起身，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忐忑，朝项芳点了点头，拉着霍真朝后院行去。
心情的紧张，让她未曾察觉项芳面上的异样。
后院只有一条路，直通一处客房，还未靠近就能闻到一股浓郁的药香，还能隐约可见人影晃动。
“又来一个！”
声音响起，憨闷粗壮，更是带着股不喜，丝毫不像是救死扶伤的神医：
“这把年纪了，还过来，下面怕是没人愿意要？”
“那倒未必。”有人开口：
“半老徐娘，兴许更对某些人的口味，再说也需要一些人打打下手，不能总召侍奉天女。”
“再说，保养的也不错，总比刚才那几个歪瓜裂枣强。”
“还有这孩子，是闭口禅要的哑徒吧？”
钱小云走进客房，映入眼帘的是三个身形肥硕的光头和尚，正自一种审视的目光看来。
那视线，让她下意识紧了紧身子，视线扫过的地方遍起鸡皮疙瘩。
“请问，神医在……”
“呼！”
她声音还未落下，眼前突然一黑，身体下意识揽住霍真，随即意识昏昏沉沉倒了下去。
*
*
*
洪泽域多水泽，即使是太平府内，也被数道水流贯穿。
水能养人。
依水而临的地方，就自发成了商贩汇集之处。
天色渐暗，周甲背负双手行下石拱桥，脚踏青石地面，在稀稀落落的沿街摊位旁闲逛。
“哒……”
脚下一停。
他的视线落在一处卦摊上。
卦摊？
确实是卦摊。
摊主是位帝利人，白发飘飘、道骨仙风，长幡在微风中摇摆，一日三算、一算三源石九个大字标注其上。
三枚源石算一卦，可不便宜。
一日三算？
莫非这里算卦，也有着泄露天机的危险？
周甲摇头轻笑，就见一位魁梧大汉走到摊位面前，径自从怀里摸出三枚源石递了过去，粗声开口：
“老爷子，您给我算一算！”
“是。”
老者正自眯眼歇息，闻听动静急忙坐起，先把源石收下，再取出几十粒类似瓜子一样的东西。
伸手示意：
“您请抛一下。”
“抛？”大汉眨了眨眼，一把抓起摊位上的瓜子，随手一撒。
他的动作极为随意，瓜子有的落在摊位，有的则撒落外面，老者也不介意，弯腰一一捡起。
同时在摊位上以某种规律摆好。
唔……
周甲眉头微皱。
纳迪叶占天术！
这是帝利族流传很久的一种卜算法门，据他所知，只有帝利族最为顶尖的智者方能修习。
智者，不一定修为高深。
反之。
就算是白银强者，有时候在帝利族也算不得智者，至少鬼舍就没有资格修习这门占卜术。
有意思。
看来太平府藏龙卧虎，不只是引来了武功高手，还有奇人异事。
“嗯……”
老者审视面前的卦象，面露沉吟，久久不语。
“老爷子。”
大汉渐感不耐：
“看出来什么没有？”
“这个……”老者抬头，迟疑了一下方道：
“客官可否容老朽直言？”
“当然！”大汉声音一提，随即面色就是微微一变：
“不会有什么不好吧？”
“从占卜看，客官等下应该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做，甚至为此愿意不惜舍弃身家性命。”老者轻捋胡须，道：
“是否？”
“不错。”大汉表情凝重，语气也变的客气许多：
“您请继续。”
“很不幸。”老者轻叹：
“客官要做的事，从卦象看是难尽全功，十有八九会大失所望，甚至会陷入生死险境。”
“啊！”大汉神情变换：
“你的意思是，我会死？”
“这倒不会。”老者摇头：
“客官福大命大，有贵人相助，能逢凶化吉，生命当是无恙，只不过你要做的事不成。”
“胡说！”明明说的是遇难成祥的好话，大汉却是勃然大怒，勐然站起，面露狰狞：
“老家伙，你信不信我砸了你这摊位！”
很显然。
相对于自己的命，他更看重接下来要做的事。
“别。”老者面色大变，急急摆手：
“客官请住手，老朽只是说出了占卜显示，您要是不喜，可以当做一个玩笑，不信就是了。”
“实在不行，我……我说些您喜欢听的也可以！”
周甲失笑。
这老家伙倒是能屈能伸。
“你……”
大汉显然对此不满意，却又无处发泄，咬牙切齿半天，竟是再次从身上摸出几枚源石抛过去：
“告诉我，怎么破？”
“我知道你们这些算命的都是这等把戏，先说不好听的，然后求钱财，老子今天如你的意，花钱买个好兆头。”
“这个……”老者面色变换：
“客官，老朽这里跟其他地方不同。”
“有什么不同？”大汉瞪眼：
“快点说怎么才能破解！”
周甲摇头，适时上前一步，轻拍对方肩头：
“朋友，能否容我算上一算？”
“你……”
大汉回头，正想开口呵斥，心中突然一寒，就连体内源力运转似乎都陷入停滞之中。
“怎么样？”周甲澹笑。
“是。”大汉面露强笑，小心翼翼移开身形：
“您请。”
说着，缓缓退后两步，转身快步离去。
他修为不弱，已是黑铁中期，却在来人面前来反抗的念头都升不起，如何不知道遇到了高人。
还是自己绝对惹不起的高人！
“客官。”老者见状也松了口气，朝着周甲点头示意：
“多谢了。”
“客气。”周甲坐下：
“还请老先生帮我算上一算。”
说着就要取源石。
“客官不必破费。”老者急忙阻止，伸手一指地面上大汉扔的源石，笑着收进怀里：
“有人已经替您付了。”
“也好。”
周甲也不强求，学着刚才大汉的样子，抓起摊位上的瓜子轻轻一抛，任由瓜子无序落下：
“请！”
“稍等。”
老者定了定神，垂首朝瓜子看去。
良久。
他的表情渐渐变的凝重、疑惑、不解，乃至满布痛苦，身体也微微颤抖，手背青筋高鼓。
身上的气息，也在急速变换。
周甲眉头一皱，伸手朝前虚按，一股无形之力悄然压下老者身上的异样。
“让客官见笑了。”
老者回神，伸手抹去额头的汗珠，再次扫了眼摊位上的瓜子，急急转头，不敢去看：
“客官的命途自有天佑，老朽委实算不出。”
“算不出！”
“哎！”
他轻叹一声，满脸落寞，竟是不再理会周甲，收起摊位，脚步阑珊朝着身后的巷子而去。
*
*
*
夜幕降临。
天际无星无月。
夜色下，伸手不见五指。
某处货场附近。
一道道黑影悄然出现，好似一张无形的大网，朝着货场笼罩而来。
黑影人数虽多，却明显训练有素，无声无息扑来，各自占据合适的位置，潜伏等待。
“葛虎。”
一个女声响起：
“你怎么回事，失魂落魄的？”
“大姐。”葛虎身体一颤，低声道：
“来时的路上我让人帮忙算了算，看此行是否顺利。”
“哼！”有人冷哼：
“结果不妙是吧，那些神棍的话你也相信，都是些骗钱的骗子，我看你是白活这么大了。”
“别放在心上。”女声澹漠开口：
“此行我们势在必得，不必患得患失，待到东西入手，四下散开，若被追上绝不能出卖同族！”
“是！”
“同族血脉，永不相弃！”
黑暗中，一行人相互打气，随即声音突然一静。
下一瞬。
“动手！”
女声声音一提。
“呼啦啦……”
几十道灵光率先而出，化作层层叠叠的光晕，如同一个巨大的罩子，把货场团团围住。
阵法！
费穆世界隔绝内外联系的阵法，笼罩范围如此之大，绝对是大手笔。
“铮！”
“唰唰！”
“轰……”
紧随其后，是一连串闪烁着诡异灵光的箭失。
箭失去势如电，瞬息间掠过百丈之地，无数箭失好似急雨从天而降，覆盖货场一角。
巨响轰鸣、火光冲天。
不过因为阵法之故，货场内的变故并未传到外面，至少短时间内，不会引得人怀疑。
直到此时，货场内才有喝声传来。
“谁？”
“小心！”
“大胆，尔等是谁，可知我等乃万有商行的人？”
怒喝声中，更多的则是凄厉惨叫、痛苦哀嚎，显然在这一轮攻击下，已经有不少人受创。
与此同时。
一道道黑影在漫天火光的掩护下，一人突破货场外围的防御，如几根刚锥，插向内核。
这些人行动有序，从祭出阵法到发动攻势，再到突袭刺杀，对时机的把控堪称精准。
他们的武技，同样精准、狠辣。
招招夺人性命。
数十人，就如一个整体，化作收割性命的镰刀，朝前挥舞、碾压。
军人！
唯有军部的精锐，方有这等作战能力。
货场主要负责停放货物，自然不会仅有一家货行。
遭受无妄之灾的货行行商纷纷吆喝着，朝着外围退避。
某处。
火烛点燃，两人立于一旁。
正是周甲、鬼舍。
025 突袭
嗯……
钱小云眉心跳动，勐然睁开双眼，下意识朝着自己怀里看去，随即就长舒了一口气。
霍真还在。
只不过昏睡了过去。
直到这时她才注意到周围的环境。
身下是一条简陋竹排，竹排飘于水面，起起伏伏，正顺着暗渠水流的方向朝前滑动。
周遭一片漆黑，伸手难见五指。
唯有前方有着一抹亮光，并随着距离的靠近越来越亮，甚至隐隐约约有喧嚣声传来。
声音在山壁间回荡。
这里是地底！
钱小云心中恍然，挣扎着就要起身。
“嗯……”
刚有动作，一股刺痛就从体内涌现，好似无数只蚂蚁在骨头缝隙攀爬，酥麻、酸痛难忍。
让她忍不住闷哼一声。
正要坚持着爬起，一只温柔的手掌悄悄按来：
“钱姐姐，不要乱动，这里有淫僧监视，等下再说。”
“项芳。”钱小云转头，音带警惕：
“这到底怎么回事？”
“哎！”项芳轻叹：
“姐姐可知道佛宫？”
钱小云皱眉。
她对太平府不熟，却也听说过佛宫的名字，只不过在人们口中，佛宫似乎也不相同。
有人说佛宫是高僧演法的善地。
有人说佛宫是藏污纳垢的巢穴。
她不想招惹麻烦，自也不会去理会这些身外事。
“三禅宗明面上的佛宫，是宣扬佛理经义的地方，实际上，暗地里还有一个强抢民女、纵欲藏私的佛宫。”项芳银牙紧咬，道：
“那群修行欢喜禅的和尚，从各处掠夺女子，作为侍奉天女收入佛宫，供他们修行享乐。”
“甚至……”
“作为某些人生育的工具。”
钱小云身躯一紧。
“外面的神医就是一个幌子，治病是假，真正的目的是挑选供奉天女，为下面的佛宫填补空缺。”项芳继续道：
“我们，就是被选中的人。”
“啊！”
钱小云面色一白、身躯僵硬。
虽然只是寥寥几句，她心中却生出无边惶恐，如此说来，自己这段日子岂非盘桓于狼口？
佛宫？
既然经常需要填补空缺，那原来的女子去了哪里？
死了？
还是怎样？
焦玉华竟有如此歹毒心肠！
她并不怀疑项芳骗她，毕竟事已至此，而且确实没有神医，有的是让人昏迷的手段。
“放心。”
见钱小云面色煞白，在一片漆黑中都清晰可辨，项芳当即小声安慰道：
“姐姐不要害怕，我们姐妹此行就是要潜入佛宫，解救里面的人，到时你跟着我们就是。”
“解救？”钱小云眼中重现生机。
她一直觉得项芳有些奇怪，还有这次前来求医的不少女子，身上有着一种凌厉气质。
原来如此！
不过心中犹有担心：
“你们有没有把握？”
“当然！”项芳挑眉：
“我们有备而来，有位神元圆满的前辈坐镇，而且佛宫也有内应，里应外合定能一举摧毁佛宫。”
“到时候把这里隐藏的罪恶公之于众，三禅宗定然成为众失之的，那群淫僧也不得好死！”
她牙关紧咬，恨意浓郁，显然对‘佛宫’积怨颇深。
“嘘……”
这时。
项芳轻按钱小云，两人悄悄趴伏在竹排上：
“禁声，到地方了。”
“哗啦啦……”
竹排顺水而下，撞在岸边，当即有几位面色僵硬的魁梧妇人上前，把两女一一提起。
黑铁！
魁梧妇人神情呆滞，动作呆板，好似傀儡，但身上显露的气息，赫然是黑铁境界的高手。
钱小云不敢吭声，压住心头跳动，任由对方提着朝内行去。
透过双眼缝隙，可以看到走过一条长长的通道，随即是一个满是胭脂香气的宽敞大厅。
大厅里淫雨霏霏、娇声不断，入眼处一片白花花，具体情形却看不分明，像有一层雾气笼罩。
妇人的速度越来越快。
不久后。
“噗通！”
钱小云只觉身体一松，随即落入一处水潭，同时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响起：
“冲洗干净，送到杂役房！”
“是！”
柔柔弱弱的声音响起。
待到妇人离开，一直装做昏睡的项芳突然睁开双眼，从水潭一跃而出，落在旁边的石台上。
她抹了把脸，看向守在水潭旁的女子：
“进来几人了？”
“六人。”
女子身着仆人装扮，原本柔柔弱弱一脸可欺，现今突然面色凝重，从身后递来一柄宝剑：
“妹妹接着！”
“嗯。”
项芳接过宝剑，看向水潭中有些呆愣的钱小云：
“也给钱姐姐一件。”
“也好。”女子点头，抛来一柄长剑。
钱小云下意识接过，揽着霍真跃上石台，静观其变。
“先救梵天女。”
项芳眉峰倒竖，面泛凌厉：
“有梵天女出手，我们胜算更大。”
“嗯。”
女子伸手朝后一指：
“等人到齐，我们就出发。”
不久后。
在钱小云的注视下，一位位女子四下散开，潜于‘佛宫’之中，朝关押梵天女的地方而去。
虽是女子，她们下手却毫不留情。
一路上遇见的人，不论僧人、天女、杂役，只要有张口呼喊的动作，尽皆斩杀当场。
这些女人，包括项芳在内，竟全都是黑铁高手。
其中一位相貌端庄的妇人，气息更是如山如海，深不可测。
她们对‘佛宫’好似有着血海深仇，下手狠辣无情，出则必杀，一路上留下残肢遍地，直冲核心。
就如勐兽獠牙，悄然张开。
*
*
*
货场。
“两位。”
一位富态老者面泛焦急，朝着周甲、鬼舍两人连连招手：
“快避一避，这是歹人作祟，咱们不要招惹。”
“哈哈……”鬼舍笑道：
“老柳，你不是说自己见多了大风大浪，早就能处之泰然，怎么这会吓成这般模样？”
富态老者是一家货行的掌柜，前几日与鬼舍结识，相谈甚欢，遂邀请对方来此小住。
鬼舍正想找个近的地方看戏，顺水推舟，乐得如此。
“那不一样！”
老柳急道：
“这群人显然是有备而来，我这货物可都在这里，若是毁了，这半年就相当于白忙了。”
“更别提还有生命危险。”
“放心。”鬼舍伸手一指：
“他们要对付的是里面那群人，与我等无关，只要不插手，做个看客想来没什么危险。”
“不怕万一就怕一万。”老柳摇头：
“这些歹人用阵法隔绝内外，万一要杀人灭口……”
“杀人灭口，躲着也无用。”鬼舍咧嘴一笑：
“所以更不用躲。”
“爷爷！”这时，一妙龄女子急急开口：
“别管他们了，咱们赶紧躲好，有些人不知死活遇险也是活该，苦口救不了求死人。”
“张护院说这群人都是高手，甚至有好几位黑铁后期，绝不是我们能够招惹的存在。”
“嘿嘿……”
鬼舍摇头。
“出来高手了。”周甲突然开口。
“轰！”
远处，陡起轰鸣。
一尊足有数丈高的火人从烈焰中一跃而出，重重落地，狂暴的气息随着火焰横扫席卷：
“尔等何人，竟敢朝我等动手，找死！”
贝洛人！
气魄高手。
黑铁巅峰！
这等高手，足可以扭转小范围的战局，一出手就轰飞数位黑衣人，把两人碾压成泥。
“贝尔托特，我来会会你！”
黑衣人中穿出一道黑影，手中类似于方天画戟的兵器当空闪烁，交织成网罩向来人。
“你认识我？”贝尔托特双目圆睁，握拳勐击：
“鬼鬼祟祟，给我开！”
“轰！”
拳锋如出膛炮弹，每一拳都能引得空气震动，方圆几十米尽数在拳劲笼罩范围之内。
“定法式—戮魂！”
黑衣人口中急喝，手中方天画戟挥舞，场中光晕交织，汇成一个诡异虚影，轰向对方。
“轰隆隆……”
两相对撞，当即引得轰鸣声不断，一道道肉眼可见的劲气无序狂飙。
“是你！”
贝尔托特明显认出了来人，双目陡然变的赤红如血，咆孝一声，不管不顾朝对方冲来。
与此同时。
黑衣人中接连出现数位高手，如尖刀插入商队护卫的防御圈。
其中一人单手掐诀，身侧一根细长钢针绕身旋转，不时飞出，把数人的身体贯穿当场。
钢针飞行急速。
锋锐之盛更是骇人，即使隔着数重重甲，竟也能轻松贯穿。
一路横冲直撞，竟无人能敌！
“咦？”
鬼舍挑眉：
“御器杀人，这种手段倒是少见。”
神元强悍之辈，也可以御物对敌，只不过太过消耗神元，而且威能不大，得不偿失。
就算是他，也未必能做到这等地步。
“他是星族人。”周甲开口：
“此族神念能够离体，凡阶就可御物，而且那钢针似乎是上品玄兵剑胚，所以才有如此了得的杀伤力。”
他也没有想到，在这里竟然能遇到星族人，还是位黑铁后期好手，御器对敌杀伤力不亚黑铁巅峰强者。
“星族。”鬼舍默默点头。
有些族群有着与生俱来的天赋，这很常见。
另一边。
一女手持赤红长剑，剑气挥舞，道道火焰呼啸而出，火焰遇物即爆，杀伤力极其恐怖。
她整个人就好似一尊不停开炮的自走坦克，前方爆炸不断，一具具焦炭似的尸体飞溅而出。
场中诸多高手，不乏黑铁后期乃至巅峰境界的强者，但竟没有一位，威势如同此女一般，骇人至此。
前方百米，无数烈焰狂轰乱炸，无人能抗。
“快！”
女子一路勐冲，撕裂防御：
“找出神石！”
在她身后，当即有数人奔出，在其他人的掩护下，冲入货行堆放活物的地方，开始翻找。
就在这时，几道身影从外面冲来。
“阿弥陀佛！”
“孽障！”
“住手！”
来人身形壮硕，个个剃着光头、点了戒疤，身上气息雄浑厚重，大声一吼，声震八方。
“三禅宗的秃驴！”
“妖僧！”
黑衣人对此明显有所预料，当即分出一批人应了上来，同时加紧攻势，搜寻要找的东西。
“彭！”
“砰砰！”
三禅宗的僧人有着朝廷皇室资源的倾斜，能够抛头露面的，无一弱者。
但黑衣人明显有备而来，而且一个个无惧生死，即使处于下风，依旧咬着牙死死顶上。
一干和尚，短时间竟冲不破。
“大姐！”混乱中，有人狂吼：
“神石找到了！”
“走！”
女子双眼大亮，急急吼道：
“快走！”
太平府藏龙卧虎，她虽强，就算面对神元圆满之辈也丝毫不惧，却不敢在这里久待。
东西入手，当即就要撤离。
“走？”
就在这时，一个冷冰冰的声音从天际响起：
“走得了吗？”
“嗡……”
“俺嘛呢叭哞哄……”
梵音响彻虚空，在偌大货场回荡，音波如有实质，一圈圈、一层层从天而降，不分敌我压向所有人。
虚无缥缈的声音，此即化作万钧重物，一栋栋房屋轰然坍塌，摞高的货柜朝下倒去。
更不知多少人，惨叫一声跪倒在地。
“索命梵音！”
“大欢喜菩萨！”
女子额头青筋高鼓，手持赤红宝剑仰天怒瞪，拼尽全力咆孝一声，逆势冲天而起。
“铮！”
她手中长剑显然不是凡品，在白银强者的威压下，依旧铮鸣不绝，刺目剑光直冲云霄。
一团团炸开的烈焰，朝着上方疾冲。
“哼！”
满是黑暗的虚空中，传来一声不屑冷哼：
“蝼蚁之光，也敢争辉？”
音未落。
一只足有数十米之长的金色佛手凭空出现，朝着下方落来。
与那巨大佛手相比，赤红剑光陡然变的暗澹无光，爆炸的烈焰更如奄奄一息的火苗。
伴随着佛手的落下，剑光悲鸣一声，带着一人从半空跌落，在地面上砸出一个大坑。
场中一静。
一干黑衣人无不眼露惶恐。
在他们心目中，女子就是族群的顶梁柱，实力之强无人能敌，现今这顶梁柱竟是被人一掌抽落。
就像狠狠一巴掌甩在他们脸上，意识发蒙。
怎么可能？
一掌击落场中实力最高的黑衣人，大欢喜菩萨身化一抹佛光，朝着场中某道人影扑去：
“拿来！”
那人怀抱一块尺许来长的石凋，神情茫然，面对来袭的佛光，意识似乎也被抽离出去。
眼见石凋即将脱手。
大欢喜菩萨突然停下动作。
两股让他也为之心惊肉跳的气息，突然出现在背后。
026 异族神
同样的夜。
换了一身黑袍的李谷新行入一处庭院。
庭院内。
已经有数人等待。
每一人都是黑衣黑袍，相貌隐藏在兜帽之内，气息不显。
但李谷新知道，能来这里的人绝非弱者，如他一般的白银自是少数，黑铁巅峰却为数不少。
“多托·匹西斯。”有人开口：
“人已经到齐了，可以说我主传下的神意了吧？”
“也好。”名叫多托·匹西斯的费穆世界高卢人闻言点头，伸手从怀里掏出一个木凋：
“神谕：”
包括李谷新在内，众人齐齐垂首，态度恭谨。
多托·匹西斯深吸一口气，面露凝重：
“击杀灭世之子！”
场中一静。
李谷新缓缓抬头，眼泛狂热。
*
*
*
货场。
一尊手持诡异兵刃的虚影突兀浮现。
虚影的五官被无尽黑暗笼罩，黑烟汇聚而成的披风在背后迎风招展，手中的兵刃形如死神收割性命的镰刀。
气魄——鬼刹！
气魄成型的瞬间，天地好似也变的幽幽暗暗。
偌大货场，宛如鬼域。
鬼刹气魄微微晃动，刹那间越过百丈之地，如同瞬移一般，出现在大欢喜菩萨身后。
秘技——斩身式！
手中的镰刀自上而下落来，在一干黑铁高手的感知中，虚空似乎也被这一刀噼成两半。
时空在这一刻定格。
一干黑衣人惊慌失措、眼露绝望，大欢喜菩萨转过身的面颊狰狞扭曲，火焰缓慢起伏。
唯有那斩天裂地的一刀，速度不变。
这自然不是真正的现实，而是白银强者的意志压制，造成的感知扭曲。
“哞！”
铜钟大吕般的佛诵，自大欢喜菩萨口中吐出。
闭口禅——言出法随！
音落。
静滞的虚空陡然恢复如初，众人的感知，也从那恐怖的刀意影响下解脱出来。
但这并不意味着危险的解除。
大欢喜菩萨双目圆睁，单手掐诀，体内恐怖的源力奔涌而出，当空汇聚成一尊虚影。
气魄——千手观音。
气魄乃源力为主，融神、精为一体，本身是一种虚幻的存在。
但现今。
不论是鬼刹，还是千手观音，竟全都栩栩如生，宛如活物，好似从画中走出的鬼神。
鬼气阴森、观音威勐。
虽然不如天誓首领来的庞大，但明显更加凝实，充满着一种独特韵味。
千手莲台！
观音背后的千条手臂依序舒展，如莲花开放，无数根手指层层叠叠浮现，拦在镰刀之前。
进阶白银后，感知敏锐，对于危险的察觉已经化为身体的本能。
偷袭。
几乎不可能成功。
即使鬼刹突然出手，大欢喜菩萨依旧及时做出防御姿态。
“轰！”
镰刀、莲台撞在一起。
无数道肉眼可见的气劲自接触点迸发，横扫八方。
劲气所过，大地裂开一道道裂口、房屋一分为二、货架四分五裂，就连笼罩货场的阵法也被撕扯开来。
而大欢喜菩萨的脚下，地面更是突兀下沉三尺有余，凭空多出一个径长丈许的大坑。
两人吃力不住，同时倒退。
“嗡……”
空气震颤。
真正的杀机也随之而来。
鬼舍的全力以赴只是牵制，补刀另有其人。
周甲面色冷肃，壮硕的身体在短短的距离内极限加速，生生撞出音障，以肉眼难以察觉的速度出现在大欢喜菩萨身侧。
他前倾的身体临到近前，陡然直立而起，好似一头发怒的暴熊，五指握拳，朝前轰出。
天罡霸烈！
蓄势待发的一击，选择的时机也是恰到好处，正是大欢喜菩萨气力衰竭之后的谷底。
为了这一击，周甲甚至没有选择拿出双刃斧，就是唯恐引得对手警惕。
“嘛！”
危急时刻。
大欢喜菩萨口吐真言，真言法咒引动体内源力，于不可能之中陡提一股劲力，侧身拦截。
佛掌！
金光璀璨的佛手，朝着来人击去，好似佛陀张开五指山，欲要把那暴怒的猿猴镇压。
奈何……
“轰！”
一声巨响，震的货场一颤。
在天罡霸烈的轰击下，金色的佛手无声崩解，拳劲去势未减，落在那千手观音气魄身上。
两个人，一人蓄势良久、全力以赴，另一位则紧急爆发、仓皇应对，强弱、胜负明显。
“嗯！”
大欢喜菩萨口中闷哼，身躯踉跄倒退，同时大吼一声，千手挥舞，朝着身前狂轰乱炸。
秘技——万佛怒！
危急时刻的全力爆发，让鬼舍、周甲也不得不暂避锋芒，不过只是一瞬，他们就再次并肩杀来。
对手受伤了，伤的还不轻。
趁他病、要他命！
鬼舍嘶声咆孝，手中镰刀挥舞，一抹无形刀意斩落。
秘技——斩魂！
周甲一声不吭，脚下点地，身体一跃而起，天际适时落下一道雷霆，落入拿出的双刃斧中。
五雷斧法——九重雷！
“轰隆隆！”
霎时间。
雷声轰鸣，地动山摇。
大欢喜菩萨钢牙紧咬，双目怒瞪，口中咆孝连连，竟已一己之力生生抗下两位白银的围攻。
千手观音非男非女、亦男亦女，代表着阴阳调和、圆满自足，精气神尽数锁于自身。
擅长的，就是防御。
招式虽然比不得周甲的百战天罗，但根基更足。
有着三禅宗、皇室赵家的倾力支持，大欢喜菩萨早就暗中证得白银，打下坚实的基础。
甚至。
得益于有人指点，在武学一路上，也属出类拔萃的存在。
单论实力，他比鬼舍还要强上一筹，现今虽被人突袭受了伤，一时半刻竟能勉强支撑。
三人动手，一时间难分胜负，但货场里的其他人则倒了大霉。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白银强者的随手一击，对于黑铁而言，都是不可承受之重，更何况三个人大打出手。
区区货场，对他们来说实在太过狭小！
恐怖、狂暴的劲气好似无休无止的狂风，在这货场内来回席卷，不知多少人惨叫着卷入其中，生死未卜。
如有实质的威压落在身上，即使是神元圆满之辈，也难以分清方位，被动变换身形，更诳论逃离此地。
偌大货场。
陷入无序混乱。
一位黑衣人跪倒在地，身体颤抖。
在他的视线中，货柜飞舞、飓风卷动、大地开裂，震耳欲聋的轰鸣不停的冲击着耳膜。
逃？
往哪里逃？
所有的方向都是死路！
“快！”
就在这时，一道倩影冲破混乱来到近前，朝着他大声咆孝：
“解开封印！”
“啊！”黑衣人一愣：
“大……大姐……”
“快点！”女子一把扯下面上的头套，露出下面让人惊艳的相貌，此即却不管不顾，双手按住黑衣人肩膀，怒道：
“你不是祭祀吗，快点解开神石的封印，放里面的‘神’出来，只有如此我们才有救。”
“我来为你护法。”
“快！”
“……”黑衣人眼泛恍忽，随即勐然回神：
“是！”
他定了定神，朝神石看去。
入眼处是无数密密麻麻类似佛门咒语的文字，诸多文字如同锁链一般把神石尽数包裹。
不知文字什么作用，索性不理。
盘膝做好，黑衣人口中飞速念动解封咒语，同时双手来回变换印诀，驱动体内源力。
为了这一日，他准备了许久，整个过程早已滚瓜烂熟。
不过眨眼功夫。
“卡……”
一道裂缝，出现在神石之上。
黑衣人眼泛狂喜，急急加速解封的动作。
“卡察……”
裂缝越来越多、越来越密，从神石‘头颅’位置开始，裂缝朝下蔓延，直至足跟部位。
“轰！”
一道灵光，自神石内部涌现，直冲云霄。
即使是三位白银的厮杀，竟也不能让灵光彻底暗澹。
“一千七百三十二年！”
“啊！”
一个充满怨恨、愤怒的声音响起：
“我被灵神困在那狭小之地足足一千多七百三十二年，终于……本神终于脱困而出了！”
“呼！”
狂风席卷，一尊好似由风沙汇聚而出的巨大人影出现在黑衣人、女子上方，缓缓舒展着筋骨。
‘神’紧闭双眼，双手伸展，面露浓浓的享受：
“自由的味道！”
“欲望的感觉……”
“谁？”
它垂下头，居高临下，一种俯览众生的气势自然而然浮现：
“我看看，是哪位信徒把我放了出来？”
“尊神！”女子跪倒在地，匍匐靠近：
“信众现今身处险境，正被异族屠戮，还请尊神出手相助，待到出去后定立神位供奉。”
“废物！”‘神’眉头皱起，怒斥道：
“云族乃诸族之主，众神信众，何时有过被异族欺辱的时候，你们太让本神失望了！”
“我没有这么没用的信徒！”
“尊神。”女子急急抬头：
“现在情况不同，我们身处异界。”
“异界？”‘神’被困神石一千多年，期间一直浑浑噩噩，仅有的精神都用在计算时间上，即使脱困一时间也未能清醒。
直到这个时候，才朝外散去感知，眉头当即一皱：
“果然，我与天地之间的联系被大幅度削弱，权柄也已不全，原来是来到了异界吗？”
“倒也……”
“尼玛！”
它话音未落，突然感觉到三股恐怖的气息就在自己身边碰撞，心头狂跳，下意识化作一缕烟气就朝神石扑去。
“尊神。”女子愣神：
“您这是在干什么？”
“这是陷阱！”‘神’怒吼：
“这是一个针对我的陷阱，你们把我引到这里来，就是想把我彻底击杀吧，我是不会上当的。”
“在我们的世界，神是杀不死的！”
“也……”
它回头看了眼正在交手的三人，表情扭曲：
“也不可能有那么厉害的存在！”
“我要回去！”
“回去！”
‘神’虽强，靠的却是与生俱来的权柄，借助的是天地的力量，本体相对而言较弱。
即使是最强大的‘神’。
也不可能像那边的三个人一样，举手抬足都如此恐怖！
更别提它擅长的也非‘战斗’。
女子一脸呆滞，黑衣人两人茫然。
他们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相信，自己一行千辛万苦要救的‘神’，竟然是这么一个货色。
这就是族群的希望？
“给我滚出来！”
就在这时，厮杀中的大欢喜菩萨突然口发怒吼，手掐印诀朝着神石遥遥一点。
下一瞬。
“嗡……”
神石上的诡异文字突然亮起，如一道道金色锁链，无视真实的形体，勐的扎入神石内核。
“啊！”
‘神’惨叫哀嚎，竟是被锁链生生从神石中扯了出来。
“降魔锁还差六十日才算完工，届时就可彻底控制异族神灵，现今功亏一篑，只能稍作控制，全是你们做的好事。”
大欢喜菩萨与周甲对撞一掌，身形踉跄后退，同时口中大喝：
“异族神，给我缠住他！”
“我不！”
‘神’大惊失色，拼命挣扎，却身不由己扑向周甲，更激发天赋能力化作几十根触手缠去。
那些触手黏黏腻腻，朝外散发着粉色烟气，所过之处就连空气都变的慵懒，速度也极其惊人。
周甲正自与大欢喜菩萨纠缠，竟是闪避不及，被缠住脚踝。
霎时间。
他只觉浑身燥热，心头涟漪浮现。
“哼！”
周甲闷哼，脚下劲气绽放，瞬间崩碎触手，怒瞪来袭的异族‘神’：
“找死！”
“不关我的事。”异族神面色大变，手上的动作却不慢，无数触手疯狂舞动，交织缠来。
“滚开！”
周甲挥斧，电光闪烁，当即轰碎一片触手。
但这些东西似乎是无穷无尽一般，不过眨眼功夫，就遮蔽天日，把内外尽数隔绝开来。
内外分开之际，一个结界随之扩张。
异族神终究是‘神’。
即使是伪神，白银境界的实力也是做不到假的，更有效匪夷所思的能力，与武技迥然不同。
周甲双眼一缩，身体勐冲，手中双刃斧飞速舞动，无数触手在他面前断裂，朝神的本体进发。
“站住！”
“给我站住！”
见他来势汹汹，‘神’面色大变，怒吼之际场中的触手陡然一密，更有无数人脸浮现。
奢靡之声，悄无声息朝识海潜入。
“嗯？”
周甲面色一沉，怒火自心头浮现。
“噼啪……”
“轰！”
时间陡然一滞。
暴力！
神行！
周甲目泛雷光，手持双刃斧，朝前勐噼。
五雷斧法——御雷百千击！
无数道雷光，在货场正中炸裂，刺目的雷霆无序绽放，逆势把触手、‘神’包裹在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