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切了两根黄瓜片，拌了酱，端到桌上，又拿了一盒牛奶出来。
“许先生，吃早饭吧。”她说。
许世民坐在沙发上抽烟，听到娄晓娥的声音后，急忙掐灭烟头站起身来，向她走去。
“小娥，谢谢你。”
娄晓娥摆摆手，说：“快吃吧。吃完就该走了。”
“嗯。”许世民应了一声，坐在椅子上，端起碗喝了一口粥，却皱起眉头。他放下碗，说：“我吃饱了。小娥，你陪我出去散散步，消化消化食。”
娄晓娥微微蹙眉，没说什么，只是把剩下的粥倒进垃圾桶里，拿上钱包，牵着许小丫的手往屋外走。
走出客厅，许世民突然停住脚步，朝楼梯口瞥了一眼。
“你在这儿等着我。”他吩咐了娄晓娥一句，快速冲上楼梯，奔向了许小丫的卧室。
娄晓娥站在客厅，脸色苍白，手指握紧拳头，牙齿咬得咯吱作响。
她看着许世民匆匆忙忙地走进许小丫的房间，又匆匆忙忙地走出来，他手上抱着一叠东西，似乎是什么信封。
许世民一脸焦急地冲到娄晓娥面前，说：“小娥，你帮我照顾一下小丫，我有点急事要出门一趟。”
娄晓娥冷冰冰地盯着许世民，问道：“去哪儿？”
许世民神情凝重，低声说：“医院。”
娄晓娥心头一震。
医院？他去医院干嘛？难道是他生病了？不可能！昨天他还健康得很呢！
娄晓娥脑筋飞速运转，猜测许世民可能是去找张素贞了！他们昨晚吵架了，他今天要去找张素贞负荆请罪。
想到这里，她心里竟有些酸涩，忍不住流下泪水。
她抬起手背擦掉眼泪，说：“你自己去吧。我要工作了。”
许世民犹豫半晌，说：“小娥，我怕张素贞误会……”
娄晓娥苦笑了一下，说：“误会什么？难道我们真有私情，所以你担心张素贞误会咱们？”
“当然不是……我只是怕你被人说闲话。”
娄晓娥笑了，摇摇头，说：“我和她早就没关系了。她现在也不需要我了。你不用担心我会受伤。我这辈子，活着的目标只有一个，就是养育小丫。至于你们怎么办，我不关心。”
许世民沉默了一阵，问道：“小娥，你确定？”
“确定。”娄晓娥毫不迟疑地答道。
许世民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多说什么了。但我有必要提醒你一句，张素贞并非善类，你要小心她。”
“我明白。”娄晓娥淡淡地说，“我从未把她当作敌人。因为，她已经死了。”
娄晓娥的语气很平静，却透着悲凉，令许世民感到心痛。
他轻声叹息，伸手拍了拍娄晓娥的肩膀，说：“我先走了，再见。”
“嗯。”娄晓娥应道。
……
许世民走后不久，娄晓娥便带着许小丫出了门。她带女儿去商场购置了几套换季时候要穿的衣裳，顺路买了点菜，然后回家。
临近傍晚的时候，许小丫的奶奶和母亲来了。娄晓娥热情招呼着，给她们沏茶倒水。
两人一直聊着，娄晓娥问：“妈妈，你今天怎么有空来看我？”
娄妈妈拉着娄晓娥的手，说：“晓娥，你的事，我和你爸都听说了。”
娄晓娥低垂眼眸，不言语。
娄妈妈说：“晓娥，你是我们家的恩人。你的事情，我和你爸都支持你。我们也不瞒你，你父亲这些年攒了一笔钱，足够你过下半辈子了。”
娄晓娥惊讶地看向父亲。
娄爸爸尴尬地咳嗽了一声，说：“这些年，我和你阿姨存了一些钱，加起来差不多五万块左右。我们原本打算留着给你结婚用的，可是现在……晓娥，我想让你带着小丫搬到家里来住。”
娄晓娥愣住了。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怔怔地望着父亲。
父亲说：“我们两个老东西，总要退休了，不可能照顾你们娘仨。我们决定在市郊盖座农场，种点果树蔬菜什么的，赚点钱补贴家用。你跟我们一起住，我们每天照顾小丫，你也方便。”
娄晓娥呆呆地看着父亲，眼眶湿润了。她没想到，在这世界最黑暗的时刻，还会有人愿意帮助她。她哽咽着说：“我不想离开小丫，我舍不得……我们都习惯了……”
“傻丫头，那里也是你的家呀。”娄妈妈说，“我知道你是怕连累了小丫，可你不能因为害怕连累，就不管小丫啊。你看看她瘦的，营养都跟不上了……”
娄晓娥摸摸小丫的脸颊，小丫仰起头，咧嘴笑了起来。
“小丫，叫姥姥。”娄晓娥蹲下身体，捏了捏女儿的鼻尖。
“姥姥。”小丫乖巧地喊了一声，然后凑过去在娄晓娥脸颊上印了一吻。
娄晓娥的内心瞬间变得柔软，她将小丫搂在怀里，温柔地抚摸她的额发，说：“宝贝，谢谢你愿意叫我姥姥。”
“小丫喜欢姥姥，姥姥也要喜欢小丫哦。”小丫撒娇道。
娄晓娥的眼睛有些湿润了。她抬起头，正准备对丈夫表达感激之情，却忽然看见许世民站在厨房门口，正看着她。
许世民的眼角有些红肿，显然哭过。
娄晓娥顿时觉得心脏像被刀割一般疼痛。她抿了抿嘴唇，强迫自己露出笑容，说：“你来啦？”
许世民点点头，缓慢走到娄晓娥面前。
“你……”娄晓娥看着他欲言又止。
许世民说：“小娥，我不该瞒着你。其实，我早就和她结束了，而且，我马上就要结婚了。”
“结婚？”娄晓娥瞪大眼睛，惊讶道：“谁？”
“你认识的。”许世民说，“她叫张素贞，你们曾经是同学。”
娄晓娥猛然反应过来，脱口而出道：“是张清风的姐姐？”
许世民说：“就是她。”
娄晓娥震惊地盯着他。
许世民继续说道：“我和她的感情一直很复杂。但是，我已经决定放弃过往的一切了。我希望你能谅解我。”
“你……”娄晓娥的胸口剧烈起伏，“你……你不要忘记，你和她……”
“我永远不会忘记！”许世民坚定地说，“我绝不会辜负你！”
“你……”娄晓娥的脑袋轰鸣着，一片混乱。
“晓娥，我们结婚吧。”许世民抓住她的双臂，恳求道，“我保证，我们一定会幸福的。我们的生命里只剩下你，我不想再失去你了……”
“别说了……我……我……”娄晓娥捂住耳朵，拼命摇头，说：“不行！我不能嫁给你！我们根本就不适合！”
“小娥！”
许世民急了，他握紧拳头说：“你怎么能这样说呢？你忘记我们过去一起吃饭，一起睡觉，一起逛街吗？我知道，你现在肯定恨透了我，我理解你。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但是，你也要为自己的以后考虑啊。你看看小丫，你忍心让她跟着我们受穷受苦？”
“我……”娄晓娥无力辩驳，她咬牙说道，“小丫不需要你来照顾，你把钱拿走吧，我会带她找个好医院治病的……”
“不！”许世民态度坚决，“我不能丢下小丫一个人，我也要陪着她！”
娄晓娥气得浑身颤抖，指责道：“你怎么可以这样？小丫是我唯一的孩子！如果你真的爱她，你怎么忍心抛下她？！”
许世民沉默了一阵，才说：“小娥，我们是夫妻，难道连你都不能理解我的心情吗？”
“我……”娄晓娥哑口无言，她不由自主地转过头，看向自己的婆婆。
娄妈妈说：“晓娥，你别怪老许了。当初，咱们家的条件不好，日子过得紧巴巴的。他娶媳妇，花了不少钱。这次他和我们说要结婚，家里的钱不够了。他说他借了很多债，现在只能借一千块钱，等还清所有的欠款，再还给银行。”
娄晓娥闻言，眼泪夺眶而出。她的喉咙堵塞，哽咽地说不出话来。
“晓娥，你是个好姑娘，我们全家人都很喜欢你。我们都盼着小丫快快乐乐地长大。可是现在，我们家没钱了，医药费也没着落，你爸妈的医药费更是捉襟见肘……你知道，这几乎是我们全部的积蓄。我们必须先还上医药费，再留下足够买房的钱……”
许母说：“这样吧，晓娥，我们把小丫送去孤儿院，或者送去幼儿园，你看怎么样？”
娄晓娥摇摇头，说：“妈，小丫还这么小，哪能送去孤儿院呢？”
娄母叹息道：“是啊，我也不愿意把小丫送去孤儿院，我也不能让小丫从此缺胳膊少腿，可是现在没办法……我和老许商量过了，这个婚礼只能简单操办一下，我们就当作是给孩子举办百日宴吧。”
娄晓娥的泪水扑簌簌落下，说：“你们不要逼我，好吗？”
许世民拉住她的手，说：“小娥，请原谅我的自私。如今我们家遇到困境，我实在无法抛下小丫不管，我做不到！如果你实在介意……我就把小丫寄存在你那里吧，我保证一年后还给你。”
“一年？”娄晓娥冷笑道，“许世民，我告诉你，你想都不要想！”
许世民说：“那我就不能娶你了。你想要多少彩礼？”
娄晓娥擦干净眼泪，深吸一口气，说：“好吧，既然你执意要结婚，我答应你。我可以帮你筹划结婚的事宜，我们尽快完婚！”
“好！”许世民高兴地点头，说，“那我明天就去领结婚证。”
娄晓娥冷静地说：“明天不行，最近工作比较忙，我们至少要拖到五月底再结婚。”
“行。”许世民说，“那我明天去公安局登记。”
“好。”娄晓娥说，“那我先走了。”
她转过身刚迈步，却听到一声尖锐刺耳的婴啼响彻整栋楼！
娄晓娥猛地转过身，发现襁褓中的许小丫竟然睁开眼睛，朝着窗外伸出小手，似乎在呼喊什么。
娄晓娥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她慌乱地跑过去抱起许小丫，轻声哄她。可惜，小丫仍旧在哭泣。
“小丫乖！不怕不怕！”娄晓娥温柔地抚摸小丫的脸颊。她的动作很轻柔，仿佛生怕弄疼了女儿。她低声说道：“小丫，你饿了吗？妈妈喂你吃饭好不好？”
许世民走到娄晓娥身边，低头看着小丫，眼圈泛红。他说：“小丫……对不起……”
娄晓娥摇摇头，说：“没关系。我不怪你。”
许世民问：“那……你愿意嫁给我吗？”
“我愿意。”娄晓娥说，“但是，小丫必须跟我们走。”
“这……”许世民迟疑道，“我想……我想……把小丫放在这里养两天……”
“不！”娄晓娥斩钉截铁地拒绝道，“我不同意！”
“我……”许世民又犹豫了。
“世民，你想想，你现在正在用钱的时候……”娄晓娥劝说道，“你要是把小丫放在我这儿，万一你遇到什么困难，我该怎么帮你？”
娄晓娥一提醒，许世民终于打消了把女儿留在家里的想法。
娄晓娥松了一口气，继续说：“还有……你父母的医疗费，总要想办法筹措吧？我可以把房租减免一些，每个月付给你们三百块钱。如果你们实在凑不齐这笔钱……我再另外想办法。”
许世民说：“小娥，谢谢你！谢谢你为我们着想。可是，你已经帮了我们很多，我们怎么能再要你的钱呢？你的钱，你留着自己养胎用吧。”
娄晓娥抿唇微笑，说：“我的钱，足够我养育小丫。倒是你们，如果你们不能按时交纳医药费，我不敢确定你们还能活多久……”
许世民和娄晓娥相视一笑。
“晓娥，谢谢你，真是委屈你了。”许世民感慨道。
“不委屈。”娄晓娥说，“只要你们好好的，我受点委屈算什么？”
娄母说：“小娥，你真是好孩子。”
许世民忽然说：“晓娥，小丫叫什么名字啊？”
“叫许小丫。”娄晓娥淡淡地说，“取自‘一树梨花压海棠’的‘海棠花’。我希望小丫以后像海棠花一样娇艳。”
许世民说：“嗯，很漂亮。”
娄晓娥说：“你们先休息一会儿，我去做饭。”
“你累了一晚上了，还是歇歇吧。”许世民体贴地说，“今晚我来做菜，我们庆祝一下，好好喝一杯，怎么样？”
娄晓娥笑了笑，说：“我不累，我很久没有下厨房炒菜了，手艺还不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