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毁灭者
黑暗中的大兽岭很是雄伟，在距离目的地还有二三十公里的时候，直升机开始降落，据驾驶员说，没有任何物件能飞过大兽岭上空，仿佛那里是专属领空一般。
下飞机后，一行四人按照既定轨迹，向大兽岭方向摸索。
如果天气晴好、飞的极高，便可以看出大兽岭是一道巨大而蜿蜒的山岭，而蜿蜒的弧度，刚刚好大致把生命长河矿区环抱于内。
他们很快来到山脚下。
“咦？”姬小野一声惊呼，却是不知为何，毒皇现身。
经过这许多时间，毒皇长高了些，但也不过二十公分左右，此时它站在小野肩膀上，惊疑不定的望着前方大兽岭。
“怎么了？”姬小野小胖手轻轻安抚它，问道。
“前面……有东西。”毒皇说。
“嗯！不用怕！我听爸爸说了，应该是毁灭者，我们躲远一点，交给我爸爸就行。”
在姬小野心里，没什么是何应物搞不定的。
何应物眉头微皱，扭头看了毒皇一眼，不由更多了几分小心，想当初在阿莫神殿面对乌泱泱的海神，毒皇也没露出半点惧色呢！
可今天却貌似被吓到，怎么了？
毁灭者有如此厉害？
“毒皇，有什么不对吗？”何应物问。
“你要当心……应该很厉害……如果有可能，请手下留情……”
毒皇的声音很低，恍如呢喃，何应物都有点没听清楚：“你是说‘请手下留情’还是‘千万别留情’？”
“请……”毒皇似乎终于回过点神来，它愣了愣，叹了口气，“主人你去吧！随机应变就好。”
何应物摇摇头，不再纠结小毒皇莫名其妙的恍惚：“你们在这里稍等，我去前面探一探。余歌，你照顾他们两个。”
“好！”余歌点头。
……
何应物向前走去，不过余歌一行三人并没有在原地傻傻的等，而是在大概400米之后，远远缀着何应物。
天色虽然仍是很黑，但对于他们来说，任何一点光亮都足够了。
空间可以给人压力、千军万马可以给人压力、密密麻麻的蛇、虫子、蚂蚁等等，都可以给人压力，什么东西多了、大了，总会让人心里发沉，同样，巍峨的大兽岭也会给人压力。
很奇怪的是，何应物看着沉沉夜色中剪影般狰狞的大兽岭，居然不可遏制的有一点点心慌？
他也会心慌？
真是见了鬼了！
突然间，嗖~~嗖~~嗖~~~
从大兽岭顶峰之上，三个人拖着长长的尾焰，发出音爆直飞下来！
看外表的样子，似乎和大闹凤凰城的钢铁飞行者很像。
毁灭者？
何应物不惊反喜，有人来就行，打就是了！
打起来的话，可比刚才静悄悄时那种粘腻腻的阴森感要好了许多。
用力一蹬，腾~~~
何应物如同离膛的炮弹，直向三人迎去！
毁灭者没有使用远程攻击，何应物恰好也不想用，他觉得现在最重要的，是试试传说中的毁灭者到底有多大的本事。
据林天启说，毁灭者可以复制对方的能力，这是一种相当……扯淡的说法
不科学。
不过前有林天启的告诫，后有小毒皇的惊疑，再加上他自己莫名心慌的感觉，何应物也不敢太过托大，在攻中有守、确保安全的基础上，他要集中全力攻击其中一个。
近了……更近了！
何应物右拳紧握，死亡裂隙全力激发，迎着中间一个毁灭者，一拳砸了下去！
拳锋如电，所过之处，空中留下一道淡淡的红色尾痕。
嘭~~~~
毫无抵抗之力，对面毁灭者一拳被砸了个通透！
其过程轻松到……让何应物微微愕然，难道刚才的紧张感都是假的？
而一左一右两个毁灭者与他错身而过，只是轻轻擦到了他的肩膀后背，也没有造成任何威胁。
那诡异的感觉就像是……他们拼命疾速飞过来，就是为了摸何应物一下？
有点……恶心……
抽出右臂，何应物随着死掉的毁灭者一起向下坠落，而另两名毁灭者在空中稍一转折，便呼啸着飞回大兽岭峰顶。
就像是开车走错路，默默调头回去了一样。
搞什么？
……
何应物轻轻落地，在他脚下，便是死去的毁灭者。
余歌带着姬小野、崔小飞闪了过来。
毁灭者的钢铁套装早被轰的通透，就像被一拳打透的窗户纸，断裂处或向下凹，或向旁边撕裂，彰显着这一拳的力量之大。
余歌蹲下来，手握在通透断裂处，稍一用力，嗯？
他继续用力……再用力……死命用力……
一直到脸红脖子粗，已经破裂的钢铁套仍是纹丝没动。
他若无其事的站起来，看看何应物：“你还是人吗？”
“你才知道啊？”
姬小野好奇的蹲下来，两只小胖手紧握在碎裂处，在令人牙酸的嘎吱声中就要把钢铁套撕开。
里面是死人，血肉模糊的，她也不害怕。
何应物一把把她拎起来：“干什么？”
“研究研究嘛！毁灭者。”她说。
“没什么好研究的，十阶以及十阶以下的能力，对钢铁盔甲基本无效，你和小飞的话，魔刀切开盔甲毫无压力，至于里面的盔甲使用者……我判断就是普通人而已。”何应物说。
其实研究还是应该研究下的，毕竟知己知彼总要好些，不过刚才他这一拳轰下去，场面太难看了些，恐怕对小孩子身心成长不好。
“普通人？”余歌郁闷的叹口气，“你是说我奈何不了一个普通人？”
“如果没办法突破盔甲，确实是。对于你来说，他们的物理防御几乎满级。”何应物说。
“我大梦观想已经第七观了，正在观五帝。你有什么厉害点的法术，可以教我了！毁灭者物理防御满级，但既然是普通人的话，应该法术防御基本是零。”
何应物笑笑：“你用法术域啊！留着进化点干什么？法术域还可以。”
“末日世界的法术域被极大削弱，投入产出比太低。”余歌摇摇头。
“不弱啊！我法术域都九阶了！”
“那是你！你个作弊器！修仙作弊器！能力作弊器！”
何应物白了余歌一眼，不再争论，伸手抓在毁灭者头上，轻轻一旋，咔嚓一声，把钢铁套的头盔摘下。
里面，是一张瘦成皮包骨的脸，恍若干尸。
几个人悚然一惊，姬小野更是吓一大跳，紧紧抱住何应物大腿。
血浆是一种恐惧，干尸是另一种恐惧了，小孩子对“丑”的东西，可能天生便会排斥吧！
奇怪了！
按道理来说，能驾驭钢铁套装，成为毁灭者的存在，怎么会瘦成干尸一样？
“有古怪。”余歌说。
“就算有古怪，打过去就是了！”何应物说。
通过简短战斗，何应物非常确信，如果他全力激发的话，完全可以一拳一个，虽然林天启说毁灭者总共有3000多，但只要不是类似海神那种不死之躯，也没什么好怕的。
毕竟，打死一个少一个。
几个人对视一眼，何应物嘱咐他们在后面远远跟着，一行人又出发了，翻越大兽岭。
第七十五章 一拳碾压
其实，如果调出鬼祟弑神者，何应物是可以直接飞过大兽岭的，而如果飞的话，战场便是在空中，基本上是弑神者大战毁灭者的节奏。
何应物是不怕，可剩下的三个人就不好办了。
能怎么着呢？何应物背一个，左右手各拎一个，完了……还怎么打？
当然了，弑神者也可以扩大，把余歌他们三个都装进来，可这样操作的话，就只剩挨打了。
所以，把战场拉到地面上是个明智的选择，一来可以全员作战，余歌、姬小野、崔小飞的战力都在，二来真要有什么突发情况，何应物还可以保护他们。
……
一行四人如同灵猿，攀爬大兽岭，何应物在前开路，余歌带着两个小孩子在后面远远缀着。
大兽岭上没有高大的树木，多的只是裸露在外的岩石，以及坚强杂乱生长的野草，说它是一座秃山并不为过。
山势或缓或陡，缓时只是一个小小斜坡，而陡时则恨不得垂直90度，不过这对四人来说，一言以蔽之：如履平地。
他们爬的很快。
小毒皇再也没以刺青的方式隐入小野体内，而是紧紧抓着小肩膀，随着小野的窜上窜下轻轻摆动，可它眼神里的惊疑不定从未消退。
不长的时间之后，何应物突然顿住，手一抬，示意后方余歌等人停下，他眉头微皱，抬头看向黑森森的大兽岭之上。
30米开外，一大帮毁灭者出现了，横成一大排足有几百号人！
诡异的是，他们一言不发相互手牵手，就像是丢了孩子之后，村民在做拉网式搜查，而他们的钢铁套装还都一模一样，乍一看还以为眼花了。
黑森森的山上，突然多了一大排黑压压的人群，还一声不吭，要多吓人有多吓人。
何应物一脸懵，神经病见得多，可像这么人的，真不多。
“余歌，带人暂退！”
大吼一声，何应物脚下一蹬，人如出膛的炮弹，飞身向上！
余歌自不会太过托大，闻言叫一声：“好！”便一手拉了一个，缓缓转身，悄悄向下走去。
以他的经验，面对恶狼时如果退的快了，反而容易遭受攻击，这一排毁灭者给他的感觉，就是恶狼，所以这时候他们的动作越轻柔、越不引人注目，越好。
而织网般的毁灭者齐齐放开牵住的手，其中一人干嚎一声高高跃起，然后突然加速，钢铁套装的双脚双腿和背部都拖出淡蓝色尾焰，恶狠狠直扑何应物！
嗯？
找上门来的硬碰硬？
何应物眉毛一挑，即便三千多个毁灭者都来，也就是三千多拳的事，确实头疼了些，但也不是不能接受。
右拳紧握，死亡裂隙全力激发，拳锋带出猩红色天之伤痕，猛砸毁灭者！
在何应物看来，唯一麻烦的可能是右拳右臂沾上敌人血和肉的清洗问题。
双方一个向上冲天而起、一个向下仿佛要去砸穿地表，近了……更近了……
距离已不足三米，毁灭者猛然出拳，直迎何应物拳锋，其动作、威势，简直和何应物一模一样！
但毁灭者拳锋拉出的猩红天之伤痕，比之何应物浓郁了十倍不止！
死亡裂隙？
何应物瞳孔紧缩，自己的招牌能力，死亡裂隙？？？
而且是更加强悍了数倍的死亡裂隙？？？
怎么可能！？
……
这一瞬间，时间仿佛变慢，林天启犹疑的脸庞又浮现在他眼前：听说毁灭者可以复制对方的能力，应该比较厉害了吧！
何应物一度以为这是在扯淡，却万万没想到，毁灭者何止能复制能力，复制完了之后还能增幅！十倍？二十倍？
一丝尘封的记忆逐渐清晰：在守序梦魇，他刚刚收服毒皇之时，小毒皇曾经说过，它可以复制别人的能力，当时何应物还逼它“演示”了许多次，而小毒皇还说过……毒皇这个种族在婴幼儿时期，可以复制对手能力并最大增幅10倍；长大后，可以复制对手能力并增幅100倍；个体成熟后，可以复制能力并增幅1000倍；而在终极状态，可以复制能力并增幅10000倍！
何应物一直认为，这是小毒皇情急时的胡说八道，或者纯粹是在吹牛。
可联想到刚才小毒皇的恍惚异常，以及现在突兀出现的类似小毒皇的能力，两者之间只是巧合吗？
……
时间紧迫，哪容多想，毁灭者的拳头直直砸来，在何应物眼中似乎越来越大，其速之快，避无可避，躲无可躲！
唯有硬碰！
右拳去势更疾，直迎毁灭者，而何应物意动之间，鬼祟弑神者突兀上身！
硬碰是要硬碰的，但防护还是要做的。
轰~~~~
大兽岭的夜空中，先是安静的顿了一瞬，然后是撕裂空气的刺啦声，紧接着，便是一声惊天动地的大爆炸！
拳锋相交，挤压空气犹如爆破之弹，甜甜圈一般的烟尘四起中，何应物像一块破布，狠狠抛了下来！
而毁灭者双手双脚和背部的动力装置尾焰逐渐变红，再缓缓熄灭，轻轻落下来站定，恍如魔神。
……
余歌正拉着两个小孩子假装别人都看不到他们，慢慢往山下退，突然觉得头顶嗖的一声！
嗯？什么东西过去了？
定睛一看……即便天黑他也看得清楚，何应物像个球，骨碌骨碌滚下去……不过这家伙倒是很坚强的没哼一声，当然，也或许是被砸晕了。
余歌脸色一变，何应物竟然败了？
还败的如此之快？
扭头一看，余歌更是心头狂震！
几百名毁灭者正启动钢铁套装上的动力装置，淡蓝色的喷射火焰中，他们缓缓升空，就像是做好准备，马上要猎食的苍鹰！
他自己和何应物有多少差距，余歌还是很清楚的，连何应物都如此干脆的败了，他就算再拼命，估计也就送对方一小乐。
余歌额头冒汗，微微弯腰，一左一右轻轻拉住姬小野和崔小飞，毫无预兆，猛然加速，逃！
噌~~~~
丝毫没有防备之下，崔小飞和姬小野被带的飘了起来……
余歌牙关紧咬，拼命狂奔！
要跑到哪里？不知道。
能跑得过会飞的毁灭者吗？够呛。
但总之，先跑到山脚下，和何应物会合了再说。
崔小飞和姬小野不会总飘着，紧饬了几下，两人终于得以落地，一左一右跟着余歌死命跑。
下山跑，还是有点麻烦的，尤其是身后的嗖嗖声不断，听起来，毁灭者马上就要追来了。
他们仿佛都看到苍鹰俯冲，抓起一只小耗子……
“余歌叔叔快点啊！”姬小野焦急的叫道。
“我已经很快了！”余歌大叫，风灌进嘴巴，吹得脸都有些变形。
身后的尖啸声越来越近，偷眼看去，最近的毁灭者离他们已不足十米！
“嘿！小飞哥哥！”
姬小野和崔小飞对视一眼，两人重重点头，几乎同时，黑色烟雾缭绕大作，嗖~~~~
一行三人骤然加速！
轰~~~
他们刚刚的所立之地，被最前的一名毁灭者一脚踩碎！
啊~~~~
愕然惊呼中，余歌双手在前，身体几乎与地面平行，就像超人在飞……当然，他的动力系统，左边是姬小野，右边是崔小飞……
第七十六章 峥嵘面目
何应物被一拳碾压，叽里咕噜滚下大兽岭，速度极快。
鬼祟弑神者是个好东西，攻防一体，攻击犀利无匹，防御举世无双，方才毁灭者十倍死亡裂隙的一击，弑神者吸收了大部分伤害。
饶是如此，何应物也是受伤非轻，肉体还好，有天赐神躯在，想死都难，关键是心灵上的伤害……简直堪称暴击。
除了最开始被劈到末日世界的艰难时期、除了在松木城外的疯狂逃命、除了在守序梦魇的屡屡被打、除了……咦……好像一直以来都是这样子嘛！如此一想的话，何应物突然感觉没那么难受了，强中更有强中手、一山更比一山高嘛！谁也不是天生就无敌于天下的，经历些困难不算什么，人总说越磨砺、越锋芒，这些困难不正是磨砺吗？就像以前那样，解决掉困难就是了！
简单的一番打气之后，何应物信心满满，心意一动，鬼祟弑神者动力平衡系统启动，他终于不再翻滚……稳稳的站到了地上。
他本来还想冲上去接应余歌一行的，回头才发现，姬小野、崔小飞跑的不比他慢，而在他们身后，便是飞在空中、漫天密密麻麻如萤火虫一般的毁灭者！
“躲我身后！”何应物一声大喝，向前一跳犹如猛虎出闸，余歌三人与他擦身而过，但却毫不停留，仍是一道残影逃窜猛冲！
“停！哪有这样的！一声不吭就开打？”何应物腿微微弯着，左手放在腰间，不动声色的做好攻击准备，右掌展开对着天空，像是安抚状，又像是拒绝暴力状。
神奇的是，漫天毁灭者居然真的停下了！他们悬停在空中，静静看着何应物。
紧绷的神经稍稍得以松弛，何应物这才注意到，小野和小飞着余歌跑得飞快，已经在一里开外了……
这样也好，他们中无论是谁，对上强化了十倍的死亡裂隙，只能是被碾压的命，何应物还能有鬼祟弑神者护体，其他人有什么？
逃跑，是唯一的选择。
“你们谁跟我谈谈，到底怎么回事啊？我只是借路翻个山而已！”看毁灭者仍是一言不发，何应物叫道。
呼~~~
尾焰的光芒微微一亮，漫天毁灭者们如同缓缓流动的潮水，一点点压来：
“离开这里……”
“离开这里……”
“离开这里……”
……
听不清谁在说，声音嘈杂。
何应物一步步后退，不敢太急，也不敢太慢，基本保持着和毁灭者同样的速度：“离开就离开！别那么吓人，搞这么大阵仗！不过在离开之前，我能问问，死亡裂隙这项能力，你们是怎么复制过去的？又是如何加强的？好神奇！”
“离开这里……”
“离开这里……”
“离开这里……”
……
毁灭者步步紧逼！
“好好好！走就走！”看余歌一行已经跑到三公里开外，何应物笑嘻嘻应承着，却是心思急转。
分析和毁灭者接触的各个细节，唯一明显异常的情况是，刚见面时，他一拳打爆毁灭者，而共同扑上来的另两名毁灭者，却只是轻轻摸了他一下？
在那个时点上，凭借死亡裂隙之力，他是碾压毁灭者的。
但接下来，经过一小段黑箱时间，毁灭者突然掌握并增幅了死亡裂隙？
所以，这一切都是在黑箱时间发生的！
联想到那两个家伙摸一下自己的异常行为，最有可能的情况是：通过触摸，毁灭者得以复制对方的能力！而复制能力之后，在他们体内又有个增幅的过程。
因此，黑箱时间发生的真实事件很可能是：毁灭者通过触摸何应物，复制了当时何应物运用的能力“死亡裂隙”；之后，得到死亡裂隙的毁灭者回到大本营，通过手牵手的方式，所有毁灭者都复制了死亡裂隙，并在各自身体内部实现了能力增幅。
而在后续交手、毁灭者以十倍死亡裂隙碾压何应物的那一击中，毁灭者的钢铁套装和鬼祟弑神者硬碰硬！
然而……看着毁灭者们一成不变黑黝黝的套装、蓝色或红色的尾焰，何应物深吸一口气，也就是说，毁灭者接触了鬼祟弑神者，但却无法复制弑神者的能力，或者说是功能！
毁灭者可以复制“人”的能力，但却无法复制“物品”的能力！
这就意味着，小野和小飞的魔刀，威力逆天，但毁灭者无法复制，于是事情就可以变成：小野和小飞运用魔刀，对抗相当于何应物十倍威能的死亡裂隙……唉……死胡同，这怎么可能打得过。
然而他的本命武器，破箭……倒或可一试！
……
嘴上说着要走，何应物却眼珠一转，心思急转之间，已是拿定主意：用破箭对抗毁灭者，不行的话，利用鬼祟弑神者赶快飞逃，再想办法。
嗖~~~
心意一动，破箭突兀出现，拉出引爆划出一道细细红线，直奔最近的毁灭者前胸！
本命武器，破箭，心意箭，心之所至，箭之所至！
光秃秃的箭杆、颇具艺术美感的箭头，仿佛带着收割性命的红线，欢愉的攸忽前冲！
美，却危险。
空中残留的红色尾痕，久久不见消散。
然而，毁灭者也反应神速，异变刚起，被袭击的毁灭者便闪电般一拳挥出，直迎破箭，而他拳锋划出的尾痕，比之破箭要浓郁的多！
与此同时，其他毁灭者如同排练好了一般，陨石般齐齐下坠，眼看要到地面之时，才双臂一张，掌心处，无数道浓郁至极的光亮直射何应物！
嗯？远程攻击终于来了！
嗖~~~~
何应物冲天而起，鬼祟弑神者如同灵雀，躲避着密集恍若织网的光束攻击！
光束击打在地面上，往往是悄无声息的打出一个小小的洞，不知其深，而洞壁早已晶化！
看这架势，即便有弑神者护身，何应物也不想硬挨一下。
在十阶真实视界加持下，惊险无比的躲避之中，何应物尚有余力关注破箭那边的情况。
时间仿佛变慢，毁灭者巨大的拳头拖着猩红的天之伤痕，和拖着淡淡红线的破箭……终于要撞击在一起。
30公分……15公分……5公分……
突然间，毁灭者的钢铁拳头如同跌入烈火中的皮肤，层层翻卷崩裂，又像是一股压强极大的水流，在一层层冲开地皮！
破箭箭头所指之处，段段瓦解！
拳锋不见了……
铁拳不见了……
铁腕不见了……
铁臂不见了……
上臂不见了……
前胸突现大洞……
……毁灭者整条胳膊消失，空中片片飞舞如蝴蝶的，是钢铁与血肉，而他的前胸与后背，已是透心凉！
噗~~~~
一缕鲜血飙出，毁灭者似乎不可思议的看着右臂方向，颓然坠地！
何应物眼前一亮！
分子拆解力场，有效！
结合修仙文明与科技文明的本命武器，终于第一次，露出峥嵘面目！
第七十七章 清小兵神器
表面上看起来，鬼祟弑神者是一套颇具金属质感的战甲，而实际上，由于原材料的关系，它可以非常贴身，甚至从自我感官上就像没穿盔甲一样，但这并不影响它的防护力和攻击性。
何应物就像一名枪林弹雨中的舞者，他的身体如同一条柔软的毛巾，随意扭曲，拖出残影，不可思议的避开道道毁灭光束。
众多毁灭者或进或退，大概分为三波默契配合，攻击何应物：
第一波疾向前冲，猛扑何应物，这是要利用十倍死亡裂隙的优势实现近战碾压；
第二波在地面犬牙交错、奔突有序，是用毁灭光束进行远程攻击；
而第三波则是霍然升空，有向前、有向后错落有致，瞬间摆成一道巨大的、令人胆颤的防御墙壁，他们大部分毁灭光束明暗闪烁，却是隐而不发，显然是试图起到威慑和牵引作用，也有一少部分会瞅准时机……打冷枪，就像是战场上的致命狙击手。
如果没有有效的反制措施，何应物确实就很被动了，主要原因有两个，一是无往而不利的近战无敌碾压，今天变成了被碾压；二是鬼祟弑神者的远程攻击，包括炮火和能量光束，都被无数毁灭者死死压制，坦白说，人家升起来组成的那堵人墙，比真墙防护的还要严密。
还好，何应物有破箭。
还好，十阶真实视界开发的大脑功能，足够他一心多用。
战场上，破箭划出曲折红线，鬼魅般时隐时现。
噗~~~
噗~~~
噗~~~
没有人能避开破箭，没有人能稍微格挡一下破箭！
毁灭者一个个倒下……
红色尾痕消散的很慢，就像有一道极长的红色丝线缭绕在战场，时间最久的，才正在慢慢扩大，变得虚幻，就像是要逝去的烟。
看起来，何应物是狼狈不堪的；
然而实际上，却是一边倒的屠杀！
复制能力，天下称雄！
破箭不出，谁与争锋！
……
那一边，兵荒马乱逃跑的余歌、姬小野、崔小飞三人，早早就在四公里开外找了小山包，眼巴巴的看着何应物的战场。
以往的数次经验都告诉他们，当何应物和敌人对打时，谁上去帮忙，谁就是添乱。
这时候最好的处理方式是：远远的看着，别被敌人抓了，照顾好自己，就已经是最大程度的帮忙了。
这个观念没有人明确说出来，但却实在有些根深蒂固，因此，谁都没觉得死命逃窜这事儿有什么不对的。
其基本逻辑是：连何应物都被碾压了，不管谁上肯定都是白搭，在这种万分凶险的情况下，一定不能给何应物拖后腿，也就是说，千万不要被抓住、不能受伤、不能惨叫、不能做任何让末日之主大人分心的动作。
当然，暗藏在心底最深处的，还是那个坚定无比的信念：不管什么事，何应物一定会搞定！
鬼知道这个信念从哪里来的。
不过，应验了！
这次又应验了！
在提心吊胆的观战中，他们突然发现了战场上一边倒的屠杀。
余歌眼前一亮：“跟紧我！去看看！”
……
破箭的效率是极高的。
何应物突然有种荒唐的明悟：破箭，又称心意箭，坚不可摧，无坚不破，破万法万物，乃是……清小兵的神器！
没错，就是清小兵的神器！
客观来说，毁灭者们的攻守阵仗刚刚摆好，便被破箭刺的七零八落。
毁灭光束渐渐稀疏，何应物逐渐不再需要以奇怪的姿势躲闪了……
毁灭者的尸体扑通扑通躺倒，连绵不绝……
没有人能欺身到何应物十米之内，于是，十倍威能的死亡裂隙，就这么被废了……
……
当余歌等人赶到时，毁灭者留下200多具尸体，潮水般退回大兽岭，再也不见踪迹。
“追？”余歌叫道。
“你去追。”何应物白了他一眼，收回破箭。
空中红线仍在，久久不息。
余歌一滞：“我是说追不得！穷寇莫追！”
姬小野好奇的伸出手摸向红色痕迹，却突然手一颤，像被烫了一下，龇牙咧嘴开始甩啊甩。
“疼吗？”何应物蹲下来，怜惜的抓起她的小手，轻轻吹了吹。
“疼~~~”姬小野显然在撒娇。
“以后要记得，有些东西不能碰。这是……破箭走过之后的天之伤痕，老天很痛，所以你去摸的话，也会痛。”
说话间，何应物顺手抓起姬小野肩膀上的小毒皇，却仍是看向小家伙：“记住了吗？”
“嗯！”小野点点头。
何应物笑笑，这才轻轻摸了摸小毒皇：“打的够疼，他们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回来，所以我们有了点时间，好好把事情捋一捋。你说对不对，毒皇？”
小毒皇微愣，轻轻点头。
尸横遍野，为了照顾小朋友的感官，他们就近换了一处隐蔽的、干燥的地方，两块巨石的夹角处。
最起码，空气中的血腥味淡了许多。
“不知道你们看清楚没有，我是被人家一拳轰飞！这在末日世界几乎是不可能的，除非……”何应物微微叹口气，“除非遇上的是不讲理的能力。林天启大概跟我提过复制能力之类，我没有太当回事儿，结果差点栽了……”
“毁灭者复制了你的能力？”余歌神色一凛。
“死亡裂隙。”何应物苦笑，“复制还不是最糟糕的，关键他们还增幅了死亡裂隙，威力大概是十倍的样子。”
余歌和何应物对视一眼，他俩终于知道，为什么说毁灭者是兄弟城的最终底牌，承担着杀死末日世界幸存高阶能力者的责任了。
试想，大爆炸之后，比如殷破离幸存了下来，然后……人家复制殷破离的能力，再以十倍的威势砸回来……
怎么打？
稍顿一顿，何应物继续说道：“通过触碰，毁灭者复制并增幅了我的能力，再用我的能力来碾压我，基本逻辑就是这样。从最开始，毒皇……你就有些恍惚，我也没当回事，现在来看……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也具备非常类似的复制能力？所以……能给我一个解释吗？”
小毒皇就在何应物掌心，它杂乱的森森牙齿不停律动，而尾巴也在下意识的摆着，它的野兽利爪非常用力的撑开，像是战士亮出了刀剑。
不过显然，它呼吸急促。
姬小野面色沉重，执拗的把小毒皇从何应物手里抢过去，紧紧抱在胸前：“怎么了毒皇？没事儿不怕！有我在！”
“大兽岭……让我颤栗，有我……熟悉的气息。”小毒皇终于开口说话了。
第七十八章 萨弥尔星人
毒皇，来自于异k-zm398059星球，他们的星球毁灭后，随天外陨石坠落到末日世界，后陨石被打造为诅咒之刃，而毒皇寄生在诅咒之刃上，慢慢恢复实力。
再之后，诅咒之刃行刺余歌，何应物发现并收服毒皇，从此以后，毒皇成为姬小野的忠实……小狗子。
这就是毒皇大概的生命轨迹，因此，不管大兽岭有什么东西让毒皇颤栗和熟悉，大概率可能是其他星球的物件。
毁灭者？不大可能。
都一边倒的屠杀了，毒皇还颤栗什么？
那就很有可能是“导致普通飞行者变成毁灭者的……东西”？
何应物微微皱眉，问道：“大兽岭里有什么，让你恐惧？”
“不是大兽岭里有什么，而是大兽岭本身！还有，我不是恐惧，是颤栗。”毒皇说。
“本身？本身什么？”何应物探头看了看连绵起伏的大兽岭，“本身就是一座秃山啊！”
他的自然亲和感应老早就延伸了出去，除了一片死寂，什么都没有。
“主人……你知道的，我说我长大后，要去寻找我的族人，大兽岭……本身就有我族人的气息，他似乎在沉睡！而当毁灭者出现后，这种气息就更加鲜明了……来自于异k-zm398059星球，宇宙平衡的守护者，审判诸天意志的执剑者，伟大的萨弥尔星人……”
何应物心头狂震！
大兽岭本身是一个……生物？超级生物？
毒皇的族人？
宇宙平衡的守护者？
审判诸天意志的执剑者？
萨弥尔星人？
这些之前都没听毒皇说起过啊！
不过，在心思急转中，之前的一点疑问也总算有了解答：在大兽岭上的时候，毁灭者从来不用远程攻击武器，那是因为，武器轰击在大兽岭上，便是直接轰击在主宰者身上，他们不敢！
之后，在远离大兽岭的战斗中，毁灭者们的毁灭光束全部都是背对大兽岭，不存在误射的可能，他们甚至还组成了一道防御墙，防止何应物的远程攻击“打扰”到他们身后的大兽岭！
如此解释，便说得通了！
只是，他还是无法相信，大兽岭会是毒皇这个小不点的族人？
压下心头震惊，何应物轻轻打断呓语般的毒皇：“等等！你确信大兽岭是你族人？”
“不确信。”毒皇茫然摇头，“试一试才能知道。不过，至少能力复制、能力增幅的方式很像，通过触碰，获取对方的能力，借以打击对方……”
他又开始絮絮叨叨的解释。
何应物眉头微皱：“按道理应该还有两千多毁灭者，为什么我用自然亲和感应不到？”
“自然亲和是末日世界级别的能力，而且即便局限在末日世界，也有许多许多办法避开自然亲和侦测，更不要提……大兽岭可是宇宙级别的强者，你探不到他，也探不到他体内的寄生物毁灭者。”
“寄生物？”
“对啊！”毒皇满嘴的利齿上下交错，应该是在笑，“我猜，他们长时间待在大兽岭上，沾染了一点点我族人的气息，从而获得了类似的、弱化版的能力，成为世人所说的毁灭者。”
何应物眉头紧皱，他把所有人聚在一起要聊一下，初衷主要是基于两个：
一是毒皇的异常恍惚，人说事出反常必有妖，他得确定这个“妖”不会对他们一行人造成损害；
二是自然亲和感应侦测不到毁灭者，因此虽然破箭具有压倒性的优势，在一向靠谱无敌的毒皇都出现异常、保命的瞬移能力又不好使的大前提下，他自然要小心谨慎些。
不过始料未及的是，居然整出一个宇宙级别的强者？毒皇的族人？
这是变数，而且是丝毫不可控的变数。
而变数，则往往意味着节外生技。
何应物的主线思路很清晰：翻过大兽岭，到达生命长河开采矿区，让小野、小飞调节压力阀，他通过开采通道和末日意志对话，请末日意志救韩音离。
时间紧迫，何应物不喜欢任何偏离主线的变数，尤其不喜欢不可控的变数。
“大兽岭不会醒过来吧？我的意思是说，如果我们就像刚才那样摸过去，遇见毁灭者之后就用破箭碾压，应该没问题吧？”何应物问。
毒皇点点头：“应该没问题。我们萨弥尔星人领地意识极强，所以在周边……应该说在整个末日世界，都不会有同等强悍的存在，大兽岭之所以盘踞在这里，我猜……就如同我在小主人手臂上一般，我可以吸收小主人散溢的能量慢慢恢复，大兽岭很可能慑服了生命长河，他在吸收生命长河的能量……慢慢恢复。”
“大兽岭也受伤了？”
“我不清楚。不过几千万年甚至上亿年的沉睡，往往意味着受伤修养，或者……也可以只是在通过沉睡的方式续命。无论是哪个过程，都需要吸收能量，对萨弥尔星人来说，没有什么比一个星球的本源更为珍贵的了。另外，屠杀他的寄生毁灭者，应该不会唤醒大兽岭本体。”毒皇说。
“好！那我们小心些！你们都跟紧我，保证在破箭的防护范围内，我们翻过大兽岭！”
时间不多，何应物必须做出决定。
其实，他稍稍犹豫了一下要不要让毒皇“认亲”的，作为失去了家园的萨弥尔星人，毒皇在寻找他的族人，而他的族人也很可能在寻找另外的族人。
他们在互相寻找。
不过……变数太大、时间太紧、结果太不可控……
他不能拿韩音离的时间开玩笑。
尽量快的翻过大兽岭，是他的唯一选择。
……
一行四人悄无声息的出发了。
何应物走在最前面，已然调出破箭，浮浮沉沉，灵动飘逸。
姬小野紧跟在何应物身后，抱着小毒皇，不停抚摸他。
在毒皇失了心一般的絮絮叨叨中，小野仿佛看到了毒皇极力掩饰的悲伤、空虚、渴望、害怕，以及像极了……“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族人”。
崔小飞默默走在姬小野身后，手中魔刀若隐若现。在他的世界里，有且仅有一件事：保护妹妹。
余歌殿后，走在最后面，目光灼灼。
出乎预料的是，毁灭者们安静得很，再没有任何一个冲出来送死。
“复制的能力有时间限制吗？还是一直都在？”何应物一边走着，一边轻声问道，貌似很轻松。
“能力会替换，覆盖。直到下一项能力覆盖上一项能力之前，它都在。”毒皇说。
“嗯，还好！这要是个能力存储器，可就更变态了。”
“萨弥尔星人成长到终极状态之后，就像主人说的那样，具有几乎无限的存储器。”
“无限？”
“其实是有限的，只不过数量级特别巨大，不可能达到上限就是了。”
……
他们轻轻聊着，很快就翻过了大兽岭。
再向前疾行三公里，他们这才停下来，看着身后的巍巍山岭，长长出了口气。
要说不紧张那是假的，脚下就是一个沉睡的宇宙级别强者，谁能轻松？
他们刚刚放松下来，谁都没有注意，姬小野小胖手捧着毒皇往上一抛！
毒皇当即悬停在空中，小小的巨口张开，发出一阵无声嚎叫！
第七十九章 族人
如果说只有一个人和小毒皇最熟悉，那一定是姬小野。
日常，毒皇化身成一块类似小小的胎记，“住”在姬小野小胳膊上，默默吸收着小家伙散溢的能量，经过这许多时间，他才从七八公分长到了现在二十公分的样子。
小野还小，她看事情很简单，毒皇就是她的一个小玩伴，而且还有好几次在关键时刻出手护住她。
他们是好朋友，真正的好朋友。
在踏上大兽岭峰顶的时候，听着爸爸和毒皇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姬小野注意到他怀里的小毒皇，总是会偷偷地打量近处和远处的大兽岭，出神、忧伤、想进又不敢进、想退又不甘心。
轻轻抓住毒皇的小爪子，姬小野眨了眨眼睛，意思是：你留下来，试着和你的族人相认吧！
毒皇愣了愣，迟疑着摇摇头，意思是：还是不要了。
他把利爪放在脑袋边上，轻轻做了个睡觉的动作，又缓缓把利爪拉过喉咙，做了个割喉的动作。
意思是：贸然相认，可能是个欢喜结局，但也可能招来杀身之祸，他不确定。
“那你什么时候可以去找你的族人啊？”姬小野小嘴撅起来。
“起码等我……长大以后吧！”话是这么说，但他眼神里的渴望却是藏也藏不住。
……
再之后，一直是姬小野有声或无声的告诉毒皇：你得去尝试；一切都值得尝试；不要留下遗憾……
总之，小野认为，她做的一切，都是朋友应该做的。
因此，当他们平安翻过大兽岭，又往前跑出了三公里时，在姬小野心里，困难和危险显然已经过去了。
然而再往前的话，小毒皇就会留下一个大大的遗憾，所以小野做了一件事：她最后一次告诉毒皇，“和你的族人打个招呼”，然后高高把毒皇抛了起来。
“抛”只是一个简单动作，毒皇完全可以瞬间折返回姬小野怀里，或者干脆缩回到小主人胳膊上，但毒皇……终究什么都没做。
他就像一条傻狗被抛了起来。
然后，他心底的渴望终于爆发，无声咆哮起来！
这是超频音波，萨弥尔星人不光听得到，还能知道这是族人的召唤，人类却是听不到的。
何应物先是一愣，旋即脸色大变！
一股令人震颤、丝毫升不起反抗念头的强大意志正在快速醒来！
风云变色！
“是谁……把我唤醒……”一个迷迷糊糊、惊雷一般的沙哑声音突然炸响，震的人头脑发晕！
紧接着，地震了！
巍巍大兽岭突然活了过来，似乎在甩甩头、抖抖身要爬起来！
轰~~~
轰~~~
轰~~~
山崩地裂！
小房子一般的巨石如末日碎雨般砸将过来！
显然，大兽岭并没有针对他们，四面八方目之所及全都如此！
大兽岭身上碍眼的小石子，却是足以活埋人类的大灾难！何应物他们四个在大兽岭面前，渺小的就像四只蚂蚁。
“小野！”狂吼一声，何应物一把抓住姬小野，同时心意一动，鬼祟弑神者再次显形，嘭的把他们包裹住。
“毒皇！”小野惊呼一声。
小家伙根本没想到会有这么大反应，情急之下她本来是要抓上毒皇一块逃，却看漂浮呆滞的毒皇突然嗖的一声……消失不见。
显然，毒皇被大兽岭吸走了。
余歌和崔小飞不用何应物操心，两个人噌的窜过来，已是进到鬼祟弑神者内部！
嗖~~~~
毫不犹豫，胖了三圈的弑神者当即起飞！
嘭~~~~
几块巨石砸到刚才他们所立之地，碎石四溅，砸出一个五六米深的大坑，而鬼祟弑神者堪堪从巨石缝隙中窜出。
何应物只觉得四面八方、密密麻麻都是巨石，弑神者蜿蜒曲折、灵动转向，稍有不慎便会撞上！
撞上倒不会死人，只不过看这架势，撞上之后十成十会被活埋就是了。
即便活埋也不会死人，他们只需要像鼹鼠一样，挖个洞逃出来就是了，可问题在于……那个时候，可就是在活了的大兽岭眼皮底下逃了，谁能保证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趁着现在一片混乱、趁着大兽岭刚刚醒过来还糊里糊涂，尽快逃出去才是最佳选择。
嗖~~~嗖~~~嗖~~~
弑神者在巨石缝隙中惊险穿梭，不知从何时起，不少巨石竟然都带上了熊熊火焰，就像是陨石燃烧从天而降，又像是火山崩发喷出的岩浆巨石。
最快的方式是瞬移，可惜，被大兽岭压制；
其次是调用鬼祟弑神者的攻击系统，管他什么巨石，一路轰击打碎，直直冲出去，可这样的话，动静太大，谁知道大兽岭有没有起床气？谁知道会不会惹恼这家伙？
所以，还是用最笨也是最稳妥的方法，飞出去吧！
他们的目的地是生命长河开采矿区，应该就在前面八九十公里处。
何应物面沉似水，直直望着前方，感应着这边的巨石轨迹，操控弑神者。
……
姬小野则是一直紧张的向后张望，不停大叫：“毒皇！毒皇！毒皇~~~”
可漫天都是燃烧的巨石，哪里有毒皇的影子。
“小野别怕，毒皇应该是被他同族召走的。”这一切余歌都看在眼里，大概有个判断，“据我了解，极少有种族会残忍到不分青红皂白残杀自己的同类。我不了解萨弥尔星人，但我了解毒皇，他所代表的智慧和文明，只在人类之上，不在人类之下，所以如果大兽岭是他的族人，那也一定是一个……智慧生物。”
余歌本来在侃侃而谈，却突然窒息般顿了顿，而一直下意识焦急呼唤的小野也停了下来，崔小飞更是罕见的瞪圆了眼睛。
嗖~~~~
呼~~~~
终于冲出了漫天巨石死亡之地，何应物长出一口气，好险好险！
可他随即感觉到氛围不对，回头一看……目瞪口呆！
远处，一个放大了无数倍的毒皇模样生物顶天立地！
他足有千米高，手臂巨长，通体乌黑，火光中，野兽利爪闪着令人心悸的寒光，一条粗壮无比的尾巴微微摆动……他浑身肌肉贲起，背后的肌肉鼓出来比头还要高，一双极大的银白色眼睛如剑一般倒立，巨大无比的嘴里露出纵横交错的森森牙齿！
终极状态的萨弥尔星人？！
而在大兽岭的鼻子上方，悬空着一个几乎看不到的小点：小毒皇。
“我乃萨弥尔神族，德鲁，本源法庭，星球能量本源的最终审判者！我的族人，你是谁？”
这家伙一开口，声如惊雷，直震得小毒皇上下飘摇。
可小毒皇似乎毫不为所动，他傲然悬在空中：“我，萨弥尔神族，毒皇！流淌着圣迦尔血脉的明日之子！本源法庭、生命法庭、力量法庭、死亡法庭、灵魂法庭的最终裁决官！”
德鲁似乎微微一愣，银白色的眼神里满是疑惑，居然……用力嗅了起来。
……
“毒皇！”姬小野扒在鬼祟弑神者内壁上，怔怔看着远方。
何应物长出一口气：“我们也该走了。”
嗖~~~~
弑神者骤然加速，直奔生命长河矿区。
第八十章 浓雾
如果小毒皇在和族人相认的过程中有什么危险，那何应物肯定会奋力相救，毕竟毒皇是小野的朋友，也是他们的小伙伴。
不过看这样子，和千米巨兽、本源法庭德鲁相比，小毒皇的威势丝毫不落下风，而且看德鲁这蠢萌不太清醒的样子，显然是经过亿万年沉睡还没回过神来。
然而他们族人之间的相互感应不会骗人，而且德鲁轻轻伸爪子把毒皇放在爪心，明显是想好好聊聊。
心意一动，鬼祟弑神者悄悄溜走。
第一，何应物可不想惹到这个大块头，如渊的气势让人根本升不起反抗的念头；
第二，他也没想通过毒皇占大块头的便宜，比如让大块头帮他做些事情之类，一个基本原则是，面对远超自己的力量，不要去赌对方的心情；
第三，他们时间很紧。
姬小野哪里会想这么多，弑神者一动她就急了：“毒皇！毒皇还在那边呢！”
“我们先走，回来再接他。”何应物说。
“可是……可是他一个人啊！那个叫德鲁的家伙会不会欺负他？爸爸你停下来，我们等等他吧！”姬小野噘起嘴。
“不会……”何应物笑笑，“你听他们的名号，德鲁叫本源法庭，我猜就代表了对末日世界本源或其他世界本源的审判，可毒皇是本源、生命、死亡、力量、灵魂五大法庭的最终裁决官，而且还流淌着什么……圣迦尔血脉。我想，如果萨弥尔星人族群之内也存在等阶的话，毒皇的等阶应该不低，一般对这种类人的智慧生命来说，等阶、血脉这些东西，天生便具有压制的特性。所以小野别担心，等我们回来就接上毒皇。”
何应物小心的驾驶鬼祟弑神者，开得很慢，他可不想引起德鲁的注意，而且现在大部分毁灭者正面对德鲁，匍匐在地上，他也不想引起这些家伙的注意。
不过，经过这一番天崩地裂，何应物终于明白，为什么末日世界本源会甘心情愿被保护伞公司抽取，连点反抗的动作都没有，要知道，保护伞只是普通人类组建的公司，而世界本源、末日意志可是能够放天雷的家伙，绝对意义上的末日世界最强。
嗯……或者更准确的说，是末日世界所有的土著中最强。
所以末日本源不是心甘情愿，而是在德鲁这个本源法庭的威慑之下，它不敢稍动！
何应物猜测，大部分抽取出来的本源能量应该都被德鲁吸收，留给保护伞公司的，只是很少一部分而已！
饶是如此，这一小部分也足够支撑兄弟城的奇迹了！
再深思一层，德鲁稳压末日本源一头，那么……德鲁能不能救韩音离？
无论如何，能够寻求的希望之光似乎又多了一点。
小野仍然在表达不满：“我们回来……万一毒皇有危险了可怎么办啊！”
何应物笑笑：“小野你要相信爸爸。”
“我相信……可你刚才都想溜走的，都没想让小毒皇认他族人……”她小声嘀咕。
“我本来想的是，等我们回来，时间宽裕了，再让毒皇‘认亲’，那时候我们就有大把时间确认德鲁的意图，也有时间能够陪着毒皇……”
“那你是觉得我做错了？我现在让毒皇认亲是我做错了？”姬小野气呼呼的走过来，小胳膊交叉使劲抱着，呼哧呼哧抬头盯着何应物。
“没有……”何应物有点头疼，“我的意思是说……小野如果跟爸爸商量商量，是不是更好一些？”
“不好！”
没了毒皇，姬小野痛心疾首。
……
嗖~~~
直到离开大兽岭足有十公里，确认安全之后，何应物骤然加速。
他们很快来到了生命长河矿区。
实际上，在到达大兽岭之前，他们就没看到一点灯光、没看到一个人影了，现在在生命长河矿区，更是安静的连声虫鸣都没有。
轻轻落地，收起鬼祟弑神者，何应物辨认一下方向，便悄悄往核心区域走去。
这里很荒凉，除了高矮起伏的砂石山包、扭曲张扬的枯草树木，什么都没有，何应物却是知道，就在他们脚下大概四五十米，铺设的便是纵横交错的管网，其密度之大、工艺之先进，令人叹为观止。
也可以说，兄弟城的奇迹正是从这里开始。
何应物在前、其他三人在后，他们谨慎而快速的摸索前进。
渐渐地，不知为何起了薄雾。
不过所有人都知道，这根本不是雾，细细感应的话，很容易分辨出这是足够精纯的某种能量。
在何应物和余歌都更为小心的时候，姬小野和崔小飞则是感到莫名的放松和亲切，这淡淡如雾气般的能量虽然稀薄，却熟悉到令人心安。
一直往前，走过十余个小山包，在他们眼前终于出现了一道左右望不到边际的铁丝网，而周边的雾气似乎更浓了。
铁丝网年头够久，很多地方已经开始锈蚀。
几人对视一眼，轻轻跃起翻过，再往前便是一片陡坡，而登上陡坡之后，视野豁然开朗……在他们前方脚下，是极广阔的一大片洼地，而在远处，终于开始出现零星的小房子。
当然，房子之所以显小，是因为够远。
奇特的是，洼地里整体要清爽的多，空中的雾气薄到几乎看不见，然而，在贴近地面之处，却是浓郁的如同水流的茵茵浓雾！
上之清明，下之重浊，恍若天地之分！
而仔细看去，浓雾还在缓缓流动，像是有生命一般。
……
“再往下，估计就是林天启所说的，生命长河散溢出的狂暴能量了。除了小野和小飞，估计没人能下去。”
何应物说着再向前走几步，小心谨慎的探脚下去！
刚刚接触到贴地皮的茵茵浓雾，浓雾似乎瞬间被激怒，如无数灵蛇般翻滚纠缠不休，转瞬间已是裹满何应物脚面，再向小腿延伸！
微微用力拔出脚来，再后退几步，何应物小腿上还残留了几缕如蛇一般的浓雾，它们翻滚不休，居然勒的越来越紧，显然是要致猎物于死地。
啪~~~
何应物轻轻一拍，拍散浓雾。
而洼地中，以何应物的脚试过的地方为中心，犹如投入一块巨石，层层扩展开一大片，如热油泼水般沸腾穿梭，浓雾当即腾高足有三尺！
喧嚣了好一阵，这才渐渐平息。
“小野。”何应物说着拍拍手，要抱起姬小野。
可小野却脖子一梗，噘着嘴哼了一声，看也不看他。
……这是还在生气呢，怪何应物对毒皇不好。
何应物无奈的摇摇头，弯腰捞起小家伙，在小胖腰扭次扭次的挣扎中，他轻轻把小野下放，小脚接触到了浓雾……
浓雾散开，毫无反应，就像是真正的雾气。
抱着小家伙不放，何应物又让崔小飞试了试，雾气对小飞也没有敌意。
唉……何应物暗暗叹息，同根同源啊！
接下来，他拿出一个小小的录放器，和大家最后一次确认任务细节。
第八十一章 臭爸爸
录放器自然是林天启事先给到何应物的，里面存储了详细的生命长河所有视频、音频和文字信息，其中包括方位图、压力阀调控操作标准等等。
方位图上标识出了中控室的位置，而操作标准规定了如何调整压力阀，以及压力值的正常范围。
调出相关资料，细细看了一遍之后，何应物看看姬小野和崔小飞：“整个末日世界，估计雾气只对你们两个比较友好。接下来就是你们大显身手的时候了，按照这个路线，到中控室，调节压力值在2.5个标准单位，任务完成，然后回到这里！无论发生任何情况，一定要回到这里，我和余歌就在这边等你们，我说清楚了吗？”
崔小飞默默点点头，姬小野则是噘着嘴，不情不愿的嗯了一声。
何应物苦笑一下，蹲下来，轻轻抓住小野的小肩膀：“好啦~~这可是正事，小野可不能太任性，好吗？”
姬小野一呆，显然“任性”这个词刺激到她了，她恨恨的看了一眼何应物，然后把头昂的……几乎要用下巴看人。
多为毒皇考虑，就是任性？她可不这么认为。
姬小野小归小，气性挺大。
无奈的摇摇头，何应物又让所有人把资料再看一遍，这才叮嘱道：“中控室好找，不过调节压力阀有点麻烦，这边手动调节器转十圈，那边调节阀进一纹，调整幅度总共应该在800纹左右，也就是得转8000圈左右，据林天启说这个很费力气，你们一个人转、另一个随时注意压力读数……”
姬小野执拗的抬头看着天，一副“早知道了，你烦死了”的表情……
“好吧！无论如何，安全第一。”何应物叹口气，“我和余歌在这里等你们，调好就回来。”
……
当即，一高一矮两个小朋友，姬小野在前，崔小飞在后，头也不回吭哧吭哧向前走去。
浓雾缭绕，没过小腿，恍若行走在云端之上。
“呃~~~~”
何应物吸口气挥挥手，本来要喊一句“小心些啊”，可看着姬小野执拗的背影，最终只是无奈的轻叹了一声，唉……
“不要担心，中控室在前方八九公里，他们很快就能回来。这任务简单，不像你我，受这雾气排斥。”余歌说道，他自然看出何应物的苦恼。
“你说……我做错了吗？”
“错？这有什么对错。”余歌笑了，“只不过在小野的世界里，看到的是近在眼前的好朋友毒皇，可在你的世界里，看到的却是危在旦夕的韩音离。你的关注点在哪里，决策点就在哪里。”
何应物微微一愣：“听起来好厉害的样子。”
“你以为掌管神圣联盟有多简单啊！我也是满头包锻炼出来的！”余歌白了他一眼，“不过我觉得你应该开心啊，起码现在在小野的世界里，事情很单纯、很纯粹，她容易悲伤，但也容易快乐，不像我们大人啊……”
余歌说着说着便慢下来，心累至极的叹口气：“大人便不能逃，只能硬撑着……一天又一天……过这个狗x的生活！说实话，我好羡慕小野啊……”
“啊？我一直以为你是阳光青年来的！”何应物愣愣的说。
“你只看到阳光，没看到影子罢了。”
“我……看来你还是事情不够多啊！还有时间无病呻吟的！兄弟城你也直接管了吧！我再给你找点其他活儿……”
“狗屁！你想累死我啊？随便你爱让谁管，反正我不管……”
……
他们互相挖苦闲聊着，长久以来紧绷的精神终于缓和了些。
……
姬小野和崔小飞走啊走，很快就看到了此行目的地：中控室。
一路走来，浓郁的雾气在他们小腿上轻轻撞击、摩擦，就像是顽皮的小鱼，丝毫和“狂暴”不搭边，而且说实话，还痒痒的挺舒服。
想想刚才何应物只是轻轻探脚一试，雾气便如沸腾般剧烈翻腾，这反差也太大了。
“你知道为什么我爸爸一试，它就沸腾了吗？”姬小野突然指着脚下的浓雾问道。
崔小飞一愣，摇摇头：“不知道。”
“你猜嘛！”
“我……猜……”其实崔小飞很不擅长猜，他吭哧了半天，飞速旋转、一片空白的大脑中只有一个选项，“可能是……缺钙吧……”
“缺什么钙啊！”姬小野恨恨看了他一眼，然后赌气般狡黠的一笑，“他是大臭脚！我爸爸是大臭脚！把雾气熏的！哼，大臭脚！这个臭爸爸！就是个臭爸爸！我以后再也不理他了！臭爸爸……”
姬小野要嘟囔起来，基本没崔小飞什么事儿了。
中控室的门是锁起的，崔小飞快闪两步，如捏黄油一般，一把将锁头捏碎，跳进了屋里：“里面黑，怕有危险，我先来！”
中控室是有电源的，他们很快打亮了灯，循着标识指引，很简单就找到了压力调控阀门。
调控阀门在一个坚固的不像话的房间里，房间墙壁通体由纯钢打造，怕是要有五米厚，跺跺脚，地基更是厚实的让人惊讶。
崔小飞四处张望，擦了擦压力表上的灰尘：“压力要到3.5个标准单位了。”
“嗯！那我先来转圈，你注意压力读数，完了一会儿我们再换。”姬小野说。
“好！”
于是，小胖手开始嘎吱嘎吱的旋转调节器，听起来还是很需要点力气的。
崔小飞不是不想争，只是在无数次接触中他早已明白，类似像这种下意识叫“臭爸爸”的时候，最好不要忤逆姬小野，不然……会很惨。
他们脚下，是活泼如鱼的浓雾。
嘎吱嘎吱……十分钟过去了……
“压力指示3.49，开始动了。”
……
嘎吱嘎吱……半个小时过去了……
“3.46，好像速度变快了。妹妹我换换你吧！”
“不用！”
……
嘎吱嘎吱……一个小时过去了……
“3.32。你累吗？”
“不累！让那个臭爸爸说我任性不懂事！我就让他看看谁在帮忙！这个臭爸爸……”
憋着的这一股气，还挺长。
……
不知不觉中，姬小野和崔小飞都没注意到，脚下如小鱼轻轻撞击的浓雾微不可查的慢了下来，它们就像是某种生命体……在长时间接触这两个小朋友之后，渐渐产生了某种疑惑。
轻柔的撞击小腿仍在继续，但却加了些微微渗透！
浓雾中分出肉眼看不到的细丝，缓缓探入姬小野和崔小飞小腿。
除了小腿微微有点暖洋洋的，他们没觉得有什么异常。
嘎吱嘎吱……调节器一圈又一圈，还在继续……
终于有细丝从他们小腿里渗出来了！
然后，以姬小野、崔小飞为起点，浓雾微微一颤，仿佛突然释放了一个电流，攸忽间快捷无比的向远处传去！
而在表面上看起来，浓雾仍是浓雾，只是多了一个迅速远去、微不可见的小小波峰而已，沉浸在任务中的姬小野和崔小飞，哪有心思注意这些。
电流般的波峰穿过几公里外的矿区入口、穿过长长的通道、穿过五光十色虚幻的地底虫洞、穿过晶莹剔透的宝石层……终于到了地心深处！
地表之下，约6200公里处，某个意志似乎突然惊醒，骤然掀起滔天巨浪！
第八十二章 燃烧
姬小野和崔小飞正在调节压力阀门，哪里知道在几千公里之外的地底深处，一股咆哮的滔天巨浪似有灵智般骤然沸腾，它闪电般穿过晶莹剔透的宝石层、穿过五光十色的虚幻地底虫洞、穿过长长的管道，从矿区入口喷涌而出，就像滚滚岩浆，直向中控室席卷而来！
……
“妹妹，我们换换吧！你来看读数，我来拧。”崔小飞说。
“嗯……那也行……”累倒不是累，枯燥倒是真的，姬小野想了想，“不过如果我爸爸问起来，你就说一直是我在拧哈！要不然我不换！”
“好！听你的。”
两个人换过位置，崔小飞刚刚上手拧了没几圈，突然间大门嘭的一声如纸片般被撕碎，一股翻滚横斜的龙卷云呼啸而来！
姬小野大骇：“你干了什么？”
“我什么都没……”
呼~~~~
浓雾组成的狂云分成两团，瞬间将他们裹住，就像是大海中突兀出现的巨大漩涡将两人牢牢吸住，裹挟着两人直向矿坑入口飞去！
嘭~~~
嘭~~~
黑雾弥漫，姬小野和崔小飞惊叫怒吼连连，魔刀在手，带出无边威势，猛劈龙卷云！
可一向无往而不利的黑色魔力，竟然如泥牛入海，悄无声息！
“爸爸！！！爸爸救我！！！爸爸救我！！！”姬小野连声尖叫，小手小脚像是突然被禁锢，动起来吃力万分，而魔刀更是在恍惚中消失不见！
她小眼神里满是惊惶，天知道这诡异的龙卷云是怎么来的！
小家伙只觉得自己如同被一条无形的巨蟒拖着，迅捷无比的不知道要到哪里。
而崔小飞则是状若疯虎：“妹妹！！”
他浑身魔力浓郁如墨，不要命的拼命击打困住他的龙卷云，魔刀劈下旋即消失，仿佛毫无滞涩的被吸收一般，但他下一刻就重新幻出魔刀，再次疯了般一往无前的狂劈！
只要他不放弃，总能劈开这诡异龙卷。
在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妹妹需要我！救妹妹！
……
远处，两个大男人压下略有些急躁的心情躺在地上，静静看着夜空中的繁星，有一搭没一搭闲聊着。
“马上要一个小时了吧！”何应物不自觉的叹口气。
“两分钟！不用多，就两分钟！如果你能做到在两分钟之内不问时间，我就输给你1000万！反之，你输给我1000万！怎么样，赌不赌？”余歌悠悠的说。
“切！无聊！”
“你才无聊好吧！”余歌扭头白了他一眼，“放心好了，林天启不敢说谎，不会有事的！话说回来，压力阀调好之后呢？你想怎么办？”
“调好之后啊……等小野和小飞回来，你在这看着他们，等我回来。”何应物说。
“你去找末日意志？”
“嗯！对啊！”
“如真……似幻啊！”余歌夸张的吟唱道，就像是在唱戏。
何应物笑了：“我们只是需要做这件事情的勇气而已！你要是想，你也能行！路线图都指示的很清楚了，先到矿坑入口，再往下是巨大的管道，之后便是地底虫洞，然后……应该就可以和末日意志对话了。”
“虫洞好神奇！明明看起来只有十几二十公里，却是直通几千公里的地下。”
“是啊！等韩音……”
何应物正自说着，猛然间脸色大变，他噌的一声坐起来，只见远处突兀升起一股巨浪，正要席卷中控室！
不好！
小野小飞在里面！
有危险！
心意一动，鬼祟弑神者上身！
嗖~~~
何应物化作一道流光直奔中控室，同时回身大叫：“余歌！在这等！天亮不回，你再想办法！我们两个不能都搭进去！”
余歌惊骇之下本来一跃而起就要跟上，闻言却是硬生生刹住脚步……是啊，他们俩要都搭在这，那可真就全完了。
……
其实，中控室就在前方八九公里处，鬼祟弑神者应该是瞬息而至的，可何应物刚刚飞到空中，紧贴地面的浓雾骤然狂怒，如同无数灵蛇攸忽弹起，眨眼之间已把何应物团团包裹！
本来仅仅是贴地皮的浓雾，却是变为通天彻地、狂怒翻腾的汪洋！
“滚！”
何应物一声暴吼！
浓雾裹上，他当即感觉到极大的滞涩，仿佛周围不是空气、不是浓雾，而是黏连至极、坚韧之极的蛛丝！
金丹境界之力全线激发，元气翻滚绕身，何应物疾向前冲！
然而……“疾”是想象中的，“几乎冲不动”才是现实！
而且更加不可思议的是，浓雾轻而易举的渗透鬼祟弑神者，如毒蛇般死命往何应物七窍内乱钻，显然不怀好意！
远处，浓雾巨浪已经把中控室团团包围！
小野！！！
何应物瞬间双眼血红，一股怒气与惊颤直冲顶门，几乎让他丧失理智！
“破！！！”
怒吼声中，元气与浓雾激烈碰撞交锋，本来都是柔弱无形之物，却赫然发出金铁交鸣之声！
咔~~~
轰~~~
……何应物周身上下，骤然腾起熊熊大火！
这是元气与雾气相互抵消太过爆裂，所形成的无根之火！
热浪袭来，痛入心扉！
然而如此一来，粘稠滞涩感却是消退大半，恍如无形蛛丝被烧融许多。
而远处的浓雾巨浪翻滚如龙卷，已经离开中控室，迅捷无比的向矿坑入口移去！
其势、其形，都不得不让人怀疑，这是一团有灵智的雾气。
也或者说，这一大片所有的雾气，都具有某种灵智。
而在恍惚之中，他似乎听到一声“爸爸救我！”
血冲顶门！
可何应物反倒有一瞬间的沉默，时间仿佛停止，紧接着，轰~~~~
以他为中心，突然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大爆炸，纠缠不散有浓郁坚韧至极的雾气如甜甜圈一般豁然消退！
何应物周身方圆50米，恍若清出一片真空，而他如同一个火人，大吼一声拉出一条火线，直奔龙卷云追去！
这一击威势虽大，但无穷无尽的浓雾仿佛没受什么影响，顷刻间又如水往低处流一般，喧嚣沸腾着要将何应物吞没！
它当然又把何应物吞没了，只不过这一次，那道火线丝毫没有停滞，如燃烧生命的流星，生生烧出一条通道。
诡异的是，龙卷云的速度也更快了，同时，越来越多的浓雾汹涌聚集过来，似乎要将何应物重重碾碎。
第八十三章 追
何应物化成一道火线，挣脱如渊如海的浓雾束缚，闪电般直追前方龙卷云而去。
他终于看到了龙卷云中浮浮沉沉的姬小野，以及拼命挣扎的崔小飞。
“小野！！！”
何应物的速度更快了。
他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按林天启所说，不应该出差池的，不过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一定要把女儿救回来！
风驰电掣之间，只几个呼吸，龙卷云已经拖出残影沉入矿坑入口！
而燃烧的何应物在后面大约5公里处紧追不舍！
其实，他们之间的距离已经在迅速拉近了，只不过龙卷云的速度大大出乎何应物预料，而且浓雾对他的干扰也从未中断。
嗖~~~~
眼见姬小野、崔小飞被裹挟着飞入矿坑，何应物心急如焚，元气奔涌如潮、鬼祟弑神者拉出蓝火，速度更快一线！
从高处看去，何应物就像是汪洋雾海中，不屈不灭的一点残火……
……
矿坑极大，淡银色不知是何材质的金属管道露出一端，完美的贴合地势，形成延伸到地下的入口，不知其深！
何应物从林天启那里得知，这就是保护伞公司的能量输送通道了，只不过这个貌似是多年前弃用的，按照一般的设计，通道应该有五六十公里，再往下，便是地底虫洞。
循着残留轨迹，何应物毫不犹豫，速度丝毫未减，一头扎进能量通道！
通道内部出乎意料的宽敞，直径怕有十米，而且不知为何，通道里只有极淡的雾气，地表的雾气只在外面喧嚣，没有追下来。
这对何应物来说自然是好事，他的速度更快了。
嗖~~~~
通道整体笔直，只有极少数弯曲，适应了通道内部纯粹的黑暗后，何应物很快发现了前方的龙卷云，以及被裹挟在云中的姬小野、崔小飞。
只是，崔小飞已不再挣扎，不停旋转中如同一个小醉汉，姬小野则是一副晕晕欲睡的样子！
“小野！！！”何应物不停大吼。
一定有问题，厉害如崔小飞，怎么可能被转晕？
如此诡异惊恐中，姬小野又怎么可能晕晕欲睡？
这裹挟掳走他们的东西，应该是……末日意志吧！或者叫它末日本源、生命长河。
可小野、小飞和末日意志同根同源，它没事儿掳他们干什么？
说到底，小野只是魔石能量结合姜小小的基因形成的生命体，而崔小飞则是魔石能量结合崔子瑜的基因形成的生命体，而所谓魔石能量，不就应该是末日本源的能量精华吗？
这是要……回收？
……
自从进入能量通道后，雾气稀薄，元气不再激烈对抗，于是何应物周身火焰渐熄，更多的元气被用来加速。
因此，即使在胡思乱想中，何应物的飞行速度也是越来越快。
他离小野近了……更近了……
四公里……
三公里……
一公里……
500米……
100米……
晕晕乎乎的姬小野就在眼前，仿佛伸手就可以摸到。
嗖~~~
嗖~~~
能量通道到了尽头，龙卷云和何应物一前一后冲出来！
何应物猛然觉得身上一轻，却是完全失重的感觉？
按林天启所说，能量通道的尽头，就是地底虫洞了……这是一片色彩斑斓、似乎每时每刻都在变化的地方，目之所及，不辫远近，或许是悠远无底，也或许只是一步坦途。
那种感觉，就像是身处逃不脱的万花筒中。
万花筒在旋转，令人头晕目眩！
面对如此情景，何应物愣了，可龙卷云却没有发愣。
只这一愣神的功夫，龙卷云反而诡异的有个加速，呼啸着向下疾冲！
“小野！！”何应物悚然一惊，当即清醒过来，鬼祟弑神者再次喷出蓝火，直追下去！
客观来说，何应物的速度比龙卷云是要快一线的，但也相差没那么大。
在虫洞中，甚至时间的概念都相对模糊，可能只是一瞬，也可能过了很久，斑斓变幻的景色骤然一变，何应物如同被虫洞抛出，旋转翻滚向前，来到了一片……怪石嶙峋、曲曲折折的石壁通道。
整条石壁发出微微荧光，在何应物眼里，已经是亮如白昼。
他突然发现，龙卷云裹挟着姬小野，就在前方50米！
触手可及的距离！
“破！！！”大吼一声，元气燃烧、弑神者蓝火喷涌，何应物闪电般直追上前！
保护伞公司的资料到地底虫洞就没有了，他们推测，穿过地底虫洞，就是无形的生命长河所在的地方。
可现在来看，他们显然错了，这里仍是通道而已，生命长河应该还在更靠下的位置。
霍然加速中，何应物与姬小野的距离越来越近！
40米……
30米……
10米……
3米……
1米！
何应物奋力伸出手，指尖穿过飞逃的浓雾，堪堪碰到了姬小野的小脚丫！
再加把劲！
小野别怕！
爸爸来了……
嘭~~~
咔~~~
噗~~~
咔咔咔咔~~~~
毫无预兆的，何应物撞上了一堵墙。
一堵透明的墙……或者更准确的说，是之前透明、现在却被撞击的显形、晶莹剔透、璀璨无比的宝石墙。
何应物不知道自己飞得有多快，但他很早就已经超音速了，之后，他只是想快一点、再快一点，追上小野，救她回来。
以远超音速的速度，撞到宝石墙上……如果不是韩音离当初拼了命改进鬼祟弑神者的防撞击性能、如果不是身怀天赐神躯、如果不是修仙对体质多有加持，何应物怕早已撞成一堆烂泥。
虽然说有天赐神躯在，即便成为烂泥，何应物还是可以很快恢复，但在如此情形下，却是没办法救小野了。
刚才“嘭”的一声，是他狠狠撞到宝石墙上；
“咔”的一声，是他伸出的手、胳膊、脖子……都不可避免的粉碎、折断；
“噗”的一声，是他吐出一大口鲜血；
“咔咔咔咔”的连响，是宝石墙显形的声音。
不过，晶莹的宝石墙上，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墙是透明的，何应物看到龙卷云攸忽间飞出很远，居然停了下来，浓雾缓缓散开，露出里面已经一动不动的姬小野、崔小飞。
咔！
何应物脖子一动，断骨接上，目光如血，杀气四溢：“不管你是什么，敢动姬小野……我必上至九天、下穷黄泉，誓取你狗命！”
在令人牙酸的沙沙声中，何应物碎掉的右手、右臂、额头不停扭曲、震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
而宝石墙那边的浓雾则是缓缓汇集，再把姬小野、崔小飞裹挟起来，飞速向下！
“给我站住！”
怒吼声中，何应物全力激发死亡裂隙，猛砸宝石墙！
第八十四章 久违的绝望
何应物的攻击力是无与伦比的，一般状况下，他需要把自己封印起来，以避免破坏力大过强大。
从八阶撕裂盛宴，到九阶命运裁决，到十阶天诛之痕，再到十一阶死亡裂隙，毫不夸张的说，末日世界能够硬抗何应物一击而不倒的人……不存在。
当他眼睁睁看着浓雾再将姬小野遮盖，逐渐远去，何应物疯了。
他高高跃起，激活态全开，死亡裂隙全力激发，修仙元气不要钱一般喷涌，拳锋所过，空中留下一道浓郁的红。
嘭~~~
沉闷的撞击声中，宝石墙纹丝未动。
怪石嶙峋的石质通道极为宽敞，而宝石墙则严丝合缝的铺满了整个横截面。
一击无效，何应物毫不停留再次跃起，拖着浓郁红色尾痕的拳锋再次重重砸在宝石墙上，同一位置。
嘭~~~
一个算是不好不坏的消息是，和全无防备时不同，现在何应物每拳砸下，虽然反震之力极强，但至少不会碎骨了。
嘭~~~
嘭~~~
嘭~~~
沉闷的撞击声不断，何应物紧紧咬牙，每一下都砸出全力。
嘭~~~
嘭~~~
嘭~~~
何应物还从来没有这么辛苦过，自从守序梦魇一行之后，他打人……基本横推即可，一拳搞定。
连绵不绝的撞击声中，宝石墙上开始出现血迹。
嘭~~~
嘭~~~
嘭~~~
很久之后，宝石墙上开始出现不知名的红色碎沫。
嘭~~~
嘭~~~
嘭~~~
又过了很长时间，撞击宝石墙的已是森森白骨。
疼。
而何应物脚下看似不太厚重的宝石墙壁，却是纹丝未动！
许久未曾体验过，那种叫“绝望”的情绪不可抑制的涌上心头。
当何应物的对手是人，他可以随意碾压；
当他的对手是海神这种不死的……造物，他开始有点头疼；
而当他的对手是……末日意志，这场战斗……要怎么打？
他终于第一次停了下来，双手不可控的微微颤抖，翻起的血肉轻轻蠕动、复原。
石壁呢？宝石墙不可为，石壁呢？
嘭~~~
何应物干净利落、重重弹了回来，啪的跌倒在宝石墙上，从一端滑到另一端。
显然，石壁比宝石墙，要难搞得多。
紧紧咬牙，嘴角有血渗出来，何应物早已是气息不稳，他双眼通红，眼圈有些乌青，眼窝有点深陷，疯狂中带着绝望。
发狠中，心意一动，破箭突兀出现，蜿蜒曲折带出一条浓郁红线，直刺宝石墙！
当~~~
哇~~~
哇~~~
何应物身子一晃，连喷几口鲜血！
而破箭，则发出一声哀鸣……
破箭基本无碍，只是够疼，它隐于紫府之中，再也不肯出来。
“我……”
狠狠擦擦嘴角，何应物飞到极高处，头在下、脚在上，他双目微闭，身体挺得笔直，双臂前伸，双拳紧握，元气喷涌、死亡裂隙激发，然后骤然加速，闪电般直刺宝石墙！
寂灭无声中，一声呢喃：“小野。”
以身为剑、以心为眼、以神为锋、以意为引，以双拳为剑尖，他整个人拉出浓郁至极的一道天之伤痕，一往无前！
破！！！
破！！！
破！！！
轰~~~
咔~~~
猛烈而巨大的撞击声中，夹杂了细碎的骨裂声。
宝石墙……纹丝未动……
何应物神情扭曲凶历，眼神中烈火燃烧，升空，以身为剑，“小野”……
轰~~~
咔~~~
宝石墙纹丝未动。
再升空，以身为剑，“小野”……
轰~~~
咔~~~
宝石墙纹丝未动。
又升空，以身为剑，“小野”……
轰~~~
咔~~~
宝石墙纹丝未动。
升空，以身为剑，“小野”……
轰~~~
咔~~~
宝石墙纹丝未动。
又升空，以身为剑，“小野”……
轰~~~
咔~~~
宝石墙纹丝未动。
……
一次又一次，何应物几不成人形。
但他终究是成人形的，他终究可以恢复如初的，可小野呢？
小野在哪里？
末日意志要干什么？
等待的小野的又是什么？
小野……还能回来吗？
小野……还能恢复如初吗？
如果小野不能回来，如果小野不能恢复，那我要这身躯有何用？那我要这恢复有何用？
不知何时，他凶历无匹的脸上，已是点点泪痕。
……
升空，以身为剑，“小野”……
轰~~~
咔~~~
……
升空，以身为剑，“小野”……
轰~~~
咔~~~
……
他终于……再无力升空……
宝石墙……纹丝未动。
以人力抗天，本来就是天方夜谭，更何况，何应物面对的可是末日意志、末日本源，那是能够……毁灭末日世界所有生物的存在，如果它愿意的话。
以他现在的能力来说，这是一座他翻不过去的山。
颓然跪倒在宝石墙上，何应物轻轻抹开血水，好让他看的更清楚些，下面，一片空荡荡……但他仿佛嗅到了小野的气息，仿佛看到了小野残留的影子。
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为什么要夺走我最亲爱的人？
韩音离……小野……
我一生从不害人，为何会这样？
我虽然不敢妄称君子，但生而为人……
……
迟钝又杂乱的思绪乱成一锅粥，可何应物却突然一顿！
君子？
君子生非异也，善假于物也！
君子生非异也，善假于物也！！
君子生非异也，善假于物也！！！
出自《劝学篇》，意思是说，君子的资质秉性跟一般人没有不同，只是君子善于借助外物罢了！
登高而招，臂非加长也，而见者远；顺风而呼，声非加疾也，而闻者彰。假舆马者，非利足也，而致千里；假舟楫者，非能水也，而绝江河。
外物？
能克制末日本源的外物！
本源法庭！德鲁！
在德鲁的压制下，末日本源便让保护伞公司抽取它的能量，都不敢稍有反抗！
只需要借助德鲁的力量！
……
何应物眼睛越来越亮，他趴下来，亲了亲宝石墙：“小野，等我！一定要等爸爸来救你！一定要等我！”
呢喃间，鬼祟弑神者上身，嗖的一声，直向上方飞去！
他飞过地底虫洞，飞过管道，飞出矿坑入口。
此时，天色刚黑。
已经是第二天的晚上了？！
何应物刚刚飞出来，本来平静至极的浓雾骤然翻滚，如海浪般涌了过来，要将他吞没！
他不闪不避，权当这些碍眼的浓雾不存在，只是催动鬼祟弑神者，加速向矿坑边缘、印象中余歌所在的方位而去。
本来对何应物造成极大困扰的浓雾，现在却对他无可奈何。
经过连番拼命撞击宝石墙，何应物有认知上的变化，也有心境上的变化，他也绝不仅仅是神情变得凶历，看起来，不知不觉中，连战力都是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八九公里的距离转瞬而至，只是这里早已没了余歌的影子。
何应物在去追姬小野之前，说的是如果他天亮不回的话，让余歌再想办法，毕竟，不能俩人都搭进去。
余歌在哪？
循着蛛丝马迹，何应物快速奔跑着。
第八十五章 请强援
寻迹找人是何应物的强项，基本是在松木城外荒野上锻炼出来的，但找人的话，飞起来就不行了，他只能用跑的。
不过他跑的真的很快。
一个小时之后，种种蛛丝马迹将他带回了大兽岭。
这里仍然是一片狼藉，巨大的石块四处散落，本是山岭的位置却形成了巨大的沟壑，俨然一副重灾之后的景象，和大片大片的荒野相比、甚至和正儿八经的高山相比，这里的地形要复杂的多得多。
地形复杂最大的好处，就是易于藏人，要不是何应物对余歌极其熟悉，再加上自然亲和辅助，他还真不好发现，巨石堆中那个黑乎乎一动不动的东西……是余歌。
他悄悄摸了过去，轻轻拍了拍余歌。
那个黑东西悚然一惊，差点跳起来拼命，等发现是何应物，他才一口气泄掉，软软躺了下来。
余歌伤的不轻。
“怎么回事？”何应物说着，甘霖术如雨，撒在余歌身上。
“我又不会飞，摸过来的。德鲁还好，身高千米，怎么会注意到我这只小蚂蚁，可……毁灭者就不同了。”余歌叹口气，“我尝试了几次，冲不过去，跟他x蝗虫一样，铺天盖地！”
何应物愣了：“你和毁灭者交过几次手？”
“嗯！对啊！”余歌理直气壮的说，但他面色一虚，“准确点说，是我死命逃。我哪敢跟他们硬碰硬。”
“那你逃命的本事还真是厉害。”
“你也一样！”余歌看着何应物，意味深长的说。
这是他所见过的、最狼狈的何应物，即便在守序梦魇最艰难的时候，也没这样过：
这家伙眼窝深陷、眼圈乌青、头发凌乱、眼睛里密布血丝，脸上、身上血迹斑斑，而和以往不同的是，一股难以言表的凶历之感不知从何而生。
都不用问小野和小飞的情况，必定不乐观。
如果何应物想说，他自己会说的。
果然，暗暗咬牙之后，何应物紧绷嘴唇：“我没能救下小野和小飞，在末日意志面前，我才发现人类的渺小！不过……”
他说着看了看远处坐在地上的巨大身影，德鲁一直举着爪子，不停说着什么，而在爪心，显然是小毒皇。
“不过我想起来德鲁可以压制末日意志，他是我们救出小野的唯一希望。”他说。
余歌眼神微眯：“我在这已经小一天了，德鲁就没动过，毒皇也没动过。据我观察，他们两个聊的还挺好，应该算是开心的认了族人吧！可……可德鲁没理由帮忙。”
“我去和他说，如果他和毒皇关系不错，那我们起码应该有说话的机会。”
说话间，鬼祟弑神者上身，何应物就要飞起。
“诶等等！”余歌急忙忙拽住他，“你听说过潘莫斯定律吗？我们人类看待蝼蚁，踩就踩死了，只因为它们在我们前进的道路上、刚好出现在脚下而已；德鲁看我们，就好比我们看蝼蚁。”
何应物眉头微皱，这道理他自然懂。
余歌苦笑起来：“我估算了下，这一天至少折损了300毁灭者，全部都是德鲁觉得不耐烦，随手拍死的，在他眼里，人类、毁灭者，轻如尘埃而已！”
“所以呢？”
“所以我只是担心，你没说几句话……他就把你拍死了……我判断这种几率很大，是因为……他现在正在和族人愉快的聊天，对于打扰他们的声音，下意识都是挥挥手赶走的。”
余歌说的没错，假如何应物正跟姬小野玩的开心，一只苍蝇总是嗡嗡嗡，他自然是随手打死。
“我是天赐神躯…..”何应物犹豫说道。
“我担心的就是这个！在蚂蚁们看来坚不可摧的堡垒，人类只需要轻轻一吹，在我们看来永生不灭、天赐神躯，我担心……在德鲁看来只是轻轻一捏。”余歌脸色发白。
他是担心在未知的力量面前，天赐神躯失去效果，何应物如果死了就是真死了，那可怎么办？
不光余歌担心，何应物也不确定，要不然他也不会犹豫。
“你是说……真正的死亡？”他说。
余歌点点头：“真正的死亡。”
“那你说怎么办？”不由自主的，何应物又开始心焦的厉害。
“尽量做到知己知彼！”余歌目光灼灼，“你带我回保护伞公司总部，找林天启，看他们对大兽岭到底了解多少！中间的路程一半可以飞，一半瞬移，用不了几分钟。”
“如果保护伞公司没有更多资料呢？”
大兽岭实际是生物，名字叫德鲁，自称本源法庭，来自于异k-zm398059星球，本是萨弥尔星人……
极有可能，保护伞公司还没何应物他们了解的多。
余歌无奈的笑笑：“我也猜测他们所知不多，不过……万一呢？”
“那行！我们就回保护伞总部碰碰运气，不过在此之前……”
何应物突然笑笑，肩膀微微一抖，轻轻挣开余歌，嗖~~~
人已如闪电般飞上天空，直奔德鲁！
“何应物！”余歌低声怒吼，这家伙还是要直愣愣面对德鲁？
找死啊！
但被何应物一震之下，他竟然有几秒钟的半身麻木，一时间动弹不得。
等他能动了，何应物已经冲出老远，破箭在周身盘旋蜿蜒，划出道道红色丝线，于蝗虫般的毁灭者中，杀出一条血路。
破箭显神威，毁灭者根本无法阻挡何应物分毫，攸忽之间，他已经悬停在德鲁面前，渺小的如同一只飞蚁。
“毒皇！小野有危险！请德鲁去救小野！”
何应物先是对毒皇大吼。
无论如何，先把这个消息告诉毒皇，看样子毒皇完全可以和德鲁无障碍交流。
他看到毒皇愣了愣！
何应物心中一喜！小毒皇果然和小野感情深厚，有门！
他旋即正对德鲁，大声叫道：“我乃……”
呼~~~
德鲁大爪子抽来，就要赶走这只呱噪的蚂蚁。
来势如电，破空声恍如霹雳！
何应物瞳孔一缩，鬼祟弑神者喷出蓝火，死命向旁边猛冲！
……狂风卷过，爆裂的风扯得何应物连番翻滚，几次浮沉才稳住身形！
还好，他堪堪躲过！
“我乃末日世界之主，何应物！今天，我女儿姬小野……”
呼~~~
何应物正自说着，德鲁刚刚抽过去的大爪子又搂了回来！
嗖~~~弑神者鬼魅加速，又是连番翻滚！
“德鲁！！！”何应物稳住身形，高声爆喝，“我女儿姬小野有难，请你……”
呼~~~
大爪子又抽了过来！
这次，何应物没那么好运气了……德鲁的指尖擦到了鬼祟弑神者一丢丢……
真的只有一丢丢……
嚓~~~嗖~~~
何应物像一颗残破的流星，骤然飞出四五公里！
骨断筋折！
第八十六章 超级生命眼中的苍蝇
如果苍蝇、蚊子有感觉，它们又是什么感觉？
何应物不知道。
但他今天终于体验了一把“被随手拍飞的苍蝇”是什么样子。
说实话，德鲁摆摆爪子的动作，俨然就是人类来回摆手、驱赶蚊蝇的翻版。
他要把何应物赶走，并不是刻意针对他，只是他在这边嗡嗡嗡，实在太烦了些，至于这个小东西说了点什么……
你会去分辨苍蝇的嗡嗡叫是什么意思吗？
你会去倾听蚊子的嗡嗡嗡是在请求你给他喝血吗？
甚至勤劳善良如小蜜蜂，这个有着“蜂刺”利器、让人有些许忌惮的小东西，你会分辨它划着“8”字形状，嗡嗡嗡的在跟你说什么吗？
……
德鲁根本不清楚何应物嗡了点什么。
而在整个过程中，小毒皇显然暴怒，他在德鲁爪心跳起脚来骂，甚至变化成一片黑雾似乎要去狠狠砸向德鲁的脸，可惜……
德鲁用两个爪尖就把毒皇控制住了……
一大一小两个萨弥尔星人虽然看起来聊得很好，不过，在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小毒皇的实际地位要差了许多，就像是在大人面前，完全没有任何权力的婴儿。
“我是五大法庭共主！你是我的超神五战将之一！你的荣誉要求你听我的命令！”
何应物貌似还听到小毒皇如此尖叫。
可这一切都不重要了，他被德鲁一爪尖击飞，翻滚着飞出去很远，而鬼祟弑神者也破开大洞，而破损处如水银泻地般极速修补。
当何应物堪堪稳定住，弑神者战甲已经修复完毕。
……
“何应物！”
见何应物被拍飞，躲在巨石中间焦急观战的余歌跳出来大叫，直奔何应物而去！
德鲁自然看不到蝼蚁余歌，但毁灭者岂是吃素的！
他们嗖嗖嗖飞出残影，如潮水般直向余歌涌去！
何应物骨断筋折、头晕脑胀，还好基本的理智还在，眼见余歌在毁灭者大军中左奔右突，狼狈异常，说不准下一刻就要完蛋！
“余歌！！”何应物吓一大跳，破箭疾出，瞬移般出现在余歌身旁，蜿蜒曲折拖出红线，噗噗噗噗~~~~
登时清空一大片！
嗖~~~
何应物忍着剧痛疾速飞来，一个俯冲抓起余歌，收进鬼祟弑神者，然后尖啸着豁然转折，直向云歌城方向飞去。
有破箭威慑断后，毁灭者们在抛下大量尸体后，没有再做无谓追赶。
破箭的红色尾痕，柔软迤逦的仿佛死神低吟，其收割性命速度之快，堪称天下无双。
而由于灵动振金的特性，再加上本命武器的心神相连，何应物还没有试出破箭的心灵控制距离有多远，但至少在五公里左右，仍是如臂使指。
……
风声在呼啸，鬼祟弑神者之内，何应物和余歌一人靠着一边，都在大口喘气。
“你他x想死啊！”余歌恶狠狠说道。
“这不没事嘛！”何应物露出无所谓的笑意，左胸的巨大伤口在缓缓复原。
“是不是和一般的伤口不一样？”
“是。”谁都看得见，何应物只能老老实实的回答，“伤口愈合要慢得多，我怀疑德鲁的攻击自带某些特性，比如持续流血、迟缓愈合等等。”
呼~~~
余歌重重出口气，不再看他，而是透过透明罩看向德鲁：“我们得想个办法，第一，让德鲁听我们说，第二，让德鲁听我们的话。”
“小毒皇……”
“小毒皇没有话语权。”余歌摇摇头打断何应物，“你看，德鲁完全可以不顾毒皇的意志。”
何应物却是摇摇头：“也不是！我推测，德鲁只是不想有……有苍蝇打扰他和毒皇之间……初次见面的交流而已，完全是下意识动作。你听毒皇所说‘你是我的超神五战将之一！你的荣誉要求你听我的命令’……也就是说，毒皇的地位显然高于德鲁，而且萨弥尔星人很可能是比较注重荣誉的，要不然毒皇也不会拿荣誉来说事。”
“所以呢？”
“所以……”何应物意味深长的叹口气，“现在的情况是，德鲁已经成长到终极状态，而毒皇只是婴儿态，实力上的巨大差距，让这个刚刚睡醒、脑子还有点混沌的大家伙完全忽略了……尊卑。不过……如果毒皇真的是五大法庭共主，如果德鲁真的只是毒皇手下的超神五战将之一，那么……我就有办法让德鲁好好听我说话！”
看着何应物面色凶历发狠，余歌心下发虚：“你到底打的什么馊主意？面对超级生命，可开不得玩笑！”
显然，他是怕何应物自己把自己作死了。
“不是馊主意，是好主意！”何应物笑笑。
“你到底说不说？”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余歌越发觉得不妙：“有没有风险？”
“废话！现在哪有零风险的选项！”何应物用力摇摇头，然后神情一黯，微叹口气，声音放低几不可闻，“如果我还想要小野和音离回来的话。”
确实，如果他放弃，回去和姜小小过好小日子，那就是零风险。
不过，这压根不是一个选项。
“不管做什么，一定带上我！小野也是在我眼皮底下丢的！”余歌说。
“不怕危险啊？”
“怕！怕得要死！”余歌叹口气，“你知道的，有些事情，怕也要做。”
……
大概飞行了几十公里，脱离德鲁的影响范围，可以使用瞬移了，何应物便抓住余歌，瞬移回保护伞公司总部。
可惜的是，正如他们所料，保护伞公司对大兽岭的了解，完全停留在远古传说、辐射值异常、飞行者可以不明原因的进化为毁灭者等等。
要说“一点用都没有”确实有些过分，可何应物就这么说了，他还差点把这些没有的资料甩到林天启脸上。
还好忍住了。
心绪翻腾、怒气无常……乃是走火入魔的前兆！他的金丹第一境，九环安炉，修的太急了。
不过，要救韩音离，也由不得他不急。
世间安得两全法，不负修行不负卿。
不后悔。
这已经是他能做到最好的了。
看看时间，时针刚过晚上七点钟，他嘱咐余歌安心在保护伞公司总部等他，便心意一动，瞬移回了雀儿峰。
……
再次找上德鲁之前，何应物还是想看看姜小小、看看韩音离。
面对令人绝望的超级生命，末日意志也好、德鲁也好，谁知道会发生什么呢？
如果……如果最坏的情况发生，他不希望留下无边的遗憾罢了。
雪仍在下，轻轻推开门，客厅温暖如春。
一张不大的餐桌上，饭菜已凉，却显然没动过，四副碗筷摆在四个位置，姜小小正在直愣愣发呆。
听到门声，她悚然一惊如猎豹般扭头，却旋即愕然：“你怎么回来了？怎么了？”
第八十七章 半树梨花
姜小小的愕然，主要因为何应物的形象变化。
只是过了一天一夜而已，何应物衣衫破碎，面色凶历、头发凌乱、眼窝深陷、眼圈乌青，浑身上下血渍斑斑，而他的眼神里更是藏了一点鬼火，仿佛是燃烧的绝望与悲伤。
这还是那个总有些懒散、似有天神居于眉宇之间、英朗帅气的男人吗？
“怎么了？”姜小小扑上前，眼睛瞪的大大的，从肩膀一路往下捏，确认他无碍。
“我……没事。”何应物笑笑。
他轻轻抓起姜小小的手，本来想看着老婆的眼睛，却突然发现，他竟然心虚到要闪躲。
他本以为自己可以面对了，却在开口时才发现，似有万斤巨石坠住嘴巴，需要他用尽力气才能开口：“我……我把……小野……丢了……”
……寂静……
地底深处的疯狂凶历、碎成烂泥也要冲下去救小野的绝望……
面对德鲁时的夷然无惧，即便轻如蚊蝇也要喊出“帮我救人”的猖狂……
从蝗虫般的毁灭者手中救出兄弟余歌时的冷静凶悍……
此刻，却统统化为乌有。
不知道为什么，短短的一句话似乎抽干了何应物所有的力气，他腿一软就要跌坐在地上，而泪水……再也忍不住……
在姜小小面前，他不需要任何伪装。
在这个叫做“家”的地方，在这个摆出碗筷等他回来的女人面前，他允许自己可以……偶尔不那么坚强。
比如，给自己三分钟。
姜小小眼睛不自觉瞪大，晶莹的泪珠在眼眶里打转转，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当何应物都绝望至大哭，到底意味着什么。
小野还能回来吗？
她使劲控制住自己不要颤抖，紧紧的一手搂住何应物的背，一手抱紧他的头，踮起脚尖，嘴唇死死贴在何应物额头上。
她倒没有哭。
在姜小小心里，发生任何情况，不能两个人一起哭，“哭”是感性，是情绪的发泄，但是，“哭”不解决问题，理性才能解决问题。
当何应物偶尔柔软的时候，她愿意坚强；而当何应物坚强的时候，他愿意柔软。
在她看来，这是一个好妻子的本份。
虽然有时候很难。
……
不管是在中庭世界，还是在末日世界，何应物从来没有这样……狼狈过，在姜小小怀里，他终于第一次像个孩子一样，放声大哭。
一直撑着的面具，终于可以不再撑了；
心力憔悴的疯狂绝望，终于可以歇歇了；
他的疲惫，他的愤怒，他的愧疚，他的难以启齿，他的懊恼自责，终于可以在姜小小这里，卸下所有防卫……
是的，愧疚、懊恼与自责，如毒蛇般啃噬他的心灵，让他心如刀绞、永不得安宁。
我把小野丢了……
我把小野丢了……
我把小野丢了……
……
在姜小小这里，也只有在姜小小用心给他打造的“家”这里，他可以痛痛快快哭一回。
如果哭是软弱，软弱是男人的原罪，那么……何妨就犯一次原罪。
嘀嗒……
嘀嗒……
嘀嗒……
三分钟时间到了。
何应物允许自己软弱的时间，也到了。
他肌肉紧绷、深呼深吸，很快，便睁开眼睛，恢复正常。
姜小小踮起的脚尖终于放了下来，她紧咬着嘴唇，小手轻轻帮何应物擦擦脸庞：“真难看。”
也不知道她说的是一个大人男“哭”难看，还是何应物不同于以往的凶历憔悴难看。
说话间，她拉着何应物的手走到水池边，帮他洗手、擦脸，然后递给他一杯清水，帮他挤上牙膏。
“收拾一下，我们吃点东西。”她说。
“我怕吃不下。”何应物苦笑道。
“没有跟你商量，是必须要吃。”姜小小说着帮他梳理头发，很轻很柔，“不过事先说好，没有热的，冷餐。”
“嗯……”
何应物开始刷牙。
“韩音离很好，你不要担心。”姜小小扶着何应物的头，半拖半拽把他拉到卧室，“你看，她睡得很好。昨天晚上总共惊悸了23次，今天白天总共是15次，我觉得应该在慢慢变好。”
韩音离蜷缩着，盖着一层薄被，白发仍然枯燥，却被打理的很干净、很规整。
何应物暗叹一声，这个女人的情况，不可能自动慢慢变好。
“你没睡吗？”他问。
“我睡啊！就是有时候睡不着。”
……
他们很快坐到饭桌上，姜小小帮他盛了一碗米饭。
“干嘛放四副碗筷？”何应物开始扒饭。
“等你和小野回来吃，等韩音离能起来。”姜小小笑笑，“我一个人好孤独。”
何应物的心没由来一疼：“辛苦你了……”
“我不辛苦，命苦！”姜小小说着，连帮何应物夹了几筷子菜塞到碗里，“你自己吃，我们家可是明令禁止喂饭的。”
是的，为了避免给小野造成不好的示范，他们俩很早就约定，彼此之间，禁止喂饭。
终于有一丝苦涩的笑意浮现在何应物脸庞。
“你打算怎么办？”姜小小问。
“我就是瞬移回来看看你，马上就回兄弟城，有一个……异星来的超级生命，可以帮我救出小野。”
“嗯……那就……破例一次吧！”姜小小泪光盈盈，笑靥如花，夹起一口菜递到何应物嘴边，“喂你一次。”
有些话，哪里需要讲那么清楚。
姜小小很明白，何应物狼狈憔悴至此，都想象不出是如何拼命要救小野回来，如果有所谓的超级生命可以轻易帮他，那他为什么要回来……看看她？
忍住心急如焚，只为回来看看她？
狠心抛下对小野的牵挂，挤出时间来，只为回来看看她？
…..
经此一别，会是天人永隔？
最后的一眼？
何应物微愣，但他旋即张开嘴，大口吃了下去，很香，很香。
“若一去不还……”姜小小看着他，笑了，“妾身……必随你而去。”
笑中带泪，半树梨花，娇俏凋残，情满忘川。
当何应物坚强起来，她就可以稍稍柔弱，不是吗？
古人豪迈，多以“若一去不还，便一去不还”为佳话，但何应物的豪迈，却非如此。
为何非要一去不还！！？
姜小小、姬小野、韩音离，一个都不能少！
他暗暗咬牙，胸中豪气激荡，轻轻握起姜小小的手：“天亮之时，第一道曙光，往东方看！我必带小野回家！”
“好……”姜小小轻轻点头，却是不小心甩出眼泪，“我等你！”
第八十八章 挟天子以令诸侯
何应物走了。
雀儿峰上，唯留北风呼啸，和一个等他回来的女人，姜小小，以及一个将死之人，韩音离。
他走之时，刚好是晚上八点，韩音离进入生命倒计时……倒数第七天。
……
一路瞬移，来到云歌城外极远处，何应物悬停在空中，看着梦幻般美好的浮空之城，轻轻笑了笑，仿佛余歌就在他眼前：“神圣联盟和兄弟城……可以没有何应物，但不能没有余歌。如果……回不来，来世再找你做兄弟。”
自言自语一番，权当打过招呼，嗖~~~
意动之间，何应物直向大兽岭瞬移，眨眼间到了德鲁的影响范围，这才鬼祟弑神者上身，拉出一条残影疾飞而去。
他很快就看到了德鲁和小毒皇。
何应物的计划，自然是从小毒皇入手，如果毒皇的地位比德鲁高，如果德鲁只是毒皇的超神五战将之一，那么……“挟天子以令诸侯”便是个不错的办法！
何应物准备挟持毒皇，胁令德鲁助他救回姬小野。
可这玩意儿的风险，不是一般的大，按乐观估计……百死一生。
德鲁可是稳压末日本源的超级生命！
这不是与虎谋皮…….与虎谋它的虎宝宝吗？
其危险之处在于，就好比一个人的儿子被一只蚂蚁绑架了，那不使劲捏死来回碾成肉泥，还留着过节吗？
……
何应物慢下来，缓缓飞到德鲁面前，他这次学乖了，没有大喊大叫，免得再把德鲁惹烦了，一巴掌把他拍飞。
他的策略很简单，择机抢走小毒皇，再谈条件！
小毒皇自然看到了何应物，他兴奋的大叫一声，脚下一动就要跳过来，却被德鲁两个爪子轻轻捏住，动也动弹不得。
“小野有危险！我要去救他！”毒皇愤怒的大叫
“我们先……聊完，再去……救人。”德鲁说
何应物这还是第一次发现，静悄悄仔细听德鲁说话，其语气、语调，活脱脱一个铁憨憨？
“我是不是你的主人？！”小毒皇大大的白眼仁都要泛红，显然已是怒极。
“吾将……奉……流淌着……圣迦尔……血脉之人为主！”
“对啊！聊了这么半天，我是不是流淌着圣迦尔血脉！我是不是你的主人！”小毒皇要气死了。
“是！”德鲁说。
何应物确认了，这大家伙确实有点憨，应该是沉睡了太久，脑子只有极少极少的一部分在运转吧！
或者……这家伙本来就脑子不清楚？
“你的荣誉要求你怎么做？”小毒皇挣扎着大叫。
“夜鹰……哀啼，长夜……将至……”德鲁看着毒皇，开始一字一句的说。
“停！没让你背誓词！”小毒皇要疯了。
可显然，德鲁一开始就停不下来，或者说，他的脑子在念完誓词之前，没多余的脑力倾听毒皇说什么，一根筋，有且只有一根筋，多了没有。
多了全都听不到。
“吾将奉圣迦尔……血脉为主，至死方休。吾将……不戴……王冠，不争荣宠。吾将……”
“停！！！”小毒皇的吼声……一点用都没有。
“……尽职尽责，生死于斯……我是萨弥尔的利剑……黑暗中的烈焰……刺破铁穹的闪电，我将荣誉与生命……献给圣迦尔……今日如此……日日皆然！”
呼~~~
终于说完了！
趁着这个空档，何应物悄悄接近小毒皇，只要德鲁一个不注意，他就可以把毒皇抢走。
不过，德鲁虽然很有些不清醒，但对毒皇却是一等一的警觉，见何应物摸过来，他大爪子向后一撤，对着何应物便是一声大吼！
声如惊雷，震的何应物头晕眼花，飘摇不定。
“停！德鲁！你忘了我跟你讲了半天，他们是我的朋友！朋友！朋友懂吗？你不能吼他们！不能拍他们！！”小毒皇用力要掰开德鲁的大爪子，尖声叫道。
哦~~~怪不得德鲁没把何应物随手拍飞，怪不得那些烦人的毁灭者都没有出现，原来毒皇已经三番五次告诫过这家伙了。
“听着！我女儿，姬小野，她……”既然德鲁开始正视他是毒皇朋友这件事，那何应物自然要试着沟通。
“我不听！”德鲁摇摇头，大脑袋虎虎生风，“我只听毒皇说。”
“那好！”小毒皇不失时机的插话，大喊道，“我要求你，跟他一起，去救姬小野！”
“确认……圣迦尔血脉之后，我们还要用……两天时间，确认相处规则，以及……责任边界……”
我x！
何应物好头疼，这个铁憨憨！
两天时间？
小野也该凉了，韩音离也凉凉了！
“德鲁，我乃末日之主！如果你帮我救女儿，我将欠你一个天大的人情，无论你提什么条件……”
何应物悬停在德鲁面前，双手不停挥舞试图引起这家伙的注意，大声喊叫着。
可惜，德鲁巨大的白眼仁似乎白了他一眼，根本没兴趣听他说什么，这大家伙头一歪，又看向毒皇：
“刚才我们……说到哪了？哦，相处规则……说到我必将无条件……服从觉醒之后的圣迦尔血脉者的命令，可觉醒至少要……等你成熟之后，而你现在是……婴儿态，所以我的职责……首要的不是服从……而是保护！德鲁以本源法庭的荣誉，保护毒皇！”
“嘿！嘿！”何应物在德鲁面前飘来飘去，双手交叉连摆，可这家伙看都不看他一眼。
只当这只苍蝇不存在。
看来无论如何，毒皇在德鲁这里还是有一点点话语权的，比如，他告诉德鲁，何应物是他朋友，不要动他朋友，于是德鲁真的就没再挥手赶跑他。
只不过，相对于“请他帮忙救小野”这个终极目标，这点话语权却是远远远远不够。
何应物渐渐慢了下来，有一小段时间，他认为是可以通过毒皇实现和德鲁对话的，而能够对话，便意味着可以通过和平手段请德鲁帮忙。
相比之下，这种方式自然要安全得多。
可现在看来，只是一厢情愿的镜花水月罢了。
既然如此，没有办法，只能依之前的计划行事了：抢！挟持！
“哇！我的天啊！”何应物突然夸张的大叫，扭头看向远方，脸上表情十足惊愕，“末日本源怎么会跑出来？？！”
这声大叫不简单，何应物元气外放、聚拢，形成了一个无形的大喇叭，喇叭口延伸出去，几乎要扣到德鲁的耳朵上！
对千米巨人德鲁来说，这也绝对是炸雷级别的动静了。
方才的大喊加对话、沟通、谈判，何应物只能用喉咙嘴巴，但这一声却必须用大喇叭，其原因在于：
第一，正常对话沟通时，必须正常说话，就好比双方商务谈判，你什么时候见过一方拿个大喇叭，放在对方耳朵边喊的；
如果大喇叭放耳边喊，商务谈判必然崩；
如果何应物造出大喇叭在德鲁耳边喊，德鲁必然极不耐烦，甚至暴怒，那还谈个头；
第二，如果目的只是引起对方的注意力，激怒对方，那这个大喇叭就很有必要了。
果然，大喇叭加大吼声一出，德鲁明显一愣，然后懵懵懂懂顺着何应物的目光看了过去！
这当然是何应物诈的，有个屁的末日本源跑出来！
而趁着德鲁扭头之际，鬼祟弑神者骤然加速，直奔毒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