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力看陆先覃的状态，莫名的有点发怵，小心翼翼的又唤了一声：“老大？”
陆先覃转过来看他，眼底竟然升起了一层水雾，嘴角挂着一丝微笑，像是陷入泥沼，无法挣脱。
“我讨厌这里的生活。”
这里的生活只有数据堆砌的黑白纸片，所有的事物都是密密麻麻的数据链，他花了多长的时间来适应来到的这个异世界，无法挣脱，找不到回去的路。
以前的世界对他再不公，也是一个鲜明的世界，有血有肉的人，有颜色的花草，有生命的鱼，那里才是他生活的地方。
当他到达这里之后，他一度崩溃，他不知道为什么一觉睡醒就出现在了这个世界，睁开眼就是黑白的数据，扭曲的所谓的人，纸片人。
他的意识里，认为这里就是一个虚拟的世界，就像一个游戏，他生活在其中，那些人不是人、建筑不是建筑的东西，每天都在提醒他，他活在一个虚假的世界里。
所以他不把人当做人，他把他们当做能够改造的数据对待，所以对他们进行洗脑。
他从来不把他们的生命放在眼里，因为他从来不认为他们的是活生生的人，死了就死了。
他们对他忠心耿耿，他很满意，都是他改造成功的数据，他们让他心情不好，杀了，毁了一个数据而已，他们斗不过他，因为他们都是一群不会思考的纸片人，就是蠢。
后来啊，他习惯这样的生活，看着一堆令人恶心的数据生活，这个世界无聊透顶，活着一点意思都没有。
直到乔佰佰的出现。
陆先覃知道她是和他从一个地方来的，因为她和他一样，有血有肉，是有生命的，是具象的人。
她一举一动都吸引他的关注，因为他认为自己看到了同类，这个世界里，只有她是和他一样的，是真实的人。
他时时刻刻关注她的动向，生活也因此变得有趣，这个世界唯一一抹彩色，如果不是她的出现，他早就因为太无聊而放弃自己的生命了。
可是他发现，这个女人和一个月纸片人谈恋爱，她是不是疯了？她看着那些密密麻麻的东西，是怎么能谈情说爱的呢？
她为什么不是和他一样，她为什么不是只能看见他，她为什么完全融入了这个世界，他知道，乔佰佰能够看到这个世界的彩色，乔佰佰和他不一样，在这里乔佰佰置身于一个真实的世界，她和他是不一样的。
哈哈哈哈哈……
虽然他很悲哀，但是在这个世界里看到真实的事物，还是让他着迷，差不多是他生活在这个世界的唯一乐趣了。
他也曾想把乔佰佰锁在身边，让灵动的她活在他的身边，但是他知道，这不是爱，不是那种感情。
她在这个世界生活得很好，她每天都很开心，即使遇到了一些挫折，也丝毫不影响她的活泼。
他每天通过手机，通过网络听听她的声音，看看她的样貌，连梦都变成活的。
所有人都不能理解他，为什么这么喜欢看直播，一秒钟都不愿意错过。
如果他们的生活里，全部都是数据堆砌起来的虚拟的生活，突然看到了这个世界里还有活的，灵动的颜色，就能够理解他了。
不是毒品，毒瘾却很大。
少一天听到她的声音，他都难受得睡不好。
明明在她出现之前他已经完全适应了这个世界，怎么她出现之后，就不行了呢？没有人能够拒绝在一片沙漠中唯一的水源。
他可以对这里的人狠心，以至于他的口碑一直都是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那是因为，他一直不觉得破坏一对数据是在犯法。
但是对乔佰佰不一样，她是活生生的人，只是磕了碰了都会受伤，动刀子会流血，是伤不了的，在以前的世界，他也不是大恶之人，他从来没有杀过人。
对乔佰佰仁慈？不是仁慈，是他正常在社会生活的样子。
“其实时间该到了，她毕竟和我不一样。”
乔佰佰的生活和他的完全不一样，即使处在同一片天空下，她是他眼里唯一一道光，他只是她眼里一个过客。
对她是什么情感？他也不知道，不是爱情，他不会吃醋，不是亲情，他从来没想操心她的生活。
是非她不可，是唯一，在人群中，一眼就能看见的光，是不存在任何关系的占有欲。
“老大……”
“你们离开我，就不要再干这个了，以你们的蠢脑袋，想不出什么能看的东西来。”
阿力心中大骇，连忙下跪，“老大，老大你是要厌弃我们了吗？老大，如果是属下做了什么错事，罚我们便是。”
“错事？不，你们从来没有做过错事。”
阿力眼里已经满是泪水，跟着陆先覃这么多年，哪里还听不明白他的语气？他是铁了心的要走。
“如果老大要离开，阿力只能一死表忠心了。”
陆先覃冷冷一笑，眼里是浓浓的嘲讽，“真是自以为是，你以为我在意你们的生命吗？要死要活，与我何干？”
不过是一堆扭动的数据而已，还不值得他费心费神。
“老大是铁了心要离开吗？老大，是不是因为乔小姐，她……”
“你敢说她一句不是。”陆先覃的眼神犹如一条毒蛇，死死的盯着他，容不得他说一句乔佰佰的不好。
“给你们下个死命令，这一生，誓死保护乔佰佰的安全，不让她有任何意外。听明白了吗？”
阿力挺直了脊背，沉默了半晌，应了一声：“是。”
“下去吧，从今往后，由你来代替我的位置。”
“老大！”
“我累了，不想干了，滚！”
他一手建立起来的势力，要毁掉也是易如反掌，但是他被那姓乔的女人影响了，变得优柔寡断了。
阿力只能领命下去了。
陆先覃的目光回到了对面的大荧幕上，乔佰佰一脸娇羞，给对方父母敬酒。
今天结婚，送你一个礼吧。
他拿起抽屉里的手枪，轻轻的擦拭着。
直到日落西山，挂了两天大荧幕的婚礼信息才被撤换下来，换回了以往的广告。
一切，又回归了平静。
鲜血，献祭落日。
*
——“洞房了，新婚快乐！”
（全本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