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潮流前线
一夜无语，次日陈峰又到井泉酒厂要了一批白酒。
昨天阵势那么大，陈峰不相信潘洪波一丝察觉没有，他原以为潘洪波会趁机抬高价格，出于意料，潘洪波仅提了一嘴希望陈峰可以售卖厂里的中高端产品，可也没有强迫，闲聊了几句就让秘书正常发货，这让陈峰一早准备好的说辞都派不上用场。
潘洪波可以大度，但不代表陈峰就不能小气，他依旧给章彪等人的价格每瓶涨上5毛钱，锅当然还是扔给潘洪波，不管对方愿不愿意。
几人虽颇有怨言，但利益摆在那，最终还是老实接受。
人不狠，站不稳，利字当头，心慈手软是做不了大事的。
半小时后，陈峰又来到南大街，把王娟介绍的铺面给租了下来。
不得不说，王娟作为生意人，眼光还是毒辣，南大街的铺面位置优异，正对着供销社，旁边是百货大楼，后面是一所幼儿园，相隔两个街口还分别有一所小学和中学。
九十年代，国内娱乐圈尚未兴盛，港台娱乐圈却是如日中天，随着谭张争霸时代的结束，新生代四大天王开始暂露头角，虽尚未封王，可也正一步一步填补了市场的真空。
这个时候国内也陆续出现了第一批追星族，他们追求明星，崇拜偶像，甚至这种风气达到了病态水准，那年代几乎只要偶像的唱片，海报，磁带，贴纸，卡片一上市就立刻会被抢空，偶像所穿的任何衣服也会迅速成为市场潮流，被无数人模仿。
陈峰看中的就是这个市场，一个偶像潮流店，主要售卖磁带、海报、光碟唱片，还有各种时尚衣服等等。
这样的一个店面，此时在南方临海城市已经兴起，但相对比北方，由于讯息的不对称及交通局限，还是造成了南北差异，而这种差异，恰恰是一种机会，只要搞定货源，基本稳赚不赔，稳定且容易管理，最重要是无需用脑，特别适合沈雪凝经营，可此时的陈峰也并不知道，自己的一次无心经营，却在未来成就了自己另一番事业。
租好铺面，接下来的工作就是装修。
陈峰的想法很简单，简约而大气，又要有时代的特色，所以诸多年轻的元素必不可少，最起码要让年轻人一进门就能感受到那种追星氛围。
为此，陈峰特地找了专人设计，将近300平的铺面分隔为陈列区、衣帽区、试听区、休闲吧等等，或许是思想过于前卫，足足改了三天才基本符合陈峰的要求。
“小刘，你过来。”
铺面里，陈峰对着设计员招了招手，指着图纸，又对照着现场说道：“你看这，就是这个位置，这一片是碟片陈列区，整体色调以暖色调为主，黄白相间，我要在这里摆上几排陈列架，架上加射灯。”
“那些小年轻，男的要么单个来，要么一大群，女生一般结伴而来，过道别给我省，留宽一点，大概有这么宽，知道吗？”
陈峰边说边伸手比划着距离。
小刘夹着包，捏着笔默默在图纸上记了下来。
“你再过来，这个位置。”
陈峰指着位于墙角边的位置：“这里我会安排几个环形座椅，中间是一张大方桌，摆上几个座椅，学生们可以在这里看书、听音乐喝点饮料啥的，就一个休闲吧。”
“这边这个位置，你给我留一处地方，用隔音玻璃隔成两个小房间，每个房间可以容纳两个人就好，这里就是试听室。”
陈峰说完，又指着另一个位置说道：“这里是衣帽间，环形设计，另需要三个换衣间，懂了吗？”
小刘连连点头，事实上他也是第一次做这样的项目，搞不懂一个卖磁带的，搞这么花里花俏做啥子，光是装修都花了将近一万块。
“至于周边的墙壁，上了底色，再给我安上一整排相框，要大，能装得下海报那种，灯光方面，要亮，要花俏，大门口正上方是店铺招牌，更不能马虎，‘潮流前线’几个大字要够大够显眼，明白不？”
小刘再次点头，虽然他并不完全理解，但好在一字不差的记了下来。
陈峰瞄了眼对方那傻乎乎的模样，还有那改得乱七八糟的图纸，他明白这个时代很难有人理解他的做法，索性拍了拍手：“行吧，今天先这样，你按照我交代的来，其他的，想到了再弄。”
“好的，老板，我回去立马改。”
小刘明显松了口气，收起纸笔躬身应答。
现场工人已经开始施工，烟尘滚滚，打砸声、电锯声，吵得耳鸣，陈峰扫了扫衣服的尘灰：“那我先回去了，你看着点，别出错了。”
“明白，老板您放心，一切有我呢。”
陈峰很满意，虽然小刘愚了点，但接触了几天，责任心还是不错的。
出了铺面，点了根烟，骑上了原本送给老婆的自行车，陈峰悠哉悠哉往家里赶。
连日来早出晚归，难得天没黑，陈峰特地兜到农贸市场买了点菜，还有女儿最喜欢的烧鹅腿，没法子，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原来自己是个女儿控。
“雪凝啊，小乐渴了，家里有水没？赶紧给孩子倒杯水啊……”
“哎呀，雪凝啊，电视机又雪花了，你别乱跑啊，赶紧按住那条天线，对，对，就这样，别动……”
“妮妮，阿婆要吐痰，把痰盂给阿婆拿过来……”
“诶，小乐啊，赶紧给忠叔把台换回去，要看新闻联播呢，快，看什么葫芦娃呢……”
刚走到家门口，陈峰就听到家里乱糟糟一片，似乎人还不少，他一脸疑惑，提着东西赶忙推开了家门。
“哗！”
眼前的一幕吓呆了自己，原本就不宽敞的小家塞满了人，有嗑着瓜子踩着脚的老人，也有拿着饭兜一口一口喂饭的小孩，还有涂得花里花俏的妇人，几乎整个楼道的人都来了，一个字，乱。
空气中弥漫着烟味、油烟味、还有劣质香水味，呛鼻得很。
陈峰找了一圈才找到自家妻儿，一个嘟着嘴在那边昏昏欲睡一瞌一瞌，一个站在墙边一手搂着女儿，一手扶着天线，一脸无奈。
“咦，小峰回来了？”
自己都站了近一分钟，终于有人看见了自己。
“快，快进来，电视可好看了，赶紧给小峰挪个位……”
街坊邻里看到陈峰，赶忙让座，其他几个也纷纷起身打了个招呼，那客气劲，彷佛陈峰才是客人。
“峰……”
沈雪凝祛生生喊了一声，紧接着低下了头。
“粑粑，粑粑……”
妮妮最兴奋，大喊着就跑了过来抱住了陈峰的大腿，嘟着嘴揉着自己的小肚子：“粑粑，妮妮饿了，又困又饿……”
陈峰肚子里憋着一团火，可他没发火，只是面无表情将女儿抱了起来：“没事，粑粑一会就给妮妮做饭，咱今晚吃烧鹅腿，保管妮妮吃饱饱……”
“耶，妮妮有烧鹅腿吃了……”
小丫头手舞足蹈，笑得可开心。
陈峰将手里的肉菜递给了沈雪凝，憨丫头一开始还继续保持着举天线的动作没接，直到意识到陈峰生气，这才放下天线接过东西。
“诶，这电视机怎么又雪花了，雪凝啊，你怎么放手呢？”
电视画面一没了，众人纷纷回过头抱怨了起来。
“不好意思，今天到这了，我家妮妮饿了，该吃晚饭，麻烦大伙给挪挪地……”
陈峰一时半会还不想发火，冷着脸拐了个弯下了逐客令。
“哎，妮妮饿了怎么不早说啊，你瞧，小乐哥哥这里还有半碗粥，先将就着吃……”
邻居王嫂倒是热情，放下儿子，将那碗都反了水的白粥朝着陈峰就递了过来。
陈峰瞄了一眼，那玩意狗都嫌弃，也不知道对方脑瓜子怎么想的，居然拿来给自己女儿吃。
看着一堆人抱怨连连却始终没有离开的意思，陈峰放下女儿，直接上前将天线一把拔了，回身道：“不好意思，电视台倒闭了，以后都不会有电视看了……”
第15章 老子饭量大
直到这一刻，邻居们才意识到陈峰生气了，几个识趣的赶紧起身，拖家带口默默退了出去，然而几个较真的，不仅不离去，反而对着陈峰埋怨了起来。
“小峰啊，你这话说的，虽然大家伙有不对的地，但你也不能这样，拔了天线还说什么电视台倒闭了，真当大伙是傻子吗？”
“就是说嘛，真是小气鬼，不就是在你家看个电视嘛，还能咋滴，也不见得电视机会少块肉……”
“哼，不就是买了电视机，有什么了不起的，小气家家……”
……
陈峰原本也只是想还家里一个清净，可这倒好，反而成了自己不对，他黑着脸看着沈雪凝：“雪儿，去，把家里这个月的水电费单拿来，给诸位报个账。”
“峰……”
沈雪凝有些为难，愣在原地，可陈峰一瞪眼，她又乖乖地跑进了屋。
“诸位，大伙看看。”
啪啪拍着水电费单，陈峰扯着嗓子：“也不贵，就是有了电视机前后，我家水电费猛增了好几倍，十几块钱，大伙给分摊了吧？”
乍一听这茬，几人愣住了，面面相觑，不知所措，因为谁也想不到陈峰居然算得这么精细。
“诶，那个，我家刚刚在烧饭，好像忘了火，我回去看看……”
“哦，对对，我也在烧汤，我…我也得走了……”
这一下，又走了两户人家，唯独王嫂叉着腰，指着陈峰：“好你个陈峰，你可真够厚脸皮厚的，才这么点水电费都好意思拿出来收钱，难道电视机买了，你家自个没用啊？”
“呵呵，王嫂，这话你说点子上了，我家是用了，可那也是我乐意。”
陈峰冷笑着：“原本我也没想咋滴，这不大伙想跟我较真嘛，那就得盘算盘算呗，合理吧？再说了，钱是小事，你们影响我一家私生活是大事，懂得什么是私生活不？”
“这……”
王嫂噎住了。
“没话说了吧？私生活是啥，就是黑灯瞎火想干点啥都不自在，懂不？”
陈峰话一出，沈雪凝张了个大红脸，王嫂也气得牙痒痒的，指着陈峰：“陈峰，你…你这么大个人了，能要点脸不，说话没把门的，孩子们都在呢，说什么私生活……”
“妈妈，妈妈，啥是私生活啊？我也要……”
“小孩子家，过什么私生活，别跟着瞎胡闹……”
王嫂生气地砸了儿子一个脑瓜。
“哈哈，王嫂，你倒是要脸了，难道你家就不过私生活？”
陈峰捂着嘴偷笑：“在场的谁不知道只要你家那灯一关，那声音喊得整个楼道都听见了，还好意思数落我？”
此话一说，在场的都偷偷捂着嘴笑。
“你…你……”
王嫂恼羞成怒，连说了几个你字，突然啊的大叫一声，抱起儿子往回走：“老王头，你个死鬼，说了几百遍让你修那破窗就是不修，从今往后，你休想上老娘的床……”
又走了一个，陈峰回过身看着忠叔，笑而不语。
“嘿嘿，小峰啊，你别这么看着叔，叔早就不过私生活了……”
忠叔挠着头：“哎，有心无力，不过小峰啊，那玩意又不能当饭吃，还是要适当节制的……”
“老子饭量大，你管得着吗？”
陈峰一头黑线，上前一把将门关上，随着砰的一声，小屋终于恢复了宁静。
沈雪凝抓着裙摆，低着头不敢看陈峰，回身看了眼满地狼藉的家，赶忙弯腰收拾了起来。
“雪儿，别倒腾那些，先吃饭。”
陈峰随手扫了扫，好不容易找了个落脚地坐下：“你啊你，说你啥好呢，老好人一个，也不懂得拒绝，我还奇怪这阵子你们娘俩老犯困，原来是他们霸着电视，是不是不到雪花不离开啊？”
沈雪凝一颤，揪着手指不知如何回应。
“妮妮，你说，爸爸说错了吗？”
“没有，忠老叔天天霸着电视不给妮妮看葫芦娃，王阿姨却要看…看渴望，小乐哥哥要看变形金刚……”
妮妮嘟着嘴摇了摇头：“忠老叔总抽烟，还抠脚，臭死了，他还老是让妈妈扶天线，王婆婆却总是咳痰，妮妮不喜欢……”
小丫头没心机，一五一十全说了出来，这一下，沈雪凝更是低着头不敢说话。
“对…对不起！”
陈峰面对老婆的道歉叹了口气，起身故意黑着脸指着对方：“你啊你，真不知道怎么说你……”
“臭粑粑，不许欺负妈妈……”
陈峰还没说话，岂料女儿居然大张双手，像护犊子的老鹰一般，雄赳赳盯着陈峰。
“好，你牛！”
陈峰对着女儿竖起大拇指，摇头晃脑吐槽道：“也不知是哪个王八蛋说的女儿是爸爸最贴心的小棉袄，都是骗人的，有种站出来，老子保证不打死你……”
牢骚发完，他自顾自将饭菜摆了出来，冷着脸说道：“吃饭！”
妮妮回身看了眼沈雪凝，小委屈似的将妈妈拉回了餐桌。
“哎，其实我也不是怪你，只是你真的是太老实了，做人不能这样的，会被欺负的……”
陈峰吃着饭，叹着气：“不过我知道说你啥也没用，既然你们喜欢当好人，那只能我来当坏人。”
“不，不是的，爸爸也是好人……”
小丫头风向倒是转得快，这会又对着陈峰腻歪了起来。
陈峰一阵无语，伸手捏住了女儿的小脸蛋笑道：“妮妮记住了，爸爸不是坏人，但爸爸也不做好人，这世界好人会被欺负的，爸爸要做强人，只有强人才能保护妮妮和妈妈……”
小丫头眨巴着大眼睛，很明显她听不懂，但无论如何，她记住了爸爸那句会保护自己和妈妈……
虽然闹剧一场，但生活总算回归正常。
沈雪凝辞去了绣衣厂的工作，专心带娃等待店铺开张，女儿妮妮也去了幼儿园，陈峰除了倒卖白酒、跟进铺面的装修，他趁机去了工商局注册了公司，申请了白酒商标。
一连一月，陈峰倒卖白酒的生意倒是顺风顺水，日进斗金，不知不觉都赚了近80万，如此简单的模式甚至都让他有点想偷懒安逸，可他清楚，这种泡沫下的安逸是不会长久的。
是日，陈峰正对着装修完工的铺面进行验收，岂料章彪等人就找上了门。
“峰哥，您怎么在这啊？兄弟们好一顿找啊，找你真难……”
一见面，章彪显得有些着急，都抱怨了起来。
“峰哥您也是的，也不缺钱，大哥大都不知道买一个，兄弟们想找您都找不到……”
周伟煌也埋怨了起来。
几日不见，陈峰再看这群损友，有些惊讶，且不说几人一改以前吊儿郎当的牛仔配花衣，换上了西装革履大头皮鞋，章彪甚至都开起了桑塔纳，周伟煌也是颈戴金项链，手握大哥大，乍一眼，暴发户。
“咋滴？你们几个小子一发了财，都敢上我家门嚷嚷了？我又没踩了你家小辫子了……”
陈峰吐槽了一句，上前就举起拳头假意给周伟煌一拳，吓得对方连忙躲闪，连连求饶。
“怎么回事？一惊一乍的！”
接过了对方递来的烟，陈峰看着章彪问道。
“嗨，峰哥，您要为我们出头啊。”
章彪叹着气骂骂咧咧：“潘洪波那狗养的不地道，老子们给他打下了市场，好不容易等到收成，结果好处没捞着，就横出来一个抢战果的货……”
“哦？具体说说？”
陈峰淡淡问道。
这个结果，倒也在陈峰预估之内，事实上潘洪波能忍这么久，已经超出了陈峰意料，只是他很好奇，对方究竟会用什么手段。
第16章 破罐子破摔（求推荐）
经过章彪等人唠唠叨叨一番解说，陈峰才知晓潘洪波的计谋，不算高明，无非就是打着正牌渠道的旗号，外加价格优势抢掠市场，至于销售套路还是抽奖酬宾外加层级代理，并无新意。
看着陈峰闷闷抽烟一声不吭，几个人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大眼瞪小眼浑身不自在。
沉默了一会，看着陈峰一根烟毕，章彪急忙掏出中华又递给了陈峰，顺势问道：“峰哥，您看这事闹的，赶紧给弟兄们支个招，否则兄弟们心里不痛快，再说都快一个月了，别说村公所，就我们哥几个家里也都满满的一仓粮食，每人都压了好几万呢……”
陈峰续上烟，微微笑着：“其实这局也不难破，甚至简单得很，只是我在考虑是否值得。”
“咋说？您先说出来嘛。”
“很简单，他叶贰不是自诩自己是正宗井泉酒厂，而你们是冒牌的，那你们就将计就计，索性把这冒牌做到底呗。”
“啊？冒牌？怎么玩？”
“你们就把自己伪装成叶贰，下到各个村落，依旧大张旗鼓卖酒，卖酒途中再来个自导自演，找个人假装出来搅局，就说销售人员暗箱猫腻，抽奖单根本全是假单，再带着当地群众把摊砸了……”
“这样？”
章彪和周伟煌惊讶地对视一眼，有些摇摆不定。
“对，搞他几次，井泉酒厂的名声都臭了，还理什么正牌冒牌，全都别玩了。”
陈峰吐了口白烟微微笑道。
“可…可哥哥啊，咱也只是想拿回既定利益，没想过破罐子破摔啊，要说那白酒生意还是蛮好赚的……”
周伟煌苦着脸叹气。
“急啥，我能出招自然有后手，相信我就干，不信我，那就自个想办法吧。”
话说完，陈峰站了起来准备进铺面，却又被章彪拉了回来：“峰哥，别急嘛，咱哥几个又没说不信，只是在权量后果嘛。”
“后果我刚才已经考虑过了，没什么大不了，反正干不干随你们……”
陈峰耸了耸肩，一脸无所谓。
几个人面面相觑，最后一咬牙：“干！反正横竖都是死，我们相信峰哥。”
“诶，这就对了。”
陈峰立马恢复笑脸，一手一个搂住对方：“干完了这事，你们就撒手不理，先找地方玩上几天，其他的事，等我安排。”
陈峰的神秘，多少还是令几人有所不安，章彪故意看着耿少华使了眼色，对方只能支吾问道：“峰哥，咋干都成，但您能不能说清楚点，好给弟兄们一个坎，心里踏实点啊，还有就是那满屋子的粮食，都快长虫了，咋整啊？”
陈峰看出了几人的意思，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他假装为难道：“嗨，我这么干，无非也就为了逼潘洪波买粮，那老小子过河拆桥，前段时间一路涨价，这会釜底抽薪，谁知道当初谈好的粮食采购还有没有谱，为了弟兄们的利益，我只能破釜沉舟了……”
“啊？真的？”
几人听到这茬，面露喜色，可也半信半疑。
“真不真的，就看你们对哥哥的信任程度了。”
陈峰抽着烟背靠座椅：“但话说回来了，大家处了这么久，哥啥时候骗过你们呢？”
“好，干！”
片刻，章彪咬着牙一拍大腿：“峰哥说得对，潘洪波不地道，谁知道背后还憋着什么坏，不给他来点狠的，他都不知道马王爷几只眼，大不了全都别玩了……”
陈峰笑了，但此刻只有他心里明白，逼潘洪波买粮是事实，但他心里还有个更大的计划。
“峰哥，您这铺面准备干什么啊？”
谈完事，章彪又看着陈峰的铺面两眼放光。
“没干啥，就倒腾点小生意，否则日子怎么过啊……”
陈峰打着哈哈。
“哈哈，峰哥的生意一定是大生意，带带弟兄们呗……”
“艹，你们几小子是不是占便宜占上瘾了，这店铺我准备给老婆经营的小本生意，你们也看得上，赶紧滚，白酒那生意才是大生意，一个两个欠揍……”
陈峰上前，一人一个脑后勺搪塞回去，打得几人抱头鼠窜。
“诶，那个，伟煌，回来。”
看着周伟煌跨上摩托车，陈峰又对他招了招手。
“峰哥，啥事？您还有吩咐？”
“诶，这个我看你左边BB机，右手大哥大的，挺威风嘛……”
“哈哈，那是，我这行头，连我娘都说帅，有点老板味道不？”
说着话，周伟煌还故意扯了扯颈上那小拇指粗的金项链，神气十足。
“啧啧，确实是大老板，但就是土了点。”
陈峰边说边扯下对方的BB机比划了几下：“你看，这就差不多了，不像暴发户，真正的大老板了……”
“啊？真的？”
“废话，你想想哪个大老板出门腰间还绑着BB机，那叫啥，叫掉价，这样明显好看多了……”
或许陈峰的话在理，周伟煌挠着头嘿嘿陪笑。
“好了，去吧，既然你这BB机吊着也是多余，哥哥穷，买不起，借我玩几天呗，省得你们老找不到我……”
“啊？”
周伟煌嘴巴张得老大，这才晓得兜了一圈掉坑里了。
“啊什么啊？咱是不是兄弟？是兄弟的话，你的不就是我的？”
陈峰故意黑着脸拍着对方胸脯反问：“你说我带你们几个赚钱容易吗？这不你们遇到难事，我还得出面帮着解决，结果你们发财了，我穷得连BB机都买不起，再说我只是借，又不是不还，你啥子表情……”
噼里啪啦被陈峰训了一顿，周伟煌完全应不上来，最后BB机拿不回来，还亏了一车子开业庆贺花篮。
“小样，人心不足蛇吞象，想占我便宜，也不看看哥是谁。”
几人走后，陈峰掂了掂手里的BB机，一把揣在兜里，回身看着“潮流前线”的招牌，咧嘴笑了。
“看来时间紧迫，白酒的商标得抓紧了。”
收起笑脸，陈峰默默盘算了一下接下来几个大事，将具体细节过了一遍方才安心，筹划那么久，可不能出纰漏。
“潘洪波，我陈峰向来只对竞争对手出招，原本你老老实实做我的后方还能相安无事，既然你选择站在我的对立面，那就怪不得我了。”
露出了阴冷的笑容，陈峰暗自嘀咕了一声。
第17章 送你们一份大礼
田湖村村公所，几个井泉酒厂的销售人员看着已经布置妥当的宣讲会场，满意一笑，叶贰大手一挥刚准备交代下属通知村民进场，就看到周伟煌几人大件小件地往村公所搬抬物件。
“喂，你们几个？干什么的？”
叶贰脸色一变，带着几人上前怒问。
“嘿嘿，叶经理好。”
周伟煌笑嘻嘻打了个招呼，回身看了眼那些物品笑道：“没干什么，我们峰哥交代了，今天过来帮忙，顺便送你们一份大礼。”
“峰哥？啥大礼？”
叶贰凶着脸摆手：“我们不需要，赶紧给我滚，回去告诉陈峰，少给老子整幺蛾子，不然我不放过他……”
“呵呵……”
周伟煌咧嘴一笑，突然变脸：“抱歉，哥几个就是搬搬抬抬干活滴，要传话，你自个去……”
“你……”
叶贰气得牙痒痒，指着周伟煌愣是说不出话来。
“麻烦让让，好狗不挡道！”
周伟煌毫不客气地用屁股对着叶贰一顶，硬生生挤出了位置：“少华，这，快点，把东西都摆起来，村民快进场了……”
叶贰被顶个踉跄差点摔跤，回过神了周伟煌几个已经把桌子、凳子、抽奖箱啥的摆了一桌。
“喂，小子，你特么究竟想干嘛？是不是故意找茬？”
叶贰怒了，上前抓住了周伟煌的衣领一顿怒责。
“叶经理，你可想清楚了，哥几个也不是怕事的主，尊敬你叫你一声经理，如果不尊敬，你特么狗屁不是，想干架？随时奉陪……”
周伟煌黑着脸瞪着叶贰，其他几人瞬间也撸起衣袖准备动手。
对方什么人，叶贰自然早有耳闻，眼看着对方即将动手，他咬着牙松开了对方，嘴里骂骂咧咧地回到自己摊边。
“手脚都麻利点，快！”
周伟煌冷笑一声，回身对着自己伙伴喝了一声。
东西刚摆好，村民就陆续进场，面对左右两个摊档，众人一下子傻眼了，相互对视，有些犯懵，目光不由自主集中在最前面的老大爷身上。
“诶，老乡，这边，咱这边才是正主，正宗井泉酒厂的，那边是冒牌的……”
意识到乡亲们都糊涂，叶贰赶忙上前搀扶着老大爷，出示了自己的厂牌。
老大爷虽然被叶贰拉着，可眼神依旧望着周伟煌出奇。
“大爷，您别急，别听叶经理乱说，我们跟他是一伙的，都是井泉酒厂的。”
周伟煌也赶忙上前嘿嘿笑着：“叶经理说笑呢，哥几个都是叶经理的下属，以叶经理马首是瞻呢。”
叶贰稍微愣神，不知道对方葫芦里卖啥药，但对方既然不捣乱，他也就嘿嘿点头。
这一下，老大爷总算安心，回身帮着安排村民进场。
“我不管你们耍什么把戏，但如果敢乱来，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叶贰表面笑着，暗地里偷偷拱了拱周伟煌。
“哈哈，咱走着瞧，好戏开锣了。”
周伟煌冷笑一声，退回了自己摊位。
“安静，都安静点！”
人员坐定，老大爷对着众人大喊几声，总算把人安顿好才回身看着叶贰和周伟煌：“人都齐了，话说你们两边谁先开始啊？”
“这…这边……”
生怕被抢了先机，叶贰连忙招手，周伟煌倒是大方，笑着摆了摆手，示意那边才是正主。
“各位乡亲父老，兄弟姐妹，大家好，我叫叶贰，是井泉酒厂的销售经理，今天……”
“等一下！”
叶贰话还没说全，突然村公所大门又进来了一伙人，章彪跟周伟煌暗中眨了眨眼，示意好戏开场。
“什么情况？怎么又来人了？”
“这我哪知道啊，瞧样子好像来者不善，气势汹汹的，保不好一会出事……”
“出事？那会不会殃及池鱼啊？我得看着点自己孩子……”
……
村民们见到眼前一幕，议论纷纷，众说纷纭，但明显都是好事的主，众人虽然心慌，可也没人离开。
“你们是谁？为什么捣乱？”
叶贰瞄了眼周伟煌，见对方似笑非笑没啥反应，立马带着几人朝着章彪走了上去。
“你们一群骗子，都是糊弄人的…”
章彪推开叶贰，上前怒指着周伟煌骂道：“说什么买酒抽大奖，实则箱子里都是一堆废纸，全特么都是‘谢谢惠顾’……”
“艹，你不要含血喷人，小心我们叶经理不放过你……”
周伟煌站了起来反击。
“那有没有胆量当着大伙的面子把抽奖箱打开，我们一一验票啊……”
“这……”
“怎么？怕了？被我说中了吧？全特么都是假的……”
章彪回身对着身后几个帮手大手一挥：“上，给我把抽奖箱拆了，验票……”
几个人闻声立刻撸起手腕上前抢夺，周伟煌和耿少华装模作样抵抗了一会，最终结果当然是寡不敌众，箱子被抢个结实。
“叶经理，快帮忙啊，愣着干嘛，事情穿帮了……”
周伟煌哭丧着脸，手足无措地跑到叶贰面前拉着对方衣袖：“快，快，快阻止他们……”
叶贰一脸懵逼，还没搞清楚状况，就看到章彪等人把抽奖箱撕成几块，将里头的抽奖券撒落一地。
“谢谢惠顾，还是谢谢惠顾，特么的都是谢谢惠顾……”
章彪抓起一把撒向人群：“乡亲们，大家看看，都是假的，根本就没有奖品，都是骗人的……”
这一下，村民不爽了，一些不怕事的纷纷冲上台，捡起地上乱七八糟的抽奖券一张一张仔细端详，无疑，全都写着“谢谢惠顾”几个大字。
“你们…混蛋，特么的居然跑到田头村来行骗，不要命了……”
一个壮汉大吼一声，朝着村民喊道：“操家伙，给我干死这几个狗养的……”
“别冲动，大伙听我说，我不认识他们啊……”
叶贰抱头鼠窜，一溜烟躲到桌子底下指着周伟煌和章彪：“是他们，他们是一伙的，大家别信他们，假票都是他们的……”
“叶经理，您可不能这样，我们都是听您的指令办事，您不能拿我们做挡箭牌……”
周伟煌一边防备着村民，一边大声喊道：“各位大哥大姐，我们就是打工的，拿钱办事，这些事都是井泉酒厂老板和这个叶经理策划的，冤有头债有主，大家可看准了……”
“哼，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一丘之貉。”
壮汉手持扁担，大手一挥：“给老子干死他们……”
一时间，整个村公所乱成一团，打骂声、喊叫声、呼救声，声声不绝，比三国大封相还要乱。
章彪和周伟煌几人一早退到大门口，趁乱一溜烟跑了，除了衣服有着褶皱，倒也无伤大雅。
“哈哈哈，太好笑了，你们没看叶贰那熊样，这回够他们喝一壶了……”
几人跑到村口，周伟煌捧腹大笑。
章彪掏出烟发了一圈，抽了几口：“还是峰哥好计谋，这回我看井泉酒厂怎么收场，大爷的，断老子财路，我呸……”
“彪哥，接下来怎么干？”
耿少华问道。
“怎么干？走，下一个村落……”
第18章 陈峰，你够狠！
港城人民医院，潘洪波背着手，看着此时躺在床上鬼哭狼嚎的几个员工，脸色阴沉到极点，原本酒厂销路逐渐打开，资金流开始回流，一切逐渐好转，可架不住这一折腾，一切都回归原点。
“陈峰，你够狠！”
潘洪波咬牙碎了一句，可终究还是自己外甥无能，别人一招就打得他屁滚尿流。
“舅舅，舅舅，您可要我为做主啊……”
叶贰哭丧着脸，嘶嘶惨叫：“您看我这脸，都被打成什么样了，要是让我妈知道，她准该心疼死了，要是这脸破了相以后娶不到老婆，那外公外婆准得活活气死了……”
“胡说八道什么，医生说了，就是皮外伤……”
潘洪波恨铁不成钢地怒责一句：“都是一群没用的东西，这才出去几天就让人打成这副鬼样，我都不好意思出来认领了……”
“舅舅啊，您不能这么说……”
叶贰苦着脸：“我们可真的是尽心尽力做事的，可…可那陈峰出阴招，故意使坏，那些村民也是的，都不给我们机会解释，就把我们狠狠给揍了……”
“行了，我不想听解释，是英雄还是狗熊不明摆着吗？”
潘洪波叹了口气，摆了摆手：“这两天就乖乖在医院呆着，其他的不用管了……”
“喂，舅舅，您不能就这么走了啊，您得给我报仇……”
尽管叶贰在身后大喊大叫，可潘洪波还是头也不回地走了。
眼下他没时间担心叶贰的身体，最令他心烦的还是市场，因为在他赶往医院之前，噩耗一个接一个，此前陈峰建立起来的农村市场，一天时间，全丢了，来医院时厂门口还聚集了一堆闹事的村民。
……
井泉酒厂保安室，洪大江好不容易坐下歇会，这一天累得他和其他几个保安够呛，他微微叹气，取了水壶咕咚咕咚喝了会水。
对他而言，今天绝对是个糟糕的日子，也不知咋滴，从中午开始陆续有一些刁民前来搞事，拉着横幅，骂着骗子、赔钱之类的狠话，几个狠辣的甚至往厂里头扔玻璃瓶渣，这一闹剧甚至惊动了周边工厂和街坊邻里，围观的人特别多，一个字，乱！
身为保安的他，只能坚守岗位，防止暴乱，可架不住人实在太多，最终几个保安选择了将大门紧锁，并且将情况及时反馈上级。
可出乎意料，今天一个领导都没出面，只是交代报警，让警察处理，虽然这样的消息让他们感到疑惑，可毕竟只是打工人，他们还是老实执行。
最终，闹事村民在警方的劝说下愤愤离场，酒厂也终究恢复了平静。
“咚咚，咚咚……”
水刚喝完，洪大江还没来得及抽根烟提神，保安室窗户就被敲响。
“谁啊？早不来晚不来的，都不会选时候，还让不让人活了……”
眼看着时间都快18点了，洪大江不耐烦地碎了一句，因为他清楚，这个点数是不可能有领导回来的。
“哗啦”一声打开窗户，洪大江看到眼前来人，愣住了，赶忙起身：“哎呀，领导，您怎么这个时候来啊？往常不都是上午过来吗？”
“没事，今天潘厂不是不在吗？所以没来……”
陈峰笑呵呵笑着：“原本想着白天不在，傍晚总在吧，所以我备了点酒肉，哪知道刚刚一电话，还是不在，诺，给你的，反正不吃也浪费……”
“这…这怎么好意思啊？”
洪大江愣了一下，连连摆手。
“嗨，你客气啥呢，平日子也多亏你帮忙，否则我那批兄弟朝九晚五不定时的拉货，每次都要批条，多麻烦……”
陈峰笑着将一包烧鹅腿和一瓶啤酒放在了洪大江台面：“赶紧吃吧，再晚冻了就不好吃了……”
“这…这……”
洪大江咽着口水，事实上他真的饿了，忙活一大下午，水都顾不上喝，这会大家下了班，他还得值班守着。
陈峰可不给对方机会，爽快地帮对方撕开了纸皮，又给对方开了酒，洪大江这才放开手脚吃了起来。
“大江师父，这厂里头发生啥事啊？怎么乱糟糟的？”
陈峰递了根烟给对方，自己也点上一根故意问道：“我刚过来的时候，怎么听闻下午有人闹事……”
“嗨，可不是吗？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按理说这段时间厂里头生意不错啊，哪知道今天见鬼了，累死老子了……”
“那潘厂长呢？去哪了？”
“不知道啊，上午临近中午看他急冲冲从后门出去，之后就没见人了……”
嘴里含着肉，洪大江吭哧吭哧回答：“领导啊，您找潘厂找得急，莫非有什么急事？”
“嗨，也没啥急事。”
陈峰微微吐了口白烟：“这不我老婆一个乡下亲戚出来找活干，想着这井泉酒厂公家活，想讨个差事而已，可这潘厂说什么厂里有编制，一直躲着我……”
“哈哈，这个潘厂倒还真没骗您，这井泉酒厂以前就是乡镇企业，编制管的严，连我们这些守大门的保安都有人数要求，马虎不得。”
洪大江嘿嘿笑着：“不过您老婆的亲戚想干点什么呢？我侄女是人事部门的，我可以帮您打听下，最近哪个部门有没人离职，知根知底，您再找潘厂，那时候就好说话多了……”
“哈哈，这怎么好意思麻烦老哥呢？”
陈峰假装客套一番：“我那亲戚比较好动，他是想做做销售，卖卖白酒啥的，就不知道有没有空缺”。
“嗨，无妨，一个电话的事。”
洪大江说着话，随手拿起了电话拨通了内线：“也是运气，今天遇到有人捣乱，兴许人事部还没散场，我给你问问。”
半小时后，陈峰离开了井泉酒厂，只是这个时候的他，手里多了一张白纸，白纸上写着一个‘程会生’的名字及其个人履历。
这个人是原井泉酒厂的销售人员，据履历上显示，此人在井泉酒厂跟了叶贰干了半年多，平平无奇，三天前不知道什么原因突然离职回乡，老家外地，一切条件符合陈峰要求。
他咧嘴一笑，将一封早已写好的书信签上署名，贴上邮票，找了个邮筒扔了进去。
第19章 “煲汤”讲究火候
“喂，你们知道吗？咱酒厂又不行了，最近货都卖不出去，听说销售团队在外面弄虚作假的，把名声搞臭了……”
“是吗？还有这事？怪不得最近天天有人来大门口闹事了……”
“哎，都是厂长信错了人，你瞧瞧这500人不到的小厂，多少皇亲国戚，一抓一大把……”
“就是，叶贰那狗东西还销售经理呢，我呸，估计成天就知道报公账花天酒地，这不惹出大事来了……”
“哎，命苦啊，本来死气沉沉的酒厂有了生机，我还以为有希望，这才干了几天，又停工了……”
“小声点，小心隔墙有耳……”
“有个屁耳，要是还跟上次一样拖欠工资，小心老子也去闹去……”
“行了，少说几句，想想下一顿吃啥吧……”
……
随着话音渐渐走远，潘洪波黑着脸从卫生间隔间走了出来，他擦了擦手上的水渍，掏出烟点燃，深吸了一口，脸上愁容一片。
一切彷佛都定格在三天前一般，酒厂的出货再次停止，工人们也都停了工，原本逐渐恢复正常的资金流再次紧张了起来，供应商和债主们也不知哪得到的消息，连续三天上门追讨，潘洪波几乎是避无可避。
闹事的村民在警方的劝说下倒是日渐消停，本身也不是什么大事，不存在真正意义上的诈骗，故而没有刑事风险，只是经此一波，井泉酒厂在港城的名声彻底臭了。
债主们要债，工人们讨要工资，整个酒厂被浓郁的低压笼罩着，死气沉沉。
潘洪波三两口将烟抽尽，对着墙壁狠狠一掐，快步回到办公室，拉开抽屉，取出了程会生那份“关于实名举报叶贰假公济私，私吞抽奖奖品”的举报信。
潘洪波看了一遍又一遍，信件的内容令他半信半疑，碍于无法求证，他左右为难，可自己外甥什么德性他还是略知一二，信与不信，只在一念之间。
“不管了，酒厂需要改革，否则真倒了。”
接连抽了几根烟，潘洪波重新回到办公桌前，拿起那份举报信，工整地写上几个大字“涉事人员全部辞退处理”，紧接着拨通了人事部的电话。
……
港城人民医院，叶贰半躺在病床上，吃着水果，跟着几个追随他的销售有说有笑，好不快活。
“叶经理，您看咱几个都只是皮外伤，这都三天了，还住院，会不会不好啊？”
一个小眼睛销售略显紧张地看着叶贰问道，要知道他本就是一个乡下娃，能在城里谋份差事不容易，工资虽然不高，但也比回家种地强。
“霍搏，我说你小子怎么不开窍啊？”
叶贰坐直了身体，咔嚓一声咬了口苹果呜呜说道：“这医院里虽然空气不好，但怎么也比外面强，不仅凉快，还有护士姐姐看，天气那么热，你个傻子愿意抛头露面啊？”
“不，不是，只是叶经理，咱几个都呆了三天，外面市场谁负责跟进啊……”
霍搏弱弱建议：“要不咱还是赶紧出院吧，我看潘厂长也不容易，还是您亲舅舅呢，别让他难做。”
“切，你小子懂个毛线，在厂里他是厂长，可在家里，他就是我外婆的儿子，我外婆最疼我了，只要一句话，他就得被训得跟狗似的，别怕，有事我担着……”
“可，可是……”
“去去去，你小子怎么不开窍啊，叶经理都这么说了，你还瞎掰掰啥，滚一边去，别妨碍我们跟叶经理玩牌……”
霍搏还想说点啥，可其他几人早已烦厌了他，三言两语就把他给打发了，他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回到自己病床上躺着，呆呆地望着窗外天空出神。
……
“诺，师父，碟片陈列架放那呢，对，对，就是那个位置，轻点放哦，小心我的地板，别刮花了……”
“喂，那个蓝衣服的师父，你那个相框歪了，对，说你呢，往左边一点点，对，别动，就那样……”
今天“潮流前线”定制的货架摆样等物品到位，陈峰从早上就一直在店里忙活，事情太多太琐碎，没个人手帮忙，老婆太憨，诸事亲为，累得够呛。
“喂，话说你们几个小子接连三天都来我这，来就来呗，也不帮忙，一个两个成天杵在那，老子又不请门神……”
总算歇了会，陈峰咕咚咕咚喝了几口水，看着章彪几人就来气。
“哎，峰哥，您也别急着骂我们几个，这不哥几个没事干，心里着急嘛……”
周伟煌发着牢骚。
“哇靠，周伟煌，你真当咱第一天认识啊，这话你也说得出口？”
陈峰抽着烟嫌弃道：“你们几个吃喝玩乐无所事事多少年了也不见你们着急，这才卖了几天白酒，就成事业型了，说出去不怕笑话。”
“这……”
周伟煌被堵得说不出话来。
“哎呀峰哥，咱以前不是不懂事吗，可自打卖了酒，才知道原来钱这么好赚，那是日进斗金啊，这接连几天没进项，想想都心疼。”
耿少华叹气道：“我现在是觉得哪哪都花钱，您看这不我连大哥大都不敢拿了……”
“就是就是，华子说出了我的心声。”
周伟煌赶紧接话：“峰哥，您是不知道，我老爹前不久才给我介绍个女的，这好不容易打个火热，要是我没了进项，估计人家得嫌弃我了……”
“呵呵，这么说法，你老爹岂不是得请我吃饭，浪子回头，多可贵啊……”
“成，只要您给支招，别说吃饭了，满汉全席我都给您整……”
“行了，一个两个吵得脑壳疼。”
章彪心烦意乱，抬手假意要揍两人才得以安静，他回身看着陈峰问道：“峰哥，您之前说最近先按兵不动，可这日子啥时候是个头啊？天气热了，那些粮食真的是太多了……”
“再忍忍。”
两道白烟缓缓从陈峰鼻孔穿出：“这广东人煲汤讲究火候，我现在就是在熬潘洪波，时机尚未成熟，再等几天。”
“这……”
“行了，你们几个赶紧找地方旅游也成，找个舞厅唱歌跳舞把妹也成，要不就跟以前一样，开个赌局玩上几天，别有事没事往我这跑。”
陈峰站起来摆了摆手：“再说了，我过两天要去广州一趟，到时你们来了也找不到人……”
“啊？您要去广州？”
“去广州做什么啊？”
“又有大生意？”
几个人异口同声问了出来，意识到陈峰脸色不好，几个人才低下头，大眼瞪小眼。
“我这店面装修得差不多，总得去搞点货吧？那边距离香港近，资源多，不然卖什么，卖门神摆门面？你们几个是不是管得太宽了？尽瞎操心…”
陈峰摆了摆手：“我只能告诉你们这么多了，其余的，你们爱咋滴咋滴，别烦我。”
几个人被陈峰训得灰头土脸，纵使脸皮再厚，也不敢继续纠缠，毕竟还靠着人家赚钱。
“喂，峰哥，最后一个小问题，您去了广州，这边如果出事，怎么找您啊？”
周伟煌问道。
“呵呵，怎么？觉得BB机不给力，想把大哥大也借给我？”
此话一出，对方溜得比兔子还快。
“呼！”
陈峰看着一望无际的蔚蓝天空呼了口浊气，嘴角上扬：“潘厂长，你放心，你那厂子的问题，我一定解决，但不是现在，现在啊，你还不够着急……”
第20章 妮妮，该睡觉了
赶走了几个麻烦，陈峰又在店里忙活了一阵。
九十年代虽然资讯不发达，但相对应的新鲜玩意也不多见，‘潮流前线’一装修完，新颖的风格及优雅的环境立刻吸引了周边年轻人的注意，店面虽未开张，但热度不降，为了更加吸引客户，陈峰还印发了一些小卡片，雇了几个学生宣传发放。
小卡片很精美，既有当下热议的卡通人物，也有优美的祖国山河，又有时尚的明星偶像，既能作为广告宣传，又能作为书签甚至是互赠慰问的明信片，很受学生欢迎。
陈峰清楚，这年代东西不在精，在于创意，能永远走在时代潮流前线的才是真正的开店意义，要么不做，要做就要把店铺打造出港城潮流的指向标。
傍晚，陈峰买了饭菜，提着大包小包回家，一进门，屋内倒是安静得很，小丫头只是抬头喊了声粑粑，接着又耷拉着脑袋在纸上面涂涂改改，不知道玩些什么。
“妮妮今天怎么没看电视啊？这么乖？”
放下东西，陈峰笑嘻嘻凑了过去：“妮妮画的是什么啊？这老夫子的脸怎么这么瘦，尖嘴猴腮的，可这下巴也太尖了吧？”
听到了陈峰的话，妮妮嘟着嘴不高兴了，小模样特委屈。
“怎么？粑粑说错话了吗？”
“那…那是幼儿园的功课，叫…叫‘我的爸爸’……”
父女陷入尴尬，沈雪凝弱弱地解释了一番。
“呃…”
陈峰一阵无语，那画怎么看都像是老夫子，还是尖下巴的老夫子……
“呵呵，妮妮加油，画的很棒……”
揉了揉小丫头的脑袋，陈峰决定不触霉头算了，起身走到了沈雪凝身边，从后腰一把抱住了对方，凑近头发深吸了一口，那发香甜入心扉，十分陶醉：“真香！爱死你了！”
当着女儿的面，沈雪凝俏脸红得跟番茄一般，轻轻拍打了陈峰的手臂示意放开。
陈峰自从两人有了实质进展后，几乎不分场合的撒狗粮，虽然他一直教导对方要放松，可本就腼腆保守的沈雪凝却是哪哪都别扭。
“对了雪儿，我明天要出差，去广州一趟。”
随手捏了块肉含在嘴里，陈峰吸了吸手指看着沈雪凝。
“广…广州？”
沈雪凝糊涂了，直勾勾看着陈峰。
这个地名倒是耳熟能详，可就是一片陌生，九十年代不像后世，尤其对未见过世面的她而言，总感觉陌生地方哪哪都存在危险，沈雪凝不免担心了起来。
陈峰点了点头：“潮流前线差不多要开张了，我要去广州进点货，顺便把资源线路给你打通了，等一切上了轨道，店铺给你打理，我就专心干点其他的。”
老公一个月前突然浪子回头变得勤快，这对本就以家为重的沈雪凝绝对是个喜讯，可渐渐的，她又觉得两人之间慢慢产生了隔阂，因为她看不懂陈峰究竟在做些什么，在想些什么，以至于她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真的适合对方。
“怎么了？有想法？”
“啊？没…没有……”
沈雪凝低下头，继续默默切着菜。
“还撒谎？没想法的话，那你切瓜还是切砧板？”
陈峰笑嘻嘻的模样让沈雪凝下意识看了自己的手，或许是六神无主，丝瓜早溜一边她还不停地切，若不是陈峰提醒，一会准切自己手上。
沈雪凝吓了一跳，赶忙捡起丝瓜掩饰自己的尴尬。
“雪儿，你是不是怕我去了广州不回来啊？”
将老婆身子掰正，陈峰定着眼珠直直看着对方。
四目相对，沈雪凝下意识又要低头，可陈峰很强势地将她的脑袋扶了起来：“别动，就这么看着我的眼睛，说你看到了什么？”
“看…看到了我自己……”
“诶，聪明。”
陈峰打了个响指，笑嘻嘻捏住了沈雪凝的鼻子：“懂吗？我陈峰眼里只有你，容不下别人……”
老套的剧情掉牙的台词，却让沈雪凝情绪异常激动，她抽动着身体，突然哇一声扑到陈峰怀里，哭的梨花带雨。
冷不防这一哭声吓得妮妮都跑了过来，抓着陈峰大腿举起小拳头：“臭粑粑，臭粑粑，不准欺负妈妈……”
陈峰倒觉得好笑，伸手将女儿也搂到怀中，这一刻他心中格外平静，两个憨丫头，等同坐拥全世界，那感觉比上世坐拥几十亿还要踏实。
哄了一小会终于把娘俩搞定，陈峰笑着撸起衣袖：“今晚还是我来掌厨吧，给你们秀秀真本事……”
“你…可以吗？”
沈雪凝眼里噙着泪花，祛生生问着。
“怎么不行，总之吃不坏肚子……”
陈峰乐着凑近了沈雪凝耳边眨了下眼：“一会早点吃，晚上才能有私生活……”
沈雪凝瞳孔猛然增大，脸刷一下红到耳根，下意识低头看了眼抱着自己大腿的女儿。
“妮妮，来帮粑粑的忙，一会吃完饭早点睡觉觉……”
“哦…”
小丫头没心机，光着脚丫蹬蹬蹬就进了厨房。
晚上七点半，陈峰拱了拱正看着动画片咯咯大笑的女儿：“妮妮，时间不早了，该睡觉了……”
“不嘛不嘛，妮妮要看电视……”
小丫头嘟着嘴，撒着娇：“粑粑、粑粑，蜈蚣精好笨啊，你看六娃多聪明，嗖一下就不见了，真好玩……”
……
晚上八点半，陈峰半垂着死鱼眼捅了捅正在画画的女儿：“妮妮，不早了，该洗澡睡觉觉了……”
“不嘛，粑粑别吵妮妮，老师说了，明天要交功课的……”
陈峰一脸无助，垂头丧气地看着正在洗碗收拾厨房的沈雪凝，惹得对方捂着嘴偷笑。
晚上九点半，陈峰打着哈欠，强撑着身体又推了推仍在画画的女儿：“妮妮，真不早了，该睡觉了……”
女儿明显也困了，可还是死撑着眼皮摇头：“不嘛，妮妮还没画好，粑粑的鼻子好难画，妮妮画不好……”
陈峰来了精神，探着头过去一看，无名火顿时上头：“你丫的这是画粑粑啊？明明就是个猪头，你们老师就这么教学生的啊？明天粑粑去把幼儿园拆了……”
噼里啪啦三两下将女儿的画具收了起来，陈峰抱着小丫头边走边打着屁股，骂骂咧咧……
沈雪凝看着打打闹闹的父女，听着浴室里嘻嘻哈哈的吵闹声，笑了！
第21章 陌生地旧情怀（求推荐票）
一夜疯狂，次日天还没亮陈峰并已醒来，下了床，脚有些软，他扶着墙板蹑手蹑脚地跑到客厅轻轻把女儿抱回房间，拎上包，带上门，悄悄出了门。
“艹，果然那玩意不能当饭吃，这比跑了五公里还累。”
吐槽一番，陈峰挎上包在路边摊档买了点豆浆油条，踏上了前往广州的旅程。
港城距离广州2000公里左右，本市没有机场，陈峰先是辗转到邻市，接着再搭乘飞机，90年航班数量有限，又转了一趟飞机，一路上晃晃悠悠，天微亮出门，抵达酒店时已经是黑夜，这对于上一世习惯一天三四个城市的陈峰，简直就是煎熬。
买票介绍信还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搞到，否则绿皮火车耗费时间更长。
随便吃了个饭，实在累得不行，陈峰一触床就呼呼大睡，再次醒来已是天明，翻了个身起床洗漱，在酒店吃了个早餐，便出了酒店。
此时的广州没有二十一世纪的高楼林立，楼房几乎都显得老旧低矮，高低错落，有些混乱。
街上马路宽敞，时有一辆公交电车或的士经过，这个年代人们出行大多数还是自行车或摩托车，宽阔的马路显得井然有序，并不像30年后天天拥堵。
陈峰前世多半时间在南方城市，以广州和深圳呆得时间最长，今日再次踏临这片土地，感概良多，一切很陌生，但他总觉得空气中还是夹杂着熟悉的味道。
上午，陈峰来到了广州最热闹的步行街，这时候还没真正意义上的步行街，顶多就是人为自行汇聚而成的小集市，但也有不少摊档和店面，其中不乏广州特色的小食摊档和凉茶铺。
漫步在大街上，道路两旁是极具广州特色的骑楼，楼层不高，四五层的样子，用户住宿条件也不好，一层楼住着很多户人家，非常拥挤，跟自己现住地方倒有些相似。
可陈峰知道，此时的广州古朴中孕育着盎然的生机，等待广州的，将是飞跃发展、欣欣向荣的光明前景。
陈峰买了袋小食，边逛边吃，不一会来到音像一条街，沿街到处张贴着类似邓丽君、谭咏麟、张国荣等明星海报、宣传牌，大大小小的店铺多数以售卖磁带、录音机为主，少数的还售卖电脑。
陈峰看了一圈，挑了一家店面比较大的踏了进去，店里面人比较多，大家都在争抢着心怡的磁带，时而还有各种音乐声，嘈杂得很，货柜上摆列着诸多款式的录音机，柜台上一箱一箱的录音磁带，琳琅满目。
店面没有冷气，墙壁两边咯吱转动的两台风扇明显不够给力，非常闷热，空气中夹杂着汗臭味，十分难受。
陈峰不喜欢南方的夏天，热辣辣，黏糊糊的，浑身难受。
“你好，请问你们谁是老板？”
强忍着难闻的气味，陈峰上前对着店家轻声一问。
店家是个男的，微胖，四十左右，戴着厚厚的眼镜，对方端详了陈峰一番答道：“我就是，有事吗？”
陈峰微微一笑，随手拿起柜台上的一盒录音机：“老板，这个怎么卖？”
“10块钱，任选。”
“10块？太贵了吧？”
陈峰微微皱眉。
“正版磁带，童叟无欺，就是这个价格。”
老板看着陈峰有些不屑，爱理不理。
“老板，报个实价吧，这年头，谁还买正版啊。”
陈峰微笑着盯着对方：“咱北方来的，也不需要正版，翻录就成，量大。”
听到陈峰的话，店主老板有些警惕，镜片下的小眼睛微微闪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怎么样？如果没货的话，那我换一家。”
说着话，陈峰耸了耸肩随即转身，可店老板却拉住了陈峰：“兄弟，你说量大，有多大？”
陈峰重新站定，看了眼铺面的环境：“我在北方搞了个跟你差不多的店面，想做点磁带和录音机生意，这不那边货源少，所以跑这边采购，你说我要多少？”
“这个…”
老板有些顿住，想了一下回答：“如果大量的话，没有问题，要多少有多少，单价2块，要吗？”
“当然！”
陈峰笑了笑：“这里有吗？”
店老板指了指台面上的磁带：“你看看这些合适不？任选。”
“啊？这些不是正版吗？”
“呵呵，做生意嘛，混口饭吃……”
陈峰有些无语，但还是低着头，挑着磁带：“邓丽君，Beyond，还有这个周慧敏也来一盒，刘德华，还有这个……”
陈峰一口气选了好几盒，店老板知道对方要量大，倒也没吝啬，就选了两盒现场插入录音机内试播了起来。
熟悉的音乐响起，满满的回忆伤，虽然音质上跟后世的各种音效没法相比，但也可以接受。
“怎么样？质量不错吧？”
店老板上扬着嘴角略显神气：“你别看着音像一条街这么多店铺，论实力还得我家的，否则我的铺面也不会这么大，来往人这么多……”
陈峰点了点头，边翻找着磁带边着问道：“那如果你店里这些磁带，我每样都来上200盒，同时还采购录音机、海报、画册、卡片等，能供应得上？”
“这……”
店老板露出了惊讶之神，很明显，陈峰的话震惊了自己。
“兄弟，口说无凭，你知道我这铺面总共投了多少钱吗？口气不小啊……”
陈峰笑了笑，从包里掏出两捆直挺挺的百元大钞扔在台面上：“这是定金，够了吧？”
看着小瓷砖一般的纸币，店老板两眼放光，急忙伸手就要去抓，可陈峰显得更快，一把将钱按住：“哈哈，别急嘛，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有钱自然有货……”
店老板拍着胸脯自信满满。
“行，那啥时候来货，我再什么时候过来。”
陈峰笑了笑，重新把钱装回了包里，拿起台面上的纸笔将自己BB机号码写在上面递给了老板：“这是我的联系方式，货备齐了联系我，我姓周！”
店老板看着号码愣一下，可当他再次回头，陈峰早已离开了店面。
“老婆，你先看着店面，我出去一趟。”
看着纸上的号码思考了许久，店老板又拿起计算机噼里啪啦算了一遍，一咬牙，抓起包出了门。
陈峰并没有走远，出了店铺又暗暗躲在对面的巷子口观察着店面，他是故意将采购量往高了报，只有这样，如果店老板想要吃下这批货物，必然需要向上一级供应商调货，面对丰厚利润，没几个扛得住诱惑。
陈峰的目的自然是以此为跳板找到背后真正的货源，小本生意，如果还要被中间商层层剥皮，这生意就没法干了。
看着店老板的身影逐渐走远，陈峰将事先准备好的鸭舌帽戴上，压低了帽檐跟了上去。
第22章 我是潮流前线的老板（求推荐票）
半小时后，陈峰尾随着店老板穿过广州珠江大桥来到江对岸的一座写字楼，楼层不高，也就是十多层的样子，外墙有些老旧，应该是延续了80年代的产物，但从一楼大厅的公司名牌显示，这里还是汇集了不少公司。
一路跟随，陈峰终于在八楼靠边的位置找到了店老板前往的公司，香港维亚音像制品有限公司广州分公司。
站在大门口，能看到的仅有眼前的蓝色屏风，屏风上工整地写着公司名，至于后面有什么，一概不知。
店老板刚进去不久，陈峰估摸着对方怎么也得聊上一会，他也不着急，索性在楼梯口找了个位置坐着，一边抽烟一边等着。
时间约莫又过了半个多小时，随着维亚公司玻璃门“哐啷”一声，陈峰随即躲到了楼道门口，透过玻璃缝隙，他看到了一男一女站在大门口说着话，具体说什么不清楚，但店老板一脸恭维，陈峰判断对面那白衣女人怎么滴也得是维亚的管理人员之一。
又过了片刻，店老板终于进了电梯，随着电梯缓缓降落，陈峰打开楼道门踏了出来。
“叮咚”一声，陈峰按下了门铃。
白衣女人一听声响，转身盯着陈峰有些发懵，可她依旧礼貌问道：“你好，请问你找谁？”
陈峰踏了进来，左右环顾了一下，屏风后面空间很大，装修新式，几百平米的面积以黄白色调为主，中间一些红木隔板作为隔断，正前方一个前台，左边是敞开式办公区，摆放着这个年代时兴的办公家具和台式电脑，右边则是一整排独立办公室，显得端庄大气。
无论公司实力如何，但从办公楼的情况来看，最起码证明这个公司不缺钱。
“你好，请问你找谁？”
或许是等不到陈峰回话，女人微微皱眉又问了一次。
“你好，我是港城潮流前线的老板，免贵姓陈。”
陈峰微微一笑：“今天冒昧到访，是想来寻求合作的。”
“港城？”
白衣女人稍显疑惑，默念了一句。
“对，港城，在北方，距此大概2000公里。”
“两…两千公里？”
白衣女人有些咂舌，回道：“你好，我叫戴庆慧，是维亚音像广州分公司的销售总监。”
陈峰轻轻跟对方碰了一下，不得不说，戴庆慧一身白色职业套裙，高挽着头发，踩着细高跟，个子足有170公分左右，前凸后翘，面容精致，年龄大约30上下，浑身散发着女士职场独有的知性美。
一分钟后，陈峰随着戴庆慧落座在接待室，陈列很简单，一张方桌茶几，一盆绿植，一套沙发，茶几面上摆着几本公司宣本。
“我能看看这个吗？”
陈峰环顾了一圈，也不客气，随手指了指台面上的公司宣本问道。
“当然！”
戴庆慧很大方，微笑着将台面上的宣本递给了陈峰。
陈峰随手翻阅，宣本大概讲述了维亚的公司发展史，主营业务，香港公司及广州公司的关系，公司理念及内部框架等等，由于是港资公司，管理理念较比此时的国内企业明显先进许多，最起码人家已经知道品牌定位、战略规划及企业文化等东西。
香港本部如何尚不得知，但广州这边说得天花乱坠，归根到底就是一家翻录公司。
“陈先生，你刚刚说您是港城‘潮流前线’的老板，千里迢迢来此寻求合作，具体是什么需求，我们可以聊聊。”
陈峰放下宣本，微笑着将此前在音像一条街所述又重复了一遍。
“港城？大量采购？北方…”
戴庆慧背靠座椅嘀咕了几声，突然坐直了身体问道：“你就是老卢提到的那个顾客？”
陈峰倒是没想到几句话就把自己给暴露了，但也无伤大雅，索性点了点头。
戴庆慧黛眉微皱审视了陈峰一番，但很快恢复常态再次问道：“那陈先生想怎么合作？具体采购品类和数量呢？”
“磁带方面，翻录版就好，质量不低于音像街水准，基本上市面上热卖的品类，我都需要，采购量可以按你们的起购量。”
陈峰淡淡笑道：“价格方面需要给到最优，最重要一点，我离得远，没法三天两头来回跑，如果合作顺利的话，未来一旦有了新品或者需要补货，咱们电聊，再由公司这边给我安排托运，运费自理即可。”
陈峰倒是爽快，该说的不该说的，一骨碌全说了，他心理也很清楚，什么运费包邮啥的，其实都是废话，羊毛出在羊身上，做生意，谁吃亏了都不成，还不如直接摊牌。
“怎么样？有问题？”
看着戴庆慧一脸懵圈，陈峰又问了一句。
“哦，没有…”
戴庆慧定了定心神，恢复笑容：“陈先生所说的，我们公司都没问题，单价是1.2元，如何？要知道我们给其他批发散户至少都是1.5元。”
陈峰点了点头，
“那是否还需要一些正版？”
“正版也要，但量不多，这边看着比例配就成，那玩意摆门面可以，赚不到钱。”
陈峰随手摆了摆，甚至价钱都没问。
这倒是一句实话，这年头老百姓买东西，看的就是价钱，谁在意正版翻录，反正都是那个声音，不要太过分就行。
“对了，正版的，你再给我弄一些带明星亲笔签名的……”
陈峰随口说道。
“这……”
“怎么？有难度？”
陈峰皱了皱眉。
“难度肯定有，但也不是完全没办法，我们总部就在香港，只是这方面价格不低，一张几百到上千都有，您确定要？”
“当然。”
陈峰耸了耸肩嘴角上扬：“贵不贵无所谓，但是价格要合理，我不是傻子，别坑我就行。”
什么是潮流前线，没点核心竞争力的镇店之宝，那还怎么引领潮流，虽然陈峰知道对方弄回来的也不一定全是真的，可即便假的，他也不希望是自己背负这个骂名。
“还有，录音机、海报、卡片等，贵公司这边有没有供应商推荐啊？”
“这个嘛，您放心，我们有合作的厂商……”
话刚说一半，戴庆慧顿住了，想了一下改口道：“有的，这个圈子我很熟，只要您有需要，我都可以给您推荐。”
两人对视一眼，默默笑了，戴庆慧之所以改口，是因为她清楚，陈峰这样的人既然能顺藤摸瓜找到自己，自然未来也可以找到其他资源，与其不痛快，不如做个顺水推人情。
“翻录磁带1.2元，正版磁带8块，签名磁带100-500不等……”
陈峰看着手上的报价单，点了根烟，满意地揣在兜里，离开了写字楼。
天气太热，陈峰实在受不了，索性找了个车直接回酒店餐厅吃饭休息，岂料这一回，尽然挖到了一位未来足以影响行业格局的福将。
第23章 东方魔水（求推荐票）
“肠粉、烧卖、叉烧包、虾饺，凤爪……“
陈峰回到酒店餐厅，拿着餐牌点了几个特色餐点：“再来个艇仔粥，加葱花，胡椒粉备一点。”
“好的，先生。”
服务员毕恭毕敬记下了陈峰点的几个菜，再问道：“那您要来点普洱茶、铁观音、还是菊花茶呢？”
“普洱吧。”
“好的。”
“暂时先这些，不够再点。”
陈峰将餐牌合上，递还给了服务员，随手拿起腰间的BB机查看着是否有什么留言。
“艹特么的，康玉洲那王八蛋，仗着李总赏识，半点不将我们销售一部放在眼里，他也不想想，当初我们是同学，若不是我举荐他进健力宝，这会都不知道在哪个山沟沟卖咸鸭蛋呢，小人得志，我呸……”
“哎，这康总也是的，不就是出了点纰漏，这人孰无过，至于在大会上指桑骂槐地说嘛，还说什么千里之堤溃于蚁穴，真是半点面子不给，难道每年几亿的产值都是他二部贡献的不成……”
“就是就是，这康总当初刚进团队的时候，包总不知道对他多照顾，这会…哎，令人心寒呐……关键是李总还向着他二部，搞得我们一部就跟不是二娘生的一般……”
“少说几句吧，小心隔墙有耳……”
陈峰信息看了一半，旁边餐桌就来了几个人，嘴里骂骂咧咧一脸不爽，具体内容他没听全，但是“健力宝”三个字倒是如雷贯耳。
要知道九十年代初，“东方魔水”几个大字几乎横扫整个饮料界，无人能敌，就连后来鼎盛的娃哈哈和乐百氏，此时在健力宝面前也只是弟弟，因为它可是敢跟可口可乐叫板的存在。
好奇心让他伸长了耳朵，身子不自觉往旁边挪了挪。
“喂，老包，老包……”
陈峰刚把位置挪好，餐厅门口就看到站着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男人年约30上下，竖起的寸头格外精神，眉宇间英气逼人，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男人一进来就冲着陈峰隔壁这桌跑了过来，众人纷纷起身客气地喊了声康总。
男人微笑着跟众人一一点头，又笑呵呵看着餐桌主位的西装男笑道：“老包，你小子怎么走那么快，大会刚结束就找不着人了，也不知道等等我……”
“呵，不走在那干嘛呢？等着康总再向李总告我们一状？还是说留下来给您当绿叶衬托下您的卓越能力呢？”
包炳辉半点面子不给，冷笑着看着康玉洲。
“呃！”
康玉洲有些尴尬，愣在原地。
“哈哈，康总，您快坐，别听包总乱说，他刚喝了点酒，开玩笑呢，您别放心上……”
眼见着尴尬，一位销售人员赶忙站起身来帮着圆场。
“对对对，大家都是同个公司的，同吃一锅饭，都少说两句……”
其他人也帮着说话，岂料包炳辉将手里钢叉往盘子一扔，站起来怒指康玉洲大喝道：“谁特么跟他开玩笑，这小子从读书起就一直跟在我屁股后面转，这两年能耐了，居然敢在大会上说我的不是，这叫什么，叫忘恩负义……”
“这……”
几个销售下属满脸尴尬，颇有神仙打架小鬼遭殃的窘态。
“康总……”
“包总……”
无奈之下，几个人只能几人一边，各自劝架。
康玉洲面对怒责，不怒反笑，他朝着几个手足无措的销售摆了摆手，走过去搂住了包炳辉的胳膊笑道：“好啦，咱两兄弟至于闹得这么僵嘛，再说了，刚才大会上那些事，我是批评某些人，但不是故意针对一部的，老哥您可千万别对号入座了。”
“我对号入座？”
包炳辉听到此话不仅怒气不消，反而更加生气地推了康玉洲一把：“康玉洲，谁不知道上次营销策划方案泄密是一部这边的问题，是，是我们的过失才导致健力宝在市场上让对方打了个反击战，我已经对涉事人员进行处理，可今天你还在大会上指桑骂槐，有意思吗？”
“老包，你听我说，其实我没想当众说出，可那是李总特别交代的，他说上次事件情节恶劣，必须说出来以儆效尤，我这也是没办法啊……”
“哼，又是李总，谁知道是不是，总之现在你强势，怎么说都是你有理……”
“老包！”
包炳辉明显强词夺理，康玉洲纵使再有耐心，可也架不住对方胡搅蛮缠。
“别叫我，康玉洲，从今往后，你是你，我是我，别特么跟我攀亲认戚的，老子不认识你。”
包炳辉完全不给对方解释机会，大手一挥：“不吃了，换地。”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所措，可老大已经走远，几个销售纵使再难为情，可也不敢停留，灰溜溜地跟了上去。
这一桌的闹声太大，整个餐厅的顾客都望着这边，康玉洲没办法，四周跟众人道了个歉，垂头丧气地坐到了餐桌边。
“先…先生，这…这怎么回事啊？”
恰逢服务员端着此前点好的菜肴过来，原本一桌五六人，这会就剩下一个，她直接尬在原地。
“东西都放下吧，没事，一会钱照给。”
康玉洲打开了红酒，给自己倒了一杯，无精打采地一口闷了。
服务员显然不管其他，只要客户别跑单就行，要不然这一桌子几百块钱可得自己出，那可是自己一个月工钱。
“康总，您好，介意一起吃个饭吗？”
正当康玉洲面对一桌子菜肴无计可施时，身后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
康玉洲回身看了一眼，只见一个身穿白色短袖衬衣的年轻人正站在身后看着自己微笑。
“哗啦”一声，康玉洲还没应承对方，陈峰就自顾自拉开了椅子坐下，又顺势拿起对方的红酒给两人满了一杯。
“康总，来，我敬你一杯。”
陈峰端起了红酒，微笑着看着对方。
“你好，请问我们认识吗？”
康玉洲有些糊涂，想了好一会实在没记起在哪见过对方，可常年奔走于销售一线的自己，遇到的人实在太多，他又生怕有些话失了礼数。
“我叫陈峰，是雪峰酒业的董事长，我们公司在北方港城。”
陈峰笑着介绍了一下自己：“可能康总贵人事忙忘记了我，但对您的大名，我可是如雷贯耳，健力宝李总的得力干将，蝉联三年销售冠军的金牌销售，对吧？”
“雪峰酒业？”
康玉洲暗自嘀咕一声，脑海里开始搜索记忆，可翻查了一遍，似乎没听说过，但毕竟自己常年身居南方，对北方不够熟悉，而且对方这么年轻，顶多25岁上下，董事长的身份令他有些诧异。
陈峰的热捧，令他有些难为情，康玉洲挠了挠头赶忙起身问了个好。
“来，康总，咱喝一杯，不管啥事，都在这杯酒里，喝完了，啥不痛快都不见了……”
“这…陈总您……”
康玉洲有些尴尬，倒不是因为刚才的事见不得人，而是觉得对方居然背后偷听。
“康总，恕我冒昧，刚才实在不是故意偷听，只是你们几个实在说得大声，恰好听了一嘴，多留了个心，还希望不要介意。”
陈峰面带微笑地看着对方解释了一下，心里实则暗暗感激老天爷，自己一直渴望有个销售奇才来帮着带领团队，结果一个不巧居然偶遇，既然碰上了，那对方也就别想跑了。
或许是陈峰的笑容过于滲人，康玉洲被盯得后背发凉，对方那眼神就像是看到猎物的猛兽，搞不好下一秒就会发出攻击。
第24章 布局挖角（求推荐票）
毕竟两人初识，康玉洲的警觉性很强，陈峰也没有过多谈及工作的事，就当是一种偶遇，混了个脸熟就离开。
夜晚，到了夫妻俩约定的时间，陈峰在房间里跟老婆通了个电话，这年代电话机都不常见，沈雪凝需要到近两公里外的电话亭，这还是陈峰出门前传授的方法，否则估计这十天半月两人只能断了联系。
沈雪凝本来话就不多，对着这神奇的物件更是哑言，全程几乎都是陈峰在说，对方只是不停的“嗯，哦，知道了…”，而且沈雪凝从不过问陈峰工作上的事，理由是她也不懂，所以更多聊的就是生活上的琐事，什么“天热不热啊，吃饱了吗？晚上睡觉有没有蚊子啊……”
陈峰很有耐心，一字不落地回答着，他也觉得奇怪，按理说自己在外面是个暴脾气，可唯独面对老婆女儿可以耐住性子，只是有时候他都感觉自己和妻子有些位置相反，一个大男人反倒成了娘们，唠唠叨叨说个不停。
电话中女儿也聊了几句，唯独让陈峰抓狂的是妮妮居然抱怨自己出门了，画画得不好，被老师退了回来，妮妮一直吵着粑粑赶紧回家当“模特“，陈峰虽然暗自吐槽找头猪对着画就成，可心里却格外踏实。
夜已深，陈峰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隔壁房间的靡靡之音一直未断，这种酒店隔音不好，夜深人静说个话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本就苦恼如何拿下康玉洲而心烦的他，此时更是火爆，忍了一会，他随手擦起拖鞋对着墙壁砰砰砰怒砸几下：“隔壁的该消停消停了，知道几点了吗？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呼了口气，点了根烟，这下子隔壁倒是安静了，陈峰烦躁的心情也逐渐安静了下来。
洗了把脸重新躺在床上，刚刚渐入佳境，岂料电话铃声“叮铃铃”就响了起来。
“喂，谁啊？”
黑暗中，陈峰打着哈欠，慵懒地问了一句。
“先生，您好，我叫爱爱，请问您需要服务吗？”
话筒传来一声娇滴滴的声音，顿时让陈峰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服尼玛！”
砰的一声，挂断了电话，陈峰重新蒙头大睡。
三分钟，再次欲要睡着的时刻，电话再次响起，这一次陈峰没给对方说话机会，直接破口大骂，紧接着一把拔了电话线，啊的大叫一声，异常烦躁。
“砰砰砰”，墙壁响起了敲打声。
“隔壁的该消停消停了，知道几点了吗？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兴许是报复，这一次轮到隔壁房间来了警告，陈峰一头黑线，本想骂上几句，后来想着算了，三更半夜再折腾，今晚就不用睡了。
呼了口气，喝了杯水重新爬上了床，幸运的是这回总算安静，一觉直到天亮。
次日一早，陈峰先是找了酒店服务员打探消息，得知健力宝团队在这里召开半年度总结大会，一时半会走不了，陈峰也就安心出门办事。
戴庆慧介绍的人还算靠谱，价格也比较合理，陈峰跑了一天总算把该定的事都定了，趁着空闲时间，他还去了服装批发市场，谈了几家，最终定了一家可定制服务的厂家，建立了合作关系。
这个年代的衣服款式要么过于朴素，要么过于浮夸，陈峰心想着找个代工厂，回去之后弄个设计工作室，创立个品牌，让未来二十一世纪市场上风靡的品类提前面世，那效果也是杠杠的。
没法子，百业待兴，这个时代赚钱真的不要太简单。
回了酒店，时间跟昨晚差不多，陈峰又来到餐厅，环视了一圈，失望了，没见着人。
“哎，我该怎么办才能让康玉洲自己乖乖前来投诚呢？”
抓着头发，陈峰陷入苦思，要知道这个时候，健力宝的年产值已经超过5亿元，而自己的雪峰酒业，貌似还没个影。
正当陈峰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陈峰看到了昨晚跟康玉洲吵架的包炳辉迈了进来，只是对方一边低头看着BB机，一边跟服务员在说些什么。
出于好奇，陈峰静悄悄地来到对方身边。
“喂，哪位？”
“可口可乐？可口可乐找我做什么？”
“什么？跳槽？年薪20万？”
……
听着包炳辉惊讶的言语，陈峰知道了，电话那头要么是猎头，要么是可口可乐的工作人员，看来这时候将矛头对准健力宝的还不止自己一人，开价年薪20万，绝对出手阔气。
由于陈峰陷入沉思，又或者包炳辉担心隔墙有耳，具体后面聊什么，陈峰也没听全，只是当包炳辉挂断电话准备离开那会，陈峰急中生智，拿起另一部电话大声吼了起来。
“喂，喂，老板，老板，您这回听见了吗？”
“嗯，对，我跟康玉洲见过面了，对他表达了雪峰酒业邀请他加盟的诚意……”
“没，他很感兴趣，只是需要考虑，年薪30万还是很有吸引力的，一时半会他也走不了，他说还需要点时间……”
“好，好，我明白，我会继续跟进的，一会我还约了他吃饭呢，具体情况晚点再向您汇报……”
挂了电话，陈峰一个转身，看到包炳辉正瞪大眼睛看着自己。
陈峰故意拉了拉衣服回瞪一眼，又皱眉瞄了眼旁边的电话机：“你打电话？旁边不是有一部吗？”
包炳辉一愣，连连摆手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只是对方走的时候脸色阴沉得很，估计这会心里头准骂娘，这康玉洲在健力宝力压自己，就连同时被挖角，价钱都比自己要高上一半。
“生气吧，火气再大点，都这样了，不气就不是男人啊。”
看着对方离去的背景，陈峰笑嘻嘻暗自嘀咕。
“先生，先生…”
一个不注意，身后响起了一声祛生生的声音。
扭头一看，陈峰看到一个女女服务员正直勾勾看着自己。
“怎么回事？我站这碍你事了？”
陈峰顺着自己上下扫视了一遍，也没发现啥不妥之处。
“不，不是，先生，如果您要打电话的话，请用另一部，这一部，坏的。”
话说完，女服务员越过陈峰，拿起了刚刚陈峰使用的电话机，连线都没接上。
陈峰仔细一看，心头突然咯噔一下，但他还是脸不红心不跳怒斥道：“你们怎么做事的？电话坏了就要赶紧修，摆这干嘛？摆样式把客人当猴耍？幸亏遇到我好说话，要是遇到个胡搅蛮缠的怎么办？今时今日，这样的服务态度是不行滴。”
女服务员无缘无故被训了一顿，整个人还处于懵圈状态，越想越委屈，心想着自己怎么就错了呢，不是好心提醒一下而已吗？
陈峰几句话飙完，暗叹好险，趁着无人注意，头也不回溜了。
第25章 井泉酒厂出事了（求推荐票）
包炳辉黑着脸，连饭都不想吃了，原本还打算约上可口可乐见面聊聊，心想着惹不起难道还躲不起，最起码薪资够高，可被陈峰这么一搅局，他突然有种天下之大无处容身的错觉。
“特么的，这破电梯怎么这么慢，就连你也跟我过不去……”
站在电梯口，烟都抽了一根，电梯还没下来。
“叮”的一声，电梯到了，包炳辉掐灭了烟刚想进去，就碰到了康玉洲。
“咦，老包，原来你在这？我刚才散会还到处找你呢，这么快吃完了？”
康玉洲倒是忘了昨日尴尬，上前就客气地问候。
包炳辉阴沉着脸盯着对方，总觉得对方哪哪都看不顺眼，可为什么走到哪都那么讨喜，他低沉一声：“吃饱了，你自个吃吧。”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进了电梯。
“吃了火药了？”
康玉洲挠着头，一头雾水，不过这个老同学脾气就这样，他也没放在心上，自己转身步入了餐厅。
“哐”！
就在康玉洲刚走，电梯门再次开启，包炳辉重新走了出来，他悄悄走到餐厅门口，环顾了一圈寻找康玉洲的位置，因为在电梯刚合门的那一刻，他突然想起了电话旁那小年轻的话，心想着探个究竟，就转了回来。
“好你个伪君子，约了人就约了人，还说特地找我，真特么假……”
果然，包炳辉看到了康玉洲刚坐下，陈峰就笑呵呵地坐到了对面。
包炳辉站了一会，突然拉住了旁边恰巧准备上菜的服务员，掏出五块钱塞给对方，又在对方耳边耳语了几句。
……
“康总，咱可真有缘，这两次吃饭都能遇到，太巧了……”
陈峰笑呵呵地倒了杯茶：“为咱的缘分碰一下。”
对方的话有些暧昧，康玉洲心里有些异样的不舒服，虽没碰杯，可还是举起茶杯客气一下。
“康总，话说这健力宝年销售额都破了5亿元，您和您的团队，薪资待遇应该不错吧？”
陈峰品着茶，笑呵呵看着对方。
康玉洲颤了一下，微微一笑：“还好，在业内还算过得去。”
“哦，那以康总这样的人才，蝉联三年销售冠军，怎么也得不少股权和分红吧？”
陈峰的话戳中了康玉洲的痛点，健力宝是好，但就是股权结构混乱，就连创始人李总都是打工族，健力宝之所以后来会渐渐淡出视野，也是因为受到牵制太多，创始团队没有实权，这几乎是整个健力宝团队的死穴。
康玉洲闷声不响，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将连汤勺上的汤散落一桌都浑然不知。
这个问题他自己也跟李总聊过几次，打工的谁不想翻身一跃成为主人，可他知道李总自己都深受困扰，但不提不代表问题不存在，至今为止都不知道多少优秀人才因此外流。
“康总，康总……”
陈峰在陷入沉思的康玉洲面前扫了扫，将对方的思绪拉了回来。
“哦，不好意思，刚有个工作上的问题，一时走神……”
康玉洲随口一扯，继续喝汤掩饰尴尬。
“哈哈，康总肯定在盘算着年底自己的股权可以拿到多少分红。”
陈峰继续笑着往对方伤口撒盐：“其实康总只是大气不愿打击我们而已，像我们这样的小团队，那些持股高管年终都能分个几十万，健力宝这么大公司自然少不了，哈哈，我自个脑补就成……”
面对陈峰的调侃，康玉洲尴尬一笑，低着头继续喝着汤。
“康总，话说如果有个公司愿意给您原始股份，年薪30万，您是否考虑呢？”
冷不防，陈峰突然一问。
康玉洲倒没想到这茬，陈峰的一句话令他拿着汤勺的手僵在半空，一脸惊讶地看着陈峰。
“哈哈，希望没吓到康总。”
陈峰笑着给对方倒了杯茶：“雪峰酒业绝对诚意十足，我们公司目前是不大，但在北方也算一霸，如果能有幸得到康总加盟，绝对三生有幸。”
“陈总，您这……”
康玉洲糊涂了，虽然眼前这个人年轻人从初识到现在都客气有佳，可冷不防这么一下，坦白说，康玉洲心头疙瘩了一下。
“别着急拒绝。”
陈峰笑着将对方高举的手压下，又将写着自己BB号码的纸张递给对方：“这是我的联系方式，我知道现在康总肯定没想法，但此时没有不代表永远没有，倘若哪天康总在健力宝做得不顺心了，欢迎来北方找我，雪峰酒业的大门永远为您敞开。”
康玉洲还稀里糊涂神游一般，可陈峰已经离开了餐厅。
……
“怎么样？他俩在聊些什么？”
包炳辉看着陈峰离去，故意躲了起来，直到对方不见了身影，这才走出来找到了先前的服务员。
“老板，具体他们谈什么，比如什么企业管理、营销策划、什么案例，我都听不懂…”
服务员紧皱眉头尽力回忆：“但我听到他们在聊什么股权，什么30万，什么北方……”
包炳辉冷笑着，对方听到的话跟电话旁听到的如出一辙，那么康玉洲跳槽另攀高枝的情况基本证实。
“哦，对了老板，对方还提到什么雪峰酒业。”
服务员突然打个机灵补了一句：“其他的想不起来了，您看我能走了吗？”
包炳辉摆了摆手，心里暗自默念着雪峰酒业，可国内至今排得上号的，似乎没这个公司。
想不通索性不想，他回身看了眼依旧盯着一张纸发呆的康玉洲，嘴角上扬露出奸笑：“好你个康玉洲，居然吃着碗里看着锅里，而且还去那些名不见经传的，真是丢人现眼，既然你想走，那我不介意送你一程，也不枉费咱俩同学一场。”
陈峰回到房间，泡了杯茶，点了根烟，笑了。
虽然不知道这一棍下去能搅出什么浪花，但至少努力过了，现阶段也还没到非要对方加盟的地步，一切随缘。
看了会电视，陈风提前拔了电话线，关了灯，刚想睡觉，岂料BB机就嗡嗡地震动了起来。
陈峰一个翻身坐了起来，看了眼信息，皱了皱眉头，重新插上电话线回了过去。
“喂，峰哥，您什么时候回来啊？”
电话一接通就响起了周伟煌焦急的声音：“井泉酒厂出事了！汤熬过火，快烧焦了……”
第26章 要不咱练练？
次日，陈峰趁着还有时间，特地去了维亚音像和其他几个供应商，付了定金，交代了具体事宜，随后又去了手信店买了一些点心和礼品，难得出门，家里老婆和孩子不能怠慢。
重新乘上了飞机，又是兜兜转转一整天，陈峰到家的时候已是下半夜。
家里没有电话，陈峰并没有提前告诉家人，当踏进小家时，家里一片漆黑，安静如斯，显然，母女俩已经入睡。
陈峰担心吵醒娘俩，轻轻摆放好行李，又蹑手蹑脚回到房间，透过客厅微光，眼前的一幕格外安详。
电风扇咯吱咯吱转着，沈雪凝侧躺着，枕着半边手臂，秀发在风扇拂动下轻轻摆动，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妮妮还是大字型横跨，歪着脑袋，小嘴巴张得老大，呼哧呼哧，嘴角有一道浅浅的口水痕。
房间里清香飘溢，陈峰觉得格外踏实，一身疲乏尽去。
洗了个澡，陈峰横躺在客厅长凳上，不一会就沉沉睡去，次日是被一阵惊呼声吵醒，醒来的时候，发现老婆女儿正用诧异的眼神盯着自己。
“怎么了？一大早看见蟑螂？”
揉着双眼，陈峰打了个哈欠。
“粑粑，粑粑，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啊？”
妮妮穿着小睡裙，光着脚丫欢悦地飞奔了过来，直接扑倒在陈峰怀里。
“妮妮有想粑粑吗？”
妮妮捣蒜般练练点头。
“真的？想粑粑还是想粑粑来画画啊？”
“想粑粑了……”
小丫头笑嘻嘻的大开双手：“粑粑举高高……”
“好嘞，粑粑给妮妮举高高……”
怀抱着女儿，陈峰感觉这段时候家里生活好了，小丫头也都长肉了，撑在手里感觉明显不同，不再如初次见面那般，浑身肋骨显现。
“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啊？”
放下女儿，沈雪凝走过来轻声问道。
“昨晚啊，回来的时候你们睡得很熟…”
“那你怎么不回房间睡啊？”
沈雪凝急忙过来帮着陈峰收拾东西，带着点小抱怨：“外面长凳硬邦邦的，也没张毯子，夜晚冷，要是冻着怎么办啊？”
“哈哈，没事，你老公我硬朗着呢。”
陈峰捏了捏沈雪凝的鼻子，快速地在对方额头亲了一下。
“粑粑，羞羞，羞羞……”
小丫头恰好瞧见，乐呵呵地对着自己的脸蛋划手指，陈峰岂能放过她，一把抱过来就给亲上，逗得小丫头直喊救命。
“对了，我不在这几天，有人找我吗？”
吃着早餐，陈峰抬头看着沈雪凝。
“有…有章彪，周伟煌……”
沈雪凝掰着手指一个一个数着，陈峰却止住了她：“这几个不算，有没有其他人？”
沈雪凝歪着脑袋冥神想着，岂料妮妮高举手臂：“粑粑，粑粑，我知道，有个大叔找过你……”
“大叔？长什么样的？”
“胖胖的，戴着眼镜，他的肚子有这么大……”
小丫头兴奋的手舞足蹈，还特地比划了一个大西瓜一般的肚子。
陈峰皱着眉头，印象中不认识一个肚子这么大的人啊。
“对了，那人留下了张名片。”
沈雪凝恍然想起，赶忙起身翻找了一会，递给了陈峰。
陈峰看着“潘洪波”的名字，笑了。
一小时后，陈峰来到了井泉酒厂门口，由于一早约好，陈峰刚下单车，就看到章彪几人从一旁的树旁窜了出来。
“峰哥……”
几个人稀稀落落打了个招呼，章彪直接扔了根烟给陈峰。
“你们几个怎么不进去？猫树底下做什么？”
点着了烟，陈峰随口一问。
“嗨，咱不是不进去，保安不让进……”
周伟煌吐槽道：“那班狗娘养的，之前合作卖酒的时候没少给好处，这才停了几天，翻脸不认人了……”
陈峰瞄了眼保安亭，没有说话，只是一挥手，喊了声走，推着自行车走了过去。
保安亭几人跟陈峰很熟，倒也没费什么周折，几人就顺利进了酒厂，陈峰今天过来，是来找潘洪波摊牌的。
“舅舅，您也别老顽固了，按理说井泉酒厂早就剩下一个壳，里面都烂透了，乡镇那边只管分红不给钱，他们肯定是指望不上，您还不如直接卖给叶康酒业，人家给的价钱不低了……”
陈峰几人刚到厂办门口，就听见了办公室里面似乎有争吵声，隐约中貌似有人截胡。
“峰哥，怎么样？我没骗您吧。”
周伟煌显然也听到内容，神气的邀功：“幸亏您神机妙算，安排我每天盯着这井泉酒厂的动态，否则要是换了老板，那咱那生意可就糟了……”
陈峰也觉得很庆幸，虽然对方不知道陈峰葫芦里究竟卖什么药，而是单纯担心自己的生意出了岔子，但不可否认，周伟煌这次功不可没，要不是临走时留了个心眼，估计等到自己再次回来，黄花菜都凉了。
“峰哥，咱进去？”
章彪明显也很不爽，撸起袖子看着陈峰问道。
“嘘！”
陈峰做了个禁声动作：“不急，先听听对方说些什么。”
“舅舅，别再挣扎了，这酒厂彻底废了……”
叶贰扯着嗓子：“如果说之前陈峰有办法，但是现在，井泉酒厂的名声早就臭了，臭的一文不值，为什么这么臭，都是拜陈峰所赐，您不会忘记了吧？”
“叶贰，你个吃里扒外的狗东西，我是打死也想不到你居然会联合外人来挤兑我，我可是你亲舅舅啊，你忘了井泉酒厂之所以有今天，都是叶康酒业捣的鬼吗？”
“呵呵，舅舅，您这话可就说错了，正所谓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爬，对吧？再说了，当初还是您亲自辞退的我，那我跳槽到叶康也没什么不对吧？”
“你……”
“行了，别什么你你你的，我们老板对你够仁慈了，200万直接买断你手上的股权，让你可以安心养老。”
叶贰抽着烟，十分不屑：“按我说，就这破酒厂，都是一堆破铜烂铁，品牌也砸了，我看都不值几个钱，我们老板只是太有钱了，才会花钱买这么个破玩意，所以啊，您赶紧把协议签了，大家都好过……”
“叶贰，你…你别逼人太甚。”
潘洪波咬着牙，喘着粗气捶打着胸口：“我真是后悔当初没听你舅母的劝告，养了你这只白眼狼，真是气死我了……”
“呵，潘洪波，咱啥都不说了，从你辞退我的那天起，咱就不再是亲戚。”
叶贰呸了一口：“赶紧签了，少受点苦，就这破酒厂，神仙难救，少挣扎少痛苦，快点……”
“呵呵，到底是谁说井泉酒厂神仙难救的？”
两人说话间，陈峰突然带人推门而入，冷笑着看着叶贰：“我看不尽然，要不咱练练？”
第27章 强势摊牌
“陈峰？”
潘洪波和叶贰几乎同时喊了出来，纷纷诧异地看着陈峰几人。
“你…你来做什么？”
叶贰猛然从办公桌上跳了下来，警惕着陈峰。
“呵呵，那你又来做什么呢？”
陈峰招呼几人，也不生疏，自顾自在红木家具上坐了下来，翘起二郎腿一脸笑意看着对方。
“你…你管我来做什么？这里不欢迎你，你走，赶紧给我离开……”
叶贰指着大门，瞪着陈峰，可很明显，他心慌了。
陈峰没有回答，反倒笑眯眯盯着叶贰看了好一会，直到对方不自觉后退了两步，他才转头看着潘洪波：“潘厂长，这人太吵了，需要我帮你把他弄出去吗？”
“你敢？你是什么东西？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
潘洪波还没说话，倒是叶贰跳了起来。
“有没有说话的份，你很快就会见识到的。”
陈峰冷笑着，对章彪和周伟煌等人使了使眼色，几人会意，笑呵呵摩拳擦掌地一步一步向叶贰迈了过去。
“你…你们想干吗？陈峰，我不信你敢在这里动手？”
眼见着几人越来越近，叶贰慌乱了，一边吵着一边使劲推旁边两个帮手：“快，上去挡住他们……”
两个原来跟着叶贰的销售明显也是胆小鼠辈，面对章彪几人凶神恶煞的围堵，三个人愣是缩成一团，叶贰眼见不对路，把两个销售往前一推，紧跟着自己撒腿就跑。
两人一个踉跄正好扑在了章彪和周伟煌怀里，这一下两人吓得跟见鬼一般，啊的一声就扭头就跑，其中一个连鞋都跑掉了。
“哈哈哈，笑死我了，这特么还算男人？”
周伟煌捧腹大笑，笑得前扑后仰，章彪和耿少华也是笑容满面。
“彪子，伟煌，你们出去帮我盯着，我和潘厂长聊点事，别让人进来捣乱。”
几人闻言，点了点头，退了出去。
“潘厂长，怎么样？过来喝杯茶，咱聊聊？”
办公室总算安静了下来，陈峰反客为主坐到了茶几主位，笑呵呵地倒腾起茶具。
数日不见，潘洪波明显憔悴很多，甚至比陈峰初次遇到的时候显得还要偏老一些，眼神塌陷，头发稀疏，浑身上下一点精神气都没有，不难猜测连日来肯定压力不小，最起码没睡过好觉。
“潘厂长，愣着干嘛？过来喝茶啊…”
看着潘洪波依旧呆坐在办公桌前，陈峰又催了对方一句。
这一次，潘洪波没有迟疑，直接起身缓缓迈步过来。
“尝尝吧，借花献佛，看看味道跟您亲自泡的是否一样？”
到了茶，陈峰将茶杯给对方递了过去。
“陈峰，收起你那套吧，你究竟想干嘛？”
潘洪波瞪大眼睛，怒视着陈峰。
“我没想干嘛啊，这不看潘厂长有难，过来帮忙，帮你清理门户呢……”
“你……”
陈峰的笑容令潘洪波恼火，他怒指着陈峰：“我有今天，还不是拜你所赐，收起你的假惺惺吧。”
“潘厂长，这话你可就说错了。”
陈峰掏出烟点了一根笑道：“我好像没把你怎么着吧？怎么说得好像我害了你一样呢？你自己好好想想，究竟是谁害谁？总之这锅我不背……”
陈峰的嬉皮笑脸令潘洪波更加恼怒，他指着陈峰冷哼一声：“哼，你让你的人捣乱乡村抽奖，诬陷井泉酒厂弄虚作假导致酒厂名誉扫地，然后又让你的人停止销售断我后路，还说没有害我？”
“呵，笑话，潘厂长，如果你是这么认为的话，那咱就得好好说道说道了。”
陈峰坐直了身体，收起笑脸突然严肃道：“请问乡村市场，是你开发出来的？”
“你……”
潘洪波突然被问住了，自知理亏，索性将头别到一旁闷声不吭。
“你不回答也行，那我再问你？这套营销方案是你想出来的？活动涉及的人力物力也是你提供的？”
陈峰继续笑着问着：“怎么样？潘厂长，你倒是回答我啊。”
“我…我不跟你讨论这些。”
“笑话，既然你不说，那我来说。”
陈峰突然一拍桌子冷笑着：“方案是我的，资源也是我的，市场也是我开拓的，你干了什么？不就是卖给我几瓶酒？既然卖了酒，那怎么干是我的事，结果呢，我的人把市场开发出来了，甜头还没尝到，抢食的来了，还自诩什么正牌军，我呸，老子打的就是正牌军，怎么滴？不给啊？”
“你……”
潘洪波恼羞成怒，可陈峰句句说到点上，让他半点没法反驳。
“当然，破罐破摔确实狠了点。”
陈峰将身体放低倚着座椅再次微笑道：“可我也没法子，我这人就这样，是我的就是我的，如果你一开始想着和睦相处，兴许咱可以一起发财，可惜啊，我最恨人家不问自取，那索性大家都别玩了…”
潘洪波被怼地无言以对，只能低着头，闷闷坐着。
“我老婆说前几天你上门找我，具体什么事？”
对方不说话，陈峰又点了根烟。
听到陈峰的话，潘洪波抬头看了陈峰一眼，呼了口气叹道：“没…没什么了……”
“别啊，潘厂长，大家都是男人，有什么说什么，我最讨厌男人扭扭捏捏的……”
“你……”
接二连三被数落，潘洪波早就按捺不住，可形式比人强，此刻的他只能强忍着。
“你想让我救你，重新让酒厂起死回生，对吗？”
“你…你怎么知道？”
“呵，这很难猜吗？”
陈峰吐了口白烟说道：“咱俩关系其实一般，说白了，先前你都不一定看得起我，能让你亲自上门，除了这个还能有啥？总不能是想给我女儿找婆家吧？如果是的话，那对不起，你准得失望，女儿是我的心头肉，我可没想这么早把她嫁人了……”
陈峰的幽默反而让潘洪波无奈地自嘲了一下，他深呼了口气，摇头晃脑道：“或许先前是有这么个想法，可现在…一切都晚了，晚了……”
“晚了？什么意思？”
陈峰冷冷问道。
潘洪波看了眼陈峰，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从桌上抽出一根烟点然抽了一口问道：“叶康酒业听过吗？”
陈峰努力回忆了一番，貌似二十一世纪没有听过这家人的存在，于是他摇了摇头。
潘洪波微微皱眉看了眼陈峰，呼了口气说道：“叶康酒业是目前本省最强势的酒业，市场占有率高达65%以上，坦白说，井泉酒厂之所以有今日，也是因为它的挤兑，而叶贰今天为什么来，就是受叶康酒业之托前来收购的，所以，一切都晚了。”
“呵，我当是什么，小小一个叶康酒业，很厉害吗？”
陈峰的自信倒令潘洪波有些愣神，他呆呆看了对方一会，问道：“陈峰，我真不知道你是不知者无畏，还是真的足够自信，叶康酒业年销售额接近3亿元，这么大企业，你都不放在眼里？”
“小菜一碟。”
陈峰一摆手，笑着问道：“我现在不管对手是谁，我只想问你，还想不想让井泉酒厂重新站起来？”
“你…你真的有办法？”
不可否认，陈峰的自信让潘洪波垂死的心再次燃起希望，只是他似乎又不太敢相信。
“办法当然有，不过这一次我有条件。”
陈峰咧嘴一笑：“就看你愿不愿意了？”
第28章 另类收购（求推荐票）
两人对视一会，潘洪波看着陈峰警惕问道：“什么条件？”
“出售井泉酒厂的股权。”
“什么？”
陈峰的话令潘洪波吓了一跳，他直勾勾盯着对方怒吼道：“你…你这么做，和叶康酒业又有什么区别？不卖，我这辈子都不会卖的……”
“区别？当然有区别。”
陈峰笑呵呵问道：“其实不用问我也知道叶康酒业给你开什么条件，是不是把酒厂贬得一文不值，然后给你一笔买断费，签了约，从此两不相欠啊？”
潘洪波抬起低垂的眼皮看了陈峰一眼，一声不响，显然，陈峰猜对了。
“坦白说，如果按行规而言，对方也没什么不公道。”
陈峰继续说着：“只是你一旦签了约，拿了钱，还了债务，又成了穷光蛋，兴许还不够还债，奋斗一生，到头来什么都没有，真是挺惨的……”
“哼，少说风凉话，难道买给你就不是这样吗？”
“当然！我给的价钱没对方高，我只出30万，买断你的股权。”
陈峰耸了耸肩笑道：“但酒厂的债权债务，我扛了，换言之，只要你签了约，你还有30万养老金。”
“什么？”
潘洪波惊呼一声，陈峰的大方令他诧异，要知道此时的酒厂早就是空壳一个，外面的欠债都高达上千万。
“陈峰，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你又知道井泉酒厂外面的欠债有多少吗？好大口气……”
“我当然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陈峰微微一笑：“我不是傻子，我既然敢这么说，那么证明这个坑还在我接受范围内，所以条件我给了，愿不愿意就看你的选择了。”
陈峰的话再次令潘洪波咂舌，他睁大了眼睛一直看着陈峰，许久，突然问道：“陈峰，你坦白告诉我，这一切，是不是你早有预谋？也就是说，从咱俩第一天认识，你就已经在打酒厂的主意？”
很显然，陈峰不是傻子，而且精明得很，可似乎一切都在对方算计之内，潘洪波想了很久，唯一的解释就是对方早就盯上了自己的酒厂，合作卖酒，只是一个幌子。
“事到如今，知不知道还有意义吗？”
“有，就算死，我也希望自己死得明白。”
对方的眼神坚定决绝，令陈峰不忍拒绝，他想了一下淡淡说道：“如果我说没有，你信吗？”
潘洪波盯着陈峰，不知道如何回应，这个问题他问过自己，很明显，他不信。
“潘厂长，我没资金，但想做生意，所以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坦诚告知，我要用自己的能力赊酒，条件是帮你接近酒厂问题，对吧？”
潘洪波点了点头。
“后来我帮你买了第一批酒，紧跟着又帮你打开市场，解决资金回流问题，又对吧？”
潘洪波又点了点头。
“既然都对，那证明我没有食言。”
陈峰撇了撇嘴：“通过卖酒，我又赚到了第二笔购酒的资本金，同时还继续扩大市场，赚取了更多中间利润，这点也是事实，对吧？那么请问，这个过程，我坑你了？”
潘洪波被问得哑口无言，看了陈峰一眼，冷哼一声扭过头去。
“我一开始的计划确实是要有自己的酒厂，可我不会明抢豪夺，这是底线。”
陈峰脸色变得严肃：“白手起家，不用点伎俩，你觉得可行吗？但这不代表我没有底线，我的计划一直都是赊酒赚差价，积累资金再换取原材料，创立品牌再委托井泉酒厂代工生产，我再卖酒积累资金，有了市场和本钱，何愁没有酒厂？”
无疑，陈峰的话令潘洪波震惊，他呆呆地看着陈峰。
“我说过，我陈峰是狠，但我不会对合作伙伴动手，偶尔会耍点小动作，但请问我坑谁了？”
陈峰继续笑道：“就算外面我那几个朋友，对，我是哄他们帮我卖酒，帮我囤粮，可我也带他们发财了，你自个想想，如果没有我，他们一个两个能够出门桑塔纳，随身大哥大？笑话，既然合作双方都获得既定利益，那我还有错吗？”
这一次，潘洪波的脸色难看到极点，因为陈峰说的句句属实。
“潘厂长，这人和人相处，需要艺术，女人之间相处难在不妒忌，男人相处难在不争，说到底还是贪作怪，一贪毁所有。”
陈峰微笑着按住了潘洪波的肩膀：“如果不是你动了贪念，动了我的蛋糕，那即便将来我有了自己的酒厂，我依旧会选择跟你合作，市场这么大，一个人是吃不完的。”
陈峰抽着烟解释道：“但一开始就动了吞掉酒厂股权的杀心，这个我还真没想过，因为我陈峰是狠，但我从不对自己的合作伙伴动手，是你自己硬生生站到我的对立面的。”
“你…你真是这么想的？”
这一次，潘洪波面如死灰，弱弱问道。
“事到如今，纠结这些还有意义吗？”
陈峰重新坐回座位，点了根烟：“潘厂长，咱还是聊点有意义的，好好考虑我的建议，把股权卖给我，坦白说，这个生意你不亏，至少赚了几百万，后续养老金也有了。”
潘洪波陷入沉思，闷闷地抽烟，许久，他猛然抬头，支吾了一会问道：“我，我如果想恢复之前的模式，继续给你供酒及代工，保住酒厂，可以吗？”
“不行！”
陈峰脸色一变，直接回绝：“潘厂长，你又动贪念了，你要记住，机会只有一次，之前你已经错过一次，倘若这次依旧冥顽不灵，那我就当你放弃这次机会。”
陈峰说完，直接起身准备离开：“坦白告诉你，井泉酒厂我志在必得，无论是你还是叶康酒业，可能过程复杂点，但迟早还是我的，不信你等着瞧，自己想想吧。”
“等一下！有一点我想不通，你有钱扛我这债务，重建一个不就完事，干嘛要来逼我？”
“呵呵，那你还真说错了。”
陈风笑着回答：“首先我还是没钱，除了这几十万，再多也拿不出来，但相对比债务，我有信心扭亏为盈，如果等赚足了钱再办厂，黄花菜都凉了；再则嘛，白酒这行业与众不同，钱可以买来很多东西，唯独买不来时间，我需要井泉酒厂的历史底蕴。”
“那你还收购哪门子酒厂？你有钱发展吗？”
“这就不劳您操心了，你只需要考虑当下这事。”
再次看着陈峰，潘洪波突然觉得自己有些看不懂眼前这个年轻人，说他他笨吧，一连串的计谋证明他一点不笨，可聪明吧，又似乎一直在赌。
纠结了一会，潘洪波咬着牙道：“你就是在玩火，算了，酒厂卖给你，但我也有个条件。”
“说！”
“我要留下1%的股权。”
潘洪波眼神里带着恳求：“这酒厂是我一辈子的心血，就这么没了，我不甘心，同情也罢，可怜也好，算我求你；再则，我也想看看你究竟如何让它起死回生。”
对方老泪纵横，带着哽咽，纵使铁石心肠也难免不被动容。
“签了它吧。”
稍过一会，陈峰将一份协议递给了潘洪波：“雪峰资本以30万购买你65%的股权及酒厂所有债务，你依旧持股5%，保留法人身份。”
“你…”
陈峰的举动令潘洪波感到意外，老眼含泪，愣呆呆地看着对方。
“行了，老男人了，别跟我玩矫情，额外4%算是管理层激励，记住，机会只有一次，签不签随便你。”
“签，我立刻签。”
这一次，潘洪波几乎没有半点犹豫，拿起笔刷刷刷就写上自己的名字。
“变更股东以后，你依旧还是厂长，但是，你只管生产和仓储，总经理我会另外找人，销售那块也要交出来。”
陈峰面无表情说道：“我看过酒厂的管理，在生产方面，你还是很有一手，但是销售方面和管理方面，简直一塌糊涂，还有从我接手以后，酒厂那些七大姑八大姨的，全都给我滚蛋，什么玩意……”
潘洪波年超50，却被陈峰一个25出头的小年轻训得连头也不敢一抬，可他心里没半点怨言，甚至心服口服，因为他清楚，办企业就是如此，心不狠，站不稳。
“对了，酒厂还有30%的股权握在井泉镇手里，这块你打算怎么办？”
合上协议，潘洪波突然看着陈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