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命？他们是人命，我便不是吗？你不是吗？”卫左思的双眼再次变得通红一片，似乎回想起什么痛苦的事，周身的气息变得暴虐。
“他们……又何尝把我当作人？这是大周欠我的！我只是为自己讨回公道。”卫左思看着沈迟惊惧的模样，狠狠的咬着下唇，猩红的血液从唇瓣流出。
“别怕我，无音，即使我杀了全世界的人，都不会伤害你。”
“你别过来！”沈迟大声吼道，手下的金钗不觉用了两分力气，鲜血从雪白的脖颈中沁出。
卫左思停下脚步，眼神渐渐恢复了平静：“我知道一时之间，你还不能接受，没关系，你会想明白的。”
沈迟只看到卫左思袖袍微动，面前忽然传来一阵奇异的香气，随后便眼神涣散，拿着金钗的手，也不觉松了……
当啷——
金钗掉落到光滑的大理石地面，在沈迟摔倒之前，卫左思及时上前一把抱住了她。卫左思轻轻摩挲着沈迟的面颊，温柔至极。
“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我不会再让你离开我。”
……
护国寺的事并未造成百姓的恐慌，当时留在山上的大多是达官贵人，而这些人哪儿一个不是人精呢？
国师要抓的人，是不是真正的妖邪又有什么重要？
重要的是，国师身后有皇上在撑腰。
但这次，倒是让人十分意外，毕竟在不久前皇上还对新册封的这位县主表示过恩宠，连带着付家，也被人高看一眼。
圣意难测，大多数人自然要明哲保身，装聋作哑，但很显然，魏临不是，付子陵也不是。
当伯远王上奏请求皇上明察秋毫的时候，付子陵也在民间广设粥铺，意在为沈迟情愿，洗脱冤屈。
金銮殿上，卫左思依旧是一身黑袍，听着朝臣的议论和奏报，纹丝未动。
“皇上，现在民间传的沸沸扬扬，皆说安阳县主因为其父沈正秋的官司被奸人所构陷，恳请皇上查明真相……”
“胡说！都是付家那群商贾闹的，百姓怎么会关心一个小女子的死活，若不是有人从旁诱导，有几个知道沈大人的事！”
“说起沈大人，这有封折子是沈大人为女请命，情愿辞官以示清白。”
“……”
朝臣你一句我一句说的好不热闹，魏临挺直了腰杆，站在一旁，看着对面看热闹的庆国公眉头蹙了蹙。若只是国师，朝堂上不会有这样多的人反对，但若是有心人推波助澜，只怕便不止如此了。
“皇上，这妖邪之事实在是匪夷所思，当时护国寺的主持大师还成安阳县主为小友，若她真是妖邪，难道连大师也看不出来吗？”
魏临上前一步，清越的声音在一众争吵中越发显得高贵不凡。
魏宣帝敲着桌面的手顿了顿，抬眼看向魏临，眼中有一闪而逝的烦躁。
他有些后悔当初宣魏临回都城。
既然有了皇子的消息，当初的决定现在来看便是引狼入室！
“国师，你怎么说？”
沉默了一早上的卫左思此刻终于上前一步，幽幽开口：“回皇上，安阳县主虽是无辜，但此刻她已被妖邪附身，不能放，否则必将危急大周百姓、危机皇上的江山社稷！”
“她一个小女子怎么就能危急到江山社稷和黎民百姓？本王看是有些人想要公报私仇！”魏临反唇相讥。
“伯远王这么着急做什么？人家付家在外忙活是为了未过门的媳妇，你这忙来忙去的……难道坊间的流言是真的？呵呵呵呵。”庆国公捋着胡子嗤笑。
“哼，本王只是不想冤枉好人，看来庆国公的日子悠闲的很，连坊间无知民众的闲言碎语都知晓的这般清楚。”魏临负手而立，瞥向庆国公的眼神带着显而易见的鄙视。
“怎么能这样说呢？庆国公也是说出了大家想说的话嘛，大家伙说对吧？”
有庆国公的拥护者开口，一时朝臣纷纷附和。
魏宣帝看着地下乱糟糟的一团，脸色晦暗不明，他环视四周，想看看还有哪个臣子是没有被冯家所收买的。
一个健壮挺拔的身影忽而映入眼帘。
“赵弈，你来说说。”
被皇帝忽然点名，赵弈很显然有些意外，但也是一瞬间，便收回了脸上的错愕。
他大步向前出列，声音洪亮：“是，皇上。”
大殿上也瞬间安静下来，想看看这位铁面无私的将军该如何应对。
“臣以为，此事不外乎两个结果，一是如国师所言：安阳县主被妖邪附身，放了恐对朝堂不利；二是如伯远王和付家所言，安阳县主只是寻常女子，此事是被冤枉的。”
“这不是废话吗？……”有人开口打断，想要说什么，却被皇上以眼色制止。
“赵爱卿继续说。”
“是，皇上。”赵弈再次俯身，继而挺直了身子，眼神明亮：“不管这两方哪一个是对的，有一件事必是确认无疑，那就是之前天上出现的红月，若依照国师所言这红月是因妖邪而生，那必是有妖邪在惑乱人间，若安阳县主恰好便是要妖邪便罢了，但若她不是……”
赵弈没有再说下去，但在场的所有人都明白了他的意思。
若安阳县主不是妖邪，真正的罪魁祸首还在为祸人间……这种事一向宁可杀错，不可放过，但若是错了，后果可不是他们能承受的。
卫左思看着魏宣帝神色明显松动，眼神暗了暗，他看向那个依旧伫立在原地的高大身影，胸口犹如烧了一把火。
好一个赵弈，以往只觉得他徒有匹夫之勇，娶了魏无垢，放弃了无音简直是天下第一狼心狗肺之人，但这次竟然意外的聪明了一把，懂得拿皇帝最在意的地方下手，着实让他吃惊。
“赵将军所言甚是，皇上，若安阳县主并非妖邪，岂非要真正的妖邪逍遥自在，微臣以为还是请护国寺的住持大师出山，一同调查此事。”魏临适时开口，他感激的看了眼赵弈。
或许别人眼中他对沈迟有非分之想，但他自己知道，在此之前，他是把沈迟看作伙伴的。
伙伴，一个可以共同作战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