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月又叹了口气，“你们俩的事情，谁也插手不了。”
许卫国说：“我现在只希望娄晓娥能快点恢复正常。”
“会的，我觉得她不会一蹶不振。”杜月宽慰道，“毕竟孩子是无辜的。”
许卫国摇摇头，说：“我不这么认为。”
杜月惊讶地看向许卫国，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许卫国说：“你不觉得，娄晓娥从一个单纯善良的姑娘，渐渐变成了一个心机深沉的女人吗？她变化太快了。她的内心充满仇恨，充满嫉妒，这些负面的东西如果积累得太多，将成为她致命的弱点。我担心她哪天突然疯掉。”
杜月说：“卫国，你想多了，她不会疯掉的。”
“你怎么知道？”
“她曾经有一次，半夜醒来，突然坐起来哭，像是做噩梦。我问她梦见了什么。她哭了一阵儿之后，神智清醒，又继续睡了。她告诉我，她梦到卫国死了。”
“哦？”许卫国挑挑眉毛，“她还梦到了我？”
杜月点了点头。
许卫国陷入沉思。
“卫国，”杜月说，“我们都觉得晓娥姐是被你伤透了心，她没准儿是在躲避你，或者是在逃避什么。但是我觉得，她不是一个懦弱的女人。她一定还是爱你的。”
许小丫附和道：“是啊是啊！我看得出来，她是爱卫国叔叔的！”
许卫国听了，若有所思。
杜月问道：“对了，你刚才说什么？”
许小丫说：“我说你肚子疼。”
杜月摸了摸肚皮，问道：“疼了几个月了？”
“五个多月了。”许小丫答道，“每隔几天就会肚子痛。医生建议吃止痛药，我不肯。”
许小丫说到这儿，眼圈红了。她低头抹抹眼泪，抬起头来说：“我想，这是晓娥姐的遗腹子吧。”
杜月叹了口气，拍拍许小丫的肩膀，说道：“孩子，别难过。这件事我们迟早都会知道的，你早晚要接受的。”
“我不怕！”许小丫说，“我会帮晓娥姐养孩子。”
杜月闻言，欣喜万分：“小丫，你愿意留下这个孩子？”
“嗯。”许小丫坚定地说，“我想留下他，我不想让他没爹没娘。而且，这个孩子也是我的侄子嘛。”
杜月高兴坏了，抱着许小丫连声说：“太好了，太好了！”
“妈！”许小丫埋怨道，“你干啥呢？吓着宝宝怎么办！”
杜月赶紧把许小丫放了下来，哄道：“对不起，对不起，妈错了，咱先吃饭行不行？”
“不行。我今天还要跟卫国叔叔学写字呢。”许小丫一脸倔强地说，“我现在就写！”
许小丫站起身走到桌旁，拿起毛笔蘸饱了墨水，开始认真写字。她歪扭扭地挥舞着毛笔，写得很艰难。但她还是咬牙写完了一页纸，然后递给了许卫国。
许卫国接过纸张，发现许小丫写得很认真，并不是敷衍应付。
许小丫期盼地看着许卫国，说道：“卫国叔叔，我能练习了吗？”
许卫国点点头，温柔地揉了揉许小丫的脑袋，笑着说：“去吧，慢慢练习，别急。”
“嗯。”许小丫转头对聋老太太说，“外婆，我去练字啦。”
“好好，去吧，别忘了喝汤。”
许卫国把许小丫送出门，叮嘱她注意安全，然后关上了房门。
“卫国，你刚刚在看什么呢？”杜月问。
“看新闻。”许卫国说，“昨天我打电话给小梅，让她帮忙查一下娄晓娥最近的状况。”
杜月愣了愣：“你打电话给她干嘛？”
“找她聊聊。”许卫国说，“晓娥是我的初恋。虽然现在结束了，但我还是想知道她的消息。”
杜月叹了口气，说：“卫国，既然她选择离开你，你何必纠缠不休？”
“不，我不是纠缠。”许卫国摇摇头，“我只是想弄清楚她现在的处境，以及她心里的真实想法。”
“你要怎么弄清楚？”杜月疑惑地问。
“我想试探试探她。”
杜月问道：“你想怎么试探她？”
“我想……我想让她回来。”
“为什么？”
“你想，”许卫国说，“如果她知道自己有了孩子，肯定会想尽办法保住他，对不对？她肯定会想方设法跟我在一起。”
杜月皱眉：“如果她想跟你在一起，为什么要离婚？”
“这个……我也不懂。”许卫国挠了挠头，“大概是我对她的爱让她觉得压力太大了？我想，她肯定是受够了我的冷淡。我想给她一点补偿。”
杜月说：“那她肯定会要钱。”
“嗯。”许卫国说，“我会努力赚钱。”
“但她不一定肯要你的钱。”
“所以我需要一点时间。”
杜月看着他，忽然明白了许卫国的用意，便说：“卫国，如果娄晓娥不肯要你的钱，你该怎么办？”
“那我就再找个人。”
“找谁？”
“随缘吧，反正不能是娄晓娥。”
“为什么？”
“因为我已经失去过一次她，不想再失去第二次。我希望能给她足够的尊重，给予她最起码的信任。至少，不能让她怀揣着对我的愧疚和悔恨，度过余生。”
杜月点点头，握住许卫国的手，说：“卫国，我支持你。”
……
娄晓娥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她盯着屏幕，却毫无焦距。
她想，许卫国会不会来找她？
如果许卫国找来，她应当怎么办？
她不敢想象这种情形。
这时，电话响了。
是许卫国。
娄晓娥颤抖着接起电话，说：“喂……”
许卫国问：“你现在在哪儿？”
“我在……”娄晓娥看了一眼窗外，“在楼下散步。”
许卫国说：“你不用骗我，我知道你在楼顶的花园里。”
娄晓娥抿了抿嘴唇，说：“你怎么知道？”
“因为这附近只有这座小楼。”
娄晓娥沉默片刻，说：“我没骗你，真的在楼顶。”
“我看见你了。”
娄晓娥顺着窗户往外看。
果然，许卫国站在花园外，仰望着她。他穿着一套浅色西服，戴着一副金丝边框眼镜，斯文儒雅，像极了一名教师。
娄晓娥感觉到呼吸变得困难，心脏狂跳不止，她捂着胸口，说不出话来。
“晓娥……”许卫国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娄晓娥的双腿突然软了，跌坐在椅子上。
“晓娥？”许卫国担忧地喊了一声。
“我……”娄晓娥终于开口，声音却嘶哑得厉害，她哽咽着说，“卫国，我……我没有勇气见你。”
“为什么？”许卫国追问道，“你告诉我原因，我想听你说。”
娄晓娥擦掉流出来的眼泪，缓缓说道：“卫国，你知道我是什么病的。”
“我知道。”
“我知道这辈子我活不久了，可是我又舍不得孩子。”娄晓娥哭泣道，“我想留下它，我怕死之后它就孤零零地躺在我的坟墓前。我舍不得，舍不得啊！”
“傻瓜……”许卫国叹息道，“医生都说了，只要配合治疗，活下去的机率很高，而且，你不是一直在吃药吗？”
“但我还是担心。”娄晓娥说，“万一我哪天走了呢？我连看都看不见孩子，我怎么能放心走？我……”
“别瞎说！”许卫国怒道，“我绝对不允许你胡思乱想！”
“呜呜……”娄晓娥痛苦地低吼道，“我就是害怕啊，我不敢赌……”
“晓娥，你别这么说，你会好的！你还年轻！”
“可是我已经五十多了呀！”娄晓娥哭着说，“我马上就七十岁了，等不到我的孩子出世，我就要先死了。卫国，求你，你快回来吧！”
许卫国沉吟半晌，说道：“你等我几天。”
娄晓娥破涕为笑：“好！我等你！你什么时候回来？”
许卫国说：“我争取在你七十岁前赶回来，行吗？”
“好的！”
……
“晓娥，”许卫国问，“我们什么时候领证？”
“我想再考虑一段时间……”娄晓娥犹豫着说，“我……我还没准备好。”
“你准备什么？”
“卫国，我知道我配不上你。你这样的人才……我……”
许卫国打断她：“我喜欢你。”
娄晓娥惊愕道：“卫国，我……”
“你别急着拒绝。我只是想把话跟你说清楚，免得你误会。”
娄晓娥沉默了半晌，说：“我相信你，卫国。我不想嫁给你，我……我已经结婚了……”
“结婚？”许卫国惊讶道，“谁？”
娄晓娥咬了咬牙，艰难地说：“我丈夫……是他主动提出离婚的，我不怪他，毕竟他有他的理由，我也理解他的做法。我现在只有你了，我不想失去你，卫国。”
“你别激动。”许卫国安慰她，“这件事我会调查清楚的。”
“我……我知道你会调查，可是我……我真的没脸见你，卫国。”
“不管是什么原因，你都不应该逃避。我现在就派人去查。你等我消息，好吗？”
娄晓娥含糊地答应一声，挂了电话。她的心怦怦直跳，她从来没有像今晚这般慌张过。
她不知道许卫国究竟是怎么知道的，但是，既然他决定调查她，就不可能没有目的。她必须想个办法堵住他的口。
想了想，她给钟汉妮打了个电话，让她帮忙联系律师，她需要立案起诉。
另一方面，她又联系了自己的表哥陈大伟，让他帮忙调查许卫国的底细，以及他和杜晓娟的关系。
她总感觉，杜晓娟身上背负着某些秘密。
……
许卫国放下电话，皱眉思忖。
娄晓娥的反常举动，引起他的注意。他知道娄晓娥是单纯的，但她的反常肯定和许小东脱不了干系。
许小东那混蛋究竟瞒了他什么？他要弄清楚。
正想着，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来。
“爸！”许小东兴奋地说道，“你猜我刚才遇到谁了？”
“谁？”
“我碰到娄晓娥了！”
“你怎么碰到她了？”
“我去买菜的时候碰到的。我还买了鸡鸭鱼肉、蔬菜水果、米粉、馒头和豆浆。她居然也在那儿买了很多。我问她要不要，她摇摇头说不用，她就走了。”
许卫国皱眉道：“她买这么多食材做什么？”
“我也不知道。但是我看她哭了，挺伤心的。”
“嗯。”许卫国顿了顿，问道，“晓娥的情况怎么样？”
“比以前好多了。医生说，她恢复得很好，明年就可以出院了。”
“那就好。”许卫国松了口气，“如果有空的话，你带她出来转转，散散心，对她恢复康复有好处。”
“知道了，爸。”许小东说完，迟疑片刻，说道，“爸……我听说，我妈她……”
“你是指你妈？”
“嗯……爸，我想请你劝劝她……我觉得……我们都有错，你就当替我们赎罪吧……”
“你不用求我。”许卫国冷静地说，“我知道，我欠她的太多了，是我没尽到责任。”
许小东愣了愣，说：“爸，您别这么说……”
“小东，”许卫国平淡地说，“我这次去南方，不会回来了。你们两个好自为之吧。”
说罢，许卫国挂了电话。
许卫国靠着沙发，点燃烟抽了几口。
“唉。”他深吸一口烟，吐出浓郁的青白色烟雾。
娄晓娥，希望你不要恨我……
他又拿起桌上的照片，仔仔细细端详起来。
照片里的女孩穿着红裙子，梳着辫子，眼睛亮晶晶的，嘴角弯着，神态很是恬静。许卫国忍不住笑了笑，将照片贴近胸口。
他把烟掐灭，拿起车钥匙往外走。
“老板，去哪儿？”司机问。
“回老宅，去看看她。”
司机启动汽车，缓缓驶向远方。
……
傍晚，娄晓娥躺在床上，闭目养神，思绪万千。
她忽然想起一件事：“对了！我怎么忘了呢？”
她连忙坐起来，翻开包袱，找到了那封遗嘱。她把遗嘱拿出来，仔细阅读。
娄晓娥的父母留下的财产共计八百万元，全部捐赠给孤儿院，并且叮嘱娄晓娥一定要善待孤儿院的所有孩子。
这份遗嘱是在她十岁那年签署的，按照规矩，娄晓娥应该遵守这份遗嘱，否则就是违约，她就无权继承父母留下的财产。
但是，娄晓娥却没有这种担忧。
她不仅是许小东的媳妇，更是许卫国的媳妇。许卫国早就写好遗嘱了。而且，许小东的父母也已经认同了这门婚事。她的名字早在几个月前已经被改成“娄晓娥”了。
娄晓娥仔细检查遗嘱的内容，确认无误，便签上自己的名字。
她把遗嘱装进包袱里，盖好，放到枕边。
这时，敲门声传来。她警惕地叫道：“谁啊？”
“是我，许卫国。”
娄晓娥打开房门，看到许卫国站在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