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六章 非寻常制度
丁文和那缺了条腿的残疾人离河边远了些，但还能看见丁雪心左顾右盼，时刻准备着帮忙的身影。
那残疾人关注着丁雪心，唯恐她事情没有做好，嘴里说：“你们从灭仙会的城市来的吧？想打听村子的情况挑合适的落脚？嘿，能在我们这呆下来的人也不多，很多像你们这样的过来，没多久就受不了回去咯。”
“怎么会？看你们村里大家都这么热情积极，肯定有很好的奖赏激励，那些人为什么会受不了回去？”丁文就着对方的话探寻信息。
那残疾人骄傲的咧嘴一笑，道：“你们灭仙会城市过来的人都太懒了，又目光短浅，好多光是累就受不了，宁愿回去继续被无止境的压迫。熬得过辛苦那关的人呢，发现一时半刻贡献分根本排不到前列，进不了城，就打退堂鼓，又逃了回去。看你们两个细皮嫩肉的，辛苦这一关就肯定过不了，趁早打消念头回去吧。”
“我们远道而来，就是听说黑云仙派治下的地方充满希望，但具体情况一无所知，还请不吝赐教。”丁文实在被勾起了好奇，什么样的激励机制竟然能让全村人都如此积极呢？
“行！我就给你好好说说咱们跟灭仙会城市的差别……”那残疾人十分自豪的说了起来。
“黑云仙派早就不像过去了，尤其近年新的上仙掌事之后，政策比过去更好，更公平，更透明。咱们这边城里最高的税收就三成，少的只有一成。村子里贡献分最高的那些家庭，就可以有一个人送去仙山当战仙，整户人还能搬到城里住，从此以后日子就过的轻松惬意，这就是奔头！灭仙会的城里有吗？”
“这贡献分的高低挺有意思，公正吗？”丁文对于成为战仙的事情不太在意，心知肚明黑云仙派本来就需要补充仙人数量，通过这种方式作为激励，属于一举两得。
“每年、每座城市里的所有村子中所有家庭和个人的贡献分都会在城墙外头张贴公布，所有城市加起来排名前三百的就能升仙和搬进城里住，我们城去年有五户村里的般进了城。”
“所以这贡献分取决于排名高低……”丁文思索着，疑惑的追问：“但这么一来，那些没有希望进排名的家庭，还会那么积极的生产？”
“那怎么能不积极？谁家里偷懒，家庭人均贡献分比村里别的人低太多，就会被迁去更难赚到贡献分的破村子里生活，腾出来的位置就留给贡献分低些的村子里贡献分高的家庭搬进来。”
那残疾人说着，十分骄傲的继续道：“所以说你们灭仙会过来的就是目光短浅，想的就是为什么要积极生产！你想啊，只要一直勤奋努力，保持在容易赚贡献分的村子，等前面的人一批批的升仙搬进城里了，自己家里的排名在下一年不就提高了吗？前面更容易赚贡献分的村子不就腾出来位置了吗？那就早晚也能轮到自己家啊！这代不行，下一代，再下一代，总会轮到，是不是？”
“嗯……”丁文点头，从制度设计上来说，是这样没错，只要有足够的耐心和坚持，早晚会轮到。
“偷懒放弃的那些人就只能在没矿，没多少林木，没河，没有药材，没有适合耕地的地方苟且的活着，一点指望都没有的赖活。像我们这些就不同了，会越来越好，哪怕是残废了，我们也不会偷懒，每天钓鱼多少也能挣点贡献分，至少够自己吃饭，不给家里添负担拖后腿，收成好的时候还能给家里增加一点贡献分，这就是积极奋进的活法，就是有价值有未来的活法！”
“言之有理。”丁文点头，考虑着又问：“这么说村里吃饭什么的都是用贡献分？”
“是啊！吃住用，村里统一安排统一负责，洗衣服做饭都是那群女人负责，吃什么标准就扣什么标准的贡献分，需要用什么也是用贡献分换，村里没有的就去城主府用贡献分换需要的物资。”
丁文本来就奇怪城里的税收那么低，为什么黑云仙山的入库物资却还能那么多，中间的差额是怎么来的，现在他已经明白了……
于是，又继续追问以确定推测：“村里的赋税是多少？交给城里多少？”
“我们这哪像灭仙会啊！我们村子不用给城里交税，生产的东西直接交给人仙峰换贡献分，村子的贡献分高，就是一级贡献村，每年计算村里贡献度的时候有额外贡献度的加成排名，二级贡献村里的家庭，就算贡献度一样高，也得排在一级贡献村的后面。”
‘果然如此……’丁文暗赞当初这套体制设计的高明，却无心跟眼前的村民深入讨论，能够积极参与进这套制度里的人，肯定是被筛选之后的体制拥护者，极难接受任何不利于制度的言论。
“那么，你们村里生产上缴的物资换取的贡献度中，有多少是村里自用消耗的？”
“就吃吃喝喝，大家都不会浪费自己的贡献度，没用的东西都不会换，一年能用得了多少贡献度啊？像我们村，一年最多用两成生产创造的贡献度，少的年份一成半就够了。”
“真节约啊……”丁文一副感叹佩服的语气，心里却已经弄懂了黑云仙派治下的制度设计。
贡献分的分级，形成层级的聚拢和竞争，搬入城里的人税收确实很低，家里还能有人升仙，公正透明的贡献分排名让参与竞争的村子，家庭都看得到长远的希望。
但这制度下，城市的低税收，是因为村庄的征税并不像平常那样先汇总到城里，也就是说，城里的税收仅仅来自于城市居民创造的那部分价值。
村庄生产的物资都直接交给了人仙峰，对于村民而言那是自发的交换贡献度，而不是仙派征税。
可是实情呢？
实情就是用这种制度，把村民八成、甚至八点五成的生产成果都变成了仙山的物资。
第二百五十七章 为了那遥远又飘渺的未来
不同贡献度层级的村子，为了晋升到层级更高的村子，都在进行同层级的竞争。
而一级村子，则为了搬进城里和家里有人升仙，也在进行同级竞争。
村庄的层级划分取决于整座村子的贡献度，这本身就会让村子一方面积极生育人口，令一方面又不允许存在不创造生产价值的人口。
而那些被筛选淘汰的，以及不融入这种制度的人，就被迁到没有资源的穷困村庄，自生自灭。
参与竞争的村民们互相增加对方的积极性，以及对制度的信任。
一群群坚信制度，积极参与的人聚在一起，谈论的当然是这种制度竞争的积极面。
于是在他们眼里，即使每年全村产出的八成、甚至八点五成都上缴了人仙峰，他们也不认为那是税收，而是他们勤俭节约，积极生产的成果，是自愿交换了贡献度的结果。
‘高明啊、高明！’丁文不止一次在心里赞叹，如此高明的制度设计，创造了王矿村奇迹般积极奋斗的现状。
按这村民的说法，这简直完美的无可挑剔……
可是，丁文脑子里有太多城主的阅历，即使这些城主中绝大多数不会很积极的考虑太多，但许多人的经验汇总之后，也很容易发现一些基本的事实。
譬如资源总是有限的，不可能满足所有人；譬如代价总会有人承受，只看如何转移，又以什么方式转移；又譬如资源和财富也一样在转移……
积极参与竞争的村民们不必说，他们需要很多代的积累才能轮到那有限的名额，而这期间的漫长时间中，每天都在进行超常规的积极劳作生产，同时又不敢多消耗额外的资源。
劳作的成果比别处都多，而享用的收获又比别处都少。
与这种情形相对应的，只有奴隶村了。
不过，比起奴隶村连人都当不了，王矿村们确实要好的太多了。
但丁文知道，这方面的代价一定是被转移到另一些群体身上了——那些不能参与竞争或者被淘汰的群体！
至于参与竞争的人群，未来能够这么走向预期的未来吗？
丁文知道那也不可能。
且不说黑云仙山还能不能稳定占据现有的领地一百年、两百年甚至三百年。
只是城市里可以容纳的居住人口就是有限的，即使不断的扩容，仍然有其极限。
现在的情况其实说白了，就是大量的村民替城市的居民在供养黑云仙山，随着时间的推移，城市居民不断增多，比重越来越大的时候，黑云仙山的资源缺口也会越来越多。
这注定不可持续，或者是到了临界点时现有体制被迫更改，或者是通过别的方式调节城市的居住人口。
也就是——有村民们进入城市，也有办法让城市里的人因为‘过错’被驱逐出城市，回到村庄。
只有实现了这种交换流动的平衡，这制度才能维持的更长久。
但仍然还有一个无法解决的问题——承载代价的、被淘汰的群体与日俱增，无法生存的他们或者逃去灭仙城的地方，或者就要反抗现有制度抢占参与竞争的群体占据的资源。
犹如是新的灭仙会的反抗之火被点燃。
‘黑云仙派的这套体制简直是饮鸩止渴，根本不是解决问题，是把问题推到未来，会导致未来爆发的时候更不可救药。设计这体制的初衷……恐怕只是为了解决物资的短缺和治下反对力量之间的冲突……柔上仙恐怕根本不清楚实情！’
丁文推测如此，毕竟风上仙很关注地界的事情，却也轮不到他一个上仙来了解地界具体的情况，需要掌握的只是所有城市的城主、城护长的情况。
风上仙尚且如此，柔上仙又哪里会了解的更多？
柔上仙信誓旦旦的说着黑云仙派治下的城市比灭仙会好的太多，分明是只在城市里面走过，看过，即便来过村子，大概也只是看到人人积极参与竞争的勤奋景象，只会由衷的感叹治下的仙民感恩黑云仙派，人人奋进吧。
天色黑了下来，严重影响视线的时候，村民才停止了劳作。
但也不是全部停了下来，还有一些人取出星能珠挂起来，照亮土地，继续忙着。
这些是村里贡献分排名前列的那些，为了保持领先优势每天都会劳作到更晚，但凡有竞争高低的村户也都会主动或被动的延长劳作时间，以免贡献分被拉开差距。
村里头小些的孩子们外出采集回来了，两岁的孩子还背着个竹筐，里头还装着草药。
这些孩子们吃完了饭，开始帮忙收拾村里一些杂活。
村民们的劳动力分级就是如此，不允许有闲人，成年人的体力精力都留着做价值最高的生产，在王矿村这里就是挖矿；体力好的女人也挖；体力弱些的女人就负责做饭，洗衣服，养猪，耕地等等；残疾人就自己像办法挣贡献分。
晚上吃饭的时候，丁文看见村民们都是清一色自编的草鞋，衣服除了补丁还是补丁。
一日三餐都需要消耗贡献分，普遍都是早上和中午的标准高些，晚上则选择消耗贡献分最低的标准。
因为夜晚并不生产价值，是在睡觉，吃多了吃好了是浪费。
丁文觉得这种体制下，白天还能见到那个流着口水，目光呆滞的老人，简直是人性中光辉的体现。
结果一打听才知道，原来那老人曾经有过特殊贡献，享有仙派奖赏的、每天给予的贡献分。只要供养其多活一天，那老人就能为家族，为村庄带来额外的贡献分。
丁文不觉得诧异，只觉得悲凉……
是啊，这样的制度下，村子里不会允许浪费贡献分的‘闲人’。
丧失劳动力的老人，即便一个家庭愿意供养，村里所有人都会因为集体贡献分被消耗减少而施以压力。
孱弱的孩子会被赋予更多额外工作，隐隐透着即便累死了也没关系的残忍恶意；强壮的孩子则会被寄予成长后创造高贡献分价值的希望。
次日一早，丁文领着丁雪心离开了王矿村。
丁雪心扭头看着村子说：“这里的人真是辛勤节约呀！”
第二百五十八章 孤独无助的女子
丁文看着王矿村越去越远，听着丁雪心的感叹，不由叹息道。
“……他们沉浸在遥远的梦境之中，辛勤节约的活着，劳作生产的成果一代代都不能享用，如果那个未来能够到来，他们的辛苦还有意义，倘若那个未来无法到来，那就是自愿当了百年、甚至数百年的仙山奴隶。”
“师兄为什么这么说呀？”丁雪心一头雾水，无法理解。
“走，去别的村子看看，再去被淘汰的、资源匮乏的村子看看，或许你就有答案了。”丁文大约可以想像那些村子的情况，却还是要亲眼看看。
“好呀！”丁雪心满怀新鲜的热情，想象着下一座村子能看到什么新鲜的事物。
天空一时乌云密布，下起了雨。
丁雪心不在乎淋雨，丁文也不在乎。
但是，马蹄在泥泞中行走的缓慢，有时候还会打滑。
丁雪心对泥泞路并不陌生，很是厌烦，不由郁闷的问：“师兄，有没有仙法把泥泞变成硬石呀？”
“是有的，但前路还远，星能支撑不了这种消耗，只能是特殊情况的临时手段。”丁文粉碎了她的幻想。
“哎，可惜不能带着马飞。”丁雪心这时感受到了飞仙术的好，又问：“雨要是下不停的话，天黑时我们能赶路到哪呀？”
“估计得就近找个村子落脚，要不就得睡野外。”丁文倒不太在意，有仙法，睡野外跟在村子里落脚的体验没什么差别。
“会飞还是挺好的。”丁雪心由衷感叹，却不舍得丢弃马儿。
于是这般在雨里走着，走着……
天色渐暗时，雨仍然淅淅沥沥的下着。
直到天黑，终于还是没看见村庄。
虽然一直慢走，丁文和丁雪心也没有骑着马，而是双脚离地悬浮着的牵马移动，但马在泥泞里仍然走的疲惫，赶路进度很慢。
丁文只好用仙法在路边临时制造了一座石屋，又让丁雪心进了里面用仙法洗澡。
丁雪心进去时，奇怪的望着丁文说：“师兄为什么不进来一起洗澡呢？”
“男女有别。”
“可是我愿意跟师兄一起洗澡呀！”丁雪心的真诚直率让丁文险些招架不住，但他总觉得现在的丁雪心而言，还属于懵懂状态，对于人生未来全然没有自己的看法，跟个不懂事的小女孩没什么差别。
对着小女孩，丁文实在下不去手，于是说：“等你长大些了，还这么想，师兄也会很愿意。现在你年龄虽然不小了，对世间的认识却还是小孩子一般，还没有对人生做选择和决断的足够能力。”
“听不懂！”丁雪心有点不高兴，但又觉得师兄的话总有道理，没有继续坚持，乖乖的自己进去了。
仙法清洗快的很，一会工夫就完事了。
丁雪心出来说好了时，见丁文一身清爽，发光的仙袍上连一点尘埃都见不着，不禁疑惑的问：“师兄洗过了？”
“洗过了。”丁文趁丁雪心在石屋里时，直接在外面以仙法自我清洗完了。
“那我们睡觉吧！”丁雪心说着就用仙法在石屋里制造了两张石床。
两人躺下不久，便各自沉沉睡去。
不知过去了多久，突然石屋外有人呼喊：“里面有人吗？有人吗？”
丁文取了星能珠，又让丁雪心用隐匿仙体特征的仙法，这才在石屋背对路边的那一侧用仙法打开了道门，然后说：“门在这边。”
喊话的人摸黑绕过来，以为原本就有门，看见屋里一男一女，分明都是修行者，穿着似乎都不一般，有些畏缩的请求：“我淋了一路雨，又没吃东西，真的熬不住了，能不能让我进来歇会脚？”
“进来吧，坐这里，这有吃的。”丁雪心拍了拍石床，也没嫌弃进来的女子一身汗臭。
那女子进了屋里，被星能珠照亮的更清晰了，才发现长的很好看。
丁文看她穿着粗布的外衣，但双手并不粗燥，分明不是经常干体力活的人，脚上穿的是皮靴，皮肤在凡体中偏白。
那女子忙不迭的吃着东西，眼里透着感激。
丁雪心没有阅历，也就不会想那么多，看那女子吃了些东西，就迫不及待的问：“你准备去哪？也是到处走到处看吗？怎么没骑马呢？”
“马陷在泥泞里，我着急可能打狠了，它就丢下我跑了，一路走到现在，路上一个人都没见到，带的东西都在马上，全都没了。本来是要去荒城亲戚家里的，你们是去哪？”那女子满怀希冀，显然希望得到帮助。
“师兄，我们经过荒城吗？”丁雪心有心帮忙。
“经过。”丁文没有刻意绕路，根据打听的消息，荒城有不少资源特别贫瘠的村庄，本就是必经之地。
那女子满眼期待的望着丁文，却见他没有说话，丁雪心没什么心思，主动邀请说：“那我们一起走，你跟我坐一匹马。”
“谢谢、太谢谢你们了！两位的恩情我一定设法报答！”那女子满脸感激。
丁文本来料定丁雪心会帮忙，也就把当好人的机会留给师妹了，只是他对这女子的情况心有疑问，猜想这女子该是遇到什么变故的，只是她没有主动说，他也不是很想探究。
那女子自称叫梓霖，是药王村的人，本来要替她父亲去城里，为亲戚治病。
丁文见那女子频频对自己打量关注，暗觉疑惑，又不见她说什么，就猜想是仙体长的好看，太吸引异性而已。
聊了一会，女子就呵欠连天，本来也是困乏极了。
丁雪心让她到石床上一起睡，梓霖自觉身上气味难闻，不好意思，非要在地上。
丁文就说：“带的有干净衣服，你再用洁净宝物帮她清洗干净就是了，我在屋外等。”
丁雪心会意，就说是有特殊的宝物能够制造雨水洗澡，梓霖听的又惊又喜，满怀期待。
等到真的冲洗时，梓霖却被雨水冷的惊叫，直冻的浑身发抖。
丁雪心只好快速替她冲洗，又使仙法迅速风干，再让她穿上干净的衣物。
梓霖抱着身子在石床上，犹自冷的哆嗦。
第二百五十九章 一段圆满的美好历程？
丁雪心看梓霖哆嗦的可怜样，不由纳闷的问：“有这么冷吗？”
“我身子骨太弱。”梓霖答话时牙齿还在打颤。
丁雪心就拿了火星能珠给她，说：“拿一会就暖和了，别拿太久了，要不会热的你想脱衣服。”
“嗯，谢谢！”梓霖握着那火星能珠之后果然舒坦了起来，没一会就睡着了。
梓霖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迷迷糊糊的觉得热，就把衣服去了……
后来还是觉得热，挥手间把身旁的火星能珠打落地上，这才觉得舒坦。
天亮的时候，梓霖又被风凉醒，睁眼正看见丁文准备出去，她突然发现自己的窘迫状态，顿时羞囧的抱着衣服抢着跑了出去……
丁文本来是要出去的，见梓霖冲出去了，就只好回石床上等着。
过了会，还是不见梓霖回来，他估计早该穿好了，就出了石屋，果然看见她隔着些距离在散步，大约是窘迫难当，不好意思过来。
丁文也就不去招呼，闲着也是闲着，他打算进行仙人的晨练。
过去不是仙体，御剑术的养剑无法运用，此刻丁文施展御剑术的养剑，却发现竟然不能凭借意念驱动狂风仙剑自行飞出剑鞘！
昨日还可以的……
‘奇怪，这几天御剑术的效果似乎都有减弱，还以为是错觉，看来并非如此。莫非因为仙体的灵识变成了我，相当于重新和这把剑建立灵识之间的联系？风上仙原本与狂风仙剑的长久联系犹如是这些天都不曾进行养剑，所以一天天的衰弱，到今日、恰好弱至连近距离驱使都不能的地步了……’
丁文思来想去，推测是如此，这么一来，他等于是一个新的仙人，从零开始的与狂风仙剑建立联系，需要许多日才能达到脱手驱使仙剑的程度。
‘也罢，重头修炼就重头修炼吧。既然这把剑区分灵识，也就意味着我即便换了身体，期间的御剑术养剑修炼也没有白费。’丁文收拾心情，手持狂风仙剑，施展御剑术的养剑，催动身体里的星能与剑建立一体化的流动循环。
御剑术的初期十分枯燥乏味，这般的养剑至少需要一百零八天，而后才能达到仙剑短时间、短距离脱身驱动的状态。
至于更远距离的驱动，就需要更长久的养剑修炼了。
一个初学入门的御剑术，相较于风上仙数十年的御剑术境界，简直是一天一地。
也亏得丁文明深切知道两者的差距之大，却还能迅速收拾心情耐着性子决定从零开始。
过了一会，梓霖信步走了回来，没好意思多看丁文，自顾钻进石屋里了。
不多久，丁雪心睡醒，出来看见丁文握着剑在练功，好奇的问：“师兄这练的什么？”
“御剑术的养剑。”丁文前几日一直都起来的早，练完了养剑丁雪心才睡醒，所以她今天第一次见到。
“有什么用？”
“能隔空驱动仙剑。”丁文耐着性子回答，又说：“这绝技很实用。”
“隔空驱动剑？”丁雪心想了想，突然抬臂前指——
只见她腰上寒冰构筑的雪心剑嗖的自行飞射出去，足足飞出百丈之远，而后又在丁雪心挥臂的隔空控制中，或虚空打转，或左右或上下，或飞闪前进或迅速后退，变化之灵活犹如延伸的手臂。
“师兄，是这样吗？”丁雪心好奇的反问。
“……这等程度，岂非达到御剑术至高境界的效果了？但师妹你即使出生就开始修炼，也不可能练的如此厉害啊……”丁文是看的懵了，这个师妹带给他的惊奇接连不断。
“这是冰月决的飞星追月，师父说我天赋极其合适，刚学会时就能用成这样了。”丁雪心想起石屋里的梓霖，意念驱动之下，雪心剑飞闪回来，虚空转了几圈，自行插入鞘中。
“飞星追月原来还能这么用！”丁文听师妹说过，飞星追月本是极快的远距离攻击绝技。
效果类似大晴派的天地一缕光，但飞星追月驱动的是仙剑，杀伤距离虽然没有天地一缕光远，但威力却强大非常多，也不似天地一缕光那般会被某些仙法手段轻松克制。
此刻丁文才知道这飞星追月本身就有强大的御剑能力，奈何他也只能惊羡不已了——
因为这飞星追月与冰月决的其它绝技一样，需要的星穴是凭空生成，跟仙体、人仙之体根本不同，也就无法修炼。
“师兄的红渊决没有这样的绝技吗？”丁雪心很是奇怪，她一直觉得红渊决应该比冰月决更厉害，毕竟那是红渊派掌门人才能修炼的本事。
“红渊决都是迅快的杀招，没有这类能力。”丁文寻思着红渊决仅有两招，冰月决的绝招却更多，也不知道是没传完，还是说月下刺仙和绝杀连斩还能有别的变化。
只是……丁文寻思着，这两招虽然少，实战中的厉害其实已经匪夷所思。
至于星爆和破碎虚空，那是后来机缘巧合所学所创，并不是红渊决本来有的绝技。
师兄妹两个一起练了会功，吃了东西，招呼梓霖启程出发。
路上马儿走的慢，梓霖总会频频回头张望，又对碰上的路人特别在意，那表现，分明像是被人追赶，唯恐会遇上。
但梓霖没有主动求助，丁文也就不问，丁雪心总是欢天喜地的观赏路上的景色，任何新鲜的发现都能让她欢喜雀跃，根本没留意梓霖的些许异常。
走到正午时分，落脚歇息时丁文向路人高价买了匹马让梓霖单独骑，如此一来赶路的速度快多了，下午的时候她也很少回头担心后方，显然安心了许多。
路上同行同宿，两个日夜之后，终于到了荒城。
梓霖看起来也精神了许多，力邀丁雪心和丁文去她亲戚家里作客。
这时才说，她要投奔的是她姑姑，在荒城的城主府，是荒城城主的第十六房。
丁文知道荒城城主没有见过风上仙，又看丁雪心想去，去客栈也是吃饭落脚，梓霖得了他们路上帮忙，有心略表谢意，也就却之不恭了。
到了城主府，见了梓霖的姑姑，丁文自称是游历的修行者，从灭仙会的地方逃过来的，要往边荒村找旧识。
第二百六十章 不能决定，那也决不屈服！
梓霖的姑姑说边荒村不是什么好去处，若无必要留在荒城她可以安排差事。
丁文谢过，说是有了约定，无论如何得去一趟才能决定。
梓霖的姑姑也没有强劝，说是如果非要去一趟，等迟些回来荒城找她，照样会替他们安排，随时回来即可。
当晚，丁文和丁雪心留在城主府中的客房歇息。
遇到梓霖，举手之劳相助，她记着恩情恐怕将来没有机会报答，由梓霖的姑姑代为致谢。
丁文喜欢这种美好的状态，人若皆如此，世间何其美好？
只是……倘若愿意帮助人的太多，接受了太多帮助，又还不过来了会如何？
丁文想起独孤善治下的木盆城，每个城民都会对陌生人施以援手，哪怕只是象征性的帮忙扶一把。
然而，背后却形成了不堪重负的一系列自欺欺人的现象。
那时候，独孤善说她知道城里的事情，然而，她不知道如何才能更好。
丁文当时也不知道如何才能更好，时至今日，丁文知道有一些好的情况，但没有见过整体能比木盆城更好的情况。
黑云仙派治下的这些核心城市群呢？
会更好吗？
丁文觉得不会，因为木盆城人唯一的负担是频繁互助造成的疲惫，除此之外没有别的严重负面状况了。
而黑云仙派治下的村民，貌似自由身，却过着奴隶般高劳作、低物资享用的生活。
夜色已深，丁文却没有睡意，仍然在思索着这些事情……
此刻的梓霖，在房中换上了华贵的新衣，对着镜子梳妆收拾，欣赏着好几日不曾见过的、真正的自己。
只是毕竟经历了几天的奔波，纵使有心遮挡烈日，却也受了些劳顿之苦，所以她审视镜中的自己，总觉得还是不如数日之前的时候美丽。
这么想着，她又想起丁文的脸来……那般的俊美，让她从没有想过男子可以那般俊俏。
只是……
梓霖想着丁雪心的美貌，那与丁文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她引以为傲的容貌身姿，在丁雪心面前，犹如萤火虫较之明月那般渺小。
梓霖黯然轻叹……自知是不敢奢求的，别说她有麻烦在身，即便没有麻烦，那也不配与丁雪心争抢，也只能把丁文那俊美的模样永远刻在心里，无从妄想。
门外，一个侍女端来茶水。
梓霖道：“我不渴。”
“十六夫人特意交代的安睡茶，夫人她每晚睡前都会喝上一碗。”侍女声音轻柔的提醒。
梓霖知道是姑姑的关心，自然不能推却，就让侍女端了进来，她喝完了，侍女又关门出去。
梓霖回到镜前，突然感觉身体状态不对！
‘这、这是——’梓霖心中一惊，连忙从贴身的香囊里取出丹药喂进嘴里，却也不是完全对症的解药，只能缓解片刻。
正这时，她听到门外走道有脚步声过来，她连忙从窗户出去，又把窗户关紧，再绕到另一面的窗户下面，恐慌的东张西望，唯恐被人发现。
片刻，屋里进去了人，遍寻不到她，气急败坏的说：“十六夫人是不是真心帮忙？明明给她喝了失神汤，怎么还能不见了？”
“十六夫人怎么会不尽力？你跟梓霖生米煮成熟饭，在这里洞房花烛，就算成婚了。如此药王村村长的六姑娘就和你是一家人，她可以带着药王村村长家族陪嫁的贡献分，保你今年必可入列成仙的名次。而我们保证明年把你妹妹再嫁给药王村村长的第五子，同样陪嫁贡献分过去，助其第五子必可升仙。这等好事，于双方都好，我与十六夫人又一贯交好，此事又早得了城主点头，事情是我与她商量后定下的，十六夫人怎么会突然变卦？”
“可是梓霖怎么就不在了？”男子的声音很是气急败坏。
“她是药王村的人，或许是察觉到有异，身上恰好有药可解。她人一定还在城主府，走不了。既然这丫头不愿在睡梦中定了大事，那就让她醒着看你把生米做成熟饭吧。”
梓霖在一墙之隔的外面听见对话，心中的惊骇无以言表……她心目中从小喜欢她，对她好的姑姑，竟然才是这次逼婚的主谋！
而她，还以为逃婚到荒城姑姑这里能够得救，结果这里才是真正的魔窟！
梓霖听见屋里的人走了，自问在城主府里绝难找到躲藏之处，不由灵机一动，又从窗户回了屋里，躲到了柜子中。
这么等了许久，期间她姑姑来过一会，看了看没人就又去别处搜寻了。
梓霖不知道外头情况，继续藏着，又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她姑姑又领着侍女回来，看见屋里还是没人，就坐下歇脚喝茶，气恼的说：“这个梓霖，真是白疼她了！替她安排了嫁给未来的仙人，她却这般不领情！如今人也不知道逃出了哪里，送她来的那两个人屋里屋外也都找过了，你说她还能躲去哪？”
“夫人息怒，找这么久了，如果人在府里早就找到了，大概是早就溜出府外了，已经叮嘱了地人仙巡夜的时候多盯着些，反正她出不了城，总会找到。”
梓霖的姑姑歇了会脚，没耐烦的说：“累死我了，走，回去休息，等找到梓霖那丫头，看我怎么收拾她！”
藏在柜子里的梓霖听到这些，默默的流泪……
好不容易等到她姑姑走了，梓霖又等了会，思来想去，逃是逃不掉了，逃出去了也没有地方可去。
药王村的家里在逼她，姑姑这里也在逼她。
梓霖一时满心绝望，却又不甘心让她们得逞，思来想去，突然有了一个办法……
丁文正在睡觉，突然听见窗户有外有声音。
他起身，开窗，看见是梓霖，连忙拉她翻窗进来。
梓霖见丁文取出星能珠照亮，连忙一把捂住，说：“不可！”
之前府里的地人仙来过，说是府里进了盗贼，正在搜寻。
丁文客随主便，任由地人仙们屋里屋外的搜过，又看他们去了隔壁，确认丁雪心那安好，就继续关门睡觉。
突然见到梓霖，才意识到事情应该跟她有关。
丁文还没来得及问，梓霖突然跪地，低着头恳求道：“求丁文帮我！”
第二百六十一章 钻漏洞的人
梓霖突然求助，丁文连忙扶她起来，道:“有什么困难但说无妨，但不要跪着说话。”
“丁文和雪心路上一再相助，此番危险时刻又要拖累你们相救，我实在觉得愧疚难当，但此刻除了求助丁文，实在没有别人可以帮我了！”梓霖说着又要跪下去，丁文不禁皱眉不快状，梓霖这才又站起来。
“说吧，要我如何帮你？”丁文单刀直入的问，梓霖看了眼窗外天色，估摸着还有时间，这才把遭遇说了出来。
包括家里如何逼迫她与讨厌、而且个人品德又糟糕透顶的人结婚，她又如何逃婚出来，遇到丁文，又如何知道她姑姑才是背后主使……
丁文没想到梓霖竟然有这种不屈服的勇气和决心，同时又为梓霖婚配是一种定向的贡献分交换分配的作弊而叹息……
想想王矿村那类满怀希望积极生产的群体，倘若知道背后有这样玩弄规则漏洞的黑幕，对于他们的信心的打击，极可能是粉碎性的！
丁文思索着，问她：“按你所说，婚配是为了贡献分，五代之内的血脉可以在分家，陪嫁的时候划拨贡献分给新的小家庭，这就有了大家族集中力量培育仙人的途径，这种事情应该不是一两天了，为何许多地方的村民们连听都没有听说过？”
“各村之间没有互动往来，也没有说这个村子的人去那个村子做事的情况，路上碰着往来的人影都难，又有谁拿着喇叭一路走一路喊的宣扬这些事情呢？再说——”
梓霖缓了缓语气，压低了些声音：“也就是最近管的太严厉了才开始这样，以前家族里只要有仙人照应，仙人可以寻管事的疏通关系，只要一个家族总体的贡献分没有凭空增减，就可以调整家族中一个个小家庭的贡献分。大家族里每年都会商量好让谁成仙，众多小家庭又一起承担多少贡献分转移过去，那时候根本没必要用婚配的方式取巧。”
丁文不禁默然，意识到是跟柔上仙掌权的变化有关，在此之前仙山的内部监督制度虽然不是名存实亡的程度，但仙人之间互相卖情面也是常有的事情。
柔上仙掌权之后加强了内部监督和问责，导致仙人们也不敢违背规则的疏通人情，改而采取钻漏洞的办法。
“这么做的大家族有多少？如果太多，众多村子发现他们身边根本没有人成仙，必定会怀疑。”丁文估摸这种情况应该还不会太严重，又或者是存在限制。
“一级村庄总共只有一百，其中有大家族的村子只有三十六座，仙山最初默许十个大家族通过这办法升仙，后来换了管事，加上大家族里升仙的仙人的说情使力，扩展到二十个。”
“使力的仙人大概不会好心的让别的大家族也有仙人吧？最初扩充是为了他们自己家族升仙的更多、更快吧？”丁文推测该是如此。
“是的，后来换了个管事的仙人，不允许一个家族一年里有两个上排名的情况出现，说是如此以来升仙制度很快会名存实亡，大家都不会再有积极生产的动力。”梓霖家里的药王村本就是三十六个大家族之一，她从小得家里长辈喜欢，耳熏目染，知道许多。
“这仙人倒是站在黑云仙派长远利益上说话……”丁文寻思着不管什么时候，总有些胸怀大局，不以私念为主的人站出来。
只是……
“这些我也不懂，只知道大家都恨那仙人，后来听说大家族里升仙的仙人们想了个办法，把那人弄的没了职权，但一个家族一年不得有两个人一起升仙的事情，还是没有改变，因为仙山上别的仙人都觉得这样很好。”梓霖叹气说：“坦白说，我不懂太多大道理，就因为这变化，我才失去了能被家里送去升仙的机会。”
“利益受损，就不说什么了，毕竟不能要求人被刺了一刀还说这一刀刺的好。”丁文本来也只是感叹那仙人肯在那种环境下出淤泥而不染，有勇气凭借一己之力对抗众人。
只是结果……
本也是常态，毕竟人家没有他这般夺体的能力，命只有一条，死了也就没了。
也就没有力量击破既有的规则，只能被一群玩弄规则的人利用规则压下去。
“再后来，大家族升仙的名额就定到了三十六，也就是人口最多的三十六个大家族每族每年都有一个名额。至于剩下的，就是旁人靠贡献分的本事竞争了。”梓霖说到这里，看了看外头的天色，就说：“丁文可否帮我？”
“这种情况下，你希望我如何帮你？你并不想因为你姑姑和族长两个人就背弃家族里更多关爱你的人，也不想因此背弃父母从此离开；然而以你所说的情况来看，你有什么办法能够破坏他们的安排呢？”丁文觉得这事还真难，不是战斗和动手就能解决的事情。
他不能去把药王村梓霖的族长杀了吧？那不是帮忙，那是让梓霖背负活不下去的罪责，何况梓霖自己都不会同意，她说过族长一直是很疼爱她的。
以前一直想送梓霖成仙，因为规则改变，迫于现实的压力，才被迫通过婚嫁的方式解决问题。
梓霖对族长并没有太深的怨恨，甚至于对她姑姑，她虽然伤心却也没有什么怨恨。
“族长和姑姑大概也是没有办法，我一个女子，在他们看来总要嫁人，就是疼惜我才让我嫁给要升仙的人吧。可是……我们从来对我疼惜，总是在乎我的喜怒，却在这么大的事情上丝毫不理会我怎么想，这实在太让我伤心了……”
梓霖说着，一时间泪眼朦胧，她抬袖擦拭眼泪，又垂首哀求说：“事到如今，我又不能因此背弃家里人从此远走高飞，又绝不愿意屈从于家里的安排。也只有拿着对面家族顾惜颜面的要害，逼迫他们放手了。”
“哦？”丁文突然好奇了起来，梓霖到底有什么办法？
“只要我已有过别的男人，我又坚持把事情张扬开，对方就一定会放手！”
第二百六十二章 那就、拔枪相助吧
“……这就是你想出来的办法？”丁文想起刚见面的时候梓霖对他的频频关注，也不知道是不是当时就有了这念头。
“各大家族都顾惜颜面，不会接受这种羞辱，如此两全其美，事后我也可以向姑姑和族长解释，说我早早私定终身于你，又不敢对他们说明实情，所以才逃婚。直到无路可逃，才不得不实情相告。姑姑那里肯定瞒不过去，但她也有了合适的理由与对方交代，族长那里也就不会太责怪我。”
梓霖考虑了这么多，而且从各方面来说，竟然真是如此完美。
但丁文知道，这种事情里责任只会转移，不会消失。
最理想的结果是多方一起承担责任，让这责任分散之后变轻，也就没有多大的影响。
不理想的结果就是责任被最终转移到少数人、甚至一个人身上，由其承担全部。
那么代价，也就沉重了。
梓霖这办法里，相当部分的责任会被转移到他身上。
丁文推想着梓霖出身药王村的大家族，擅长从钻营规则的方向着手，难道会想不到此事？
正这时，梓霖又轻声说：“这办法唯一的不好，就是会为你和雪心带来麻烦。恐怕两家都会有人找你们麻烦……我本来不该提，但一路知道你们身怀各种异宝，本事也非比寻常，所以才冒昧恳求，如果丁文怕担上了麻烦，就当我没有说过，我就出去寻一口井，跳下去一了百了，总之绝不愿意屈从。”
这分明是唯恐丁文不答应……
不过，丁文本来想的就是，如果梓霖不提其中的风险，他就得考虑要不要帮忙了；若梓霖主动提了风险，那就是求助求的明明白白，没有了利用别人而不理会别人死活的恶意。
“你所求的相助，对我来说确实不难，但难的是，这事牵连可以很大，你想清楚了？”
“丁文你放心！我知道你跟师妹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你又是修行者，我一个弱质女流，从没有妄想过能陪你天长地久。此番这主意实在有些自私，但我却不愿意随便找个人，更何况此时此刻我纵使愿意，这城主府里也没有人能帮、敢帮我呀！”
梓霖果然想的明白，不禁把各人的利弊都权衡的清楚，也知道丁文不怕风险，可能怕什么。
“丁文你不惧危险仗义相救，我绝不会透露此事让雪心知道，更不可能因此纠缠。人生有此之初，足可慰藉此生，今生永不会忘，将来不论如何，我都再无遗憾了。”梓霖说罢，垂首躬身，楚楚可怜的哀求说：“恳请、丁文相救；恳请、君成全……”
“我既愿意帮你，当然不怕任何人知道。只是恐怕你会有长远的念想，而我绝不可能为谁停留于一隅之地，届时难免让你伤怀。既然你想的清楚明白，眼下又确实需要相助，此事再没有为难，请——”
丁文抬手，梓霖红着脸往里屋走……
她原本觉得天色还早，时间来得及。
没想到天都蒙蒙亮了，丁文却还没有疲累，这与她以前无意中偷看到的，听说到的男女之事的时间情况完全不同，就以为修行者都这般费时耗力。
但梓霖本就欢喜，恨不得天永远都不要亮，也就极尽所能的撑着，不断的体会着快乐……
直到外头有了声响，大约是府中的仆役醒了。
梓霖担心再拖下去来不及，这才气若游丝的喊停。
歇息了片刻，梓霖才道：“恩公带雪心先走，我等你们走后再去寻姑姑坦白，否则姑姑肯定会让府中的护卫把你们留下，对你们不利！”
“告辞。”丁文本来也不是留恋，他连催情丹都没有带着，全无感觉，纯粹是不希望梓霖初次的感受没有得到应有之体验，倘若因而对此事产生了误解，那就可能影响终身了。
见丁文收拾妥当了要走，梓霖又万般不舍的抱着他……泪眼迷蒙了片刻，才又逼迫她自己放开，躬身垂首，带着哭腔道：“此后怕是永别，愿君一切安好，与师妹永结同心。梓霖不管将来身在何处，都会为你们祈福！”
“再见。”丁文推门出去，然后敲响丁雪心的房门说：“走了。”
片刻，没有声响，丁文知道她在生气，就说：“行了，知道你早听见动静了，赶紧撤，发脾气路上再说。你总不会希望再多住几晚吧？”
门立即就开了，丁雪心连东西都收拾好了，分明就在门内等着。
她鼓着脸不说话，直接使了隐匿仙法，没等效果减弱，就使飞仙术飞出府外。
丁文也飞了出来，诧异的问她：“马儿还在府中，不要了？”
“不要了！”丁雪心气呼呼的说：“要不是骑马，就不会遇到梓霖了！再也不要骑马了！讨厌骑马赶路！讨厌讨厌讨厌……”
“昨天还心疼马一路太累，今天就不要了？”丁文看她生气觉得有趣，恐怕她是一时冲动，就试探她不要马的决心。
“不要了！”丁雪心回答的斩钉截铁，又说：“反正梓霖会养着它们，绝不会杀了吃肉！那我还带着马干嘛？等着再遇到一个红霖，绿霖吗？”
“既然如此，那马就留下，我们去吃饭。”
“不去！”丁雪心愤愤然的道：“师兄太讨厌了！”
“师妹不吃饭，我肚子岂非会很饿？”丁文故作惊疑。
“我不吃饭为什么师兄的肚子会很饿？”丁雪心觉得太莫名其妙，生着气也忍不住追问。
“师妹说我讨厌，那应该是希望我的肚子饿的难受，但师妹又要自己不吃饭，那应该是有法术能让自己不吃饭，师兄的肚子却很饿吧？”丁文一本正色的回答。
“师兄真讨厌！”丁雪心意识到丁文的真实意图，就气呼呼的。
“我肚子都饿了，想到油泼面，炸油条就觉得更饿了……”丁文看丁雪心忍不住吞口水，就继续一本正色的说：“吃完了这两样再去喝杯果酒……”
“等我吃饱了肚子，再跟师兄生气！哼——”丁雪心扛不住了，加快了脚步，焦急的张望着街上哪里有卖这些吃的地方。
第二百六十三章 关键问题
丁文看丁雪心吃的开心，怀疑她是否连不高兴也一并被她吞进肚子里了。
丁雪心心满意足的喝完了果酒，按了按肚皮说：“太撑了……”
“吃饱了就好。”丁文寻思着丁雪心那餐饭不吃撑？
反正她的体质奇特，不管仙体还是混沌之体都能自我塑形，肥瘦全凭一己之念，根本没有吃太多的担心。
丁雪心突然脸色一沉，想起来她刚才还在生气。
“师妹为何生气？”丁文寻思着不说开了，丁雪心的心结看来不会因为食物而改变。
“师兄嫌我是小孩子心性！却跟梓霖睡觉！师兄这是欺负我！”丁雪心倒也痛快，心里话直接撂，一点不含糊。
“一则觉得师妹是小孩子心性，二则这身体也不是我自己的，说不定哪天就换了模样。别说师妹你能否接受，我自己都觉得头大。”丁文正说着，桌上凭空多了一个人出来。
丁雪心瞬间按剑，丁文连忙示意说：“自己人，给师妹介绍一下，她是秘密城主，拥有来无影去无踪的神奇能力。”
丁雪心这才恍然，手离开了剑，打量着秘密城主，突然问了个令人喷饭的问题。“秘密城主跟我师兄睡过觉吗？”
“……”丁文一脸无奈，没等他开口，秘密城主已经淡定的回答说：“好几个身体都睡过。”
“秘密城主怎么不怕你换身体呀！”丁雪心十分不忿。
“小妹子，那可不一样了。”秘密城主微笑着说：“因为我跟你师兄不谈情，而且我这人不怎么受寻常的礼法道德约束。”
“所以师兄就可以跟别人睡觉却偏偏不肯和我睡觉！这还是欺负我！”丁雪心说的愤然，声音也没控制好。
小二路过时听见了，惊疑不定的侧目打量，看见男子的模样时，又觉得恍然大悟；再看丁雪心时，又愤愤不平的觉得这般美丽的仙女似得女子怎么就要喜欢个花心的男人呢？就只看脸、不看内在了？
秘密城主望着隔了几桌的一个食客，那食客相貌古怪丑陋，像是被锤子砸过面门之后再也没有恢复。
“小妹子，你现在去与那人睡吧，他一定会愿意。”
“你胡说什么呀！”丁雪心很是生气。
丁文料到秘密城主突然现身应该有事，但这时候现身，肯定是要顺便替他开解丁雪心，也就在一旁沉默。
“不开玩笑，你就去与他睡，一会你师兄就夺了他身体变成他就好了。”秘密城主说的一本正色。
“师兄怎么会变成他！”丁雪心看着，连连摇头，那太可怕了，她闭着眼睛都还忍不住为那人的模样感到害怕。
“这就不行了？你师兄当然不会无缘无故夺人身体，但要是他夺了个更丑的身体怎么办呢？一时半刻又没遇到死不足惜的恶人换身体，那你怎么办呢？”秘密城主连串反问，不由让丁雪心多了些过去没有的想法。
但是，丁雪心却不服气的反问：“我就不信你能做到！有本事你去跟他吃饭，能一直望着他的脸吃完饭我都算你厉害！”
“就吃个饭算什么呀？吃完了我还跟他回去都行。但在此之前我得先告诉你，就算你能做到最好也别这么做，你若喜欢你师兄，又说只认他的灵识，那就只喜欢他的内在好了，仙体本无欲，为什么非要退化了行欲去证明情感呢？”
秘密城主说完，起身，拨了拨头发，微笑说：“我要说的说完了，现在就去与那人吃饭，然后去他家。”
丁雪心听的怔怔失神……觉得秘密城主说的太有道理了。
其实她不是很渴望做男女之事呀，她这方面毫无欲求，只是听黑娃说什么夫妻做的事情啊之类的话，才让她觉得应该做。
此刻思来，黑娃也不懂仙体，秘密城主说仙体无欲，在意的是情感，她是不该退化了像黑娃那样把凡体的欲念看的那么重要。
丁雪心回过神来，看见秘密城主已经与那丑陋的食客同桌而坐，两个人谈笑风生，很是愉快。
丁雪心难以置信秘密城主真能做到，却又忍不住问丁文说：“师兄不会不开心吗？”
“我与秘密城主是朋友，是伙伴，偶尔有些密切的互动也是抱着帮助她的初衷，从来不涉及男女之情，当然不会不开心，也没道理不开心。我说师妹的心性还是小女孩，这话并没有贬义，只是概括一个事实。人心性成熟时，就能知行合一。而心性越不成熟就越受情绪影响。若师兄也如小孩子那般，即使没有与秘密城主谈及私情，那也会觉得她应该、或者说希望她视自己为独特的，甚至唯一的。但这种情绪本身既没有理性，也缺乏情感关系的约束基础。”丁文就着秘密城主的话说。
“……师兄的意思是说，我们是师兄妹关系，不是夫妻，我不高兴只是像孩子一样耍脾气吗？”丁雪心很是失落的说：“可是我愿意跟师兄是夫妻呀，是师兄不愿意！”
“等你心性成熟些了，师兄才能把你的愿意视为必须认真考虑的重要责任。目前在师兄眼里，你的愿意是随时可能因为经历而改变的冲动情绪，我无法对冲动的情绪认真以待。”丁文也就直接说了，原本还怕这么直接会让丁雪心接受不能。
“……师兄是怕我像对待马儿那样？可你不是马呀！是我师兄呀！”丁雪心听明白了，于是才会把城主府中被丢弃的马联系起来。
“马只是你心性体现的一件事情。你昨日之前疼惜马是真挚的情感，今日迁怒它们很不喜欢马也是真挚的情感。心性使然导致这种转变很快，而这种很快、是违背夫妻关系需要稳定长久基础的。换言之，你现在不具备拥有长久感情的能力，如果勉强，只能是别人单方面的一味满足你的情绪，哄着你包容你。”
“我好像明白了……问题的关键是师兄不喜欢小孩子心性的女子，没办法做到一味的哄小孩和包容小孩。”丁雪心思索着做了结论，又侧头看见秘密城主起身，要与那食客一起离开似得，连忙喊她说：“不要走了！”
第二百六十四章 那时、现在
秘密城主扭头一笑，旋即撇下那食客，径自走了过来，坐下，问她：“想通了？不需要我证明了？”
“嗯。”丁雪心点点头说：“想通了，师兄不喜欢小孩子心性，所以他知道自己做不到一直单方面的哄着我包容我。这是问题的根本，与秘密城主能不能做到与那丑人睡觉毫无关系，我不该无端牵连了你，而且你还是为了开解我呢，那就更不能逼你了。”
“不愧是丁文的师妹，凭你的聪慧，很快就能经历事情变的成熟了。”秘密城主适时称赞，丁雪心果然很高兴、很自豪的说：“那当然啦！当师兄的师妹可不容易！”
丁文见丁雪心的问题暂时妥当了，就问：“有什么新消息？”
“本来是要通知你们马上走，不知道现在走还来不来得及了。”秘密城主不甚以为然的微微一笑，心想着反正也没人拦得住丁文，而他这个师妹似乎更厉害。
“走。”丁文起身，丁雪心哼了声说：“师兄！是不是谁在追击我们？让我去杀了他们！”
“具体的路上说，问题的难点就在于：目前不想杀这些人。”丁文的话让丁雪心一头雾水，谋划呀，利弊权衡，长远图谋这些她一概不懂，连概念都没有，就只是觉得敌人就斩杀，朋友就一起吃饭喝酒。
“好吧，我听师兄的。”丁雪心想不通，也不急着问。
丁文留下足够结账还有余的碎银，领着丁雪心迅速出城……
秘密城主虽然没有说清楚，但丁文一听就知道，是有仙人在找风上仙，而且已经找到了荒城城主府里。
话说丁文和丁雪心离开城主府之后，梓霖估摸着他们一路出城的时间也够了，就主动现身，说要见她姑姑，十六夫人。
见了面，梓霖把早想好了的一番话都说了。
谎称她早就与丁文私定终身了，又不敢说，所以逃婚。
逃出村子后就跟丁文一起走，丁文一直劝她远走高飞，但她思来想去又觉得那么做背叛了家族，背叛了喜爱她的姑姑，所以决定不走，而是来找姑姑求助。
夜晚她在房里听见了姑姑的话，然后就去告诉丁文，后者又劝，但梓霖还是坚持不能背弃家族，于是反过来劝了丁文离开荒城，而她自己就来向姑姑认错。
“事情就是如此，怪我一直隐瞒此事，害姑姑失信于人，连累家里人替我担心、替我烦恼，现在我也知道躲不过去，愿意听凭姑姑发落！”
梓霖的姑姑气恼的摔杯坠地，瞪着她斥责说：“任凭我发落？木已成舟你却来说什么听凭发落？你这是听凭发落吗？你这是逼我收回成命！”
“梓霖不敢！”梓霖当然是这意思，却知道此刻无论如何不能在言语上直接表态，那等于是完全不给姑姑任何台阶，此刻该做的，就是求饶认错，让姑姑斥责一通，事情才可以周全的收场。
“你还有什么不敢！”十六夫人劈头盖脑的斥责道：“我从小对你何等疼爱？城主无有生育，我膝下没有儿女，一直拿你当亲生女儿那般看待！城主没有自己的子女，荒城未来就是梓、黄两大家族势力强盛！但两家彼此防备，暗中较劲，都想压过对方一头。”
梓霖沉默不语的听着，仿佛吓的不敢作声。
“过往两家如何较量的事情你都知道，我与那黄氏的女人在城主面前如何争斗你也不是不知道！现如今两家却必须通力合作才能确保地位牢固，才能确保每年都有年轻一代的被送上仙山，迁入城里。此番两家选的联姻对象都很重要，却因为你令梓氏蒙羞！失信于人！你说你、还有什么不敢！”
“姑姑、我知道自己不对，但我早已做下错事，是在是没有办法挽回呀……”
“以为这种谎话能骗得过我？那丁文俊美的超凡脱俗，都不似地界人了那般，他师妹美若天仙，岂能与你早有私情？分明是你用这办法逼我收回成命，故作可怜的求人与你做了那些事情！”十六夫人很是生气，不留情面的直接戳穿。
“姑姑英明！是我在姑姑面前班门弄斧了，可我、可我真的受不了嫁给那样的男人——更不想嫁给仙人！”梓霖跪地哭着哀求说：“求姑姑可怜！姑姑从小疼我，为何却忍心把我嫁给要升仙的人？”
“如此对你最好！你还有什么不知足？仙人之妻，居住城中，不需要做事每个月却有丰厚的贡献，别说吃穿不愁，你在族里的地位都不是旁人能比，若非疼爱你，我为何要把这样好的事情安排给你！你却不识好歹，恩将仇报！”
“梓氏何曾缺吃缺喝？我又有姑姑疼，从来没有怕过将来缺吃缺用。姑姑明明以前对我笑话过仙人之妻空有虚名，一辈子到死都在守寡，所谓的丈夫连面都不会见到，每个月仙山分配的贡献分吃用不完，最后不过是给家族里存着，再帮族里其他人升仙时陪嫁用掉！”
梓霖说到这里，真情流露的伤心起来。
“这般样的仙人之妻，姑姑为何要安排给我！我真不懂姑姑到底是疼爱梓霖，还是梓霖哪里惹了姑姑不高兴所以才受到这般惩罚，但又觉得即便我有什么错，姑姑也不至于如此狠心的惩罚呀！”
梓霖说到后来，哭成了泪人，仿佛被父母抛弃了的孩子。
十六夫人看着，听着，突然一声叹息，过去拉了梓霖，轻轻抱在怀里，感叹说：“梓霖呀梓霖，姑姑怎么会害你？当年对你说这些话的时候，姑姑嫁给城主没有多久，正得城主欢心，意气风发，得意洋洋，自然觉得仙人之妻不过如此。”
“姑姑现在也很好呀！”梓霖一点不懂似的质疑。
“傻丫头，城主有了十七夫人，姑姑就已经是旧爱了；城主有了十八夫人时，人家十七夫人就跑来找我商量结盟对付城主的新欢了。如今城主都有二十夫人了，姑姑哪里算是还好？实情就是已经被冷落了许久，全靠娘家是荒城最大的两大家族的底气，才能在节日活动的场面上有机会陪城主露脸，姑姑我呀，独守空房很久了……”
第二百六十五章 仙人之露
“姑姑，怎么会这样……”梓霖一脸震惊。“姑姑还是那么美，那么好，城主怎么会冷落姑姑！”
“女人再美，在男人眼里也美不过尚未得到的美人；女人再好，在男人眼里也好不过刚得到的美人。”十六夫人感叹不已。
“姑姑……”梓霖百般滋味无从说，只有抱着姑姑，一声呼唤，饱含情感。
十六夫人摸着梓霖的头发，幽幽然道：“所以呀，这两年我才知道仙人之妻是最好的出路，当城主的夫人还不是独守空房吗？还不是要被城主的新夫人气的睡不着觉吗？你看姑姑被家族里提起都是尊重，看府里人对姑姑的话不敢轻视，却看不到姑姑为了维护自己在府里的地位，在城主面前做了多少，对府里人做了多少，又忍了多少次新夫人给的委屈。”
“姑姑……”梓霖当然不知道，她一直看见的都是十六夫人光鲜的那面。
“梓霖，事情还可以补救。黄氏要的是贡献分，只要事情止于你我和你未来的丈夫知道，就如同没有发生那般。仙人之妻是独守空房，可姑姑又何尝不是？仙人之妻头顶着殊荣，什么费心费力的事情都不必去做，就在族里一直有着尊贵的地位，也不必像我这么累，唯恐哪天失势，哪天被别的夫人暗算。”
梓霖沉默不语，考虑着、考虑着……
“姑姑是过来人，看的比你长远，除非你能找个寻常老实人成家，可那么一来，你就成了族里没有价值的普通小家庭，那种日子你又愿意过么？”
“可当了仙人之妻，就一直要替一个不喜欢的人守着名份，孤独终老……”
“做人就是这般模样，要么你选了不起眼的丈夫，维持着小家庭的生计，偶尔争争吵吵，丈夫也可能给你整些难堪的事情，却没有资本和胆量抛弃了你，最终吵吵闹闹又和好了日子继续过着，这般你喜欢么？”
梓霖摇了摇头，她不喜欢，想都没想过要那样，黄氏的未婚夫她都不满意，如今又有了与丁文的记忆，更觉得宁可一辈子一个人，也不会过那样的生活。
“是呀，这般的日子你也不喜欢，姑姑这般的日子你又喜欢吗？”
梓霖想了想，实话实说：“我不知道。我从小羡慕姑姑，却不知道姑姑的痛和累，如今知道了，也不知道还想不想要和姑姑一样了……”
“你不会想的，如果知道了姑姑做的事情，你就不会想了。你能想像自己在未来亲手给人下毒，就为了陷害两个在争斗的夫人吗？你能想像为了在城主面前让另一个做事认真的夫人失去信任，使人路上劫杀押送的十几个人，烧了一车车的粮食，害了一个村子里几十个人都饿死的事情吗？”
“不要了说了！姑姑——求求你不要说了！”梓霖捂着耳朵，哭出了眼泪，这些事情她没想过，更没想过会跟她姑姑有关系！她不要听这些事情，也不要知道这些事情！
“是啊，你这丫头从小心善，虽然聪慧，却总是不愿意伤害别人去得到你想要的，你这般性子，学不了姑姑，只会被姑姑这样的人害。现在你懂姑姑如何为你好的心了吗？”
“呜……”梓霖连连点头，哭着点头答应了。
十六夫人摸着她的头发，欣慰的笑着说：“好，你明白了就好、明白了就好……”
正这时，外头突然有人传话：“十六夫人，仙山来仙人了。”
十六夫人连忙收拾情绪，还没开门，门就被人踢开。
几个仙人闯了进来，四处搜寻查找，府里的侍卫们只能对十六夫人表示无奈。
是啊，仙人来办事，谁又敢吱声？
尤其看他们情况，事情分明很着急。
十六夫人也保持沉默，这时候开口就必然会惹得焦急的仙人们厌烦。
片刻，几个仙人没找到，这才打量十六夫人和梓霖，问：“府中是否来过外人？”
“府中人来人往，不知道那两个人是何模样？”十六夫人毕恭毕敬的答话。
“看着就不像地界人。”问话的仙人说的简练，十六夫人暗暗心惊，自然想到了丁文和丁雪心，但她心机深，不知道事情好坏，表面上自然不动声色，故作在认真思索。
不料另一个仙人抬手施展仙法，只见一圈圈极淡的彩光涟漪扩散了开去，穿过所有人时都没有变化，却在经过梓霖的时候颜色发生了强烈的变化！
施法的仙人很惊讶的问梓霖说：“你是仙人之妻？”
梓霖茫茫然的摇了摇头，心想黄氏的那个男子跟她还没成婚啊，那人也还没升仙呢。
施法的仙人不信，又靠近了梓霖再次施法。
结果依旧。
几个仙人面面相觑，都读出了对方心中的诧异，其中一个仙人思索着又问十六夫人：“她是什么人？是不是刚成婚的仙人之妻？”
“并不是。”十六夫人观察几个仙人的反应，暗觉不像是追击敌人的模样。
一个仙人厉声呵斥道：“好大的胆子！竟敢对仙人说谎！你身上分明有浓郁的仙体星能残留，并且这星能是内外皆有，分明是刚成婚不久又或者三日内与仙人行过房！你一个地界的人，若非仙人之妻，岂能有幸与仙人行房！再不从实招来，便是欺仙之罪，灭你九族都是应该！”
十六夫人连忙说：“梓霖还不快说清楚！”
末了，她又对府里人说：“你们关上门出去，谁敢靠近三丈之内，家法处置！”
几个仙人以为十六夫人是怕仙人的事情被府里闲杂人听去，就暗觉她懂事，又觉得需要她帮忙引导梓霖开口，也就没有把她也一并赶走。
十六夫人还是吃不准这些仙人的来意，就说：“仙人息怒，梓霖没见过仙人，胆小，吓的舌头打结一时说不出话，请容她缓缓神。仙人说的状况我们也不懂，但梓霖确实带了两个路上认识的朋友来的这里，他们一男一女两个人，以师兄妹相称，看着不像仙人，却也没见过比他们更俊美的地界人。”
第二百六十六章 许是你要的未来
十六夫人观察几个仙人的神色，只见焦急，不见怨愤之类的情绪，稍感放心的继续说：“梓霖刚才与我说，那男的确实与她刚行过房，之后他们就离开了，应该早就出了城。”
“不可能！风上仙不可能会看上地界的庸脂俗粉！”一个女仙无法相信的惊呼。
另外几个仙人也都皱着眉头，一脸的难以置信。
那个女仙思来想去，斩钉截铁的说：“一定是别的仙人，绝不可能是风上仙！”
是啊，这等放在普通仙人身上都不好意思言道的事情，绝没道理跟风上仙沾边。
倘若真有此事，那简直是风上仙的笑料。
一个男仙就问梓霖：“可会绘画？”
梓霖连忙点头，她没遇到过这种事情，一时间也心如乱麻，听这些人的言语，丁文不但是仙人，还是上仙！
她、她竟然与一位仙人，甚至是上仙有过那等美好的回忆，还曾一起同行？
“那就劳烦画出与你同房之人的模样吧。”仙人的态度明显有变化，不似之前那般随意喝斥。
梓霖是从小在城主府时就学过的，十六夫人说这些都是本事，也许一辈子都用不上，但会、总比不会要好。
梓霖迅速画了丁文的素描模样，没等画完，一个女仙就把纸夺了过去，施法烧了。
另一个男仙皱眉道：“不可无礼！”
那女仙不甚以为然的说：“最多不过是上仙偶然心血来潮想试试地界人的滋味，哪里还会有下一次，难道还要对她待之以礼么？”
“便是她沾了仙人之露，也当明确了状况再说，何况她是沾了上仙之露，纵然仅此一次，上仙恩泽过的地界人，也不可再被别的地界人指染。此女当受得高于仙人之妻的礼待，倘若上仙另有安排，将来再作计较。”一个男仙说罢，另外几个仙人都说理当如此。
那女仙虽然不高兴，却也说不出反驳的道理来，只是沉默。
于是那男仙就从身上取了一物交给梓霖，又说：“你既是上仙之人，今后就居住在城中，享五倍仙妻之待遇。迟些会有人来安排具体，届时你交上此物，他们就知道是你了。”
另一个男仙又沉着脸对十六夫人叮嘱道：“如今她人在你们府中，好生敬着，城主回来让他务必小心照料，但有一丝一毫的轻慢，他这城主都不用当下去了！”
“是、荒城城主府上下绝不敢有丝毫怠慢，一会就让人收拾最好的房间……”十六夫人话没说完，就被刚才不高兴的那个女仙呵斥打断。
“什么最好？她在府中一日，荒城城主的房间就得腾出来给她住一日！得享过上仙恩泽的人能在荒城城主府里做客，是你们城主的无上殊荣！你们真不知道上仙是何等尊贵之躯啊！”
“是、是……”十六夫人也吓着了，她确实不知道仙山上的上仙到底意味着什么，也不知道这群人跟那上仙是何关系，此刻听来，该是关系好的那种，才会如此不容上仙的尊荣受到丝毫的影响。
几个仙人又商量说：“上仙既已离开，早不知道飞去了哪里，如何去找？”
一个仙人客气有礼的问梓霖道：“不知上仙可曾说过打算？”
梓霖还没来得及说话，十六夫人已经抢先道：“没有说过，本来就走的突然，只说让梓霖等着，以后自有安排。”
几个仙人商量着，直接走了。
梓霖刚要问姑姑，就见十六夫人作势噤声，又听她独角戏的自说自话道：“真没想到他是仙人，难怪他还曾说喜欢你的单纯，将来会给你好的安排，姑姑本来还以为他说大话，竟然是我有眼无珠……”
梓霖顿时会意，知道仙人可能在听，就语气惶惶然道：“姑姑，我、我本来也不知道，现在、一时心乱如麻，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这么大的事情我都乱了何况是你呢？你歇着，姑姑去给你收拾城主的房间。”十六夫人推门出去，门外的侍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却照常说了仙人出门后飞天而去的情况。
十六夫人借故指责走道外花园的草修剪的不好，走了过去，训斥了一番，让侍女打量天空，后者低声说：“不见有仙人。”
十六夫人还是不放心，就低声对侍女交代了一句。
侍女就去敲门问：“梓霖，十六夫人让我来问你还有什么需要。”
屋里的梓霖心觉奇怪，想了想，突然明白了姑姑的意思，她当然不能赶城主到别处住，就说：“我看姑姑这里就很好，我就不住城主屋了，委屈姑姑这几日去城主那过夜，我就在这里住几日。”
“是、我这就去回十六夫人话。”那侍女本来得了交代，如果梓霖没想到，她就假装说这番话，当是梓霖的要求。
十六夫人听了，顺势折返回屋，才对梓霖说：“仙人应该走了，天空也不见踪迹，应该也没工夫对我们如此设防。”
“他们既然是仙人，姑姑为何要说不知道丁文他们的去向呢？”梓霖很是费解。
“你啊！既然上仙要隐藏身份，一定有他的缘故，你当然该站在上仙那边，将来上仙知道，或许会念着你的好，许还能回来见你一面，最不济也能把你安排的好些。你帮这几个仙人，他们又哪里会记你的好？”
十六夫人恨铁不成钢的一通话，说的梓霖恍然大悟，才发觉，她是遇到仙人乱了分寸，原本这是很浅显的道理，平日里都会这么做的，就因为是仙人，她却忘了，不禁惭愧的说：“我完全乱了方寸，多亏姑姑帮我！”
“姑姑不帮你、还能帮谁？你呀、真有福气！此番给黄氏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提起原本的婚约了，你以后领着五倍仙人之妻的贡献分呢，这辈子都不愁了！”十六夫人喜气洋洋，万没想到事情会如此收场。
梓霖也是满怀惊喜之情……就是那种天降好运的喜不胜收。
她不必嫁给黄氏了，也没有人会责怪她了，从今以后她在家族里也有了被人长久尊重的身份，便是老的走不动了，家族里也一定会尽量照料了让她活的久些，再久一些……
第二百六十七章 不会，因为……所以不会。
但代价却是一个人的未来。
梓霖以前是万般不愿意的，听了姑姑的话她才知道，原来没有那么多的十全十美，要么苦，要么孤独。
苦是不愿意选的，梓霖毫不犹豫的选择孤独。
本以为是不情愿的孤独，现在能守着那份让她万般欢喜、无怨无悔的崇高尊贵的名份，这样的孤独她心甘情愿……
梓霖不是不愿意更贪心，只是不可能更贪心。
地界人原本不可能被仙人看上，就是那些婚配后升仙了的仙人之妻，好些的偶尔能看见人回来一趟，却也还是守活寡。
一个地界人，又出身在药王村的大家族，梓霖太清楚什么时候最多可以贪心到什么程度了。
若能再见风上仙一面，于梓霖而言，就是很大很大的贪心了……
寂静的林，烤熟的肉。
丁雪心看着烤肉滋滋作响，突然问丁文：“师兄还会回去见梓霖吗？”
“不会特意去见。”
“为什么呢？她肯定想见你！”丁雪心觉得有些残忍，即使她本该为这种残忍感到解恨，却突然同情起梓霖了。
“这是她明白、也接受了的未来，刻意再见面之后，面临的还是这样的未来。”丁文转动着烤肉，闻着肉香。
原本不必在野外自己动手，飞仙术赶路早就能到达目的地。
但丁雪心撒娇说，丁文之前答应过亲手烤肉给她吃，一直没兑现，她的心情不好，就想让师兄立即兑现许诺。
于是就在山林中捕猎，然后收拾，烤。
“梓霖知道以后都见不到面了，她怎么就愿意呢？”丁雪心其实也听到师兄跟梓霖的对话，知道师兄说的是事实，就是突然心软，觉得梓霖特别可怜。
“这个选择看起来不太好，但她选了，那说明别的选择她更不愿意接受。”丁文看着火上的肉，不由觉得，地界人不管是在灭仙会，还是在黑云仙派治下，却都如火上的烤肉那般，无法决定自己的未来。
但这世间，原本又有谁是可以决定自己未来的呢？
‘我呢？我是不是真的可以？’丁文不由的自问，总觉得可以，又有些不确定，因为他其实连自己的星灵天赋是什么，连红渊派，师父的情况都还不知道。
那么，他哪里知道自己的存在，就一定是按照自我的意志在活着的呢？
会不会突然有一天他发现，一切都是师父的计划？
一个让丁文挥之不去的猜测就是：如果师父知道夺体能力的存在，是否意味着他师父也有这种能力？
那么、他师父的过往不曾听说，没有痕迹，也就能解释的通了。
倘若如此，他师父就不会真的去世了。
那么……
丁文本来并不愿意恶意的揣测师父，师叔。
但他脑子里有太多聪明人和阴谋家的记忆了，里面实在能找到太多阴谋，总能找到一些相似的痕迹让他不由自主的参照、对比。
“师兄，如果你告诉梓霖自己能夺体的能力，她也愿意接受，你会不会经常去看她？”丁雪心这纯属幻想了，但她却幻想的很高兴。
“我不会告诉她。”丁文觉得根本不存在这种前提。
“师兄，我是说假如，你可不可以不要说根本不会呀？”丁雪心觉得太破坏气氛了。
“她会接受的是风上仙，假如我换个凡体，并且再也不变，她就不会接受了。”丁文本不想说的这么明白，毕竟现实的剖析就不那么美好了，至少也不会美的那么纯粹了。
“怎么会？”丁雪心觉得不可能呀，梓霖那么深情款款，一个人孤独终老都愿意，怎么会不愿意接受换个那种身体的师兄呢？
“始于外表的起意，却要妄想内在的重要性可以超越外在，那是不太现实的幻想。梓霖是挺好的人了，但还不是师妹现在能读懂的人，真读懂了，师妹也就不会现在这些幻想了。”
“可是……”
“师妹，肉烤熟了。”丁文递过去，丁雪心眼睛一亮，吹着热气，小口小口的撕咬，嚼着，满足惬意之态，仿佛这就是她的全部享受。
丁文本以为吃饱喝足之后，丁雪心就会忘了梓霖的话题。
没想到，在石屋里躺下的时候，丁雪心突然又问：“师兄，我觉得梓霖很有主意，也不是小女孩的心性，她应该是你喜欢的类型吧？”
“我应该更喜欢多一点勇气的人。”丁文说这句话时，想起来了一张又一张的面容……
“梓霖还不够有勇气吗？”丁雪心十分费解，梓霖为了逃婚，一个弱质女流离村，直奔荒城。
“她是很有勇气的人，甚至是非常有勇气的人了。”丁文对此十分肯定。
“那师兄喜欢的勇气，还能比梓霖更有勇气吗？”
“梓霖虽然是很有勇气的人了，但她从跨出第一步逃婚离家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如何回头、回家。”丁文很肯定梓霖的勇气，只是他喜欢的是比这更强大的勇气。
“师兄喜欢的勇气到底是什么样的？”丁雪心满怀兴趣的追问，眼里都亮着期许的光芒。
“心之所向，虽千万人、吾亦往矣的那种。从开始就没想过回头，甚至于从开始就看不到前方的路，也没有回头的路。”
“嗯……”丁雪心很认真的想了想，推想着追问：“师兄说的，是不是就是敢送死的勇气呀？”
“……好像可以这么总结。”丁文哭笑不得，但他说的，其实还有道之所在等因素，并非敢送死就是。
否则的话，死士，还有明知会偿命的杀人犯也都能算进去了。
但丁文知道一时半刻丁雪心不明白什么是道之所在，也就不提了。
“师兄好奇怪！竟然喜欢送死的人！”丁雪心的总结越来越简单了。
丁文哑然失笑，觉得这师妹实在可爱……
只是，天亮之后，丁文和丁雪心都没有了笑容。
他们到了边荒村，这是一座，出了名资源贫乏的穷困村。
黑云派治下的核心城市群中贡献分排名倒数三千的人，都被迁到了这座村子。
第二百六十八章 另一种环境中的父母
据说进了边荒村的人，不管之后是否愿意积极上进，都没有能重新走出去的。
来了边荒村，丁雪心才知道，平时用以夸张的那句‘什么都没有’，原来真的可以是现实。
边荒村就是一个什么都没有的荒僻之地。
没有青山，没有草原，只有稀稀疏疏的一小片一小片的绿地；没有绿水，只有一滩滩白色的湖和大小水潭；没有耕地，许多地方都是无法种植、野草都长不出来的白色盐地；而且，还没有路，只有人踩来踩去留下的印痕形成的轨迹。
原本丁文和丁雪心打算靠脚，边走路打听边荒村的情况，结果在高处望下去，远远有一座洞穴外有人，除此之外，极目望去没再看见人影。
“这里不是村子吗？怎么住的这么稀疏分散呢？”丁雪心很是奇怪，丁文观察一片地方，不见有水，推测说：“大概跟水源有关，或许还跟食物来源有关。飞到那边落下，再走近了去看看。”
丁文说罢带头飞了过去，落在洞口外人看不见的地方，丁雪心紧随飞落，两人踩着只有石头和沙土的干硬地面，径直去了洞口。
近了的时候才看见洞口还有两个孩子，嘴唇干裂，都在墙壁上找什么东西似得。
丁雪心好奇的看着，突然看见一个孩子从墙壁缝隙里揪到了一只什么昆虫，也没看清是什么，就见那孩子直接喂嘴里，嚼了嚼，吃了！
丁雪心张开就说：“不能吃……”
还没说完，那孩子已经把虫子吞下去了。
声音惊动了洞口的女人，还有那两个在山洞墙壁找东西的小孩，一个个都衣衫褴褛，皮肤黑黄，两个男孩看着相差约莫四五岁，嘴唇都干，分明缺水。
洞口外女人的情况好些，相较之下缺水没那么严重。
丁雪心提醒的对那女人说：“那小孩刚才在吃虫子！”
“你们是干嘛的？”那女人仿佛没听到，又或许是根本不在意，只是好奇的打量丁文和丁雪心，她看他们的衣着打扮分明不是新迁居过来的，模样俊美的不似地界人。
“从灭仙会的地方来，听说黑云仙派治下有奔头，看你们这好像不怎么样。”丁文还是这套说法，因为确实会有这样的情况。
但他觉得，应该也有边荒村里生活的人会去灭仙会的地方吧？只是会否被接纳，又是另一个问题。
“哪个傻子跟你说的这边好你就回去揍他，就这破地方，要不是去了灭仙会的地方也会被人打死，谁会在这住！”那女人一脸的怨愤。
“是不是误会了？灭仙会治下的人或许会排挤外来人，但也不至于就要打死吧。”丁文故作惊异的反对。
果然那女人就嘲笑的说：“你是不是那边过来的啊！我自己就是灭仙会那边出生长大的，十四岁的时候不愿意嫁给村里一个丑八怪，又听见别人说这边好，就跑出来了，结果就在这破地方呆到现在！”
这不是丁文问的问题，但是丁文不着急的听着这女人抱怨。
“要不是我出生的村子不喜欢女孩又排外，我又狠不下心丢下娃子的话，我早就回去了！嫁给丑八怪也比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强！”
那女人愤愤不平的说着，扭头看见一个孩子凑过来在玩她磨好的石头工具，一巴掌抽过去，打的那孩子摔倒地上，哭着爬起来就跑回洞穴里了。
丁文见那女人只顾着骂孩子，就又问：“你说打死人是怎么回事？”
“打死人有什么稀奇！灭仙会那边的村子的地就那么多，村里人还为一点地争来抢去，来了外乡人也只能当帮工！就这也是抢了村里人的活，一个萝卜一个坑，谁乐意让外乡人抢了做活的机会啊！找个机会就往死里打，要不打残废了，要不就打死算了。”
那女人不以为然的说了一通，又打量着他们说：“你们看起来像练过本事的？练过的干什么不好还来黑云仙派这边找活路啊？灭仙会的地方城里村里都有修行者的活路，怎么都比这边好，边荒村这破地方就不说了，为一滩积水都能抢的打死人。就算去了别的村子还不是做牛做马，只有把自己当牛马畜牲对待才能呆得下去，呆得下去也没好日子过，过的都是畜牲的日子，好东西都给仙山咯！”
丁文寻思着这是大实话，虽然这女子是完全站在个人立场上的看法，并没有结合制度和大局判断。
然而，正因为充斥着纯粹的个人立场，反而能看见不利于个体的制度本质部分。
原本现实也总是如此，参与制定制度的掌控者是清楚的，却必须为了大局选择牺牲个体。
处于中间那些吃饱喝足了的人，往往会处于个人立场和大局视角之间摇摆，最后往往模糊了个体和集体的界线，站在飘渺的云雾之间激情飞扬。
但这种声音，如眼前女子这般的纯粹个人立场者会不屑一顾，甚至嘲笑；仙山的制定者们根本听不到，即便听见了，或也只是微微一笑，不说他们是好拥趸，只说制度制定的多么好。
中间的那些总只有激昂的声音在空喊，纯粹的个人立场者不管沉默还是骂咧，也总是更习惯于用行动做出更有利的选择。
简单总结的话就是：他们自知管不了决策，但他们可以决定不配合。
那女人抱怨的工夫，丁雪心拿把水袋取了给两个孩子喝。
结果那女人看见了，就喊：“装起来！你们喝那么多水有什么用啊！”
那孩子就把水袋里的水往挖空的大石头做的缸里倒，只是边倒边说：“妈，水好清亮！”
“倒点过来。”那女人说罢，大些的男孩就去拿了石头做的碗，装了小半碗水端过来。
两个一大一小的孩子，都眼馋的看着他们的母亲喝水。
丁雪心看的气不打一处来，斥责说：“你是不是他们亲生的母亲啊！怎么还抢孩子的水喝！”
那女人看傻子似的望着丁雪心说：“他们喝那么多水有什么用？我们大人吃好喝好才能干活，才能找吃的，才能保护他们，他们吃多喝多有用？等着让人抓去放血喝还是杀了吃肉啊？”
第二百六十九章 即使，仍然
“你、你怎么能这么说！”丁雪心很是震撼，她想象中的母亲不是这样的，村里当母亲的也不是这样的啊！
那女人摇着头道：“就你这样的、早点回去，别来这边呆了，进了深处啊，有的是抱团的人想弄死你们！”
“深处抱团？你们又独居，难道是有什么说法么？”丁文也不气恼，继续打听着边荒村的情况。
丁雪心本来有一肚子的气愤，听见丁文开口，就决定忍忍，旋即又看见那个大些的孩子在添石碗里的湿润，小些的那个左右左的移动，眼馋的拽他哥哥的胳膊说：“给我尝尝清亮的水！给我尝尝……”
这么扯了几下，大些的不耐烦，一把推的小些的一屁股坐在地上，还生气的喝斥说：“我能帮忙搬石头、磨石头！你能干嘛？渴不死就行！多舔一滴水都是浪费！”
那女人也不理会两个孩子，大约是觉得这话对的很，自顾回答丁文的话，抱怨着村里的情况。
“边荒村有湖一座，四十九个人最多的大户住了一圈，旁人不能过去取水，发现了就会被他们合起来打死。”那女人说罢，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她望着一个方向，破口大骂道：“被他们打死的人多了！要是能住在湖边，水就够喝了，小娃子也不用过的这么惨了！可惜没有本事高的人把他们给打死啊！搞得边荒村那么多人都没有活路！”
“如果水资源全都靠那一座湖，那些人应该是少数，旁的人怎么不联合起来？”丁文猜到这女人是想试试能否利用他们的力量，就故意指出盲点，继续套问更多信息。
“除了大湖，还有大小水坑一百零八处，每次下雨的时候能积攒一些，水存起来能吃一阵，也能过活，这些也是人多厉害些的。四十九湖边抱团的大家子一共有八百多人，一百零八大小水坑又有一千五六百人，剩下的零零散散，像我们这样勉强过活，哪里齐心得了哦！我们这些渴的都没力气，人家住湖边的一个顶几个，水坑边的那些都能一个打两个，就算齐心了也抢不过！”
丁雪心忍不住问：“湖的水够边荒村的人一起吃吗？”
“那肯定够！”那女人眼睛一亮，又连忙收敛了期许，假作随意闲聊那般。
“既然够大家一起吃，那几百个人为什么要霸占了不让别人去取水？”丁雪心满腹不解。
“他们的人口越来越多，将来吃水也越来越多，当然要守着水不让别人吃！现在是赶大家走，将来总有一天四十九大户的人口太多的时候，还不是要内讧。”那女人说着，暗暗观察丁文和丁雪心的反应。
丁文又问她：“边荒村除了盐还有什么物产吗？你们靠什么挣贡献分？”
“边荒村谁都没有贡献分！让我们在这种地方就是自生自灭，我们都死完了黑云仙山才高兴！盐到处都是，算什么物产？城里需要随时带人过来就运走了，哪里还会算是我们的贡献！”
“边荒村这么糟糕，就不能去别处过活？”丁雪心觉得随便找个深山里都比这好！
“灭仙会的人根本不会让我们过去，就算我们不住村里不跟他们抢地，他们觉得早晚也会抢，发现了我们还是会往死里打；黑云仙派的地方有仙人巡守，私自在城外、村外生活的人都会重罪处置。”那女人说罢，神情麻木的说：“来了这的人，都只能等死……”
丁文听那女人后面没有别的信息透露，说来说去都是占据大湖的四十九个大户，大概有别的讯息她也不会愿意多提了，暗暗指望着借助他们的力量改变局面。
丁文打算去别处看看，扭头见丁雪心还看着两个孩子，就把水袋拿着，对那女人说：“这袋水也可以给你们，条件是一半的水必须现在让这两个孩子平分了喝。”
“好、好、好！你们真是好人啊！”那女人很开心，一个孩子连忙举着石碗，另一个跑进屋里又拿了个石碗出来，跑的太快，脚下一滑摔了一跤，却忙不迭的立即爬起来，举着碗跑过来了，才用胳膊蹭了蹭脸上的粘着的灰土。
丁雪心给他们倒了水，故意倒的超过了一大半，看他们大口大口的喝完了，露出笑脸，又取了烤肉递给他们说：“自己吃，现在吃，不然就不给你们了。”
两个孩子欣喜若狂的拿着往嘴里塞，唯恐他们的母亲喝斥阻拦。
那女人看的眼馋，嘴里却说：“你们真是好心人啊！可惜啊，今天他们有吃的有喝的，明天还是没喝的，还是只能找虫子蚂蚁吃。要是湖边没有那些不让别人活命的四十九大户该多好啊……”
“我们去湖那看看。”丁文招呼了丁雪走，那女人压抑着欢喜，眼巴巴的望着他们的背影去远……
丁雪心摩拳擦掌，热血沸腾的说：“师兄！我们把那四十九大户全杀了！”
“你为了救人，要杀掉那八百多人？男女老幼都有的八百多人？”丁文故作诧异的反问。
“他们太坏了啊！”丁雪心回答的理所当然。
“没有了他们，占据湖边的会是新四十九大户，或者是一百零八户，腾出来的一百零八个大小水坑就能让刚才那户人家有机会占据了。”
丁文这么一说，丁雪心怔了怔，旋即费解的反问：“占着湖那么坏，他们都深恶痛绝，以后怎么还会这么做呢？”
“当他们能占着湖不让别人去喝水的时候，就不会对这种行为深恶痛绝了。”丁文的语气没什么情绪，丁雪心却难以接受，无法相信，却又更不怀疑师兄的话，纠结了一会，最后就憋出一句：“那我们就不管了？”
“当然不是！”丁文笑了笑说：“接下来才是我想对你说的，我们插手并不会永远解决问题，但能在一段时间内让没水喝的人有水喝，就如每天清扫房屋那般，所以即便是一时的，也有意义。至于真正解决问题的办法——或者利用黑云仙派的制度，或者粉碎黑云仙派的制度！”
第二百七十章 另一种说词
丁雪心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她虽然还不能完全听懂，却觉得丁文告诉她的这些话非常厉害。
不但要处理眼前占据湖地的四十九大户，还要彻底解决边荒村的问题。
“我听师兄的！”丁雪心满怀信心，觉得她其实不用想那么多，师兄怎么说就怎么做吧，反正她不懂的师兄懂。
即便师兄未必永远是对的，至少相较于她的决定，也会是错一两次，对上九十多次吧！
那她是要追求对一两次呢，还是相信师兄的对九十多次呢？
丁文领着丁雪心走了一段，发现极目所望的范围，根本不见有人，也不见有湖。
于是，两人果断用飞仙术，双脚离地悬浮着疾速飘移——
不多久，就看见一片映照着晴空白云的湖地。
湖地周围一圈，确实住着人。
相较于之前见到的那户人，湖地这里住的是木屋，一些孩子看起来精神的多，但也没有进行一些消耗体力的嬉闹活动，都是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玩着不太消耗体力的抓石子游戏。
物资的短缺在这里也没有真正的改变，他们多了水源，食物似乎仍然成问题。
“这么大的湖还会缺吃的？”丁文颇为好奇，但距离更近些时，他就明白了。
湖底是白色。
这是盐湖。
丁文脑海中有某个浑沌主的记忆，其很爱吃盐湖中的特产鱼——盐咸鱼。
盐湖中的鱼只有盐咸鱼，生长很慢，随着时间推移，肯定是禁不起人捕捞食用的。
这种情况下未免竭泽而渔，最佳选择肯定是达成有限捕捞的协议。
然而，就绕湖而居的情况，只怕难以确保这种协议能被遵守，以盐咸鱼的生长情况，濒临灭绝甚至是灭绝几乎是可以预料的必然结局。
那么，这大盐湖中的食物也就并不可能充足。
看着湖边居住者门前一个大石缸，下面生火加热，上面挂了个异形的石头盖子，蒸汽升上去凝结成水珠之后，顺着盖子四面滑落到挂着的四个石碗里面。
有的碗快装满了，就有孩子过去端走进屋里。
丁文猜想这里弄些木头很难，也不会有资源这么消耗，更近些了定睛一看，果然石岗下面的是火星能石，铺了一层碎石。
这些火星能石聚集一段时间的性能就可以施放一阵火焰，然后再等下一次聚集满了才能再释放。
料想湖边的人早掌握了规律，差不多时就装了湖里的盐水进去。
相较之下，湖边人喝的水，比刚才那户干净清澈。
距离更近，注意到丁文和丁雪心这两个外来人的人也更多了。
有孩子扯着嗓子叫喊：“来外人了！来外人！”
一些木屋里走出来三五成群的男人，一些女人也紧随着出来，一张张皮肤黑黄的脸上，透着好奇、新鲜的打量外来人。
其中，还有许多对丁雪心模样的贪婪和激动……
“你们干嘛的？”一个壮汉远远喊话。
丁文说罢，又道：“我遇到几个单家独户的，听他们说这地方的湖不允许旁人过来取水，特意过来确认是不是真的。”
“你们从哪来的？”带头那男人看丁文和丁雪心挂的剑不一般，看着厉害，就算只是普通的修行者，那也不是他这种入门级小星图修为能对付的，也就不敢张狂。
“灭仙会的地方来，听说黑云仙派的地方不错，想来找个合适的落脚处。”丁文还是这套说法。
“那你算问对人了。”那壮汉笑着喊：“来客人了，去逮两条活鱼，取干净的水！来，进屋歇着，慢慢聊。”
一个女人很不情愿的说：“还逮鱼啊？”
“来贵客了还不舍得逮两条鱼？算我的配额！快去——”那男人说罢，招呼了丁文和丁雪心进屋。
这人突然如此热情，丁文并不诧异，丁雪心却搞的很不适应，她本来怒气冲冲的要来问罪的呀，师兄的话就是直接挑事，结果对方不生气还这么客气招待，她就不好意思拔剑了，只好跟着丁文进屋。
木屋里没有多的东西，显然木头在这里是珍贵的资源，屋里能用石制的家居全都是用石头。
进了屋，没等丁雪心问，那个粗壮的男人就热情的笑着解释说：“湖里只有一种鱼，长的可慢了，十年都没多少肉吃。吃着吃着越来越少。没办法，刚开始就约定了一个月每户逮一条，不管大小；再后来鱼还是越来越少，就改成三个月每户人逮一条。”
“那怎么好意思吃你们的鱼呀！”丁雪心很不好意思。
“两位远道而来，我们当然要全心全意的招待啊！”粗壮的男人很是热情的笑着，但另外几个跟着进来的男女却都没什么笑脸。
这时两个孩子端来了水，丁文和丁雪心接了，放在桌上，那男人热情的让他们喝，便自说：“我们这里的水气味不好，你们外头来的可能喝不惯，但这是我们这最好的水了！你们别嫌弃！”
那热情的模样，让丁雪心招架不住的端起来喝完了，发现是有点怪怪的异味。
丁文却没喝，无视那人的热情，单刀直入的问他：“占据盐湖不让别人来取水，确有其事吗？”
“有，有这事！”粗壮的男人回答的很干脆。
“这么大的湖，你们就八百多人，别人的还连水都没得喝，你们怎么能这样呢？就算让别人限量取水那也行呀！总得让别人有水喝吧！”丁雪心说到这个就来气，不客气的质问起来。
“水在这里，永远都不够。”那男人说完又笑着说：“先不提这个吧。虽然我不知道你们水说的，但我猜想是边荒村的本地人。现在这些本地人都分散了自己住，日子过的是挺难。”
“何止是难啊！”丁雪心想起那两个孩子就觉得惨。“捉虫子吃，嘴唇干的都裂了！”
“虫子嘛，我们这都吃，大人小孩都吃，没食物，逮着什么吃什么。”粗壮的男人话锋一转，笑着问：“他们说我们霸占盐湖，有没有说他们过去霸占了盐湖多久，有没有那时候我们这些外来的人有多少人抱着孩子跪求他们给点水、他们都不愿意的事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