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可以行动了
商定了扩张计划，陈峰又在店里呆了一会，确定各方面步入正轨，他才骑上摩托车赶往酒厂。
进了酒厂，正好碰见了迎面走来的康玉洲，对方兴许刚从车间回来，身上还披着车间的白大褂，边走边翻阅着手里的文件。
“干什么去呢？风风火火的？”
陈峰笑呵呵上前打了个招呼。
康玉洲猛然抬头，一眼看到了笑容满面的陈峰，白了一眼答道：“刚从车间回来，我去跟潘厂谈一下产能规划和产品升级的问题。”
“哦，什么结果？”
陈峰问道。
“目前第三个酿酒车间启用后，总体可以满足本身的销量，但白酒的酿制工艺复杂，时间性长，存在的不可控因素也多，如果继续对外扩张，我觉得还是存在很多变数。”
陈峰点点头，这也是他为什么盯着叶康酒业的原因，解决了这个问题，一来解决后顾之忧稳固大后方，二来也解决短时间内产能不足的问题，给企业足够的抗风性能力。
“另外，关于产品的品牌定位和营销策划方面，后续我们将重点提升产品的文化底蕴，宣扬‘纯正的纯粮酒，国家精粹’等概念，尤其是酒厂采用了传统的‘12987‘坤沙传统工艺，这是一个很好的卖点，必须无限扩大它，让消费者进一步认识白酒，认识我们。”
“行，营销策划和品牌方面交给你，产能问题交给我，我相信不要太久，这个问题就可以解决。”
陈峰自信说道。
康玉洲皱了皱眉，问道：“你打算怎么做？代工买基酒？”
“这是个办法，但现阶段不适合我们，我们根基太浅，自身产能太低，基酒的品质参差不齐，很难把控，跟叶康还能掰掰手腕，纯靠代工，未来跟其他大厂一杠上，很容易被人断后路，质量也是隐患。”
陈峰稍微解释，不愿详说：“我还有更好的办法，你只要相信我就行。”
“我有选择不相信的权利吗？”
康玉洲反问道。
陈峰眯眼一笑，他知道那份报纸肯定起作用了。
“对了，你还住酒店吗？”
陈峰关心道：“要不我让小冰帮你找个房子，你也可以把家人接过来，一家人还是在一起比较合适。”
“您是怕我跑路吧？绑着我还不够？还想着把我家人也绑住？”
“切，什么话，我是这种人吗？”
陈峰怼了一句：“我明明就是老板关心员工，何况还是我们的合伙人。”
“那请你将我的身份证还我呗。”
康玉洲伸出了手掌。
陈峰愣了一下，装傻道：“小冰不是说掉沟里了？回头我问问她，捡回来没？嘿嘿。”
看着老板毫无底线的演戏，康玉洲一头黑线。
他知道嘴战敌不过对方，懒得辩驳，摆手道：“我妻子暂时不过来了，她在广州还有工作，等我这边安顿以后再说，至于住嘛，我已经让小冰给我安排了宿舍，一个大男人，简单点就好。”
“这太委屈了吧？”
“委屈啥？”
康玉洲呼了口气：“说真的，我对你说的强国论还是蛮感兴趣的，这玩意比钱还要来得让人热血沸腾，希望你不是为了哄我留下故意扯的，要不然，你给我等着。”
“怎么可能，放心吧，将来咱准将那群矮骡子挨个揍，不揍爽不让走。”
看着陈峰笑嘻嘻的脸面，康玉洲没有多言，闲扯了两句就回了办公室。
康玉洲走后，陈峰掏出BB机看了眼时间，心中不由嘀咕了起来。
时间不早，按道理叶康酒业抓住翻盘的机会应该早早动手才对，可都一天了，迟迟没有消息，令人心神不宁。
他背着手回了办公室，又拨了通电话，交代点事，确保一切细节没有纰漏，又让自己投入到工作中。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剩下的就交给运气了。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虽然康玉洲来后很多事情有了分权，可本省的市场仍需要进一步巩固和铺货，经销商需要签约、管理体系需要建立、人员需要补充招聘，各城市也需要配置办事处和临时仓库等等。
事情很多，忙起来跟陀螺似的，根本就没时间休息，以至于陈峰渐渐都忘了叶康酒业的事情。
“砰！”
下午时分，正当陈峰跟康玉洲商议新的组织架构时，小秘书唐冰火急火燎地推开了办公室大门，神色慌张，上气不接下气。
“干什么？毛毛躁躁的，失火了？”
陈峰皱着眉头瞪了唐冰一眼。
“老板，比…比失火严重。”
唐冰喘着粗气，指着门外支支吾吾说道：“大门口，来了一批记者和食品质量监督管理局的，说…说是我们的产品出了问题，要求封厂检查呢。”
“封厂？”
陈峰嘀咕一声，这倒是出乎他的意料，没想法叶景康玩得够狠。
看着陈峰若有所思，康玉洲也难掩慌乱神色，估计此时对方心里正犯嘀咕，好不容易说服自己留下，结果干不到三天，厂没了？
“老板，现在该怎么办？”
唐冰明显慌了，站在一旁催着陈峰。
“那些人呢？”
“都在厂门口呢，洪大江拦着不给进。”
“嗯，挺好的，就拦着，别什么乱七八糟人几句话都能随便进厂，那咱还干不干了…”
“可…可对方刚刚说要报警。”
唐冰支吾说道，面色有些难看。
“没事，警察来了也不给进，交代下洪大江，没有正规搜查手续，全给我堵门口。”
陈峰咧嘴一笑：“管饭管水可以，进来，不行。”
唐冰和康玉洲有些愣神，显然这种操作超出了他们的认知。
“行了，就这么去办吧。”
陈峰摆摆手：“他们依照条例办事，咱也是依照条例办事，我打个电话，一会去处理。”
这一次，唐冰没有迟疑，点着头快步退了出去。
“又是叶康酒业的手段吧？”
唐冰走后，康玉洲面带愁容看着陈峰。
陈峰微微一笑，没有回答，但表情基本已经告诉对方答案了。
他没有迟疑，拿起电话机拨了出去，具体也不知道打给谁，康玉洲只听到诸如“可以行动了”、“让律师过来”之类的话。
“你别告诉我，这件事你早就知道了？而且还等着对方？”
“怎么？我表现的很明显吗？”
陈峰笑脸盈盈。
康玉洲点了点头。
“哈哈，那还真让你猜对了，咱这就是天罗地网，叶景康既然跳进来，就别想出去了。”
陈峰哈哈大笑，搂着康玉洲肩膀说道：“走，看看去。”
看着旁边自信满满的陈峰，康玉洲有种错觉，貌似什么事都逃不出他的五指山。
他不禁想起了自己，是福还是祸？
第75章 你绝对是个疯子
“行了，别跟我扯什么正规不正规，俺就一守大门的，老板让进就进，老板不给进，说破天也不成。”
洪大江耳边塞着烟，手里拿着花生边吃边看着门外的记者们：“你们也别为难我，砸了我的饭碗，谁负责养我一家老小？”
大门口，紧闭的铁门将一堆人隔挡在外，形成两个对峙的世界。
“你这样不行的，我们是记者，我们有知情权，有采访权，我们有权利让广大消费者知道事情真相。”
门外一名小记者义愤填膺，趴着铁门扯着嗓子高喊。
“切，我还有拒绝权呢，别特么吵吵了，老子不认字，只认钱，要是你能让我去报社守大门，我也能听你的话，现在，一边呆着。”
洪大江继续扯着：“但咱老板心善，管水管饭，谁饿了渴了吆喝一声，啥没有，这点待遇还是有滴。”
“你……”
小记者有种秀才遇上兵的苦恼，对方油盐不进，他们一点办法都没有。
“你们这是违反条例，阻公办差。”
此时小记者身后一个穿着蓝色制服的执法人员上前怒道，看那一身穿着，应该是质监局的。
洪大江瞥了一眼，冷笑一声，将耳边的烟取了下来，悠悠抽着。
“特么的。”
执法人员怒了一声，回身看着下属怒道：“警察呢？报警了没？”
陈峰和康玉洲恰好目睹了这一幕，他慢悠悠走了过去笑道：“报警也没用，有证据吗？有搜查令吗？没有的话，我们有权拒绝搜查。”
此话一出，众人都望了过来。
“老板，您怎么来了？”
洪大江看到陈峰，赶忙跑了过来。
“大江，干得不错，咱又没违法，就得这么干，别怂。”
陈峰边帮着洪大江正衣领边鼓励道。
有了老板的鼓劲，洪大江站得笔直，脸上嘿嘿笑着，眼神里飘离着无谓的自信。
门外众人听到陈峰的话，气得牙痒痒的，但一丝办法没有，因为别人按章办事，一点错没有。
康玉洲默默看着，心中不得不佩服陈峰，单单这鼓动人心的能力就不是一般人所有的。
双方僵持了一会，陈峰几人在保安室抽了会烟，随着门外响起了警笛声，几人才再次走了出来。
“什么情况啊？谁报警。”
随着车子停下，从车里走出来两名警员，一高一矮，高的略年长一些，矮的略年轻瘦弱一下，两人腰杆直挺，背着手，雄赳赳，黑着脸盯着眼前这一班子人。
“你好，同志，是我，是我报警的。”
质监局的一个小领导角色站了出来，指着陈峰几人：“我们接到举报，雪峰酒业的产品有严重质量问题，我们带队前来稽查，可对方阻差办公，拒绝检查。”
高个子警员听完解释，回身透过铁门看着陈峰问道：“是这么一回事吗？”
“好像是吧。”
陈峰咧嘴一笑：“不过咱是正规酒厂，合法合规的，他们又没证据，怎么能说查就查，还带着记者，这不是败坏我们名声吗？”
“证据不就是查出来的吗？可你们拒绝稽查，再这样的话，别怪我们直接通报封厂了。”
后面质监局的小领导跳了出来。
“你说封就封？横了点吧？”
“你……”
小领导被陈峰气得无言以对，只能回身看着高个子警员：“同志，你看，他们就这样态度。”
“同志，他们质监局是有执法权的，接到举报自然要稽查核实，希望你配合一下。”
高个子警员上前协调。
“行啊，稽查可以，请出示搜查令呗，没有的话，那是不是每天随便一人打个举报电话，我们就得停产配合，那不乱套了？”
“我们的执法证件就是搜查令，你不可以阻挡。”
“哦，是吗？”
陈峰装作糊涂，看着警员问道：“警官，是这样的吗？”
高个子警员点了点头。
“哈哈，行，那既然警官都这么说，那进来吧。”
陈峰嘿嘿摆手，但突然变脸：“可我丑话说在前，如果差不出问题，别给我生编乱造，否则我也不是好惹的，仅此一次，再有下次，别怪我到法院告你们。”
小领导颤了一下，估计在门口站了好一会也够憋屈，他不再说什么，大手一挥，一群人闹哄哄地就进了酒厂。
“你带着人，挨个跟着，别让人暗中捣乱。”
放了人进来，陈峰在洪大江耳边交代一声，对方点点头，带着人就跟了上去。
陈峰又跟两名警员客套了一番，好声好气地把人送走了。
“刚才不是挺硬气的，怎么警察一来就怂了？”
警员走后，康玉洲妖里妖气地问道。
“切，你懂什么，我早知道他们有稽查权，堵门口无非就是故意耍他们，让他们吃点苦头。”
陈峰笑着：“要不然以后阿猫阿狗随便上门，麻烦多着呢，再说了，不让他们进来，这戏都演不下去了。”
康玉洲无言以对。
两人说着话，唐冰又急冲冲跑了过来，接着在陈峰耳边耳语了几句。
无疑，叶康酒业动手了，同一时间，港城临近多个市区爆发了质监局上门稽查的事件，一时间人心惶惶，动静很大。
“没事，让他们查吧，你交代下各地销售员，查可以，但必须跟紧了，另外要求查的结果必须登报，无论是否属实。”
唐冰噎住了，呆呆看着陈峰。
“没事，就这么去办吧。”
陈峰挥挥手：“这么多城市，不可能都是叶康酒业的关系，你让销售员私下给点好处，那些记者和执法的，会好好说话的。”
这么一说，唐冰秒懂，点着头跑开了。
“看来对方不把你置之死地不罢休啊。”
康玉洲微微叹道。
“呵，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陈峰冷言：“走着瞧。”
“这么说你还布了个很大的局？”
“也不是很大，就是想吞了叶康酒业。”
康玉洲傻眼了，直接僵在原地，许久，他拉住陈峰：“这该不会就是你说的办法？”
“为什么不是呢？”
“疯了，你绝对个疯子。”
“富贵险中求，人不疯狂枉少年。”
陈峰并没有多言，只留下一句话就追上了稽查队伍。
陈峰赶到现场的时候，工厂工人都被赶了出来，几百号人站在走廊和晒场交头接耳，神情有些复杂。
“哎，这酒厂也不知道招惹了什么，一天到晚尽遭罪，就没几天安生。”
“是啊，难得我刚刚涨薪了五十块，昨晚特地给儿子买了大鸡腿，给他妈妈买了件衣服，一家子不知道多开心，这会又碰上这事，真特么倒霉……”
“是啊，是啊，虽说咱酒厂一天到晚考核，这严格那严格，可当你真正适应了机制，其实还是蛮好的，最起码多劳多得，我上个月也涨薪了……”
“没事的，咱酒厂光明正大，我是属于老员工一族的，打从我进厂就没看到酒厂有啥违规的，安心干活，没事的……”
“哎，老天爷保佑，给我一个好安生吧，阿弥陀佛……”
面对着突然的稽查，工人们窃窃私语，但庆幸的，居然都是祈祷工厂别出事，起码没听着骂人或抱怨。
“这点我倒是挺佩服你的，都说资本家黑心，很少听见对工厂评价这么高的。”
走到半道上，康玉洲阴阳怪气地说道。
陈峰边走边跟一些认识的工人打招呼，边回答康玉洲：“如果你能做到工资准点发，逢年过节发点礼，哪家困难拉一把，你也可以这样。”
康玉洲闻言，不说话了。
不得不说这批稽查人员做得足够到位，上至车间，下至仓库，大到酒槽，小到储酒陶坛，全都要翻查一遍。
一次稽查，足足花费了三个小时。
“幸好我们酒厂不大，要不然岂不是得花个两三天才能查完？”
看着一帮人无功而返，陈峰叼着烟笑呵呵上前怼了一句。
执法小领导瞪了陈峰一眼，大手一挥：“撤！”
“等等！”
正当众人准备离去，陈峰喝住了众人。
“怎么？你还有事？”
小领导扶了扶眼镜，满脸不服。
“领导，我想知道，这次稽查让我们停工了三个多小时，损失方面我就不计较了，但如若明天后天继续有人举报？怎么办？”
“这……”
很明显，这个问题超纲了。
“行，你也不用回答我了，趁着大伙和记者都在，我也要举报，请问受理吗？”
“咔嚓、咔嚓……”
陈峰一席话，记者们赶忙上前拍照，他们才不管哪家出事，重点是要有新闻，白跑一趟可一点不好玩。
看着陈峰针锋相对的样子，小领导犯难了。
第76章 快，阻止他们！
“陈总……”
“老板……”
半小时后，众人轰轰烈烈来到叶康酒业门口，一刚下车，唐冰就带着一群人朝着陈峰围了过来，根据对方胸前的名牌，五花八门，有都市报，港城晚报、财经报，都市周报等等，总之临近三市能找到的媒体，几乎齐聚于此。
陈峰点点头，对着质监局小领导葛文田招了招手，对方瞄了眼叶康酒业，犹豫不决。
“领导，怎么样？该你出马了……”
陈峰看着对方笑意盈盈，一副看戏的姿态。
葛文田没说话，硬着头皮对着下属努了努嘴，对方立刻跑到大门口跟保安交涉了一番。
“葛科，对方不肯开门，说是需要证明。”
小职员过了一会，回来汇报。
小领导葛文田面色阴沉，依旧不说话。
“艹，不开门怎么行，咱是执法机关，牛逼着呢。”
陈峰看着对方扭扭捏捏的样子顿时来火，上前直接把小职员胸口的执法证摘了下来，径直走向了保安室。
“喂，你干什么，还我的证件……”
小职员追赶着，可陈峰已经走到了保安室，哐哐哐拍响了保安室窗户。
“什么人？捣什么乱？”
保安打开窗户，看着陈峰怒了一声，边上的电话机还没挂线，很明显在通风报信。
“捣什么乱？赶紧开门。”
陈峰怒喝一声，高举着手里的执法证骂道：“看得懂这是什么吗？这是执法证，持此证者，所到之处必须开门接受检查，否则我们有权抓你……”
“你……”
保安刚举起手想什么，陈峰却按住了他的手：“别你啊我啊，总之赶紧开门让我们进去，否则一会警察来了，保准抓你进去吃几年牢饭，你只是打工而已，别整得把自己给弄进去了……”
“这……”
保安纠结了。
趁着保安一个不留神，陈峰几乎整个身体钻了进去，对着按钮一按，门外保险杆竖起，拉闸门缓缓打开。
“喂，你干什么？快住手！”
正当保安和陈峰拉扯之时，车队已经浩浩荡荡进了厂。
陈峰也不再纠缠，回身将执法证扔还给小职员，一脸笑意：“还是执法机关牛逼，持证闯天下。”
小职员呆呆看着陈峰，咽了咽口水，赶忙将执法证揣兜里，生怕出点啥事，自己大名见报。
一进了厂，陈峰带着人直逼小仓库，他清楚记得那晚上的线路。
“喂喂喂，你们干什么呢？赶紧出去，谁让你们进来的？”
半道上，一个身穿衬衣西裤的中年男子急冲冲从厂区跑了出来，可他还没跑到队伍前面，唐冰就带着几个人围了上去，生拖硬拉地把中年男子给挡住了。
“愣着干嘛？快，阻止他们，别让他们接近仓库。”
中年男子一边拉扯，一边对着几名保安大声呼喝。
保安们原本呆若木鸡一头雾水，这会听到领导们发话，赶忙上前阻扰，可惜架不住陈峰带的人多，双方争执了起来，现场一度有些混乱，争吵声还引来了叶康酒业工人们的围观。
……
“叶总，不好了，雪峰酒业的陈峰带着人冲进了咱厂。”
几分钟后，小秘书急冲冲跑进了叶景康办公室。
“陈峰？什么意思？”
“我听保安室说陈峰带了一批记者和质监局的人，正急冲冲赶往小仓库呢。”
“小仓库？”
叶景康嘀咕一声，冥神想了一下，一拍桌子：“不好，快，阻止他们。”
……
陈峰带着人，左闪右避，好不容易抵达了那晚的小仓库。
“大江，赶紧的，把锁给我砸了。”
眼见着后面追兵将至，陈峰对着洪大江大喝一声。
洪大江瞄了一眼后面乱糟糟的人群，呼呼对着两手吹了口气，拎起随身携带的大铁锤就跑到仓库门口，“哐哐”两声，铁锁掉在了地上。
陈峰丝毫没有犹豫，直接推开门，带着记者就冲进了小仓库。
经过一番搜索，幸好，那晚上藏的那批甲醇酒找到了。
“领导，来，快点，你看。”
葛文田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这会又被陈峰生拉硬拽地拉到队伍前面，一眼看到了那整整十几件印着雪峰酒业“妹儿红”商标的产品。
“这…这是什么？”
葛文田有些疑惑：“这不是雪峰酒业的产品吗？怎么在这。”
“哼，怎么在这？”
陈峰冷笑一声：“你们不是接到举报，说雪峰酒业有一批白酒，质量不过关，里面含有甲醇吗？”
“你…你怎么知道？”
葛文田有些惊讶。
“甭管我怎么知道的，我只想告诉你，那批酒在这。”
陈峰指着那批白酒：“这就是叶康酒业准备栽赃嫁祸的东西，他们伪造商标，非法加工，目的就是为了搞臭雪峰，可是手段残忍，完全不顾及消费者的健康，简直丧尽天良。”
葛文田傻了，呆呆看着眼前一幕。
记者们却格外兴奋，相机咔嚓咔嚓拍着，手里的笔哗哗记着，生怕错过一个细节，要知道这宗案件，绝对是个大案子。
“老板，警察来了。”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唐冰又领着几个警员闯了进来。
“怎么回事？怎么又是你们？”
高个子警员看到陈峰，微微皱眉。
陈峰没有啰嗦，将刚刚的事情又陈述了一番，过程极其复杂，就跟连续剧似的，听得警官们连连皱眉。
“所有人离开现场，封厂取证！”
高个子警员一声喝下，随行的警员开始动手，一群人就这样硬生生给哄了出来。
但无论结果如何，记者们已经得到自己想要的，剩下的，无疑就是等着曝光结果。
叶景康随着秘书赶到现场的时候，仓库已经被封，记者们都已在外围等候，出于情形严重，此时质监局已介入，正跟警方商议着什么。
“住手，全都给我住手！”
叶景康暴怒一声，上前直接拉扯掉封条，就要往仓库里冲。
可惜，没冲两步就被警察硬生生阻止了。
“你们哪个部分的？我要投诉你们。”
“呵，叶总，事到如今，还这么牛逼啊？”
看见叶景康，陈峰冷笑着上前说道。
叶景康回身一看，神交已久，两人还是初次见面，叶景康看着眼前这个二十五岁上下的年轻人，心中恼火，怒骂：“陈峰，你搞什么鬼？带着这么多人来捣乱，你什么意思？”
“哼，我什么意思？”
陈峰嘴角上扬：“应该我问叶总什么意思才对吧？为什么叶康酒业有这么多‘妹儿红’的伪造产品，而且还加了甲醇？”
听到对方的话，叶景康脸色变得惨白，下意识瞄了眼仓库，可惜进不去，他完全不知道里面什么情况。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听不懂，没事，等检验结果出来，你很快就会懂的。”
“陈峰，你究竟想干嘛？你少诬陷我们。”
“诬陷？”
陈峰笑着上前一步，当着质监局和记者的面大声笑道：“我们在雪峰酒业接受了三个多小时稽查，接着一众人直接过来叶康酒业，一口气冲进了小仓库，全程记者朋友们都可以作证，怎么诬陷？”
“这……”
叶景康哑言了，顿了一会反驳道：“你一个外人，怎么这么清楚我们酒厂的方位，这么清楚假酒就在小仓库，这就是疑点。”
“没事，疑点多了去了，有疑点咱让执法机关查就成。”
陈峰哈哈笑道：“但东西是在叶康酒业查到的，这点错不了，你想怎么解释都成，消费者接不接受再说。”
记者们顺势上前，咔嚓咔嚓记录了眼前一幕。
“你……”
叶景康怒指陈峰，说不出话。
“跟我斗，你还早了点。”
趁着无人注意，陈峰笑着对叶景康说了一句，拍了拍对方肩膀：“叶总自求多福，等着玩完吧，哈哈哈哈……”
看着陈峰大踏步笑着离去，叶景康只觉得胸中憋着一股闷气，呼吸越来越困难，紧接着一股气直逼喉咙，噗的一声，喷出了红血，两眼一抹黑，倒地不省人事。
第77章 等！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叶康酒业违规制造假酒诬陷雪峰酒业的消息迅速游走，正式报道还没出来，小道消息早已流窜于大街小巷，一时间两个酒业公司再次成为港城临近三市话题焦点。
叶景康现场喷血住院，叶康酒业被迫停工封厂，事态严重，警方立案侦查。
对决的结果刷新了吃瓜群众的认知，兔子搏鹰，兔子赢了。
拒绝了所有记者的采访要求，陈峰几人顺利回到酒厂，前后三小时，生死一瞬间。
“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做？”
康玉洲好奇问道。
“等！”
“等？”
“对。”
陈峰灌了口水已解口渴：“事情还没正式发酵，影响还不够大，现在只能等，要让叶景康彻底疼一下，才有谈判的资本。”
“谈判？”
康玉洲摇了摇头：“我不懂。”
“你不用懂，你只要做好准备，接手叶康酒业就行。”
陈峰拿起电话机：“答应了给你一个三千人大厂，说到做到。”
康玉洲还想问点什么，可陈峰已经将电话拨了出去。
“喂，帮我找金爷。”
“对，陈峰找他。”
一分钟后，电话那头响起了金盛沙哑的声音。
“喂，金爷，今天的事谢咯，如果没有你的帮忙，这边没法同一时间搞定这么多家报馆。”
“不用客气，顺应时势而已，叶景康的时代过去了。”
“哈哈，谢谢金爷看得起，改天一定登门答谢。”
“你小子，尽挑好听的说，下次遇事别把我祠堂给砸了就成。”
“哪能啊，哈哈，我对金爷是非常尊敬的。”
“呵，信你的话，我也活不到这岁数了。”
陈峰哈哈大笑，不再打哈，收起笑声道：“叶景康不会善罢甘休的，报馆、警方、质监局，所有能想办法的路子，他都会去做，所以还需要金爷背后多帮忙。”
“放心吧，咱能在港城混这么久，也不是吃素的，你安心做好自己的就成，挂了！”
对方话一说完，直接挂断了，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艹，这老东西，再见也不说一声，真没礼貌。”
听着嘟嘟作响的电话，陈峰碎了一口。
“金爷是谁？港城最大的头子？”
康玉洲惊讶问道，因为他听过陈峰的传说。
陈峰掏出烟，递了一根给他，自己点了一根：“就是他。”
“你…你不是跟他有仇吗？怎么混一起的？”
“嗯？别乱说，我什么时候跟他混一起的，小孩子不懂事，别瞎掰掰。”
“不混一起，他能帮你？”
“为什么不呢？这世界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
“这么说，你还不是跟他混一起。”
“错，混是混，咱是直接给钱，一杆子买卖。”
陈峰悠悠喷着白烟，摇了摇食指。
康玉洲叹道：“真难想象他在港城混了这么久，居然选择你这个愣头青。”
“哈哈，你想不到的事多了，我第一次遇见金盛的时候就说过，万物皆有价，买不到，无非就是价不够高。”
康玉洲无语了。
“我很好奇你用什么代价说服他的。”
“好奇？”
康玉洲点点头。
“很简单，他助我成就，我助他洗白！”
康玉洲：……
……
港城企业家协会副会长办公室，高惟和与顾新鹏相对而坐，品着茶，抽着烟。
“想不到这叶景康这么不中用，被一个二十多岁的愣头青打得节节败退。”
听着顾新鹏的话，高惟和淡淡一笑，并没有说话。
“老高，以你的经验，你觉得这叶景康有没有翻盘机会？”
高惟和愣了一下，反问道：“为什么这么问？”
“没有啊，单纯好奇而已。”
顾新鹏耸了耸肩：“叶景康住院了，但他的团队和家人现如今到处找关系，我觉得姓陈的想把他一棒摁死，有些难。”
听到这话，高惟和闷闷抽着烟，陷入沉思，一时半会，顾新鹏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老顾，如果我们添把火，你觉得如何？”
“什么？添把火？”
顾新鹏迷糊了，看了对方一眼问道：“你什么时候对叶景康那么上心了，事实上我觉得介入是多余的，能混到资产数千万，谁没认识几个主，你费心了。”
“不，我说的不是帮叶景康，而是踩他一脚。”
“嗯？你要帮姓陈的？”
高惟和摆摆手：“我谁也不帮，但我看上叶康酒业了。”
“叶康酒业？”
顾新鹏摇摇头：“我不懂，你说清楚点。”
“一年多以前，叶景康雄霸本省后，曾想涉足啤酒行业，他在酒厂里引进了两条啤酒生产线，但恰逢那时企业家协会换届，我当选了副会长，那小子怕跟我产生冲突，居然忍痛割爱，弃用了那两条生产线。”
顾新鹏一听，顿时秒懂，笑嘻嘻指着高惟和：“你个老小子想不费力气拿下那两条生产线？”
高惟和点点头：“现如今燕啤和哈啤斗得火热，趁着还有余力，我自然也想参一脚，争个北方霸主，扩大产能是必要的一步。”
“哈哈，懂了，懂了。”
顾新鹏露出了一副一切好办的笑容，起身将电话拨了出去。
……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自稽查事件爆发后，港城明里暗里各大势力都在发力，一时间各大办公室电话连连，如果能将几个画面聚焦成一幅场景，那绝对是满地鸡毛。
当天晚上，其他报纸尚未出版，港城晚报已经以新的标题告示了这一事件，大幅的头版头条赫然写着“聚焦港城酒业新的对决：诬陷还是事实？”
此篇报道详细阐述了当天下午发生的事情，联同临近两市同一时间发生的大规模稽查行动，记者提出了诸多疑问：
该事件是否真的栽赃嫁祸？
事件是否早有预谋？
策划这一事件的主谋全然不顾消费者健康安全，是否存在良知？
面对如此恶劣行径，有关部门是否该引起重视？绝不让毒瘤存在？
全篇文章中规中矩，没有华丽的言辞，没有义愤填膺的责难，更多是从消费者角度引发深思，而且身处中立，未偏袒任何一方。
但明眼人都知道，现阶段关系全局的，就是质监局那份核查检验报告，它将决定两家酒业的生死存亡。
随着港城晚报的出版，其他报社纷纷第一时间出版新闻，生怕错失良机。
一时间整个港城轰动了。
“怎么样？最新的港城晚报看了没？”
晚上八点左右，康玉洲突然从外面冲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份报纸：“我刚从外面吃完饭，听着餐馆的人都在讨论这事，顺手就去报亭买了一份。”
陈峰瞄了对方一眼，微微一笑，指了指茶几上的一份报纸。
“原来你已经知道了？”
陈峰点点头：“不仅如此，我还知道叶景康已经对外发布声明，表明此事与他无关，他毫不知情，是蒋学川和耿少华、章彪等人所为。”
“啊？怎么会这样？”
康玉洲惊讶了。
“很正常啊，弃车保帅，合情合理。”
陈峰放平了身体，背靠着座椅神情凝重：“只是有件事我想不明白，金爷说本来双方势均力敌，但不知怎地，突然背后有股势力插手……”
“什么意思？”
康玉洲问道。
陈峰摇了摇头。
“可叶景康依旧输了啊，那是不是这股势力在暗中帮你？”
陈峰笑了，他拿起烟敲了敲桌面：“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如果这么牛逼，我不会留着装逼，早出招了。”
“那你的意思？”
陈峰微微颔首，神情变得凝重：“要么有人想弄死叶景康，要么有人想截胡，总之事情没那么简单。”
“那你准备怎么办？”
陈峰看了对方一眼，没有回答，啧啧自言自语：“有件事挺烦的，我想了好久，还没想通。”
“这就新鲜了，居然还有你想不通的事。”
“废话，难道我不是人？”
康玉洲耸着肩膀努了努嘴，没有回答。
“你说一个人犯了错，该不该救？”
“可是他又变相帮了忙，另一个有功之人也希望我救，救不救好呢？”
“救了会不会养虎为患反过来对付自己呢？”
“不救的话，会不会有什么不好结果？”
“有人说会害了他的家人，你怎么看呢？”
陈峰叽里呱啦说了一通，既像是在跟康玉洲倾诉，更多的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喂，你究竟在说什么啊？我怎么听不懂啊？”
陈峰抬头看了对方一眼，微微一笑，一拍大腿：“算了，正事要紧，干活去了。”
“什么情况啊？莫名其妙。”
看着陈峰离去的背影，康玉洲想了一下，直接摆手碎道：“神神叨叨，有病！”
第78章 夜谈
港城中心医院，是市内唯一的三甲医院，设备先进，技术水平优越，是有钱人的必选之地。
陈峰和周伟煌抵达医院的时候已是晚上临近十点，医院明令谢绝探访，可陈峰还是来了。
“怎么样？章彪和耿少华有什么消息？”
望着眼前灯火通明的医院大楼，陈峰淡淡问道。
“还能咋样，都进去了。”
周伟煌抽着烟，闷闷答道。
“章彪一家回来了？”
周伟煌点点头。
“回来就好。”
陈峰拍了拍对方肩膀：“走，先解决当下的事，其他的，回去再说。”
看着陈峰独自走去的背影，周伟煌顿了一下，扔了烟蒂一脚踩熄，快步跟了上去。
医院夜晚的楼道深长而悠远，安静如斯，深处拐角一盏忽明忽暗的吊灯一晃一晃，有些诡异。
空气中弥漫着消毒药水的味道，有些呛鼻，周伟煌不由得捏住了鼻子。
两人找了一圈，终于在角落里找到了808房间，这还是陈峰用了点小计谋从护士小姐姐处打听到的，用周伟煌的话说，就差用上美男计了。
“拿开，都说了不吃了……”
“哎，你就多少吃点吧，这都多久了，粒米未进，铁人也熬不住啊……”
“都说不吃咯，还要我说多少遍，烦不烦？”
“哐啷”一声。
清脆的碗筷碎裂声从房间里传来。
陈峰和周伟煌对视一眼，敲响了病房门。
“咯吱”一声，门开了，一位衣着华丽的中老年妇女显现于前。
妇女一头极具年代特色的齐耳卷发，化着淡妆，看着陈峰和周伟煌两个陌生面孔，她皱了皱眉问道：“请问有什么事吗？”
“你好，请问叶景康叶总是这个房间吗？”
陈峰微微一笑。
妇女点了点头，但眼神飘离，上下审视着两人，半敞开的房门没留下多余缝隙，警惕性十足。
“我是叶总朋友，能进去跟他聊几句吗？”
陈峰笑着继续问道。
“这…”
女人下意识瞄了眼走廊墙上的挂钟，委婉拒绝：“好像时间有点晚吧？你们有什么重要事情吗？”
“什么人？唠唠叨叨没完，我渴了，要喝水，快点！”
陈峰还没答话，房内就传来了一声暴躁的声音。
这一次，陈峰没有迟疑，直接用力推开了门，大踏步走了进去。
“喂，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快出去……”
女人生气了，拉扯着陈峰的衣袖。
四目相对，叶景康愣住了。
“你来做什么？”
女人还在纠缠，叶景康一眼认出陈峰，怒了一声：“是来看我笑话的吗？”
“对…对不起，我没让他们进来，是他们自己硬闯的……”
女人似乎很怕叶景康，一边拉着陈峰，一边看着叶景康解释了一下。
奈何陈峰身强体壮，纵使女人出尽力气，可陈峰照旧纹丝不动。
“我想跟你聊聊，如何？”
陈峰看着叶景康淡淡一说，努了努嘴，示意眼前还在纠缠不休的女人。
叶景康愣了一下，没有搭理，冷冷问道：“咱之间早就不死不休了，还有什么好聊的，滚出去。”
“听到没？滚出去啊？再不走的话，我就要喊人了……”
女人推搪着陈峰和周伟煌，朝着门外大声呼喊：“来人啊，来土匪来，快来帮忙啊，医生、护士……”
“闭嘴！贱女人！”
周伟煌被吵得烦，抬起手对着女人爆喝一声，吓得女人缩了缩脖子。
陈峰拉住了周伟煌，再次看着叶景康说道：“我想跟你聊聊叶康酒业，一个让你善后的方案，聊不聊？”
果然，听到这话，叶景康瞳孔变大，瞪大眼睛盯着陈峰。
“你们就是害我老公住院的人？”
女人一听陈峰的话，突然暴走了起来，怒骂着上前就要去打陈峰：“滚啊，我老公不想看见你们，滚啊……”
眼见着女人就要扑上来，周伟煌及时拉住了她，两个人纠缠了起来。
“怎么样？聊不聊？”
陈峰微微一笑，从兜里掏出一卷录音带：“你可以将责任撇清脱身，但我也有办法让你彻底垮台……”
陈峰的笑意让叶景康不由得打了个冷颤，他直勾勾盯着陈峰手里的录音带，眼珠子转了一下：“阿珍，你出去吧，我跟他们聊聊。”
听到这话，阳妙珍愣住了，她松开了周伟煌回身抓住了叶景康：“老叶，你疯了吗？你忘了他们什么人？他们是来害你的……”
“我说了跟他们聊聊，你听见没有？”
叶景康冷艳瞪了阳妙珍一眼：“你长能耐了？我的话需要重复吗？”
阳妙珍缩了缩身子，吓得不敢再说话，只是冷冷瞪了陈峰一眼。
“老周，你也出去，帮我看着点。”
周伟煌点点头，陪着阳妙珍退了出去，顺便把门合上。
“你想谈什么，说吧。”
房间总算安静了下来，叶景康冷冷问道。
“不急。”
陈峰微微一笑，说道：“谈之前，咱先听听这卷录音带如何？”
话说完，陈峰不由拒绝，直接按下了微型录音机的按钮，很快的，一段谈话传了出来。
“怎么样？章彪，我听说你必须亲自见我，现在我来了，有什么话，说吧。”
“叶总，叶景康老板，我约您来，自然是想当面跟你谈谈条件。”
“哦，什么条件，50万还不够？做人要知足，人心不足蛇吞象啊。”
“呵，那您呢？您不也一样不懂得知足？”
“你……少废话，我的时间很宝贵，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事成之后，我要雪峰酒业至少30%的股权，上次蒋经理有说过这么一嘴，但我不放心，我希望跟您签份协议……”
“你…笑话，事还没办就跟我提这样的条件，合适吗？再说了，雪峰酒业都还没到手，签了也没用。”
“但我安心啊，您不签也成，但您给我点啥证明也成吧？毕竟造假酒，加甲醇，这种事不是小事，搞不好掉脑袋的，您说是吗？”
录音安静了一小会，毫无疑问，叶景康在思考。
“章彪，你少得寸进尺，这事你干也得干，不干也得干，你有得选择吗？”
录音里又传来另一个男人的声音，听着声音，应该是蒋学川的。
“蒋学川，话可不是这么说的，人还是有很多选择的，比如我也可以投靠陈峰，帮着对付你们，要知道，现阶段你们可是处于弱势，想不想翻盘，就看叶老板的选择了，反正我就烂命一条，无所谓……”
“你……”
“闭嘴，有你说话的份吗？”
录音里再次传来叶景康的声音，随着沙沙沙一阵杂音，接着说话声音再次出现：“章彪，坦白说，我没法给你什么证明，也不会给你什么证明，如果你要钱，我可以加码，一次性付都成，但签这玩意，抱歉了，做不到。”
“哗啦”一声，录音机里传来了椅子挪动的声音。
“等等。”
“怎么？想明白了？”
“好吧，那你把钱都给我，我干了。”
“行，明天钱会给你的，但是记住了，别想着耍我，我叶景康不是善茬，你敢耍我的话，我让你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沙沙沙……
录音停止了。
陈峰淡淡一笑，按下了停止键。
叶景康脸色煞白，很明显，以他的阅历，还不知道世上有这种微型录音机，虽然章彪很聪明，谈话之初故意提了一下叶景康的名字，但或许是生怕对方警觉，全程他都不敢再提。
可恰恰叶景康最后那段狠话成就了章彪，神助手不如遇到猪队友，临门一脚，正中靶心。
“怎么样？您觉得如何我把这卷录音带送给各大媒体电视台、广播站，或者是到港城广场早午晚各播三次，效果如何？”
“你……”
叶景康捂着胸口，喘着粗气，突然飞扑了过来夺过陈峰手里的录音磁带，一把扯得稀巴烂。
陈峰不顾禁烟的标示，掏出烟悠悠抽着，看着叶景康表演，彷佛就在看小丑一般。
叶景康费了好大力气，扯得床上、地上、身上、头上到处是黑色膜带，扯完之后，他哈哈大笑了起来，笑得格外狰狞。
可惜，当他看到陈峰手里又出现一卷录音磁带，笑容僵住了。
“陈峰，你究竟想干嘛？”
叶景康嘶吼着，声音震撼了整个楼道。
第79章 成功了（端午节快乐！）
陈峰并没有理会叶景康的嘶吼和恐吓，他只是端坐一旁，悠哉悠哉地抽烟，似笑非笑地看着对方。
许久，似乎是情绪发泄干净，叶景康终于静了下来，他强撑着身体，喘着粗气瞪着陈峰：“说吧，你今晚来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别拐弯抹角了。”
“我要叶康酒业。”
“什么？”
叶景康刚缓和下去的火焰再次冒起，他怒指着陈峰：“你特么疯了，还叶康酒业呢，没有，你别痴心妄想了……”
陈峰不说话，只是静静地抽着烟。
席间阳妙珍听见吼声进来了一次，可又被叶景康赶了出去。
“你别痴心妄想了，想吞掉我的公司，没门，别以为你有那个录音带又如何，不行，绝对不行。”
叶景康大吼着，因为过于激动，呼吸越来越困难，两手到处乱抓着要找氧气罩。
陈峰缓缓走过去，将氧气罩递给了对方。
叶景康愣了一下，愤愤夺过，深呼吸了几下，待到胸口的气顺了许多，他才再次放下氧气罩怒视陈峰：“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妥协？你想的太天真了，我现在就告诉你，不可能，绝不可能。”
“其实吧，我觉得咱俩之间没那么大深仇大恨，没必要搞得你死我活的。”
陈峰淡淡说道：“咱之间其实就是商业上的正当竞争，同行是冤家，仅此而已，您说对吗？”
叶景康倒没想过陈峰会如此缓和的说话，他看了对方一眼，没有说话，只是将头别了过去，生着闷气。
看着叶景康情绪不再激动，陈峰给他倒了杯水，不过叶景康只是瞪了他一眼，没有接。
陈峰也不生气，你不喝，我自个喝。
“说真的，咱斗了这么久，怎么说也是商场上那点事，玩到家破人亡，真的有必要吗？”
叶景康依旧不说话，他沉思着。
“不管您怎么想，我是觉得没必要，您之所以要将我赶尽杀绝，其实不是为了钱，而是为了口气，因为你不服，想你混了一辈子，一手王炸，最后居然让一个愣头青整成这样，你不服，所以才会兵行险招，对吗？”
叶景康又看了陈峰一眼，依旧没有说话，很明显，陈峰的话正中他的心思。
陈峰露出浅浅笑容：“既然不谈生死，那就还是商场上那点事，索性放下成见，当成生意来谈，您觉得呢？”
“谈？你想怎么谈？”
叶景康怒道：“叶康酒业是我的心血，你开口就要它，你让我怎么谈？”
“当然可以谈，谈谈理想，聊聊人生，什么都可以谈。”
陈峰的话，差点令叶景康昏了过去，他想不通事到如今，对方依旧可以如此谈笑风生。
“你是故意来嘲笑我吗？”
“哈哈，不敢，我只是想让气氛变得轻松一些。”
陈峰收起笑脸，恢复认真表情：“叶康酒业是您的心血，这点没错，可您想过吗？继续耗下去，叶康酒业有翻盘机会？我觉得没有，您只会耗死它，彻底耗死它，最后变得一毛不值，您觉得呢？”
叶景康很想反驳，可他找不到反驳理由。
因为这是事实，现如今叶康酒业口碑很差，如果录音放出去，搞不好自己还有牢狱之灾，凭着自己家人那点能力，不到几天，工厂就得垮掉，甚至他隐约还感到背后有股强大推力在推波助澜。
“怎么样？您不说话代表赞成我的意见。”
陈峰继续说道：“既然如此，趁着它还有价值，卖了它，你我都好，您觉得呢？”
“卖？”
叶景康冷冷看了陈峰一眼，问道：“你准备出多少钱吗？”
陈峰伸出了一个手掌。
“五千万？”
“错，是五百万。”
“你……”
叶景康怒火攻心，一股气再次顶着喉咙口，他怒指着陈峰：“你…你疯了吧？五百万？单纯我那些存货就不止五百万，还有厂房、设备、生产线，土地……你想过没有？没你这么欺负人的……”
“叶总，您又错了。”
陈峰笑嘻嘻看着对方：“一直以来都是您在欺负我，我可是弱者……”
“就你？弱者？”
“嗯，是啊，我一直都是被动防守滴。”
“哼！”
叶景康冷哼一声，不说话了。
“其实吧，五百万真的已经很高了，存货你可以弄走，我对酒精酒没什么兴趣，土地厂房不值钱，品牌烂了，再用只会让自己死得更快，工人嘛，更是一毛不值，五百万，实际就是买你的生产线而已……”
“你……”
叶景康哼哼喘着粗气，许久，瞪着陈峰：“没你这么做生意的，即便你说的都是真的，但是叶康酒业财务状况良好，没有欠债，怎么也不止五百万，滚，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那如果加上这个呢？”
陈峰笑着将录音磁带放在叶景康面前：“这可是好东西，换您一身孑然轻松，换您自由之身让你安心养老，怎么也值个三两千万，您觉得呢？”
陈峰的笑容让叶景康觉得憋屈，可他无言以对，那感觉就像吃了个苍蝇，明知道脏，你还得使劲往下咽。
“快决定吧，我相信您懂得权衡的。”
陈峰轻轻按住了叶景康的肩膀轻声说道：“再说了，这么多年，我相信您肯定有不少存款，把烫手山芋甩掉，安度晚年，不是很好？”
叶景康低头不语，很明显，他在思考，他在权衡。
陈峰也不着急，拉了张椅子坐下，掏出烟点了一根。
“给我一根。”
突然，叶景康对陈峰伸出了手。
陈峰一笑，将烟递给了对方，又帮他点了烟。
叶景康深吸了一口，闭目冥神，稍过一会问道：“陈峰，你背后还有谁？”
“啥？我背后？”
陈峰愣了一下，摇了摇头：“没有。”
“不可能，咱都是聪明人，在这个时代混，谁背后没点关系，至于装吗？”
叶景康冷言一说：“金盛是你的人？”
陈峰点点头，这点他没有撒谎。
“还有呢？金盛多大能耐，我比你清楚，他摆不平那些人的。”
“真没有。”
陈峰态度诚恳：“事到如今，我没必要骗你。”
“不可能，如果不是你背后的人出手，单凭你，不可能赢我。”
这点陈峰倒是相信，只是他依旧否认。
这一下，叶景康不说话了，他沉思着，脑子里搜索着，他想不通背后还有谁要害自己。
“一千万，少于一千万免谈。”
许久，叶景康开口了。
“六百万，多一分都不行！”
陈峰反驳。
“九百万，少一分都不卖！”
“七百万，多一分立即曝光让你坐牢。”
“你…八百万，少一分你就去曝光吧，咱一拍两散。”
“成交！”
“呃……”
叶景康噎了一下，他感觉又中招了。
少顷，叶景康犹豫了一下，掐灭了烟：“行，但我希望你能信守承诺，把原磁带给我，别背后跟我玩阴的，否则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哈哈，活着都累，何苦谈什么死呢。”
陈峰见对方松口，立马将准备好的协议掏了出来：“签了它，磁带是你的，八百万，三期到账，三个月内还清。”
“三个月？你也太能扯了吧？像这种收购方式，我活大半辈子还是头回见。”
陈峰挠了挠头，笑道：“没辙，咱原先也没想着您会加价一倍嘛。”
“少扯，我看你小子压根就没钱。”
陈峰笑了笑，不说话了。
“一个月，否则我宁可它烂掉也不会让你得逞。”
陈峰装作有些为难，思考一下一拍大腿，将协议又往前推了推：“成了！”
叶景康看着眼前的协议有些恍惚，他突然明白自己又着道了，这小子明明一切都算计好了，张开口袋就等着自己往里钻。
叶景康是又气又好笑，最终哈哈大笑了起来：“行，服了，我特么彻底服了，我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输了，因为我不够你无耻。”
陈峰嘿嘿陪笑着，没办法，谁让自己没钱呢，但是挨骂几句换一个厂，值了。
几分钟后，陈峰拍了拍手中还有点温度的协议，笑了。
“陈峰！”
转身之际，叶景康喊住了他。
“嗯？”
“背后的黑手真不是你的人？”
陈峰再次摇头。
这一次，叶景康不说话了，因为此刻的陈峰更没必要撒谎。
“如果不是，那你自个小心了，那些人，不简单。”
陈峰点点头，因为他也察觉到了。
“您有头绪吗？”
叶景康摇了摇头：“虽然我不知道是谁，但在港城能轻描淡写将叶康酒业干趴下，估计也就是那么几个人，总之我退场了，剩下的，你自己好自为之，我要休息了。”
看着叶景康闭上眼睛假寐，陈峰顿了一下，缓缓离开了病房。
“那几个人吗？”
陈峰心中嘀咕了一下，虽然叶景康没有明言，但范围其实已经很小了。
告别了叶景康，陈峰喊上周伟煌，离开了医院。
“峰哥，怎么样了？老家伙答应了？”
陈峰摇了摇手中的协议书，微微颔首。
“那…那彪哥呢？”
周伟煌支吾说道：“您…您打算怎么处理他？”
陈峰笑了笑，上前搂住了周伟煌：“走，带你去个地方。”
周伟煌稀里糊涂，但还是跟了上去。
第80章 你走吧！
港城顺民餐馆。
陈峰带着周伟煌找了一个包间，点了几个菜，还有一瓶酒。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烟灰缸满是烟蒂，周伟煌几次欲言又止，但他感觉陈峰并不想多加解释，所以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周伟煌内心有些恍惚，他猜过陈峰带着自己准是见什么人，但他又不太确定究竟是谁，因为他抓摸不透陈峰在想些什么。
“哐啷”一声，随着包厢门一声清脆的响声，两人回头一看，只见章彪在一个男人的陪同下走了进来。
四人相对而视，除了周伟煌，其他表情淡定，彷佛一切都在预知范围，并没有什么新奇。
陈峰没有跟章彪进行过多眼神交流，只是上前跟男人寒暄了几句表示感谢，之后又目送着对方重新进去。
“进来坐吧，吃点东西喝一杯。”
男人走后，陈峰看着章彪轻声一句，又自顾自落座在餐桌边。
章彪瞪着陈峰，眼神里带着怒火，可他没有说话。
“彪哥，坐啊，你肚子肯定饿了，快！”
看着尴尬，周伟煌赶忙上前拉住了章彪。
“陈峰，你什么意思？”
章彪甩开周伟煌的手，怒视着对方。
“没什么意思。”
陈峰淡淡一笑：“老周一直求我救你，甚至为了你，不惜放弃本省的市场，我给他面子，仅此而已。”
陈峰的话一出，章彪看向了周伟煌，可周伟煌却看向了陈峰。
三个人各有所思，却无人说话。
“怎么样？喝不喝？”
陈峰站起身，开了酒，对着三个杯子各倒了一杯。
“彪哥，坐吧，事情过去了。”
周伟煌看着章彪一动不动，又拉了他一把。
这一次，章彪没有拒绝，只不过他依旧瞪着陈峰，眼神里充满了仇恨。
“一会老周送你回去，收拾一下，带着家人离开港城吧。”
一杯酒下肚，陈峰突然说道。
两人拿着酒杯的手僵在半空，目光齐刷刷看向了陈峰。
“峰哥……”
周伟煌还想说什么，却被陈峰抬手止住了：“不是我要逼他走，是港城容不下他了，与其遭人白眼和迫害，不如带着家人远去，我只是建议，走不走，你自己决定。”
章彪有些愕然，但他没说什么，直接将酒一仰而尽，接着头也不回地走了。
“彪哥，你等我会……”
周伟煌急冲冲放下酒杯追了出去。
陈峰呼了口气，掏出烟点了一根。
前后不到两分钟，周伟煌去而复返，很明显，章彪拒绝了他的接送。
“彪子还是老脾气啊，臭得很。”
陈峰扔了根烟给他。
“谁说不是呢，跟茅坑里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真特么受不了。”
周伟煌闷闷地灌了杯酒，又抽了口烟。
“有什么话就问吧，今晚心情好，给你面子，有问必答。”
陈峰背靠着座椅，两脚往椅子上一撑，换了个舒服的姿势。
“峰哥，为什么您刚刚要那么说？我是求过您，可啥时候说过要放弃本省市场啊？”
“想知道？”
周伟煌点点头。
“章彪这人城府深，小心眼，如果让他知道你出卖了他，他一定不会善罢甘休，以你的能力，你斗不过他。”
陈峰敲了敲烟灰笑道：“但我不同，反正虱子多了不痒，既然如此，索性送你份大礼得了。”
“可是您不怕他对付您？”
“不怕，以前不怕，以后更不可能怕。”
闻言，周伟煌懂了，因为陈峰以后势力只会越来越大。
“其实，你完全没有必要因为我几句话救他，给自己留下一个祸根的。”
周伟煌有些尴尬，低着头，说着话。
“老周，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自恋啊？”
陈峰踹了对方一脚：“我救他，跟你没有半点毛线关系。”
“首先，我向来恩怨分明，他功过相抵，这事翻篇了；再则，或许是他儿子，让我想起了我女儿，所以我心软了吧，最后，我权衡过，十个章彪都不是对手，何况一个。”
陈峰笑呵呵的面容，让周伟煌一度茫然，可想到对方还是如此的狂，他也就释然了。
“走了，好好准备一下，接手本省的乡镇市场，别让我失望。”
看着走路都有些飘的陈峰，周伟煌暗暗咬紧了牙关。
……
一夜无语，次日港城两大酒业的讯息再次霸占了报纸头版头条，只是这次的标题和内容让人有些咂舌，甚至有些匪夷所思。
“雪峰资本强势收购叶康酒业，港城白酒从此迎来新的篇章！”
“访叶康酒业叶董事长，对方避而不见，但知情人士已经对外公布，信息属实！”
“峰回路转的白酒之战落下帷幕，背后究竟发生着什么……”
“甲醇事件的背后曝光，叶康酒业蒋学川勾结雪峰酒业耿少华，谋财害命，双双被捕……”
雪峰酒业员工食堂，员工们沸腾了，一份报纸被传了又传。
识字的告诉不识字的，不识字的告诉晚到的，一传十，十传百，很快雪峰酒业大胜并且收购叶康的消息人人皆知。
渐渐的，雪峰酒业的员工直挺起腰杆，心中有股莫名的荣誉感，尽管很多人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但无疑，员工们是兴奋的，开心的，因为不仅饭碗保住了，甚至工厂越做越大，代表着未来日子也将越来越好。
“这事你怎么看？我实在看不懂了……”
角落里一个餐桌上，康玉洲放下手中的报纸，有些茫然地看着潘洪波。
“你不懂？那我就更不懂了。”
潘洪波联想起自己酒厂被收购的过程，不愿多提，随意扯着：“不管过程如何，他赢了，赢得很彻底，至于怎么做的，等他来了，自个问他。”
“你就一点不关心？”
康玉洲疑惑问道。
“有啥好关心的？”
潘洪波将桌面上的残渣一把扫入餐盘站了起来：“你没注意到报纸上写的是雪峰资本收购，可不是雪峰酒业收购，这跟我有啥关系，我就守着雪峰酒业那5%股权安度晚年好了。”
看着对方离去，康玉洲连忙翻开了报纸，仔细一瞧，他按下了报纸，若有所思。
……
“艹，我艹，我艹特么的陈峰……”
港城企业家协会，高惟和愤愤地将满桌子的文件一扫落地，叼着烟，气呼呼站在窗边闷闷抽着。
不一会，办公室大门敞开，顾新鹏迈了进来。
看到眼前一幕，他有些惊愕。
认识许久，高惟和给人的感觉一直都是沉着冷静，稳重踏实，突然的暴躁，令顾新鹏都有些不敢搭话。
站了一会，高惟和似乎察觉到有人进来，他回身掐灭了烟，面无表情地说道：“让你见笑了。”
“哎，别，老高，咱之间不用说这些的。”
顾新鹏找了个位置坐下：“只是你也不用动气，陈峰他没那么大财力，玩不转的。”
“不，不对。”
出乎意料，高惟和摇了摇头：“老顾，事实上我们都小看了陈峰，他一手空手套白狼不仅玩得贼溜，而且还能让人心服口服，单凭这点，你我都不得不服。”
顾新鹏愣了一下，哈哈笑道：“老高啊，多少年了，我还是第一次看你给一个人这么高评价，看来那小子确实不简单。”
高惟和没有答话，事实上他对于被陈峰背后偷鸡还是耿耿于怀，而输的原因在于自己轻敌了，他原本想压着叶景康，让陈峰继续把对方往死里打，等到对方实在扛不住，再利用银行资本途径简单收购，可他万万没想到，仅一个晚上，陈峰就拿下了叶康酒业。
“老高，那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顾新鹏问道。
“哈哈，没事了，这事翻篇了，失去了叶康酒业对我没什么损失，无非就是找领导们拿地建厂买设备，耗时耗力而已。”
“行，你能这么想最好。”
高惟和微微一笑，又跟顾新鹏闲扯了几句，之后借故离开了协会，回到啤酒公司。
“让殷杰斌过来找我。”
进了办公室，高惟和对坐在门口的秘书说了一句。
几分钟后，一个西装革履，头发油润，身姿挺拔，面容俊朗的男子敲响了门，迈进了高惟和办公室。
“爸，您找我？”
高惟和点了点头，指着旁边的茶几示意对方落座。
“雪峰酒业，你了解多少？”
“雪峰酒业？”
殷杰斌默念一句，摇摇头：“虽然都是酒，但行业不同，了解不多，最近这个公司在港城倒是挺出风头，报纸上常常看到。”
高惟和轻微点头，将自己原本的计划告诉了殷杰斌。
听完了岳父的说辞，殷杰斌眉头紧锁，很快懂了高惟和的意思，他直接起身说道：“我现在就让人好好调查一下这个陈峰，优点、缺点、弱点和优势，三天内给您一份最全的报告。”
高惟和很满意，摆了摆手表示同意。
这个女婿办事能力强，脑子活跃，一点就通，他甚是欣慰，虽然跟自己女儿是二婚，而且有个女儿，但一点不妨碍他在工作上的帮助。
“陈峰！”
高惟和咬着牙念叨着，指甲微微泛白，手里的烟拦腰折断。
第81章 成败关键
雪峰酒业！
陈峰因为送老婆女儿上学和回店，今天回酒厂的时间稍稍晚了许多。
一进门，就看到康玉洲和唐冰正呆在自己办公室，相对而坐，全程无言。
陈峰下意识退了出去看了眼门外的标示牌，确定挂着“董事长室”几个大字，他才再次迈步进去。
将随身携带的茶叶放下，他又把钥匙、烟、打火机、BB机等随身物品一一掏出，圆鼓鼓的裤袋就像个小仓库一般，装了不少东西。
卸完了重负，陈峰轻轻拍了拍裤子，没有束缚的感觉就是爽。
“什么情况？一大早窝在我这，不用干了？”
坐到茶几旁，他翘起二郎腿，习惯性点了根烟。
意识到老板盯着自己，唐冰赶忙摆手：“别看我哦，我没啥事，就看康总一个人闷闷坐着，我陪他而已。”
“你这叫陪啊？”
陈峰白了小秘书一眼，全程不说话，还不如说监视更好。
“能聊聊叶康酒业的事情吗？”
说话间，康玉洲郑重其事地看着陈峰。
陈峰耸了耸肩：“没什么好聊的，报纸上不是讲的很清楚吗？”
“你真的拿下了叶康酒业？”
康玉洲错愕地张大了嘴。
陈峰点点头。
“什么代价？”
“八百万，一个月还清。”
“什么？”
这一次，康玉洲还没开口说话，倒是唐冰跳了起来，直勾勾盯着陈峰，可能觉得凶狠的眼神不足以代表自己此时操蛋的心情，她又伸出手直接覆在了陈峰的额头。
“干什么呢？没大没小的。”
“我想看看老板有没有发烧啊？”
唐冰嘟着嘴：“老板，您可真敢花钱，您知道现在账上有多少钱吗？八百万，我看八万块都难……”
小秘书口无遮拦，被陈峰狠狠刮了一眼才乖乖闭嘴。
“你不用故意掩饰什么，怎么说现在大家也是一条船上的，更何况销售那块现在是我负责，每天出多少，进多少，我这里都记着呢。”
康玉洲指着自己的脑袋。
“那又如何？”
陈峰笑了笑，抽了口烟。
“你到底怎么想的，现阶段应该是休养生息，把负债率降低，提高企业的抗风险能力，而不是盲目扩张。”
“对，从正规打法上分析，你的想法是对的。”
陈峰笑了笑：“但在我这行不通，我不习惯正规打法，我习惯了奇招制胜。”
“这……可偷鸡偷多了，迟早一天玩崩了。”
“至少现在还不会啊，你看，咱不是过得好好的？”
康玉洲不说话了，他叹了口气，感觉完全就是两个世界的人：“那你告诉我，现在这八百万怎么搞定？别指望我，一个月盈利八百万，当靠一个本省市场，流水都做不到。”
“呵，我从来就想过从你那拿钱。”
陈峰淡淡一笑。
这个笑容倒让康玉洲有些愕然，他盯了陈峰一会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干？违法的事，我身为股东有权阻止你的。”
“违法？”
陈峰冷哼一声：“别说你不同意，如果你们谁敢这么干，老子打断他的腿。”
“那你什么办法？据我所知，能搞到钱的办法都写在刑法里了。”
“那是你，不要和我相提并论。”
陈峰怼了一句，回身看着小秘书问道：“现在工厂还有多少可挪用账款，外面多少欠款，多少可以拖欠，多少必须立即结算的？银行方面呢？”
听到这话，唐冰立马跑回了办公室，前后不到五分钟，小秘书就蹬蹬蹬跑了回来，不过在汇报前，她还是下意识瞄了眼康玉洲。
“讲，以后这里没外人了！”
虽然陈峰只是轻描淡写，但康玉洲明显颤了一下，只是他尽量按捺着内心的躁动。
“现工厂可挪用资金3057268元，银行欠款尚余189万，其他各供应商诸如茂发粮站38万，玻璃厂23万，外包装厂22万，商场入驻管理费……”
唐冰一口气将所有代收款代付款一骨碌全念了遍，最终的结果依旧是欠款多余存款，要将账务持平，至少还缺将近400万。
“虽然现阶段市场还在铺货，出货情况越来越大，但前不久的价格战，我们提高了中奖率，加上现场抽奖、终端让利、包装换代等，实则没有利润。”
唐冰继续汇报着：“据统计，‘妹儿红’每瓶亏损2元，‘百里香’每瓶亏损8元。”
陈峰明白，现阶段的辉煌都是建立在低价促销的基础上，如若跟叶康酒业的战役再打个十天半个月，等预售集资的钱烧完，不用对方动手，雪峰自个就得玩完。
“资金缺口这么大，如果按照现阶段的市场占有率和回款速度，缺少叶康酒业这个对手，我们可以迅速提高利润率，三个月后绝对可以将缺口抹平。”
康玉洲认真说道。
“你说的是对的，但也是错的。”
陈峰哒哒哒敲着台面。
“为什么？”
“因为叶景康倒了，不代表叶康酒业倒了，我不吃下它，还有别人准备吃下它。”
陈峰面无表情地看着康玉洲：“这社会就是如此，你想躺着赚钱，门都没有，再说了，少了叶康酒业，市场的空缺需要填补，外省的对手难道就不会入驻？”
康玉洲哑言了。
“行了，钱的事，你不用管，你只要管好市场就行，还有做好接管叶康酒业的准备。”
陈峰认真说道：“但从今天起，逐步缩减两款产品的中奖率，取消现场抽奖活动和终端让利，因为现在咱说了算，加上雪峰收购叶康的消息一公布，经销商不敢不买账，但消费者方面能否实现良性购买，就看未来一周了。”
说完这话，事实上陈峰也没太大把握，他对未来有预知能力，但对销售者能否接受非活动让利情况下的产品，心里没底。
康玉洲没有意见，占有市场后，提高价格恢复利润是必然手段，只是消费者买不买单，还真是不好说，如果消费者对雪峰品牌的认可度仅限于低价促销和终端让利，那么一样玩完。
“前段时间那份‘预售单’调出来，通知周伟煌，再薅一波羊毛。”
陈峰对着唐冰说道。
“啥？”
唐冰惊讶了，嘴张得老大问道：“您不是说非到万不得以，不能这么干吗？又来？小心真玩脱了。”
“没法子，江湖救急，广大人民群众会谅解我们。”
唐冰翻了个白眼，无言以对。
“银行方面的欠款，沟通一下，如果可以贷款，就尽快把旧账清了，其他供应商的再缓缓，找各种理由拖延，现阶段咱一家独大，可以适当提高下姿态，全部延长结账周期。”
唐冰点点头。
“上次预付款筹集了300来万，这一次面向的是全省，市场更大，我估摸着这么也能弄来个五百万。”
陈峰说道：“这笔钱凑足以后，如果银行同意，我们再把雪峰酒业抵押给银行，怎么也能再贷出个五百万，一来一去，钱就有了。”
“你……您还真的是变相薅羊毛啊，会出事的。”
康玉洲叹气道。
“没事，相信我，只要市场够活跃，填补资金缺口只是时间问题，崩不了。”
陈峰喷出一口白烟：“资本市场都这么玩，如果赚足了金子再买豆，别人的庄稼都节节高了，还能有你啥事？”
陈峰的话让康玉洲无言以对。
相对而言，他做不出这样的事，从性格上讲，他还是一个追求稳定发展的人，所以他只能打工守天下，玩不了创业打天下。
商定了资金来源，陈峰又吩咐唐冰尽快落实贷款和集资事项。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虽然协议签了，可如果第一笔款迟迟不到账，保不准叶景康临时变卦，那一切都白折腾了。
成败关键，只在未来一周。
第82章 努力吧，家人们！
接连三天，整个雪峰酒业忙得热火朝天。
生产部门忙着精酿、提取、分装等等，仓储和物流忙着装载发货，人事部门忙着补充人员，财务部门忙着记账催款，销售部门忙着市场压货，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推进。
陈峰和康玉洲每天上班第一时间就是对一下前天的市场数据。
市场占有率进一步提高，终端让利额度降低，现场抽奖取消或改为小件物资，或改为买满额度赠送赠品等活动，“开瓶有奖”活动也进一步缩小中奖概率，短期内仅留下小额奖项，至于88元以上的金额，一概取消。
随着一系列措施的出台，产品利润上来了，但是终端消耗却下去了，一连三天，终端销售额、利润率就像两条分道扬镳的曲线，一上一下越行越远。
看着这样的数据，唐冰和康玉洲也急了，只是陈峰一直不说话，他们也不敢多言。
为了防止因为品牌认知度不足导致市场丢失，康玉洲下令全省销售人员一律取消休假，全员下沉到各个终端，增加一些诸如传单、现场路演等低成本推广方式，着重突出雪峰白酒的制造工艺、产品质量及“国酒精粹”这个一概念，渐渐淡化低价标签。
“顶住，一定要顶住啊。”
小秘书每天早上起床第一件事，就在心里默默祈祷，跟着全副武装，投入到紧张而充实的工作中。
市场上在战斗，财务上也不敢放松。
连日来，唐冰奔走于各大银行，以近乎热脸贴冷屁股的姿态寻求贷款，可一切仿似背后存在无形推手，好说歹说，银行就是不肯放款。
无奈之下，陈峰甚至放弃了先还款再贷款的措施。
乡镇市场依旧给力，周伟煌仅用了三天时间，就将全省代理商的保证金全部收齐，因为缺少竞争对手，加上产品确实不错，代理们颇有怨言，但架不住产品赚钱，你不要别人还争着抢，预付款的金额比预估还要多少百来万，整整筹集了600多万。
这是一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陈峰也趁势支付了500万首期收购款给叶景康，双方财务审计进场、资产清点、签字确认，本次收购行动彻底坐实。
自此，峰叶之争宣告正式结束。
“市场上情况如何？”
又是几天过去，几个人漫步在叶康酒业的厂道上，陈峰望着眼前这座接近2000亩的大工厂，回身对着康玉洲和唐冰几人问道。
小秘书笑脸盈盈，潘洪波面色轻松，康玉洲憔悴了一些，但没有精神崩溃迹象。
种种一切，彷佛彰显着，还行！
“还行，终端消耗数据从昨天下午开始出现回暖，早上我看了一眼，对比前几日的不断下滑，现在开始有稳步爬升的趋势。”
果然，康玉洲微笑一答，很显然，这样的结果让他值得暖心一笑。
“哦？”
陈峰声调顿时提高了些许，微微一笑，悬着的心终于落地。
“只是这次乡镇市场压货，把几乎全年的销售额都提前压下去，未来八九个月您可别再打它主意。”
唐冰吭哧吭哧说道。
陈峰没说话，解决了叶康酒业，本省市场基本饱和了，但没关系，其他地方市场也是时候发力了。
几天来自己忙于对接叶康酒业的收购，市场方面全权委托康玉洲。
可这一刻，他心安了！
市场让他心安，康玉洲让他安心。
原本他还估摸着怎么也得下滑十天半个月，结果在第八天傍晚，市场就开始回暖了。
他微微一笑，拍了拍康玉洲的肩膀，径直往前走。
意思很明显，大家辛苦了。
康玉洲会心一笑，接连五天多的高强度作业，让他疲惫不堪，尤其是每天上下起伏摇摆不定的终端消耗曲线，更让他心慌。
倘若终端市场消耗不稳，强行压货最终也只能积压在经销商环节，实现不了良性循环，幸好，这一切都没有发生。
雪峰酒业的品牌意识，已经在省内广大消费者心中扎根，这是一个比战胜对手还要值得振奋的结果。
连日来，康玉洲不是累，而是压力，大家都知道，扛不过这一波，前期努力全部白费。
万幸，消费者没让他们失望。
“陈总，您好！”
几人走到原叶康办公大楼，一位西装革履的男人带着一群人正站在大楼门口列队相迎。
这个西装男是叶景康的代表律师，接连两天，陈峰都是跟他对接手续的，两人早已熟识。
陈峰微笑着上前握了握手：“韩律师，怎么今天叶总依旧没有来？”
韩尚东淡淡一笑：“怎么？陈总信不过我？”
“哪里话，只是我以为叶总会来做最后的辞别而已。”
“哈哈，叶总什么人，您心里还没个数？”
韩尚东挑着眉毛，近乎挑明了说，叶景康心高气傲，这种时候更不可能出现。
陈峰微微一笑，没有多言。
“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杨远雄，杨总，原叶康酒业的总经理。”
“这位是苏世成，苏厂长，主管原叶康酒业生产环节的。”
“这位是原叶康酒业的市场部经理，这位是财务经理……”
韩尚东一口气将原叶康酒业约二十人的高管团队一一介绍了个遍。
陈峰多数没记住，只记住了一个身材略胖，年约四十上下的总经理叫杨远雄，一个年约五十上下，戴着黑框眼镜的是厂长，叫苏世成。
双方团队一一打了个招呼，寒暄一番，陈峰就随着众人来到了叶康酒业会议室。
两边团队的会面，更多的就像是两个长期征战的敌对国，斗了很多年，突然一方投降，一方接收对方领地和管辖权一般。
康玉洲和唐冰等人神采奕奕自然不容言语，潘洪波在井泉镇被打压了许多年，此时更是昂着头，下巴都快顶着天。
反观对面团队，一个两个耷拉着脑袋，面部表情极其精彩，有惊慌失措的，有惶惶不安的，但无疑，每个人都提不起精神。
“今天，是雪峰酒业和叶康酒业融为一家的日子。”
众人坐定，陈峰清了清嗓子说道：“双方或许以前对垒过，或许交战过，又或者神交已久，但无论过往什么状态，我宣布，即日起，大家就是一家人了。”
陈峰的一席话，简单有力，叶康酒业的诸位高管猛然抬头，呆呆地看着陈峰。
“叶康酒业能短短几年雄霸本省，在座诸位功不可没，未来的日子里，雪峰酒业和叶康酒业的结合，并不是谁战胜了谁，谁收购谁，而是强强联合，为了迎接下一次辉煌而结合。”
陈峰顿了顿，继续说道：“可能在座很多人或多或少会有一些想法，但今天在此，我想告诉大家，即日起大家就是一个整体，一个团队，不要有想法，不要有负担，我们要摒弃前嫌，拧成一股绳，一致对外，争取更美好的未来。”
陈峰的话铿锵有力，极具鼓舞，也不知道是谁首先鼓掌，随着稀稀落落的掌声响起，最终会场响起了轰鸣掌声。
陈峰抬手往下压了压继续说道：“今天我宣布，叶康酒业正式更名雪峰酒业二厂区，原叶康酒业全体成员职位不变，待遇不变，纳入雪峰酒业的管理体系，推行竞岗机制，绩效考核机制，末位淘汰等机制。”
“雪峰酒业推崇人性化管理，推行以人为本的企业文化，高强度的绩效考核体系及激励体系，更有员工持股平台，在这里，多劳多得，只要你足够努力，只要你足够有能力，那你一定能够找到适合自己的平台，所以，努力吧，家人们！”
“啪啪啪……”
又是一阵掌声响起。
“今天只是简单的见面会，长篇大论就不说了，我希望未来的日子里，我们可以融合得更好。”
陈峰再次说道：“为了双方更好的融合，我宣布康玉洲出任雪峰酒业总裁兼一厂区总经理，统管两个厂区，散会！”
会议很短，前后不足半小时，效果明显，多数人悬着的心总算落地，工作保住了，能不能真正融入，那是未来的事。
有人欢喜有人愁，最郁闷的莫过于杨远雄，名为保岗保职，实则暗降一级。
“说了给你一个三千人大厂，说到做到，后面的，交给你了。”
散会后，陈峰来到原叶景康办公室，他微笑着看着康玉洲。
康玉洲点点头，肩上的压力又大了不少。
“给你一个月时间整顿融合，一个月后，我们要冲出本省，第一个目标，东三省！”
第83章 小白兔与大灰狼
“老潘，二厂区的酿酒工艺有问题，即日起你将一厂区的工艺复制过来，禁用酒精酒，全部改为纯粮酒，重点推广‘妹儿红’和‘百里香’。”
潘洪波点了点头。
“另外，一厂的精装酱香基酒储备不足，但二厂的高端基酒还不错，你带着生产部融合一下，尽快打造全新高端产品的“经典佳酿”，这个产品未来在东三省市场有决定性作用。”
潘洪波再次点头。
“小冰，财务方面，你尽快融合进去，一周时间理清原叶康酒业的账目，虽然双方均委托了会计公司，但你要快速介入，不能出一丝纰漏。”
唐冰重重的点头。
“老康，两个公司融合后，各方面岗位会出现大量空缺，尤其是市场进一步拓展之后，市场人员更为紧缺，你原本干快消品的，有合适人才，都可以举荐过来。”
康玉洲微微颔首。
“行，大功告成，未来任务很重，不进则退，辛苦大家了！”
陈峰说完，起身拍了拍屁股，准备走人。
“老板，您去哪？”
唐冰好奇问道。
“最近先休养生息，以内部调整融合为主，一切以康总的指令为准。”
陈峰扫了扫衣服上的烟灰笑了笑：“至于我嘛，潮流前线准备扩张分店，今天我去看看铺面。”
“潮流前线？”
康玉洲疑惑问道。
“对，港城一家以音像制品和时尚物品为主的小店，也供休闲娱乐打发时间，康总有空可以去买买磁带，喝喝奶茶，不错的。”
陈峰微笑着答道。
虽然康玉洲表面没说什么，但他精彩的面部表情明显出卖了他，那就是一个酒厂老板不务正业玩什么音像制品。
陈峰并没有解释，如果不是精力有限，这年代能玩的东西太多了。
现在他看到的那一件物品，都能知道它未来三十年的进化经过，用陈峰的话说，那就是连人的脸上都贴满了钞票，更何况物。
“小冰，晚上没事的话，就带上婉儿去潮流前线吃饭吧，小丫头太怕生，没事让她跟妮妮她们多呆呆。”
临走前，陈峰又交代了一声。
唐冰笑着点头，比划着“OK”。
陈峰的家庭聚餐单叫唐冰，康玉洲和潘洪波也没意见，他们都知道陈峰向来把小秘书当妹妹对待。
唐冰性格开朗古怪，大大咧咧，跟陈峰家人感情很好，尤其是他老婆孩子，更是亲得不行。
外人不清楚陈峰跟唐冰关系，总觉得小丫头疯疯癫癫没大没小，事实只有陈峰知道，小秘书背后扛了多少东西。
工厂长期缺钱，牛鬼蛇神一大堆，陈峰又是甩手掌柜，只管大事，事无巨细，“管家婆”一点不好干，既要保证工厂正常运转，又不能彻底得罪供应商，两头受罪，可这些事从没烦过他，全靠唐冰挡着。
多少个深夜，枕巾都哭湿了几条，第二天小秘书又跟没事人一样。
好几次陈峰看到她核桃一般的眼睛，他心里明白，只是双方选择了淡化，社会就是如此，分工不同，压力不同，谁也不需要安慰谁，更不需要矫情。
跟叶康酒业对垒阶段，竞争对手也收买过她，结果小秘书啪一声把钱全扔人脸上，人家玩得就是清高，傲气。
事情交代完，陈峰开上了工厂最新购进的夏利汽车，算不上高档，但怎么也比日晒雨淋强。
潮流前线门口。
陈峰坐在车里，“哔哔哔”地按响了喇叭。
不一会，店里面列队走出来四个美女。
为首的自然是老婆沈雪凝，一身修长的紫色长裙，裸露着小腿，长发披肩，俏丽的美人鹅蛋脸在阳光下格外耀眼，完美的葫芦九头身一枝独秀，抿嘴含羞的姿容让人心动。
其余三个女孩各具特色，有文静的，有活泼可爱的，也有落落大方的。
但其他美女再美上天也跟自己没啥关系，陈峰还是将目光移到自己老婆身上。
“雪儿坐副驾驶，小彩和小爱后座，小慈留在店里。”
陈峰一声吆喝，大手一挥。
“砰砰砰”，几声关门声，众人坐上了车。
“系好安全带，准备出发。”
陈峰温馨提醒了一句。
沈雪凝温柔嗯了一声，陈峰一脚油门就窜了出去。
“老板，您这车太棒了，坐着真舒服。”
小彩最活跃，坐在里头都不老实，为了实验座椅的弹簧，故意颠了几下，搞得陈峰一头黑线。
“好啥好，你是没见过顶级豪车，就那车价，京都都能买几套房了。”
“啊？这么贵？”
小彩惊讶一声，捂着嘴：“那我不敢想，万元户对我而言，已经顶天了。”
“哈哈哈……”
陈峰哈哈大笑，问道：“万元户很快就会有的，先说说去看的铺面吧。”
“我先来。”
小彩首先举手：“我找的位于城东二街，400多平，周边有学校，有居民楼，还有一个集市，人流量很足的，月租50块。”
“我…我找的是在城北翠竹街108号，200多平，地方不大，周边倒是没有学校和医院，但那边距离工厂区不远，我每天上下班，来往人流量大，我…我也不知道行不行，哦，哦，月租35块。”
陈峰点着头，虽然还没亲眼看到，但听着估计差不到哪去，这年代物价不高，租金更是便宜，如果是三十年后，这样的地理位置和面积，每月没个三五万拿不下来，一线城市就更不得了。
一行人先去了城东，跟小彩描述的差不多，人流挺旺的，唯一不足的是年轻人显得少一些，但周边多数为居民职工楼，在这年代算得上小资，对于新鲜玩意还是容易接受。
接着陈峰又开车去了城北，城北属于工业区，多为工厂和职工宿舍。
众人过去的时候，恰好是傍晚时分，也就是工人们交班时间，一路上嘻嘻哈哈不少十七八岁的小年轻。
虽然国家已经普及九年义务教育，但在这处于新旧思想高度碰撞的时代，很多小年轻还是会选择早早结束学业，要么就进一些高职学校或中专学校学点技能，毕业后直接进厂当厂仔或厂妹，此时谁能混个大专文凭绝对是牛逼的存在。
“老板，我就住这附近，每天上班看着人流挺旺的，就不知道行不行。”
小爱人踏实，但缺乏自信，她指着一路上经过的男男女女，揪着衣角有些胆怯。
陈峰没有说话，只是随着她逛一圈铺面位置，地方不大，中规中矩，周边更多的是便利店和餐馆，坦白说，潮流前线开在这，有些掉价，但幸好卖的产品也不是什么高大上产品，更重要的还是客源。
“挺不错的，就定这吧。”
陈峰淡淡一笑。
“真…真的啊？”
小爱猛然抬头，似乎都不太敢相信，小彩见状都直接上前搂住了她。
“当然真的。”
陈峰给予鼓励的眼神说道：“这块地方虽然显得有些杂乱，但胜在年轻人多，他们追求新潮玩意，潮流前线会符合他们胃口的。”
听到陈峰的话，小爱笑了，笑得格外灿烂。
“但是呢。”
陈峰继续说道：“装修风格跟其他两个店要有所不同，无需太大的投入，简单点，明亮干净就行，产品不需要什么高档次，就卖卖磁带和录音机，卖卖汽水，摆几个座椅让客人休息就行。”
“当然，搞个位置装潢好点，吸引眼球，卖一些小女生喜欢的小玩意，小装饰或化妆品，好看但不贵的，方便那些厂里男生追女孩子嘛……”
“哈哈哈，老板您可真行，经验老道，这都想到了。”
小彩故意捂着嘴俏皮地笑着，下意识瞄向了沈雪凝。
陈峰笑了笑，转身看了眼一直低头的沈雪凝，柔声问道：“怎么样？老板娘，这两个地方满意吗？”
“昂？”
沈雪凝全程走神，她可没在想什么位置好不好，店铺怎么定位等等，反正有陈峰在的地方，她一般不怎么动脑，相反的她一直盘算的是租金每年多少，进货又得花多少，要多久回本等等，会不会给老公造成负担，自己的那点积蓄能不能独自承担……
突如其来的问话，她愣在原地，尴尬地低下了头，把玩起自己的手指。
“老板，雪凝姐什么性格您还不知道吗？夫妻之间，您做主不就行了？”
小彩看着尴尬，怼了陈峰一句。
“我老婆啥情况，我能不知道？怎么哪哪都有你啊？”
陈峰白了对方一眼：“就你这丫头片子，跟唐冰有得一比，会不会你俩是失散多年的姐妹？”
“嘿，您还别说，小冰姐姐是我最喜欢的人了……”
小彩朝着陈峰吐了吐舌头，拉着小爱就跑开了，她很聪明，懂得把空间留给人家夫妻。
“对…对不……”
沈雪凝话没说完，陈峰直接用手指抵住了她的巧嘴：“别乱道歉，你又没错，别动不动道歉，懂吗？”
“可……”
“没啥好可是的，我又不怪你。”
陈峰轻轻牵起对方的手，柔声道：“我问你的意见呢，是尊重你，我们是夫妻，我不希望什么都是我说了算，而是希望咱可以商量着来，懂吗？”
陈峰的话让沈雪凝动容，她直勾勾看着对方，眼角尽然开始渗出泪花。
突然掉落的眼泪搞得陈峰都有些手忙脚乱，无奈之下，只能用宽阔的胸膛取代一切的柔情蜜语。
起初沈雪凝羞得很，象征性挣扎了一番，但小兔子怎么挣脱得开大灰狼的五爪呢，最后只能乖乖就范。
第84章 小灯笼
敲定了铺面，这次陈峰直接买，跟业主商议了价钱，剩下手续和装修就交给两个小姑娘。
一行四人开着车回了潮流前线。
下了车，小彩挽着小爱说说笑笑进了店里，陈峰却拉住了沈雪凝。
“怎么了？”
对方俏生生看着陈峰，有些迷惑。
“你刚在车上想说什么呢？”
“有…有吗？”
“当然，我还不知道你吗？”
陈峰轻轻点了妻子的鼻子。
沈雪凝抬头看了下对方，咬着朱唇，眼珠子转了一会说道：“峰，这次新店扩张，我想用店里的钱就好了，不用厂里的，可以吗？”
“昂？”
陈峰微微皱眉，问道：“够吗？我记得店里也剩不到多少资金？何况总店还要日常运转的。”
“够的，够的。”
沈雪凝连连点头：“我算过账，只要租就够，总店还有16498元，每个月的家用，我都没花光，还有5000多元，加起来差不多2万呢，装修档次别太高，我觉得两三千块够了，剩下的就是店铺的日常经营……”
“那不行，生活费是你和妮妮的，不要和生意混一起。”
“不，不会的，我和妮妮每月花不了几个钱，就…就你那烟钱贵了点，一个月烟钱够我和妮妮吃好久呢……”
陈峰哈哈大笑。
看着沈雪凝掰扯着手指一笔一笔数目算着，小模样特别可爱，让他忍不住都想逗她一逗。
“怎么了？继续说啊，你刚刚不是说得挺好的？”
发现陈峰直勾勾盯着自己，沈雪凝又低头不语。
“我…我……”
沈雪凝支支吾吾好一会，完全失了方寸。
“真没事，你算的是对的。”
陈峰鼓励道：“但铺面还得买，现在投资，只赚不亏，钱从厂里借就成，另外你少算了一笔账，就是流动资金储备，经营上变数很多，必须留有应急资金，否则发生问题，资金链断裂，措手不及。”
沈雪凝乖乖听着，脑子里飞快运转，尽管不是太明白，但她觉得自己可以记下来。
“行了，买店先这样，其他的全权由你做主，搞不定我会让小冰帮忙的。”
似乎得到了老公的赏识，沈雪凝笑得格外开心，俏脸像一朵绽放的鲜花一样，非常好看。
“桃桃，桃桃，你还我灯笼啊……桃桃……”
两人说着话，突然身后传来了女儿的呼喊声，似乎是跟殷桃发生了什么冲突。
回身望去，只见两个小丫头提着橘子皮做成的灯笼满场飞，殷桃前面跑着，妮妮后面追着，小可怜婉儿呆站在一旁，咬着小嘴，一直用力抓着自己的手指而浑然不知，脸色十分紧张。
“看看去。”
陈峰拍了拍沈雪凝的肩膀，拉着对方就进了店。
“桃桃，你快把灯笼还给妮妮，不然我和婉儿就不陪你玩了……”
一进门，小丫头妮妮停止了追逐的脚步，站在原地直跺脚，气呼呼嘟着小嘴叉着腰，小模样显然很生气。
听到了妮妮的恐吓，殷桃也停止了奔跑，只是她瞥了一眼手里的小灯笼，嘟着嘴又把它藏在身后：“妮妮，桃桃也喜欢灯笼，桃桃也想要灯笼的……”
“可是桃桃不能抢啊，小冰阿姨说了会给你做的……”
妮妮理论着，伸手就要去抢灯笼，可殷桃再一次躲开了。
两个丫头僵持着，也不知道谁对谁错。
“妮妮！”
陈峰喊了一声注意力全在灯笼上的女儿，对她招了招手。
妮妮回身看到爸爸妈妈回来，哇的一声很委屈地哭了出来，一把扑到了陈峰怀里，哭得那叫一个惨！
沈雪凝见了，也赶忙蹲身下来搂着闺女。
“丫头别哭，告诉爸爸妈妈，怎么了？”
“桃…桃桃，桃桃抢妮妮灯笼……”
小丫头吸了吸鼻子，回身指着站在不远处将小灯笼藏在身后的殷桃，扁着小嘴噙着泪花满脸委屈。
殷桃闻言，祛生生低下了头，可背后的灯笼依旧藏着，小模样也怪可怜的。
“妮妮不哭，桃桃为什么要抢妮妮灯笼啊？”
陈峰耐心地问道。
“冰…冰阿姨给我们做灯笼，但…但是橘子只有一个，她只能做一个，做完了灯笼桃桃就抢……”
妮妮委屈巴巴地解释。
“不，不是的，冰姨说了也要给桃桃做，冰姨没说不给桃桃的……”
殷桃站在不远处辩驳了起来。
“可冰姨说了，这个先给妮妮，回头再给桃桃做……”
“可桃桃想要灯笼，桃桃想要今晚就送给妈妈，妈妈肯定很喜欢的……”
“妮妮也想要送给妈妈啊……”
两个小丫头你一言我一语辩个不停，大人们一时间反而乱了阵脚。
说着说着，妮妮又哭了，而这一次，殷桃没有示弱，也跟着哭了，哭得稀里哗啦。
哭声甚至都引来了店里顾客的注意，一个两个好奇地往这边张望，万幸是晚饭时间客人不多。
小可怜婉儿与世无争，只是她有些慌乱，站在一旁紧张兮兮，一会看看桃桃，一会看看妮妮，实在不知道该安慰哪个小伙伴，最终只能俏生生将眼睛定在了唐冰身上，投来了求助的眼神。
没法子，大人们只能一人一边安慰起了两个小丫头。
“你搞什么鬼？给老子整这出。”
看着沈雪凝将女儿拉到一旁，几个店员安慰起殷桃，陈峰对着小秘书一顿怼。
“我……”
唐冰哑口无言，一脸委屈：“我也不想这样啊，你们都不在，我就去幼儿园接了三个娃，幼儿园说什么中秋活动做灯笼，我好心好意教她们，谁想到搞成这样……”
“那你也不能整一个啊，三个人呢，剩下两个站一旁傻乐？”
“我…我也没辙啊，小慈翻箱倒柜的，就找到一个橘子。”
唐冰指着乱七八糟的台面：“诺，有了灯笼，橘子肉都没人吃，老板您吃吧。”
陈峰直接给了没心没肺的小秘书一个脑瓜崩，回身找女儿去了，啥时候了，还顾着吃。
唐冰捂着脑袋有些莫名其妙，笑呵呵将婉儿拉入怀中，一块一块把橘子肉掰开递给婉儿：“她们都不吃，咱吃，还是婉儿最乖，不争不抢的，多温顺。”
小可怜不懂拒绝，虽然脸上尽是担忧，一会看看这边，一会看看那头，可对唐冰递来的橘子依旧来者不拒，来一块吃一块，橘子酸，小可怜微微有些皱眉，可唐冰没留心，看着吃完又给她递，她啊呜一声又含住了，因为她不希望看到别人失望。
好不容易哄停了两个萌宝，一众人围成一桌吃火锅，大的小的，红的绿的，一桌子全是女的，就陈峰一个男的。
不明所以的人很容易误解为一拖五，还带着三个孩子。
“来吧，吵吵闹闹的脑壳疼，让我们一同举杯，提前庆祝中秋佳节吧。”
看着锅里滚滚冒烟的清汤，陈峰端起眼前的饮料吆喝一声。
大人们齐齐响应，一同举杯站了起来。
小孩子没有隔夜仇，先前还吵吵闹闹，这会又一起嘻嘻哈哈，看着大人们高举着杯，她们也跟着凑热闹，就连怕生的婉儿都被妮妮强行拉起来高举了水杯。
“中秋节快乐！”
一声齐喊，随着玻璃杯叮铃铛啷一声声清脆的碰撞，众人仰头痛饮，好不乐哉，虽然只是饮料。
……
“峰，今年中秋咱回家吗？”
晚饭后，孩子们被几个大丫头带去了店门口空地玩灯笼，夫妻俩搬了两张藤椅坐在月光下晒月亮。
陈峰乐呵呵看着眼前嬉闹的小人儿有些出神，被妻子一问，定住了。
他不说话，下意识摸了摸口袋，可惜，烟不在。
沈雪凝很懂事，她急忙起身回了店里，帮陈峰拿回了烟和打火机。
“嘻…呼……”
一抹白烟缓缓从陈峰嘴里喷出，随着微风飘散开去。
“妈前几天给我电话了，她…她想妮妮了，也…也想你了……”
沈雪凝低着头，弱弱说道：“她…她说爸最近身体不好，希望我们回去。”
听到这话，陈峰身体咯噔一下，抬头看向了妻子。
前世今生记忆交汇，虽说自己对这一世父母没多少感情，可今生的记忆涌上脑海，陈峰还是感到心头一痛，尤其是最后离家一刻父亲独自站在桃树下远远眺望的身影，让他鼻子有些发酸。
这一世父亲是个退伍军人，一生硬气，年轻时参加过战斗，扛过枪，受过伤，退伍后分配到国营单位当个小领导，一身清廉，一穷二白。
除了一套市内职工房，啥没多赚。
陈峰打小家教很严，父亲什么都以军人标准教育孩子，以至于青春期叛逆的陈峰愈加反抗。
老父亲的硬气耿直没学会，倒是打架斗殴学得活灵活现，时不时还能打出几招军体拳。
陈峰不说话，沈雪凝也不敢多言，只能温柔地牵住了老公的手，静静等着。
“回吧，冤家宜解不宜结，小丫头们都能不计前嫌，我还能跟自己老子干一辈子？”
或许是眼前几个孩子的笑声促动了陈峰，抑或是自己想通，他突然回头握紧了妻子的手。
“真…真的？”
沈雪凝惊讶地捂住嘴，眼泪差点又掉了出来。
“真的！”
陈峰认真的点头。
一颗晶莹的泪珠瞬间从妻子美眸里滑落，她捂着嘴，手忙脚乱：“我…我现在就去打电话告诉妈，告诉她，我们…我们要回家……”
“呼！”
妻子走后，陈峰偷偷抹了眼角的泪珠，胸口郁闷难忍。
他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有如此情感，可当脑海里那个单薄的、孤独坐在桃树下闷闷抽烟，不断张望村口的身影浮现，他就有哭的冲动。
第85章 缘尽
“桃桃，桃桃，你在哪啊？灯笼该我和婉儿玩会了……”
店门口，妮妮拉着小可怜婉儿四处张望，看看街口，寻寻树后，找了一圈也没找着殷桃。
“爸爸，妈妈，你们看到桃桃了吗？”
小丫头扁着小嘴埋怨道：“桃桃又把小灯笼抢走了，人不见了……”
夫妻俩对视一眼，摇了摇头，两人坐着店门口聊天，貌似还真没看过殷桃。
“妮妮，要不你去问问冰姨或彩姨，会不会跑对面买糖去了？”
沈雪凝蹲在女儿前面，边帮着女儿梳理头发边柔声说道。
妮妮点点头，拉着婉儿就跑开了，边跑边喊着“桃桃……”
“妮妮，小心点，别摔了……”
“知道了！”
“别跑远哦，小心车！”
“知道了，妈妈……”
女儿一边跑着一边挥手，嘴上说知道，脚下可半点不留情，一直被动跑着的婉儿好几次都差点摔跤。
沈雪凝站在远处，脸上尽是担忧，但这年代就是这样，孩子基本都是放养，马路上车辆不多，一出门一堆小孩子满街跑，大人们又忙，根本没法管。
人贩子是有，但不多，说句不好听的，自家孩子都养不活了，哪管得了那么多。
“行了，坐下吧，丫头比你聪明，跑不了多远她就得回来。”
嗑着瓜子，陈峰拉了沈雪凝一把。
对方轻轻哦了一声，可脸上的神色依旧挂着两个字：担心！
殷桃将小灯笼藏在身后，躲在店里货柜后，全程看着妮妮拉着婉儿跑远了，乐呵呵捂着小嘴偷笑，她觉得自己才是最聪明的，我就躲在这，看你们去哪里找。
“桃桃……”
突然间，殷桃愣了一下，因为背后一个男人的声音吓到了自己。
“桃桃，过来，来这！”
殷桃一个回身，看到一个男人正笑呵呵对着自己招手，她吓得脸色煞白，手里藏着的灯笼啪一下掉到了地上。
“桃桃，别怕，过来！”
男人看出了孩子的恐惧，又对她招了招手，见她愣在原地，男人向前迈了一步。
殷桃吓坏了，捂着嘴，连灯笼都忘了捡就跑掉了……
“桃桃……”
男人又喊了一声，当他正准备追上去的时候，背后传来一个女声：“先生，你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你吗？”
男人回身看到小慈正微笑看着自己，他顿了一下，随手从货柜上取下一盒刘德华的磁带递给了小慈：“这个多少钱？找好久了，我老婆特喜欢华仔……”
“3块钱，4盒的话，是十块钱，谢谢！”
“行，那你再帮我拿梅艳芳、谭咏麟和张学友的吧。”
小慈点了点头，回身从货柜上将几盒磁带找了出来，全是本年度最新版本。
男人看都没看就掏钱付了钱，接着拎着袋子出了潮流前线。
出门前，他下意识看了眼地板上掉落的小灯笼，可他没去捡，单单一眼，接着快步离开了。
“桃桃……”
妮妮找了一圈也没找到殷桃，这会又带着婉儿回了店里找。
“奇怪，这里也没有……”
小丫头挠着头，实在想不通殷桃去哪了。
“婉儿，你找着桃桃了吗？”
小可怜顶着西瓜头，轻轻摇头。
“奇怪，桃桃能去哪里啊……”
妮妮自言自语。
“灯…灯……灯笼……”
“婉儿，你怎么了？”
听见了小可怜支支吾吾的声音，妮妮朝着她走了过来，接着她看到了掉落在地板上的小灯笼。
“灯笼！”
妮妮兴奋地将灯笼捡了起来，爱不释手地擦了擦，抱入怀中满是喜爱。
可突然，她心头咯噔一下，灯笼在这，桃桃呢？
“婉儿，灯笼在这里，那桃桃去哪了？”
婉儿眼珠子朝上，摇了摇头。
“爸爸妈妈，桃桃不见了……”
妮妮不再迟疑，一把拉上婉儿就冲出了店。
可当她准备说话时，就看到不远处的萧文惠牵着殷桃缓缓朝着这边走来。
“桃桃，桃桃……”
两个小丫头紧张兮兮地跑了过去，拉着殷桃问长问短。
殷桃似乎受到了惊吓，没了往日的活泼和淘气，突然间变得沉默寡言了起来。
大人们寒暄了几句，并没有发现这些小细节，只是误以为孩子们又闹起了小别扭。
……
“妈妈，妈妈，桃桃今天不开心了……”
坐在车里，妮妮求助般地摇着沈雪凝的手臂。
“是吗？为什么啊？”
妮妮摇摇头：“不知道，妮妮问了桃桃，可桃桃什么也没说……”
“会不会你们又因为小灯笼吵架了？”
“没，没有呢，桃桃最喜欢小灯笼的，可是她连灯笼都不要了……”
“那会不会是桃桃想把灯笼让给妮妮和婉儿呢？”
沈雪凝耐心解释着。
妮妮嘟着嘴，她也想不通。
孩子的感觉是敏锐的，她想到了孤独掉落在地的小灯笼，觉得桃桃一定有事，就是不知道什么事。
妈妈太憨听不懂，爸爸太忙不理妮妮。
小丫头只能嘟着嘴趴在窗边，目不转睛望着窗外黑乎乎一片，时不时玻璃上晃过自己的倒影。
……
萧文惠回了家，带着孩子洗了澡，将女儿独自放在床上睡觉，她一个人拿着笔记本和一叠账单来到了客厅。
一身红色的薄纱睡裙，长发被她随意扎起，只剩下几根不规矩的自然垂落眼前，涂着红色指甲的脚丫一晃一晃，她咬着笔，看着账单有些发愁。
孩子一天天长大，她希望给孩子最好的教育，自己没有的，这一代她不希望错过。
可这个年代学习钢琴等艺术课程并不简单，不仅需要很多很多钱，还需要有人，否则根本求学无门。
“电费4.35元，水费0.3元，餐费123.2元……”
萧文惠取下笔，轻轻敲打着算盘，一笔一笔算着账，她想算清楚，究竟自己需要熬多久，才能买得起那架上万块的钢琴，以及帮孩子找一个好点的钢琴老师。
“咯吱”一声，突然房门打开，殷桃祛生生站在门口。
客厅微黄的灯光照在孩子稚嫩的脸上，萧文惠吓了一跳，因为女儿脸上尽然挂着泪珠。
“桃桃，怎么了？作恶梦了吗？”
萧文惠急冲冲跑到女儿身边，一把将孩子搂入怀里，拍着孩子后背：“别怕，别怕，妈妈在这呢……”
“妈妈……”
许久，殷桃停止了抽泣，趴在萧文惠肩膀上轻声说道：“我晚上看到爸爸了……”
“什么？”
萧文惠一阵哆嗦，惊讶的看着女儿。
女儿坚定的眼神让她知道，孩子没认错。
“在哪里呢？”
“在妮妮家的店里，他喊桃桃，桃桃跑……”
小丫头的话，让萧文惠一阵心痛，她再次将孩子搂入怀中，轻轻拍打着后背：“没事，桃桃不怕，没事的，妈妈永远爱桃桃……”
“妈妈，你说爸爸会不会又来抢走桃桃啊？”
小丫头呆呆地问着。
萧文惠顿了一下，她强忍着内心的恐慌，柔声道：“不会的，他已经有了小弟弟了，不会来抢桃桃的，桃桃是妈妈的，妈妈永远不会让桃桃离开妈妈……”
“嗯，桃桃喜欢妈妈，桃桃不要爸爸……”
听到孩子的话，萧文惠将孩子搂得更紧，但她心里默默下了决定，潮流前线不能再去了，甚至搞不好，还要搬家！
……
“无论是爱与被爱也是寸步难行”
“风急雨劲哪可守得稳痴心”
“谁能尽弃世上一切去做快乐情人”
“只好接受这叫没缘分”
……
听着刘德华新出专辑的《缘尽》，殷杰斌静静地抽着烟。
歌词曾一度让他动容，但他明白，这世上有种东西叫有缘无份。
脑子里一直回想着女儿提着小灯笼那俏丽的模样，这个对他而言，绝对是意外之喜。
想着想着，他忍不住嘴角上扬，露出了狡黠的笑容。
第86章 啤酒生产线
一夜无语，次日一早，陈峰便开着车回了二厂。
这边厂房大，设备更加齐全，再加上这段时间整顿为主，康玉洲等人都把办公室安了下来。
一路上来来往往都是笑脸盈盈的工人。
中秋到了，厂里资金紧张，都发月饼是发不起，除了一些中高层，一线职工都是五斤大米，一斤白糖。
每人两块钱不到的成本，图个心意，但工人们却乐开了花，因为这种待遇，在民营工厂是打着灯笼找不着。
虽然不熟，工人们见到新来的老板，都会发自内心恭敬地喊上一声，个别胆大的甚至还特意跑过来跟陈峰唠上几句。
“怎么样？中秋回去不？”
进了办公室，陈峰随手叉了一块切好的莲蓉月饼含在嘴里，顿时眉毛全挤一块：“哇，好甜啊，甜到牙都软了。”
康玉洲白了陈峰一眼，将手里文件放下：“不回去了，这边工厂还在整合，问题挺多的，你只给我一个月时间，容不得来回折腾。”
“嫂子同意了？”
康玉洲点点头：“她那边没什么事，趁着双节，到时候再请个几天假期，可以过来一趟。”
“成，回头我让小冰给你收拾一套大点的宿舍，省得太挤了。”
康玉洲翻了个白眼，没有说话。
陈峰嘿嘿笑着，一个三千人大厂，要顺利走上轨道绝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一丝不能松懈。
“对了，二厂里有两条啤酒生产线，这事你知道吗？”
“啥？啤酒生产线？”
陈峰的惊讶，让康玉洲知道了答案。
“对，全新的。”
康玉洲解释道：“我听老杨说过，叶景康当初在白酒行业站稳脚跟之后，寻思过进军啤酒行业，可啤酒生产线搭好以后，只是来回测试生产，之后不了了之，一年多过去了，也没人敢问。”
“生产线有问题？”
陈峰问道。
“不像，老杨带我去啤酒车间看过，都是进口生产线，价钱不低的。”
“能用不？”
康玉洲点点头。
“艹，太好了，这跟白捡的一般，省去好多功夫。”
陈峰一拍大腿，一脸的兴奋。
“你之前真的一点不知道这两条生产线的存在？”
“不知道啊，怪不得当初卖厂的时候，老叶头那揪心样，敢情是心疼这个啊。”
“我还以为你下一步准备进军啤酒，所以挖空心思想要得到叶康呢。”
“进军啤酒行业想过，但一时半会还真没那个心思，这绝对是意外之喜。”
陈峰努努嘴。
关于这一点，康玉洲没有意见，因为雪峰酒业现阶段负债率太高，白酒行业都还没站稳脚跟，临时性跨行，只会让自己腹背受敌。
“你之前干饮料的，啤酒这玩意跟饮料相通处更多，未来要好好表现一番。”
“你真想进入这行？”
“当然，我还要进军食品、电子、金融、保险、地产、化妆品、医药、电子商务、游戏……”
“停停停，越说越没边。”
康玉洲直接阻止了陈峰，看疯子一般盯着他，彷佛在笑话他还不如说全世界啥都干。
陈峰也不生气，笑了笑。
燕雀焉知鸿鹄之志！
“诺，这是我的摩托车钥匙，你留着，过两天嫂子来了，可以带她到处转转。”
陈峰将一把车钥匙放在康玉洲面前：“汽车我要开走。”
“哦，你要去哪？”
“回家，回老家一趟。”
陈峰呼了口气，望向窗外：“家里老人想孩子了，趁着国庆中秋双节日，带回家过节，节后再回来。”
“应该的。”
康玉洲淡淡点头。
“这段时间辛苦一下，趁着还有时间，赶紧把‘经典佳酿’调试出来，还有制定一下东三省的营销策略，现如今国内交通不发达，白酒地域性明显，各地建厂不现实，只能重点突破。”
“明白！”
“搞定了东三省，下一步就是你的大本营，广东了。”
康玉洲微微一颤，但他没说什么。
陈峰知道，离乡背井，没人愿意，都是为了生活。
“我晚点让小冰给嫂子订票，一切费用算公账吧。”
陈峰边说边挥着手迈出了办公室。
看着陈峰离去的背影，康玉洲心里五味杂陈。
刚来的几天，他不是没抱怨过，相反的，曾几何时每天都在打退堂鼓，每天醒来第一件事就在问自己该不该回去。
厂子差，设备落后，工人水平低下，最重要的是没钱，一穷二白，可这样的厂子，居然敢跟本省一把手掰手腕，还赢了，匪夷所思。
康玉洲反复问过自己许多问题。
为什么潘洪波明明厂子被占还毫无怨言，是老糊涂吗？
唐冰一个双学位本科生，明明外面大把机会却宁可在这天天挨骂，好像还乐此不疲，真傻吗？
工人们为什么厂子即便出现危机，众人无人咒骂反而是忧心忡忡，明明工资优势就不大？
直到这一刻，他似乎觉得自己找到了答案，或许，这就是他身上独有的魅力。
康玉洲无奈笑了，收拾下心情，重新一头扎入到忙碌的工作中去。
一连三天，陈峰都在厂里忙着工作。
虽然此次离开也就四五天时间，但毕竟两个厂子都处于风雨飘摇的时期，松懈不得。
因为见识过女儿催行的能力，这一次远行，夫妻俩选择了保密，以至于次日出行时，女儿几乎是被架着走的。
上了车，小丫头又将睡神招术发挥到极致，倒头就睡，任你怎么折腾也阻挡不了我的睡意。
陈峰老家位于港城往北方向约70公里的靖水镇陈家村，三十年后由于城市规划向北迁移，陈家村会彻底改头换面，变成名副其实的城中村，原本的低矮瓦房也会变成高楼林立。
但此时此刻，只能用一个“土”字形容。
全村几乎没什么水泥路，一到雨季，村道坑坑洼洼，泥泞不堪。
今生的记忆告诉陈峰，小时候去上学，一遇到大雨，光着脚丫踏水而行是常有的事。
这个年代不比后世，全程没什么高速，多以省道或国道的柏油路为主，限速限行。
部分路段行人不少，车速提不起来，甚至有需要绕行，更别提什么导航仪，开车行程全靠地图和一张嘴，70公里的路程要开近三个小时。
唯一可取的就是沿途风景不错。
1990年乡镇城市化程度不高，多数保留着原始原貌。
金灿灿的农田，麦穗粒粒饱满、沉甸甸、金黄一片，一望无际，阳光普照下，闪烁着耀眼的金光，微风一吹，麦浪滚滚，沙沙发着声响。
陈峰特地摇下车窗，和风拂过，清新空气中夹杂着农田特有的气息，让人心旷神怡。
“哇，好漂亮啊……”
女儿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望见了眼前一幕，惊讶地喊出了声。
小丫头自懂事以来几乎就没离家超过三公里，此情此景，令她兴奋地左顾右盼，好不新奇。
“妈妈，妈妈，那金灿灿沉甸甸的是什么啊？”
“哦，那是稻谷。”
“稻谷，稻谷是什么啊？”
“就是米饭，妮妮平时爱吃的米饭啊。”
“哦，原来是饭饭啊。”
小丫头点着头，又摇了摇头：“爸爸喜欢吃饭饭，妮妮喜欢吃甜包子。”
沈雪凝溺爱地揉着女儿的脑袋，满心欢喜。
“哇，牛，是牛牛……”
小丫头跟发现新大陆一般指着远处一只大水牛，蹦蹦跳跳兴奋地拍打着陈峰的肩膀：“爸爸，快看，是牛牛，哞吗，哞吗……”
似乎觉得不够劲，小丫头两个手指头捏着小鼻子，似模似样地学起了牛叫，这还是电视上学的。
女儿活灵活现的模样，惹得夫妻俩一阵哄笑。
“妈妈，那牛为什么是黄色的啊？电视上都是黑色的啊……”
“哦，黄色的是黄牛啊，电视上的是水牛，多生长在南方……”
“南方是哪里啊？远吗？”
“远，很远很远。”
“那妮妮能去吗？”
“当然能了，有机会爸爸一定带妮妮去南方玩。”
这一次陈峰抢着回答。
小丫头一听，开心地拍起手掌。
“妈妈，你看，牛牛为什么总是喜欢用尾巴拍打自己啊？不疼吗？”
“牛牛在赶苍蝇啊，它的脚够不着背，所以只能用尾巴啊……”
“哦，好可怜啊。”
小丫头歪着脑袋，将小手摸向了后背：“妈妈，你看，妮妮的手很长很长，能自己挠痒痒，我是不是很棒啊？”
沈雪凝乐了，笑着将女儿搂入怀中。
“爸爸，爸爸，你小时候没有玩过牛牛啊？”
“当然有啊，小时候爸爸还跟一群小伙伴玩泥巴炉，烧牛粪呢……”
“啊？烧牛粪，爸爸好脏啊……”
“谁说的，牛粪晒干了没有味道，去河里扒土做成小炉灶，在太阳底下晒干再去找干牛粪来烧，味道可香的……”
“咦，爸爸好恶心……”
这一次，就连沈雪凝都嫌弃的捏起了鼻子。
“妮妮不信？等我们到了爷爷家，爸爸带妮妮去玩啊……”
“才不要呢，妮妮是乖孩子，不玩牛粪，爸爸脏，爸爸不要碰妮妮……”
“哈哈哈……”
车子稳稳前行，一路上欢声笑语。
五岁的孩子求知欲很强，看到什么都喜欢问上一遍，一个问题带出诸多问题，乐此不疲。
第87章 回家
“老婆子，你做了那个桂花糕了吗？雪儿和妮妮最喜欢吃了……”
大门口桃树下，陈鹤林背着手来回踱步，一头盯着村口，一边朝着里屋大声问道。
“做了做了，昨晚就做了。”
妻子陈秀英挑拣着菜，抬头应了一声。
“家里桂花酒备了没？过节可不能没这个啊……”
“备了备了…”
“哎，你说他们到底几点到家啊？”
陈鹤林回了屋，掏出土烟，坐在葡萄架下，闷闷抽着，眼睛时不时朝外张望。
“雪儿好像说得中午吧，他们开车回来的。”
“开车？啥车啊？拖拉机吗？”
陈鹤林惊讶道：“咱村就一条村道，也没见着啊……”
“具体啥车我倒是没听清楚，但雪儿说好像挺贵的……”
“嗨，你这人啊，怎么打的电话，一问三不知的，早知道我去了……”
陈鹤林闷闷抽烟埋怨道。
“我倒是乐意你去，可当初也不知道是谁死要面子，让你去打就偏不去……”
陈秀英端起菜篮子抱怨道：“咱村一个电话没有，我还得坐着他谢家小子的三轮车去到镇上去打，前天刚下过雨，那路坑坑洼洼的，颠死我了，现在屁股还疼呢……”
闻言，陈鹤林不说话了，要说不想儿媳孙女那是不可能滴，但老头子就是好面子，死犟死犟的臭脾气，一辈子改不了。
多年的相处，也就是陈秀英受得了他，因为她了解丈夫，就是一个嘴硬心软的主。
“不行，我还得去找趟老李头，让他开着拖拉机拉我到村口，要不然等会那车进不来，路难走，咱家妮妮可得遭罪。”
犹豫了许久，陈鹤林掐灭了烟，披上衣服就跨出门去，陈秀英喊了好几声都不带回头。
“嘴上不在乎其实心里比谁都紧张，谁不晓得一天到晚蹲那树下在等谁，还跟我犟，真是老顽固！”
看着丈夫弯腰曲背快步走去的背影，陈秀英笑了。
早上8点不到出发，临近11点才开到村口。
村道狭小，全村出入仅有一条土路，路面不宽，拖拉机可以单行，汽车自然不成。
村道左右两边都一望无边的农田，农田间有一条贯穿始末的小溪，清澈见底。
村道尽头有个池塘，池塘正对着是陈家祠堂，祠堂后面是一大片低矮平房，因为规划的问题，村里不让建高楼，家家户户房子一模一样，错落有致。
将车子停在了村口的梧桐树下，望着既陌生又熟悉的场景，两世记忆交叠，思绪如潮，儿时的记忆如电影般涌入脑海。
近乡情切，陈峰突然明白了为什么自己先前有想哭的感觉。
因为这本来就是真实的自己，记忆的重合原来还包括了情感的叠加。
“妮妮，你看，看到那条小溪了吗？”
下了车，陈峰将女儿拉到身边，指着前方农田边上一条两米不到的水利渠。
小丫头垫着脚尖，眼睛睁着老大，直勾勾顺便爸爸的手望去，试图用最快的速度找到坐标。
“在哪呢？爸爸，妮妮看不到，妮妮就看看一大片黄黄的，除了黄黄的，还是黄黄的……”
“傻丫头，黄黄的是小麦，在麦田边上呢。”
这一次，陈峰将手指凑到女儿眼边，似乎让方位更加精准。
“哇，看到了，看到了……”
小丫头手舞足蹈拍着手掌，歪着脑袋问道：“可是爸爸，那小溪好小啊，有什么作用吗？”
“那个是农民伯伯引入农田的水利渠，从另一头大河引过来的，当然不大喽。”
陈峰揉着丫头的脑袋：“知道吗？小时候爸爸掉到河里两次呢，两次都比妮妮还小，当时若不是爷爷早发现，兴许这会就没妮妮了……”
“昂？”
妮妮咕噜转着眼珠子：“那爸爸会游水吗？”
陈峰摇了摇头：“爸爸那时候不会游水，但小孩子不懂事，落了水不会挣扎，就那么漂着，最长那次，从村头漂到了村尾才被爷爷给捞起来……”
“哇，好可怕，爸爸肯定小时候太皮了……”
陈峰哈哈大笑，事实上那时自己太小，完全没印象，脑海中只浮起了母亲的话，每次自个跟老头吵架，母亲就会不断地重复当年父亲玩命找娃的场景。
收拾好心情，陈峰拉着沈雪凝，带上一堆礼品，抱着女儿就往村里赶。
走到半道上，迎面“突突突”一辆拖拉机冒着白烟吭哧吭哧地就开了过来。
陈峰下意识地将老婆孩子护好，可刚一闪身，就听到车上的人大声喊着老婆的名字。
“雪儿，雪儿……”
几人循声望去，都呆住了，因为坐在车上的不是别人，正是陈峰父亲陈鹤林。
“喂，老李头，停车，让我下车。”
陈鹤林兴奋地拍着司机的肩膀：“我儿媳孙女在这呢，你去前面掉头，回来接我们。”
“好嘞。”
老李头应了一声，“突突突”地又启动了拖拉机。
“雪儿，妮妮……”
陈鹤林下了车，急匆匆就跑了过来，一脸兴奋，看着沈雪凝嘿嘿笑着。
“爸，您…您怎么跑出来了啊？”
沈雪凝一开始有些愣神，等认清了陈鹤林，赶忙上前搀扶着老人家。
“嗨，没事，我这不跟老李头出来溜达，碰巧遇上嘛……”
陈鹤林开心地摆摆手，回身看着陈峰怀里的孩子：“这…这是妮妮吧？我的大孙女？”
妮妮看着眼前这位头发花白，面带皱纹的老人，有些胆怯，下意识地往陈峰怀里缩。
陈鹤林张大的手僵在半空，有些尴尬，可他跟陈峰两人对眼，更加尴尬。
“爸！”
陈峰纠结了一会，叫了对方一声。
这倒是完全出乎陈鹤林的意料，父子俩啥不像，脾气最像，用陈秀英的话说，就是粪坑里大小两块石头，又臭又硬。
若不然也不会两年多一步未进家门，搞得女儿跟爷爷都生疏了。
“妮妮，别怕，这是爷爷。”
陈峰拍着丫头的后背柔声说道：“妮妮平日里不是一直喊着要回来看爷爷奶奶吗？诺，爷爷现在就在妮妮面前，妮妮乖，叫爷爷……”
陈峰的话让陈鹤林有些恍惚，虽然老婆子一直说儿媳妇最近没少夸陈峰，可一直以来他都觉得两人就是在打掩护，自己儿子什么德行他能不知，可这会亲眼所见，他甚至有些难以置信。
“爷……爷爷！”
丫头的柔声细语打断了陈鹤林的思绪，念了不知道多少个日夜的一声“爷爷”，让眼前这位迟暮老人喉咙有些发酸，眼泪不自觉地崩了出来。
“诶，妮妮乖，我的乖孙女啊，爷爷想死你了……”
陈鹤林哽咽着，擦了擦眼角的泪花，一把将孙女抱入怀中。
或许是血浓于水的关系，这一次妮妮被抢一般的强行抱走，她也没反抗，只是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位老人，她搞不懂为什么爷爷要哭。
“爸，您别这样，我们这不回来了吗？”
沈雪凝见了，急忙上前搀扶着陈鹤林。
“没事，我硬朗着呢，刚沙子进眼了。”
话说完，陈鹤林一边上下摸索，不知道在找什么。
“爸，您找什么呢？”
陈峰站到另一边，帮着扶着女儿：“需要我帮你吗？”
“帮啥帮？看你老子不行吗？我现在跟你干架还不一定输给你呢……”
或许父子俩天生就是对着干的，听到陈峰小瞧自己，老头子又来火了，他一把将孙女抱到另一头不让陈峰帮忙，另一边继续摸着裤袋。
陈峰跟沈雪凝对视一眼，无奈地笑了。
这就是陈峰的变化，若是以前，两父子又得杠上。
“诶，找着了。”
陈鹤林顿时笑得跟孩子似的，从兜里掏出了一颗大白兔，喜滋滋递给孙女：“妮妮，快，爷爷给你准备的，差点以为掉沟了呢。”
小丫头看着老人手里的糖，下意识看向了陈峰和沈雪凝。
“妮妮快拿，看他们做什么，这是爷爷给的。”
陈鹤林皱着眉头又催了一句，似乎对孙女跟自己生疏很不高兴。
“妮妮乖，这是爷爷给的，赶紧谢谢爷爷。”
“谢谢爷爷。”
得到了妈妈的同意，妮妮开心地接过糖，乐呵呵拨开了糖纸，咔嚓柠成两半：“爷爷给，吃糖。”
陈鹤林愣了一下，哈哈笑着：“没事，妮妮吃，爷爷不吃。”
“为什么啊？糖糖好甜的，爷爷吃，妮妮有。”
小丫头不由分说，将半颗糖塞进了陈鹤林嘴里，自己再把剩下的糖放到嘴里。
“爷爷，甜吗？”
“甜，甜到心里去了……”
“嘻嘻嘻……”
爷孙俩都笑了。
“喂，老陈头，上不上车了，都挡人家路了。”
爷孙俩腻歪着，开着拖拉机的老汉不耐烦地催了一下：“先前火急火燎地死催，说怕自己啊孙女走路遭罪，这会又慢吞吞地，你老小子闹哪样啊？”
“去去去，就你个混蛋话多。”
陈鹤林被人戳穿了心事，脸刷一下红了，回头对着老汉一顿怼。
顿时惹得几人哈哈大笑。
因为村道确实小，一辆拖拉机堵着，几个人站着，后面的村民都没法出入。
陈峰赶忙带上东西，扶着父亲，拉着老婆就上了车。
“哇，好凉快啊，拖拉机好好玩啊……”
小丫头站在车上，高高举起了双手，微风拂过，秀发纷飞，有一种说不出的幸福感。
第88章 冰释前嫌
九十年代农村民风纯朴，没城里那么多勾心斗角的弯弯绕，生活也简单许多。
由于村民世代居住于此，各家各户往上几代或多或少都带着关系。
拖拉机呼哧呼哧开着，一路走来，满是熟人。
陈峰有些应付不过来，倒是沈雪凝反而轻松自如，一个两个这边叔叔、那边婶子热情地喊着，惹得一众乡亲一番好评。
陈鹤林高昂着头，怀抱着小丫头，倍感自豪。
“谢了，老李头，改天家里喝酒。”
下了车，陈鹤林对着老李头肩膀一甩，掏出烟就别在对方耳边。
老李头也没拒绝，客气地寒暄了几句，就呼哧呼哧开着拖拉机走了。
“来，妮妮，爷爷带你认门。”
陈鹤林半蹲身牵住丫头的手，迫不及待地就往家里拉。
陈峰和沈雪凝拎着大包小包，笑了。
陈峰老家是一个100多平的小平房，祖辈留下的。
房子有些老旧，但格局很好，里屋三间房，南北两个偏厅，中间一个大院子，院子里种着几株葡萄树，藤枝爬满了葡萄架，夏天特别舒服，外墙用石头堆砌而成。
这时候土地不值钱，陈鹤林又在家门口种了几颗果树，果树下边是一条小溪，哗啦啦流着浅浅的溪水。
其中有颗桃树，树皮上被人划了一道道刀痕，那是陈峰小时候每次农忙随父亲回家时量身高的印记。
桃树下有个大石头，陈鹤林平日里没事就喜欢坐在这里，抽着烟，看着远处村口，有时候一看就是老半天。
虽然他知道等不来什么，可就是喜欢坐着。
“老婆子，快出来啊，老婆子……”
进了屋，陈鹤林忍不住就吆喝了几声。
“你们瞧，这老婆子也不知道去哪了，明知道妮妮和雪儿要回来，也不在家等着……”
“谁说我不在家的……”
陈鹤林话未说完，就听到背后传来了陈秀英的声音：“这人还不能有三急啊？”
陈秀英边说边拉扯着裤子边从外面进来，这时候农村各家各户没修厕所，一个不方便，都得跑外面公厕。
结果看到眼前的人，陈秀英整个人定住了。
心里面知道孩子们回家是一码事，亲眼看到又是一码事，此情此景，她不知道盼了多少个日夜。
“妈！”
沈雪凝咬着嘴唇喊了一句。
“奶奶！”
妮妮这次学聪明了，爸妈还没教，她就先俏生生喊了一句。
“诶，我的乖孙女啊……”
陈秀英哭了，眼泪顺着她满是皱纹的脸颊就掉了下来，她急忙跑过来一把将孙女抱起来，搂在怀里紧紧的，抽泣着，就差把孙女挤进自己身体，省得日夜思念。
“妈！我们回家了！”
沈雪凝捂着嘴，又喊了一声。
“诶，雪儿，雪儿乖！”
陈秀英一手抱着孙女，另一手又把沈雪凝搂入怀中：“闺女，回家就好，回家就好啊……”
两人都哭了，妮妮愣呆呆的，也不知道妈妈奶奶哭什么，小丫头红着眼眶，一会摸摸妈妈，一会安慰奶奶，忙不过来。
陈鹤林吸了吸鼻子，将头扭到一旁。
“妈！”
陈峰呼了口气，强忍着眼眶即将奔出的泪珠，上前喊了一句。
要说来之前一直犹豫自己对这个家是否有感情，但此时此刻，他明白，他就是这个家的一员，眼前的人就是自己父母。
听到陈峰的声音，陈秀英哽咽着，放下孙女上前抓着陈峰是又抓又打：“你个混小子，你怎么可以这么狠心，一走就是几年，你真不要你妈了是吗？呜呜呜，你知道你妈有多想你们吗？你是要往我心里扎刀啊……呜呜呜……”
打也打了，骂了也骂了，最后陈秀英紧紧地抱住陈峰，哭了，哭得身心俱裂：“你知道妈平日里有多想你们吗？为什么你可以这么狠心，为什么啊？呜呜呜……”
陈峰紧紧地抱住母亲，打吧，骂吧，不打不骂不舒服……
沈雪凝和妮妮也哭了！
陈鹤林擦了擦眼角的泪，愤愤地跑了出去，独自坐在那个大石头上闷闷抽烟。
众人哭了足足好一会，整个小屋完全沉浸在忧伤的氛围下，陈峰半跪着搂着母亲，沈雪凝抱着妮妮蹲守在一旁。
似乎是情绪发泄完了，陈秀英渐渐的也不哭了，就是吸吸鼻子，偶尔抽泣几声。
“好啦好啦，回家了，一家团圆了！”
陈鹤林抽完了烟，重新迈了进来，拉起了陈秀英：“赶紧洗把脸去给孩子们准备吃的，别整得生离死别似的……”
“胡说八道什么，你个死老头。”
陈秀英抹了抹眼泪，也不忌讳，满是鼻涕眼泪的手就在陈鹤林身上擦了擦，嫌弃道：“中秋佳节这么好的日子，让你又是生又是死的，赶紧给我闭嘴，以后不准抽烟了，嘴臭死了……”
“你看，你们看看，这老婆子一天到晚唠叨……”
陈鹤林看着被抢走的烟盒，也不生气，笑了，蹲身将孙女抱了起来：“现在好咯，咱家妮妮回来了，老婆子有得忙，不会天天唠叨爷爷了……”
听着陈鹤林的话，陈秀英笑了，陈峰和沈雪凝也笑了，破涕为笑。
妮妮呆呆地看着大伙，感觉怪怪的，大人的世界好复杂，一会哭一会笑的，比小孩还小孩。
一家人就是如此，哭过了，闹过了，隔阂没了，欢乐就来了。
陈秀英忙着将一大早准备的饭菜都摆上桌，似乎是要把这几年儿孙没回家的饭菜一次补足，比过春节还要丰盛，鸡鸭鱼肉，什么都有，还有不少当地特色糕点和小吃。
小丫头最开心了，一会爷爷给夹块鸡肉，一会奶奶给夹颗肉丸子，嘴里还塞得满满的，就连谢谢都是呜呜呜地出声。
“爸，来，我敬您一杯。”
给父亲倒了杯桂花酒，陈峰高举起酒杯，递给了陈鹤林。
陈鹤林愣了一下，看着陈峰手里的酒杯有些愣神。
“赶紧接啊，儿子给你敬酒呢，发什么愣啊？”
陈秀英生怕陈峰生气，赶忙推了推陈鹤林。
“哼，怎么滴，儿子给老子敬酒不应该？我还得惯着他啊？”
陈鹤林故意生气地训了一句。
陈秀英吓了一跳，要知道以前这样的话，陈峰绝对摔杯走人，她可不愿意好不容易儿孙回家，又不欢而散。
“妈，没事，老爸说得对，儿子就得乖乖给老子敬酒，而且还得矮三分，不丢人。”
出乎意料，陈峰的态度格外的好，两公婆呆住了。
“你…你刚刚叫我什么？”
“老爸啊？不行？”
陈峰笑着又将酒杯凑近了一点：“爸太严肃了，我觉得还是老爸亲切点，显得咱俩感情好。”
陈峰的嬉皮笑脸再次令陈鹤林有些恍惚，他直勾勾看着陈峰，似乎想辨别一下这人还是自家那混小子不。
“喂，死老头，过分了哦，儿子的杯都举那么久，你要闹哪样啊？”
陈秀英实在看不下去，站起来叉起了腰。
“我这不想想嘛，生气个啥劲啊。”
“想啥想，死要面子活受罪，也不知道谁一天到晚蹲那块破石头摆脸给谁看呢……”
“喂，老太婆，过分咯，揭老底啊？”
陈鹤林赶忙接过酒，脸微微红润，有些尴尬，但把酒凑近一闻：“啧啧，今年的酒什么料酿的，味道好像特别香，啧啧，不错，老爸这称呼，好，我喜欢……”
“哈哈哈哈……”
一家人笑了起来。
妮妮小嘴塞得鼓鼓的，直勾勾看着一群大人，心想着大人们好奇怪啊，无缘无故就吵了起来，吵完又哈哈大笑了……
大人的世界好复杂，还是吃东西实在……
“啊呜！”
小丫头张大了嘴对着大鸡腿就是一咬，吃得满嘴流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