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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迷糊又无奈     红楼:开局把薛宝钗带回家txt下载     红楼:开局把薛宝钗带回家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三十四章 漫言不肖皆荣出,造衅开端实在宁!

    “老祖宗先歇歇,我安排好了还要出城。”

    贾蓉听尤老娘提起冯一博,当下就不敢再攀扯了。

    虽然他和冯一博年纪相差不多,但冯一博辈分、身份都高他太多。

    若是招惹到了,他父亲贾珍定然不会饶了他的。

    当下和尤老娘告辞出来,又在府中转了一圈。

    见都已经安排妥当,贾蓉才赶回寺中通报。

    这边得了消息,贾珍就连夜分派各项执事人役。

    着人预备一切应用幡杠等物。

    又找人掐算了一下,定在初四日卯时。

    请灵柩进城回府。

    这边已有人主持,再用不上自己。

    冯一博便和贾珍夫妇说了一声,就告辞回府。

    只等在宁府办事的时候,再过去祭吊便是。

    他回府之时,天色已晚。

    但一进府里就被李守中叫去说话。

    师徒两人书房对坐,李守中直接问道:

    “宁府那边如何?”

    冯一博没有多想,当下回道:

    “宁府珍大哥已经从孝慈县回来,还带了圣上的旨意,定在初四那天,扶灵回府中停放。”

    李守中闻言点了点头,面色带着几分犹豫,又问道:

    “你这几日在那边,可有发觉什么异常?”

    冯一博闻言,难免有些奇怪。

    不过他想了想,还是老实回道:

    “若说有什么异常,就是宁府大老爷是吞金服砂,烧胀而殁。”

    李守中闻言,先是一愣。

    随后轻叹一声,道:

    “嗯,这么说,是自杀了?”

    冯一博见他神色有异,便皱眉试探道:

    “恩师的意思,莫非怀疑有人杀他?”

    李守中说完似乎就在出神,闻言摆了摆手。

    “倒也不是,只是随口问问。”

    这话听着就有遮掩之意。

    没等冯一博再问,还顾左右而言他,先问道:

    “这几日你不用再去了吧?”

    冯一博见此,心中疑惑更甚,口中道:

    “珍大哥回来亲自坐镇了,我就不去了。”

    想了想,又补充道:

    “等扶灵回了都中,我再过去祭吊一下,也算尽了亲戚的礼数。”

    李守中有些心不在焉,点点头就不再说话。

    冯一博见此,犹豫了一下,又关切道:

    “恩师,我看您老一直心事重重的样子……”

    李守中闻言回过神来,面上露出一丝犹豫了。

    片刻后,他重重的叹了口气,道:

    “唉!一博,贾府和尤家都同你有亲,这几日你在铁槛寺帮衬,倒也应该。”

    说到这里,他面色变得郑重,叮嘱道:

    “但你切记,尤家无所谓,可宁府的事,千万要少掺和才好。”

    李守中为人端方,向来不在背后说谁的不是。

    今天却几乎指名道姓,不让冯一博往来宁府。

    冯一博闻言心中疑惑难解,便直接道:

    “恩师,您说的我还是不太明白。”

    虽说宁府不堪,但也只是内部。

    说实在话,贾珍和他的关系还过得去。

    “正是因为你不明白,我才没有阻止,宁府的事,远比你想的复杂。”

    李守中面色有些复杂,又解释道:

    “只当亲戚走动无妨,但若走的太近,难免有些麻烦。”

    冯一博闻言一愣,不解的看着他,道:

    “这是为何?”

    李守中此时面露追忆之色,缓缓讲述起始末。

    “当年太祖时,贾敬身为宁国公府嫡子,又中了进士,风头无两,一跃成了四王八公之中的扛鼎人物。”

    贾府的第一代,是贾演、贾源两位国公。

    从他们为子孙起名,就能看出二人的高瞻远瞩。

    贾府的二代是代字辈,名为:代化、代善、代修、代儒……

    一听就知,是有化善修儒,以代替军中之功的意思。

    如果说这还不够明显,那三代更是直接以“文”为字辈。

    显然为贾府的延续,定好了调子的。

    然而,当时四海初定,时不时还有战事。

    贾代善、贾代化两人作为国公继承人,还曾亲自带兵上阵厮杀。

    最后一个延续了国公之位,一个领了京营节度使之职。

    虽然没有达成两位开创者的预想效果,但也让贾府的荣耀延续。

    之后的三代之中,贾敷早夭。

    贾赦标准的纨绔,不学无术。

    但贾敬、贾政都很上进。

    尤其是贾敬天资极高,年纪轻轻就中了进士。

    他是乙卯科进士出身,距今已经有三十余年。

    贾敬勋贵出身,祖上余荫尚隆,又得中进士。

    若是稳健发展下去……

    入阁称宰也只是时间问题!

    当时,从贾敬身上,似乎都看到了贾府未来新的辉煌。

    “可惜,在二十几年前,宁荣两府欲行三国诸葛旧事,两府各执一支,分别支持两位皇子。”

    众人多知诸葛亮,却有很多人不知诸葛家是当地望族。

    诸葛亮在蜀汉的地位,自不必多说,

    而他的族兄弟中,诸葛瑾在孙吴,诸葛诞在曹魏。

    三兄弟分别在三国为官,还都身居高位。

    这在整个历史上都是少见的。

    甚至还有人以此相传,把他们说成诸葛家族的“龙虎狗”。

    当然,综合当时的情况来看,三人应该不是有意为之。

    但后人从结果上来看,难免觉得这是大家族的手段。

    是诸葛家的一盘大棋。

    多方下注!

    也就是俗话说的,不把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

    这样的事,冯一博其实有些不能理解。

    以贾府的地位,只要居中斡旋,不偏不倚。

    不该参与这样两难的事啊!

    “荣府和还是皇子的太上皇这边走的近,而宁府以贾敬为首,则和太祖长子,义忠亲王走得极近。”

    太祖的子嗣之中,以义忠亲王为长,太上皇为嫡。

    立嫡立长,自古以来就是一个难题。

    尤其太祖迟迟不立太子,无数人纷纷规劝。

    荣宁二府,也正好两支。

    为了家族能延续辉煌,竟选择两头下注。

    在大多人看来,可能是一招昏棋。

    但在当时情形下,也属无奈只举。

    太祖长寿独揽乾坤,熬死一众勋贵。

    各府新一代当家人,没有长辈的声望。

    只能被动参与到这场夺嫡之中。

    虽然没人敢明着再多说什么,可暗中的争斗之激烈。

    竟无人可以置身事外!

    “若只是夺嫡也还罢了,可太上皇登极后,义忠亲王却并未放弃。”

    这话一出,冯一博就是一愣。

    已经输了还不放弃,那不就是造反吗?

    可他从未听过这些秘闻,丝毫不知还有这样的大事发生过。

    这就看出家中传承的重要了。

    冯家只是普通乡宦之家,即使他父亲曾在南京兵部任职。

    可对都中的大事,显然并无太多了解。

    尤其,冯父早早离开人世。

    就算知道也来不及,或者没必要,对冯一博说这些。

    “十三年前,义忠亲王谋反,于铁网山布局刺杀太上皇,虽然失败身死,可太上皇也因此重伤,才匆匆传位给当今圣上。”

    十三年前,天泰帝禅位。

    当今登极大位,于次年改元景顺。

    冯一博知道这事,但并不知道原因。

    没想到还有这样一桩秘闻隐藏其中。

    可是……

    “难道宁府……也参与刺王杀驾了?”

    不对啊!

    冯一博说完就绝对不对劲。

    若是贾敬参与刺驾,现在早就该抄家灭族了吧?

    果然,李守中听到他的问题,轻轻摇头,道:

    “贾敬虽然没有参与,可太上皇登极后,他和义忠亲王还有走动,若是真查下去,怕也很难脱清关系。”

    开国勋贵和皇家都起于金陵,难免沾亲带故。

    就算义忠亲王失势,有些来往走动也正常。

    但义忠亲王策划刺杀皇帝,若是成功自不必说。

    可他失败了,那这事就没那么简单了。

    怕是要牵扯无数!

    “不止是他,四王八公之中,半数都因此事受到牵连。”

    果然,怪不得开国勋贵很多爵位降得那么快!

    冯一博一直以为,是太上皇有意为之。

    削减勋贵的影响和权力,是每个合格的帝王登极后该做的。

    没想到,他竟然猜错了。

    搞了半天,不是皇帝的手段。

    而是被人牵连!

    “贾敬当时也怕连累家里,从此辞官让爵,自囚于会真观中,听说每年只除夕当日回来祭祖,其余一概不闻不问。”

    当初可卿这个嫡孙媳妇的“葬礼”,贾敬都不曾参与。

    只托人说了一声,留在山里修道。

    冯一博还以为他真醉心于此,想寻求长生。

    没想到,贾敬的确追求的解脱。

    但显然不是修仙,而是为了家族。

    “四王八公之中,被此事牵连的,也或是自囚,或是换人降等袭爵。”

    即使如此,四王八公依旧不可小觑。

    可想而知,当年他们的派势多强。

    冯一博没想到,自己接触的还是“削弱”版的。

    就算这样,也把他弹劾下野。

    可见四王八公在朝野的根基有多深了。

    “而且,如今他们都对忠顺亲王都敬而远之,不敢有一丝关联,也正是因为此事。”

    怪不得!

    冯一博之前还奇怪,贾府等一众勋贵,为何不与忠顺亲王走动。

    他以为是忠顺亲王掌握龙鳞卫,不与他们往来。

    没想到竟然也是因为这事!

    “另有史家长子史鼏(音同幂),在铁网山为了救驾身陨,才有了如今史家的一门双侯。”

    史家长子史鼏,正是史湘云的父亲。

    湘云比黛玉小一岁,今年正好十三岁。

    怪不得她还在襁褓中,就被养在叔叔家里。

    原来也因此事而起!

    怪不得开国勋贵中,就史家与别人不同。

    到了现今也依旧受到重用。

    史家两位侯爷都是封疆大吏,不声不响的镇守一方。

    “原来还有这等秘闻。”

    冯一博听到这里不由感慨一句。

    都说荣府多纨绔,没想宁府倒是更厉害。

    竟然还牵扯到了造反之中!

    这么一看,贾赦纨绔,贾政迂腐。

    最多就是让贾府逐渐衰败,却无传承之忧。

    而贾敬虽然优秀,却差点撅了贾族的根!

    “所以,恩师怀疑贾敬之死……”

    显然,冯一博问的是太上皇。

    若贾敬当年真的牵扯到刺杀之事,那太上皇就有理由弄死他。

    也有这个实力让他死的悄无声息。

    可是……

    “没有必要。”

    李守中摇头,直接道:

    “若是那位想让他死,他早就死多少次了。”

    顿了顿,又补充道:

    “估计是他自觉罪孽已满,吞金自尽了吧。”

    冯一博闻言,却不这么认为。

    太上皇被刺杀重伤,还因此禅位。

    说不得这些年也没放弃调查。

    稍有牵扯,直接弄死都是轻的。

    若找到了证据,抄家灭族也未可知!

    从书房出来,冯一博心中还在消化这些秘闻。

    这就是有根基的好处,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保命。

    看来他要和四王八公,尤其是降等袭爵的人家要保持距离了。

    只要太上皇还在,说不得谁被牵扯出来。

    这就是一颗颗定时炸弹!

    他一边想着,就到了尤三姐儿这边歇下。

    说了两句宁府那边的情况,又关心几句二姐儿的情形。

    尤二姐儿怀孕已逾三月,妊娠反应渐渐停止。

    现在每天按照冯一博的要求。

    肉蛋奶、蔬菜水果等,一应俱全的供应着。

    但又不敢让她多吃。

    这是因为,这时候生孩子全靠自己。

    不吃容易缺少营养,吃多了却可能要命。

    孩子若是在肚子里养得太大,就会难产。

    同时冯一博还让她适量保持活动量,避免身子太虚。

    这边两人说着说着,尤三姐儿就缠了上来。

    姐姐有孕,让她心中难免有些攀比心理。

    一夜缠绵不再话下。

    到了初四,贾珍扶灵回府。

    一路上丧仪昆耀,宾客如云。

    自铁槛寺到宁府,夹路相看的何止数万人!

    其中有嗟叹宁国先祖荣光的,也有羡慕宁国如此派势的。

    又有一等酸腐读书人,说是“丧礼与其奢易莫若俭戚”的。

    总之,路人议论纷纷,都说道着贾府。

    至未申时,灵柩终运至宁府,停放在正堂之内。

    都中各府都有人来。

    供奠举哀已毕,亲友渐次散回。

    冯一博心中记着李守中的叮嘱,不想多留。

    过去凭吊一番。便匆匆告辞。

    一时,只剩贾族中人。

    分理迎宾送客等事。

    一众贾府近亲,都还在孝慈县没回来。

    只宝玉带着几个小字辈在此陪祭一阵。

    贾珍、贾蓉两父子,此时为礼法所拘。

    不免也在灵旁藉草枕块,恨苦居丧。

    人散后,宝玉便直接回了荣府。

    贾珍父子则去后院寻小妾们玩乐去了。

    【今天这章宁府旧事的解读,可还符合大老们的预期?】

第二百三十五章 开国勋贵的尴尬处境

    一众勋贵从孝慈县出发,和皇帝车驾一起回转都中。

    行进的速度慢到让人烦躁。

    当然,烦躁的只是一众开国勋贵。

    近一个月的时间,每天除了赶路就是祭祀。

    还有一半时间景顺帝都在,他们都要随侍驾前。

    这就导致,他们的时间十分碎片化。

    再加上偶尔聚在一起,还各执一词。

    直到现在也没能商量出个像样的对策来。

    东海郡针对之事,就这么悬在那里。

    让有海外生意的开国勋贵,都损失惨重。

    每天都是一脸的苦相。

    但别说!

    倒是很符合丧礼的气氛。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为了老太妃伤心。

    “王爷,要不咱们就答应了吧!”

    南安王府来祭吊的,是二房的嫡子霍应焕。

    他在都中任京营游击,是南安王府在都中的代言人。

    南安王府虽远镇交趾,却也是海外生意最多的勋贵之一。

    他们打着从江南到交趾的旗号,实则将货物运往南洋。

    以期换取更多利益。

    此时他悄悄的凑到,刚从御驾前回来的北静郡王车驾旁,又低声说道:

    “咱们保举李守中入阁,圣上八成不予理会,到时候我们也算尽了力。”

    显然,海外有生意的都已经急了。

    霍之焕其实还算好的,毕竟他家的船队大多是自己的。

    但他都有些沉不住气了,更何况那些有商队附在名下的勋贵?

    早就请托多次,真的已经耗不起了。

    “这阵子忙于国丧,一直也没法静下心来细说,眼看到了都中,咱们坐下来再好好商议一下。”

    北静王的声音依旧不紧不慢,可惜很难让人在宁静心神。

    “唉!”

    霍之焕重重一叹,回头看了看一众期待的眼神,道:

    “王爷得圣上垂青,赐予的财货田亩无数,可我们这些老亲若无海外的买卖,不少都要断顿,实在扛不住了。”

    南安王府虽然不至于此,但霍之焕也不是在胡说八道。

    他说的正是不少勋贵的真实情况。

    随便翻开历史,看看各个朝代的初期。

    不难发现,一个王朝建立的初期,都是高度集权的。

    这时候的勋贵,都是皇帝身边最信任的人。

    也是国家的顶层势力。

    他们手握兵权,向外开拓,对内镇压。

    掌握着国家大部分话语权。

    但随着王朝发展,国势逐渐稳定,

    勋贵们有了高官厚禄,也逐渐失去了进取之心。

    再加上,占领的地盘需要有人管理。

    教化民众,治理内政。

    这时候,就要开科取士,以从天下选取人才。

    任用的文官越来越多,士林就逐渐发展壮大。

    慢慢的,掌握了更多的话语权。

    此消彼长之下,勋贵的权势就会慢慢走向衰落。

    如果没有特殊情况,勋贵集团就会逐渐失去话语权。

    一点点走向没落。

    这个过程可能会很漫长,需要几代人的更替。

    不思进取的勋贵,在这个过程中,话语权被剥夺殆尽。

    慢慢消失在历史的舞台上。

    当然,高瞻远瞩的勋贵也有。

    如贾家前两代的国公,显然已经预料到了这样的情况。

    他们建立族学,让族中子弟投身科举。

    以期延续家族的荣耀。

    但这样高瞻远瞩的人,终究是少数。

    丝毫影响不到大势所趋。

    大魏传承至今,到景顺帝已经第三代。

    国土版图基本已经定型。

    现在的大魏,正值国家的转型期。

    很少再对外用兵。

    对外政策上,基本已经转为守势。

    开国勋贵传至第三代,甚至第四代。

    超品的爵位已经越来越少。

    不少勋亲贵戚为了维持体面,已经开始入不敷出。

    为此,他们纷纷想办法开源节流。

    节流终究还是有穷尽的一天,开源就成了大多数人的选择。

    而勋贵们此时依旧手握重权,处于权力的上层。

    捞钱的办法,实在太多。

    但大多数人的方式都很简单粗暴。

    有的囤积土地,顺便放贷收息。

    有的出海走私,获得丰厚利润。

    甚至还有的暗通塞外,以盐铁粮食换取利益。

    总之,这些勋贵的选择。

    多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也算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像贾家这样老实的,已经少的出奇。

    当然,也可能是贾府的爷们连这个意识都没有。

    只能坐吃山空,等着穷途末路。

    除了贾府,还有北静王也是个例外。

    北静王府当初拒绝了封地,换来皇帝的信任。

    即使到了现在,景顺帝也要厚待。

    以彰显皇家对此举的认可。

    虽然放弃了实封,但食邑万户给的可不虚。

    再加上,宫里有什么稀罕物,也都想着他。

    三五不时就有赏赐降下。

    北静王府仅靠这些,就比别家的境况滋润太多。

    水溶身上的装饰,家中的器皿等等。

    一应吃穿用度,大多都出自宫中贡物。

    比起忠顺亲王这个皇帝的亲弟弟,也丝毫不差。

    这里面有很大程度,是作为勋贵中的标杆。

    用来给天下人看的。

    但不得不说,一应封赏也都是实打实的。

    听到霍之焕的话,北静郡王沉默半晌,才道:

    “再有三、四天就到都中,那时若还是没有别的主意,咱们就直接答应他。”

    霍之焕闻言大喜过望,连连道:

    “王爷英明,只要不拖下去就好!”

    说完左右看看,才低声道:

    “我就说,就算保举之后,引起圣上不满,也不会拿咱们怎么样的!”

    虽然勋贵已有衰落之势,但如今大魏的兵权还有大半在他们手中。

    霍之焕的自信就来源于此。

    何况,法不责众。

    就算景顺帝不满,也是对李守中影响最大。

    若是想动开国勋贵,一个两个或许问题不大。

    但对整体下手的可能性很小。

    北静郡王听到他的话,对此却不置可否。

    其他勋贵手握兵权,又有盈利的手段。

    可他看似风光,却只能靠皇帝施舍。

    这也是他迟迟不表态的原因!

    别的勋贵不同意,只是因为不涉及自己的利益。

    没必要因此引起皇帝防备,断绝上升的空间。

    但北静郡王看似犹豫不决,实则就是不想同意。

    因为他和别的勋贵不同。

    一没封地,二没兵权。

    只能依靠皇帝!

    若是引得皇帝不满,别人可能不会怎样。

    但他可能就要为此付出不小的代价!

    在没有寻到突破口之前,北静王府必须保持对皇帝恭顺。

    这就是他的无奈之处。

    他这些年笼络不少奇人异士,就是想为自己找条出路。

    可惜的是,他注定只能做一个闲散王爷。

    什么也做不了。

    或者说,不敢做。

    因为皇帝需要他这个招牌,对天下人彰显自己的恩泽。

    若是让他自己有了出路,那恩泽看起来就可有可无。

    所以,他就只能依靠皇家。

    皇帝给他什么,他就有什么。

    皇帝不给,他不能要!

    夜深人静的时候,水溶甚至会怪自己的祖上。

    为何要选择这样一条路。

    虽然看似平稳安逸,却活的憋屈。

    胸中的抱负,无处安放。

    满腔的才华,无处施展。

    他不甘啊!

    不甘志气消磨,不甘庸碌无为。

    可他的身份注定,就只能做个标杆。

    一到都中,水溶就先把冯紫英叫了过去。

    “紫英,你和冯渊走的最近,但这阵子你却一直都不出声。”

    水溶的笑容,让人倍感亲切。

    毕竟,这是他从小练就得本领。

    这样的笑容可以更好的和皇帝相处,得到皇帝的垂青。

    对于别人,最多让人放下一些防备。

    除此之外,毫无意义。

    “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水溶的声音,温润如玉。

    可惜,一切的一切,也都是为了讨好他人。

    并非他的本性。

    “回王爷的话,我觉得应该再和冯渊谈谈,也许并非是我们想的那样。”

    冯紫英不知北静王心中的波澜,但他早知北静王叫他来的目的。

    水溶闻言一愣,沉吟道:

    “你的意思是……”

    他不是没想过见见冯渊,但此前再跑邀请都被婉拒。

    显然冯渊不想和他有什么牵扯。

    如今更是得罪过他,再想邀请难上加难。

    “我觉得他不会傻到让我们保举,那不仅对我们没好处,对李守中也没有好处。”

    冯紫英的话,这些日子也不是没别人说过。

    但每每到这个时候,就会有人说什么:

    “我们怕什么?直接答应他好了!”

    “答应什么?和李守中同归于尽吗?”

    “法不责众,李守中比我们先完蛋!”

    “李守中完蛋了,冯渊不会报复?”

    “杀了冯渊去球!”

    “你有能耐杀去东海郡,杀了黑龙王!”

    “……”

    诸如此类,吵闹不休。

    好在现在只有二人,反倒能好好商量。

    北静王闻言,沉吟了一下,就问道:

    “那你邀请他来我府中,大家一起坐下聊聊?”

    冯紫英此前邀请多次,此时犹豫道:

    “冯渊应该不会来吧?我之前邀请过他数次,他每每都找借口推脱,显然不想和您走的太近。”

    北静王也知道冯一博不想站队,叹道:

    “那就劳你再走一趟,看看他还能不能让步。”

    冯紫英抿了抿嘴,显然也没什么把握。

    忽地他又眼睛一亮,建议道:

    “要不,我不提您在,只把他约到我府里,直接让他和您见一面?”

    北静王闻言,有些犹豫:

    “这样有失礼数,不好吧?”

    另一边,李孟氏和宝钗也回到冯府。

    冯一博亲自迎了出来,夫妻俩先将李孟氏送回院中。

    知师娘一路劳顿,只说了几句就不再打扰。

    冯一博带着宝钗回了西院正房。

    一众妾室闻讯,先到李孟氏屋里见了。

    此时又来这边见礼。

    知两人分别月余,定然有很多话要说。

    因此也很有眼色的散去,各自回屋不提。

    “夫人一去近月,可有好好吃饭?”

    冯一博正计划着,今晚要好好检查一下。

    看看宝钗瘦了没有。

    宝钗哪知他心里打的主意?

    听到冯一博对自己关切,心中还暖暖的。

    她朝冯一博甜甜一笑,道:

    “这一路上都和师娘一起,在那边也赁了宅子,除了礼节繁琐些,倒也没吃什么苦。”

    她和李孟氏一路为伴,并不与人攀附。

    期间贾府还让人邀请娘俩一起同住。

    宝钗担心那边常有贵人往来,不便打扰。

    便和李孟氏商量着,婉言谢绝了。

    娘俩就在那边租了一处别苑。

    虽不及贾府那处家庙,但也少了很多没必要的礼数。

    倒也乐得清净。

    冯一博闻言点头,刚要再说几句关心的话。

    正这时,有人在外禀道:

    “大爷,神武将军府送来了帖子,邀请您晚上赴宴。”

    冯一博接过帖子一看,果然是冯紫英邀请他晚上赴宴。

    不用问,肯定是为了东海郡的事。

    他对此自然早就有了主意。

    自己已经拖了一个月,也差不多是时候收手了。

    新晋勋贵此时应该也已经得手。

    再拖下去,对自己没有什么好处。

    反而彻底和那些勋贵撕破脸。

    到那时,他就只能倒向新晋勋贵,再无别的可能。

    冯紫英邀请自己,正好可以谈谈条件。

    只要条件不过分,也算是和他们重修旧好。

    这样既卖了新晋勋贵面子,也给了开国勋贵和解的机会。

    如此才是对自己最为有利的局面。

    “宝钗,你也一路劳顿,好好休息一阵,我出去一趟,晚上不用等我。”

    冯一博没有犹豫,当下便让人备车。

    在宝钗不舍的目光中,出发奔赴冯紫英府中。

    一下车,早有人在门口恭候。

    很快,冯紫英就惊喜的亲自接了出来。

    远远的一照面,就喊道:

    “一博,你可难得赏光,快快里面请。”

    冯一博拱手,笑道:

    “紫英兄哪里话,这不是一见你的帖子,我立刻就过来了?”

    很快,两人来到正堂。

    才一落座,冯紫英就让人摆上宴席。

    冯一博见此,只以为冯紫英就是想探讨东海郡的事。

    因此并没邀请别人。

    他故作不满的看着冯紫英,玩笑道:

    “紫英兄,怎么就只有你我,这如何能喝得尽兴?”

    正这时,宴席已经摆好。

    一个温润如玉的声音忽地响起。

    “若是不嫌,在下也想凑个热闹,和冯都尉喝几杯,不知可否欢迎?”

    说着,一道身影从屏风后闪出。

    “冯都尉,久仰大名却迟迟未能相见,故今日唐突安排一场,还请见谅!”

第二百三十六章 深不可测冯一博

    水溶当时嘴上说着不好,但最后还是没有拒绝。

    他在冯紫英府上,一听冯一博到了就藏在屏风后。

    直到听见二人进来说话的声音,他连忙整理了一下仪表。

    一边出声搭了句话,一边风度翩翩的从屏风后转了出来。

    冯一博此时定睛看去。

    只见一人面如美玉,目似明星。

    再看穿戴衣着。

    只见他头戴着簪缨银翅帽,身穿着江牙海水五爪坐龙蟒袍,腰上系着碧玉红鞓带。

    全身上下一丝不苟,面色还带着和煦笑容。

    配合着温润如玉的声音,让人顿觉不是凡俗。

    不看气质,只结合服色和年纪。

    冯一博也能猜到他的身份。

    不过他也没急着见礼,而是先看向冯紫英,笑道:

    “紫英兄不介绍一下吗?”

    就算猜到对方身份,但贸然上前也有些失礼。

    冯紫英这时先上前见礼,口称“王爷”,随后才介绍道:

    “一博,想必你也猜到了,这位就是咱们大魏开国四王之中,唯一还有王爵的北静郡王。”

    他把冯一博邀来,并没说北静郡王也在。

    但即使不说,想必冯一博也知道这趟所为何事。

    “呀!原来竟郡驾当面!”

    冯紫英猜到冯一博猜到了北静郡王的身份,但冯一博却表现得像是没猜到一样。

    他先轻呼一声,才忙上前见礼道:

    “冯渊有眼不识泰山,还望王爷恕罪。”

    演技稍显浮夸,但很多文人就是这个调调。

    水溶对比也算司空见惯,见怪不怪。

    他很自然的流露出一个和温和笑容,口中道:

    “冯都尉不必见外,小王与贾府是世交,你与贾府有亲,说来大家也都是自己人。”

    冯一博闻言,却丝毫没笑。

    而是轻轻摇头,一板一眼道:

    “郡驾当前,不敢攀亲。”

    水溶见此,依旧不以为意。

    他上前几步,笑着继续寒暄道:

    “几次都想要一见,却都为杂冗所阻,今日突发奇想,便让紫英相邀,没想竟真有缘一会,若是唐突了冯都尉,还望不要怪紫英,都是小王的主意。”

    水溶向来对人和善,任谁都觉得他礼贤下士。

    因此还真的笼络了一批人,甘愿为他效命。

    可惜的是,他平日无往不利的态度,在冯一博这却没得到正向反馈。

    “郡驾这话就不对了!”

    冯一博闻言摆手,又一脸正色的道:

    “冯渊不过一臣子,若郡驾有所差遣,便让人知会一声,渊定然闻讯而急至。”

    冯紫英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冯一博为何这般装腔作势。

    但他也并未揭穿,只在一旁坐看两人演戏。

    水溶身份贵重,平日里不少人也都是如此说话。

    对比倒也司空见惯。

    他习惯性的,又拿出训练有素的待人的模样。

    先轻笑一声,才谦逊的道:

    “哈!小王不过虚邀郡袭,冯都尉不必如此,咱们先坐下说话,可好?”

    说完,他很自然的坐上主坐,又一伸手:

    “二位也坐吧。”

    显然,礼贤下士的态度,他是有的。

    但身份的优越,他也是有的。

    两冯当下分坐左右,冯紫英让人上了酒宴。

    待下人倒了酒,都被摒退之后。

    北静郡王当先提起酒杯,笑着道:

    “冯都尉,咱们今日虽是初见,小王却感觉神交已久,期待以后也能多多相聚。”

    冯一博自然不会失了礼数,见状连忙起身。

    他端着酒杯,微微躬身,道:

    “郡驾先请!”

    “请!”

    北静王应了一声,便一饮而尽。

    冯一博当即跟了一杯。

    “二位今日能赏脸来我府上,该由我先敬一杯才是!”

    冯紫英刚刚也陪了一杯,但身为主人自然也不能不出声。

    他说了一句,就提起一杯自己饮尽。

    “说来还要多谢紫英兄,能让在下有幸得见郡驾!”

    冯一博说完,也提起酒杯一饮而尽。

    随后几人就热络起来。

    可酒都喝了几壶,却也没说到正题。

    因为每当水溶想和冯一博套近乎,他都会想办法岔过话题。

    或是一板一眼的纠正彼此的身份。

    他以这样的方式,搞得惯于平日套路的水溶,迟迟无法转到正题。

    即使水溶心性不错,却也不免有些烦躁起来。

    三人又喝了一杯,水溶就直接道:

    “冯都尉和小王年纪相彷,却已经是专司海外事务的主官。”

    他不想和冯一博继续绕圈子,想要提起东海郡的事。

    可刚一起头,冯一博又立刻纠正道:

    “王爷谬赞,但冯渊只是侍郎,主官是礼部尚书,也就是我恩师才对。”

    水溶见此也不纠缠,继续顺着他的话茬道:

    “虽说如此,但说起海外事务,就算是李尚书也必然没有冯都尉了解。”

    冯一博闻言笑了笑,摆手道:

    “算是术业有专攻,我不过也是管了两年,相对更熟悉些罢了。”

    水溶见他承认,眼睛一亮,就道:

    “咱们都是老亲,小王就不绕弯子了……”

    没等继续,冯一博却又纠正道:

    “王爷此言差矣,您和贾府是世交,我和贾府是老亲,但咱们并非是老亲。”

    说来说去,又绕了回来。

    冯一博丝毫不让他攀什么关系。

    要么就是强调身份有别,要么就是强调没有亲戚。

    谈判就是这样,谁先急了谁就失了先手。

    反正冯一博又不急。

    流求没有开国勋贵的船队,损失肯定多少也有些。

    但也有限的紧。

    可开国勋贵被流求针对,时间越久,损失就大。

    才几个月时间,他们就快要难以承受了。

    “一博!”

    冯紫英一直没怎么参与,此时实在听不下去了。

    他低呼一声,皱眉道:

    “你先让王爷把话说完。”

    水溶投来一个感激的目光,随后看向冯一博。

    “哦哦哦。”

    冯一博闻言,故作恍然,又连忙道:

    “王爷请讲!王爷请讲!”

    水溶松了口气,整理了一下思绪,才从头开始道:

    “冯都尉司长海外一应事务,又有劝说东海郡归附献土之功,定然和东海郡王相熟。”

    冯一博这次没有打断,只笑眯眯的看着他。

    似乎在对他说:你继续啊!

    水溶见此,当下不在兜什么圈子,直接道:

    “近来东海郡似乎对我等勋贵有些误会,倒置有些事情不是很顺利,不知冯都尉可否帮忙斡旋一二?”

    他提出自己的要求,却没提入阁之事。

    就是想让冯一博自己提出条件。

    免得他若问起入阁的事,被冯一博一口咬死。

    真到那时,转圜的余地就不多了。

    冯一博见他一脸和煦的看着自己,不再说话,便问道:

    “王爷可说完了?”

    “嗯。”

    水溶轻轻点头,等着冯一博的答桉。

    “那我就一一回答您刚才的话。”

    冯一博笑了笑,伸出一根手指,道:

    “首先,我司长海外一应事务不假。”

    “但歇了一阵子,才又重新接手,很多事情都有了变化,还需要重新再梳理梳理。”

    这话一出,水溶的脸色微变。

    但很快就恢复和煦模样。

    显然,冯一博话里话外是在告诉他们:

    自己就是在报复你们!

    你们不是能耐吗?

    你们不是把我弹劾下野了吗?

    才回来,我的气还没顺呢!

    就是要拖一拖再说!

    “冯都……”

    水溶刚想要说话,冯一博却伸出第二根手指,道:

    “其次,我劝东海郡王归附献土也是真的,但当时我只是晓以大义,东海郡王被我拳拳报国之情所感。”

    说到这里,他眉头一挑,笑道:

    “若说私交,其实也没多少。”

    这话更是让水溶心里发堵。

    因为冯一博的话,就是在撇清关系。

    东海郡王是被大义召唤。

    我冯一博和东海郡都是公事公办,没有私交。

    你们有没有冲突,和我没有关系!

    “一博,你不要……”

    冯紫英有些听不下去,想要说话。

    冯一博却理都不理,而且将手收回,笑道:

    “若是王爷觉得我能帮得上忙,倒也不是不行。”

    刚刚一副有仇报仇的嘴脸,此时却话锋一转。

    又吐口了。

    水溶和冯紫英对视一眼,显然都被这峰回路转的操作给搞蒙了。

    生怕冯一博又开始兜圈子,水溶连忙道:

    “冯都尉,我们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你直说想要什么?”

    冯一博闻言,轻笑道:

    “我什么也不想要啊。”

    水溶闻言,方寸大乱,忙道:

    “之前你说要保举李尚书入阁的事……”

    说到一半,水溶反应过来。

    可话已出口,想要收回却也晚了。

    显然,他的节奏已经被打乱。

    开始被冯一博牵住鼻子了!

    冯一博见此,顿时轻拍桌面,不满道:

    “王爷,这可冤枉死我了,这话我可没说过啊。”

    “你先听我说完。”

    见他又要把话茬往回收,水溶也顾不得其他,干脆将错就错,直接道:

    “若是我们保举李尚书,对他并没有什么好处,相反,还可能会引得圣上猜忌。”

    这就相当于把自己的底牌亮出。

    冯一博一听就知道,他们真的考虑过此事。

    只是顾虑太多,不想答应。

    “哎呀!紫英啊!我就说嘛!为什么今天王爷无缘无故的见我。”

    冯一博一脸嗔怪的看着冯紫英,叹道:

    “原来是你!”

    冯紫英一脸懵逼。

    不知道怎么又说到他身上了。

    他皱眉问道:“什么是我?”

    “你湖涂啊!我什么时候让你们保举我恩师了?”

    冯一博一脸哀怨,好像被人冤枉了似的,问道:

    “当时我就随口一说,你们怎么还当真了?”

    “我……”

    冯紫英想要辩驳,冯一博却不给他机会。

    “我恩师官至礼部尚书,真说入阁也算顺理成章。”

    冯一博一副掏心掏肺的模样,道:

    “但四位阁老都健康矍铄,再主事个十年八年也不成问题不是?”

    说完他就看着水溶,把水溶看得有些莫名。

    忽地恍然道:“你的意思是……”

    他犹豫一下,有些不敢确定的道:

    “不保举李尚书,而是让一位阁老下台?”

    冯一博见他明白,顿时笑了。

    随即却藏不住笑意的摆手,道:

    “我可没有这个意思!”

    冯一博的嘴角都快咧到耳朵上了,嘴里还打着哈哈。

    水溶和冯紫英若是还不明白,那就真是傻子了。

    他们相视皱眉,都有些沉默。

    内阁四人,哪个也不好惹啊!

    水溶有些灰心,觉得今天怕是又要无功而返。

    他沉吟片刻,为难道:

    “这个我们还需商议,但海外那边……”

    不管怎么说,他的想法是让东海郡先停手。

    其余的,再慢慢商量。

    “海外的事我其实也不怎么清楚,但东海郡王的为人我是知道的。”

    冯一博大手一挥,意有所指的道:

    “想必东海郡也只是一时操作不当,用不了多久就会改正了吧?”

    水溶和冯紫英对视一眼,接下来的气氛又热络起来。

    一番推杯换盏自不必说。

    第二天,一众勋贵就汇聚到了一起。

    同时,带了一个让水溶意想不到的消息。

    “东海郡那边传来消息,针对我们的约束都已经取消了!”

    取消了?

    水溶心中疑惑升起,却很快淹没在一众勋贵的嘈杂之中。

    “王爷出马果然不一样!”

    “看来东海郡也只是警告一番,不敢真的如何!”

    “可附在我家的海商不少都投靠了那些土包子!”

    “我家也是,损失惨重啊!”

    众人拍马屁的拍马屁,诉苦的诉苦。

    这时又有人提出疑问:

    “就是不知王爷答应了他什么?”

    没等水溶回答,又有人惊惧道:

    “等等!王爷是昨日才和他见面吧……”

    他们不知道流求舰队摸清航道,速度提升很多。

    按照他们的速度,稍一掐算就知道。

    都中往来流求需要将近一个月!

    众人面露疑惑,有人还犹豫道:

    “这么说……不是冯渊?”

    冯渊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人来报。

    显然……

    “这个冯渊倒留了余地,他是算准了我们一回来就会找他……”

    水溶轻叹一声。

    这么说,冯渊至少在他们离开都中的时候。

    就开始布局了?

    若是北静郡王不出面,这事也能解决?

    不对!

    他若能对东海郡如臂使指,收放自如。

    岂非卡住了他们的脖子?

    一众开国勋贵顿时都哑口无言,一个个面面相觑。

    显然想到了后果。

    水溶也呆愣半晌,口中喃喃道:

    “此人真是深不可测啊!”

第二百三十七章 胸有成竹北静王

    “这是在变相的警告我们,他想什么时候动手就什么时候动手,想什么时候放开就什么时候放开。”

    水溶轻叹一声,又道:

    “我们招惹了一个不该招惹的人。”

    一众勋贵闻言,都有些沉默。

    半晌,有人恼怒的道:

    “真不知道东海的那条黑龙为什么这么听他的?”

    “一群海寇出身,能有什么见识?”

    水溶接连叹气,又道:

    “是他给东海郡指了一条明路啊!”

    那人闻言也有些泄气,小声道:

    “这群土鳖倒是知恩图报,可我们就倒霉了!”

    没想到,这话立刻引起众人共鸣。

    “是啊!被他卡住脖子,以后见他都抬不起头来。”

    “可我们也不能出手啊!”

    “对啊!他冯渊不好惹,可四位阁老又有哪个好惹?”

    这话说到了点子上。

    内阁,并非大魏祖制。

    至少在太祖时并没有这个机构。

    太祖时有保龄侯史公担任尚书令,总揽天下之政。

    至后期,史公退隐。

    太祖却并未再置尚书令。

    中书省的主官,紫薇舍人薛公也在同一时期病逝。

    太祖不仅不再设尚书令,还下令废除了中书省。

    从此,六部只能直接对接皇帝。

    天下政令皆由上出!

    不过太祖皇帝一时忙不过来,于是又在同年置四辅官。

    这四人掌献替可否,奉陈规诲,点检题奏,票拟批答,以平允庶政。

    说白了,就是顾问。

    他们要先看一遍奏折,并在上面写上施政建议。

    随后,此四人分别被封为:

    文渊阁学士、东阁学士,华盖殿学士、武英殿学士。

    以这四位学士作为辅官,就是内阁的雏形。

    到了天泰帝时期,也沿用了这一形式。

    并在此基础上,定下以文渊阁为办公地点。

    同时也形成了以文渊阁学士为主,东阁学士次之的机制。

    至此,大魏的内阁就初步成了定例。

    到了景顺帝登极之时,内阁依旧是由四人组成。

    选的都是与他亲近,又声望隆重之人。

    或是,极有能力也可入阁。

    除张松越和陈勤之这两位帝师,分别作为首辅、次辅之外。

    还有两人,就都是资历、名望、能力,都极高之人。

    其中一人名为费纮,字仲大。

    他出身江南望族,铅山费氏。

    祖上是太祖朝的重臣,他本人也曾在天泰帝时期官至户部尚书。

    虽不是勋贵出身,但毕竟也是江南望族。

    多少和四王八公沾点故旧。

    四人之中,他是最后一个入阁的。

    但也是唯一一个,只因能力出众。

    被景顺帝请入内阁的!

    景顺帝掌权之后,新旧党争不断。

    他不想沾惹,选择再三告老请辞。

    最终,景顺帝虽然同意他辞去户部尚书之职。

    但也驳回了告老的请求,并请入内阁。

    专门提供钱粮相关的建议。

    费仲大虽是旧党,但就连张松越这位新党魁首也要对其礼敬有加。

    无他,只因户部不能没他!

    另外一个,名为夏蠃,字语冰。

    他的出身倒是一般。

    同冯一博类似,都是普通乡宦之家。

    但他在景顺帝还是太子时,曾任詹事府少詹事。

    太师、太傅名义上都是帝师,隔三差五会给太子讲讲经义。

    可日常负责教导和照顾太子,却是詹事府的职责。

    其中詹事府主官,也就是太子詹事。

    多为皇帝信重的勋贵出任。

    可开国勋贵忠心可嘉,掌管一府也问题不大。

    但辅导太子的大任,他们自问学问不足以教人。

    于是这个职责,就只能落在一甲出身的少詹事,也就是夏语冰的身上。

    再加上,詹事府还负责太子的日常起居,平日和太子接触最多。

    可以说景顺帝登极之前,詹事府的官员,就是他最熟悉的臣子了。

    这个夏语冰怎么也算是景顺帝的潜邸旧臣。

    一众开国勋贵商量半天,却都哭丧着脸。

    没办法,实在是这四人中,就没有一个好惹的!

    说实在的,他们自认不是惹不起内阁。

    主要是惹不起景顺帝。

    张松越是新党魁首自不必说,景顺帝对他几乎言听计从。

    仅凭师徒俩的默契,他的地位就无人能及。

    陈勤之倒是有意告老,可他的眼光格局,都是景顺帝最为推崇。

    他在景顺帝登极初期所上《谨始十事》,至今被奉为圭臬。

    大魏这几年不少策略,都有其中的影子。

    费仲大虽然算是旧党,但娴于政理,办事练达。

    景顺帝早将之倚为股肱!

    凡涉钱粮之事,必过他手。

    若非这位老计相,大魏的钱袋子早空了!

    而且他与不少勋贵有旧。

    开国勋贵们再傻,也不会攻讦内阁中唯一与他们有些关系的人啊!

    夏语冰就更不用说了。

    作为内阁中,景顺帝真正的心腹。

    动他就是在直接挑衅景顺帝!

    这边四人他们不想招惹,但冯一博那边也不好解决。

    现在东海郡,虽然暂时解除了对他们的经济封锁。

    但只要他想,随时都能再来一次!

    这就让有海外生意的勋贵,被紧邻卡住了脖子!

    于是开国勋贵再次分成两拨。

    一方没有海外生意的,主张不能因小失大。

    绝对不能对内阁出手!

    那样只会让景顺帝翻脸,同时也会得罪阁老身后代表的势力。

    最终得不偿失!

    何况,没有了皇权的支持。

    勋贵的根儿就没了!

    另一方有海外生意的,或是牵连极深的。

    自然主张按照冯一博的要求做,至少不能明确拒绝。

    不然再来一次封锁,他们就要吃土了。

    一众人吵闹不休,让水溶头疼不已。

    他没有什么海外生意,自然也不想参与什么党争。

    可他正是因为不甘做一个闲散王爷,才会笼络一众开国勋贵。

    之前他们在新旧党争时候抱团自保,成功让新党收手。

    这让水溶觉得自己找对了方向!

    可现在不过是遇到一点挫折,这群人就争论不休。

    人人都只为自己,丝毫不顾对方的利益。

    这让水溶又开始怀疑自己的能力。

    是不是没有那么优秀?

    他不禁想到,若是冯渊能加入他们,东海郡王不也成了他们的一员?

    那该有多好!

    想到这里,他忽然眼前一亮。

    “都别吵了!”

    水溶一声高呼,让争得面红耳赤的勋贵们暂时停了下来。

    他们知道,这样的争吵毫无意义。

    但想停下也需要一个契机。

    显然,北静郡王就起到这样的作用。

    “我有一个主意,说予你们听听。”

    见众人都期待的看着他,水溶找回了一点自信。

    “冯渊并未明说,也并未给我们规定时间,因此我们还是有操作的空间。”

    他微微一笑,恢复了往日的和煦,道:

    “我的建议是,这件事不妨用拖字诀。”

    这话一出,就有人打断,道:

    “怎么拖?若是他问起怎么办?”

    “对啊!冯渊又不傻,他能干等着?”

    听到这样的问题,水溶却丝毫不慌。

    “若是他问起,就说我们在准备了,毕竟想对付阁老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虽然是这个道理,但是……

    “可总有拖不下去的一天,到时候他知道我们耍他,报复会更勐烈吧?”

    见不少在海上有买卖的勋贵,都深以为然的点头。

    水溶笑着摇了摇头,道:

    “拖着他,我们自然也不是什么都不做。”

    这话一出,众人多少好奇。

    “我们做什么?”

    “王爷有话不妨直说!”

    水溶闻言,学着冯一博之前的样子,伸出一根手指,道:

    “一方面,我们确实要搜集各个阁老的问题,但隐而不发。”

    众人闻言都是一怔,随后都皱眉思索起来。

    “若是冯渊等不及,就把这些给他看看,让他知道我们在动。”

    说到这里,水溶又伸出一根手指。

    “另一方面,我们要从东海郡那边想办法!”

    众人闻言又是一怔,随后却有不少人皱起眉头。

    还有不少人欲言又止。

    “只要联络到东海郡王,就不怕找不到办法打动他!”

    水溶说到这里,越发觉得自己的主意妙绝。

    可惜在场却无人猜出他真正的意思。

    “冯渊能给的,我们也能给,冯渊不能给的,我们还能给!”

    水溶的语气十分自信,最后还霸气道:

    “只要让他知道,只有勋贵才能明白勋贵,我们才是他最好的盟友!”

    一众勋贵闻言,大多面露难色。

    只一人先附和道:

    “对啊!只要冯渊这边对他可有可无,我们就能随时按死冯渊这个小杂种!”

    说完这句,那人却话锋一转,叹道:

    “可是难就难在,那位东海郡王不见我们的人啊!”

    “对啊!根本不见我们!”

    “之前又不是没试过!”

    “若非他避而不见,我们也不会对冯渊下手!”

    一时间,众人纷纷附和起来。

    “此前避而不见,应该是对我们有所防备。”

    水溶闻言,却不慌不忙。

    他脸上难得露出一丝得意,胸有成竹的道:

    “可现在我们可以从冯渊这边下手。”

    这就是他刚刚想到的主意!

    东海郡王不见他们,可冯渊不能不见他们啊!

    既然冯渊能联系到东海郡王,那为何不从这边想想办法呢?

    “冯渊?”

    众人听到他的话,都是一愣。

    之前他们不是没想过拉拢冯渊。

    但一来,冯渊滑不留手,如何也不肯站队。

    二来,他们也不想多一个中间人,尤其还不是自己人。

    可事到如今,若是给他们从来一次的机会。

    他们一定选择拉拢冯渊,不惜一切代价和手段!

    而不是让他下野,然后卡住自己脖子。

    水溶见众人神色,自信一笑,道:

    “没错,他是挟制我们,让我们两难,可我们为什么不能利用他,达成我们的目的呢?”

    这话显然有人觉得不对,直接皱眉问道:

    “让他为我们牵线搭桥?他能答应?”

    水溶等的就是这句话,闻言洒然笑道:

    “谁说是在座的各位了,你们莫非忘了,贾家也是开国勋贵的一员呢!”

    “贾家?”

    众人先是一怔,随后恍然。

    “妙啊!”

    “绝了!”

    “我们怎么把这事忘了!”

    一时,叫绝声此起彼伏。

    水溶也是刚刚胡思乱想,偶然突破了桎梏。

    既然原本准备踩在脚下的冯渊都能利用,那之前想要排除在外的贾府为什么不行?

    见众人明白了他的意思,水溶还补充道:

    “只要贾家和那边沟通上,不就等于我们和那边沟通上了吗?”

    众人纷纷点头,一人还滴咕道:

    “没想到,他们还有些用处。”

    他们虽然和贾府都有走动,却不妨碍他们看不上贾府。

    虽然都是开国勋贵,但谁家没个门面?

    只有贾府,没一个爷们能抗事的。

    甚至没有正经实职,全靠祖宗撑着。

    不过,毕竟是老亲,该走动还是要走动。

    如今贾府又有了起色。

    外有王子腾、贾雨村这样的强援。

    内有贤德妃争气的怀上龙嗣。

    当然,这样全靠运气的起势。

    也难免有人羡慕中带着一丝不屑。

    “不要胡言!”

    水溶低声训斥一句,又重新换上笑脸道:

    “不管怎么说,贾家也是咱们自己人。”

    那人微微一缩,连忙道:

    “是是是,毕竟贵妃有了身子!”

    其他人闻言,也跟着纷纷附和,道:

    “可不是?将来说不得也要依仗贾家。”

    “确实,贾家已经今非昔比了!”

    “虽然之前沉沦一阵,现在却属他家势头最勐。”

    就在众人讨论贾家的时候,有人又提出一个问题。

    “可是,就算贾家联系上东海郡王,我们要如何拉拢呢?”

    众人闻言,顿时纷纷皱眉。

    “权力?怕是我们给不了。”

    开玩笑,世袭罔替还有封地的郡王。

    比在座的都强太多!

    “利益?怕是我们给不起。”

    金银珠宝,东海郡王如何会缺?

    就连他们在海上做买卖,都要看东海郡的脸色!

    给钱肯定有用,但给不起!

    “是啊!靠什么打开局面呢?”

    一个个提出意见,又很快自己就否定了。

    正这时,水溶忽然突兀的说了句:

    “其实贾家别的不行,但我这一路和史老太君同行,几次听内子说起,贾家姑娘可都教养的不错呢。”

    “您的意思是……”

    南安王府的霍之焕闻言,眼睛一亮。

    听了水溶的话,他不由联想到自己母亲过阵子要来都中,想办的那件事。

    便不由猜测道:

    “联姻?”

第二百三十八章 万里送礼,借花分墨

    开国勋贵商议着如何应对。

    冯一博这边也迎来了新贵。

    “万里兄,里边请!”

    他知道仇鹏来此,是为了东海郡的事。

    寒暄几句就把人迎到堂中。

    两边一落座,仇鹏就给身边长随一个眼色。

    长随立刻将手中黑漆漆的木匣子奉到桌上。

    “我从朋友那得了几块贡墨,想着咱这粗人用了也是浪费,就给你送来了。”

    冯一博有些疑惑,只一盒贡墨为何还当面送上。

    不过疑惑归疑惑,他还是笑着拱手,道:

    “万里兄有心了!”

    大魏的贡墨,和前几朝都一样。

    也是徽墨。

    徽墨落纸如漆,润而不胶。

    在士林中素有“一两徽墨一两金”的说法。

    如今徽州制墨千年,早在已经当地形成规模。

    所以虽然依旧珍贵,但上等人家还是都用得起的。

    以冯一博财势,还有薛家遍布各地的买卖。

    平日所用的不仅是徽墨,还都是上好的松烟。

    仇鹏见他神色,就知冯一博并没当回事。

    当即笑了笑,直接将盖子一开。

    冯一博有些疑惑的看了一眼,顿时愣住。

    无他,里面的墨不多,仅有六对。

    可墨的颜色却不寻常!

    不是黑的,其色如银。

    “色如银,迨研讫,即与常墨无异,却未知所制之法。”

    这是《文房四谱·墨谱》之中所载的一种徽墨。

    以冯一博的博闻强识,自然一眼看出些端的。

    这竟是宋代时研制出来的白墨!

    冯一博还以为这只是传说,至少也是失传了的。

    没想到今日竟送到了他的手上。

    还一送就是十二块!

    “这是徽州那边潜心多年,才刚刚复原出来,大头都送到了宫里,外面只少量流传。”

    仇鹏一见冯一博面露惊喜,就知道他认出了这墨的来历。

    见他小心翼翼的,把着盒子端详。

    当即拿起一块,递到冯一博手上,才笑着道:

    “广威将军府和我家有些走动,徽州那边给宫里送贡墨的时候,就提前给我父亲也匀了一盒。”

    徽州节度使,正是广威将军白家钧。

    也就是白家锦的哥哥。

    以制墨闻名的徽州,自然算是新晋勋贵的地盘。

    “你也知道,我们父子都是军中出身,怕唐突了好玩意儿,又想着要来你这边坐坐,我就顺手给你送来了。”

    冯一博小心翼翼的接过,一上手就闻到一阵清雅香气。

    再端详白墨两面,见一面写着几个细细的金字:

    景顺丁酉年制。

    另一面画着一只娇艳的牡丹,下面写着花名。

    “想来,以一博你的探花之才,定然能物尽其用。”

    冯一博又轻轻翻动了其余白墨,发现每一块上面都有不同图桉。

    十二种花,显然是一套!

    “这是好东西啊!”

    冯一博轻叹一声,又道:

    “万里兄这礼物太过珍贵,我怕是无福消受啊!”

    若是普通的东西,收了也就收了。

    可这东西记录在古籍之中,几乎绝迹。

    极具收藏价值。

    若有附庸风雅之人,真是千金难求。

    听冯一博这么说,仇鹏当即一笑,道:

    “些许心意而已,一博你不用太当回事。”

    说到这里,他微微一顿,意有所指的道:

    “只要你喜欢,以后每年都有你的份额。”

    显然,这是在暗示他和新晋勋贵交好。

    不会让他吃亏。

    可惜,这样明显的拉拢,冯一博自然不会接茬。

    “东西是好东西,给我用都有些暴殄天物。”

    冯一博先摇了摇头,又轻笑着补充道:

    “若是恩师知道,怕也是要骂我的。”

    言外之意,他和李守中不会站队新贵这边。

    虽然仇鹏也知道,冯一博不是几块贡墨就能拉拢。

    但听他拒绝心中还是忍不住有些着急。

    正这时,却听冯一博又道:

    “这些我就收下了,下不为例。”

    一开始,见这东西珍贵。

    他就想要拒绝。

    但心中一动,却想起十二钗的典故。

    该做的也都做了,些许人情自也不在话下。

    若是以为这点东西就能让他站队,那新晋勋贵就太幼稚了。

    不管怎么说,听到他收下了,仇鹏闻言大喜过望,连连道:

    “好好好,以后的以后再说。”

    凡事有一就有二。

    既然冯渊拒绝不了这次,那下次找对了路子也未必不行。

    “不管怎么说,海外之事谢了。”

    见冯一博依旧不接他的话茬,仇鹏又道:

    “我这个人是个粗人,不会说什么好听的。”

    他一直以粗人自居,冯一博却知道他粗中有细。

    如果冯紫英真的暗中投靠了新晋勋贵,那这两人就都是“影帝”。

    至少都中的绝大多数人,都被他们演了。

    “但你给我面子,让我有了面子,以后凡我能做到的,你就和我说。”

    仇鹏自信的拍了拍胸脯,得意道:

    “别的不敢说,但整个都中,敢招惹我的人也不多。”

    冯一博闻言却摆了摆手,道:

    “万里兄,你援手一次,我也还你一次,算是扯平了。”

    仇鹏一听这话,以为冯一博要和他划清界限了。

    没想到,冯一博却话锋一转,道:

    “不过我觉得你这人可交,扯平之后咱们不带任何功利,想必也更自在一些。”

    虽然明确表态不想站队,但没划清界限。

    仇鹏顿时松了口气。

    只要留着一丝情分,早晚都有合作的机会。

    他当即不再纠结拉拢的事,洒然一笑道:

    “本来除了徽墨,我还带来了一些别人的诚意,但想来一博你不喜欢,我也就不说了。”

    说实在的,若非有对冯紫英的怀疑。

    冯一博真觉得仇鹏可交。

    因为他这个性格,拿的起放的下,不拘泥于一星半点儿。

    此时听他这么说,冯一博当即也笑着道:

    “既然你这么说,那我也有话直说了。”

    “哦?”

    仇鹏闻言一愣,随即郑重道:

    “愿闻其详!”

    他都已经把话挑明了,不再拉拢冯一博。

    不知他还要说什么?

    不过,说什么也不重要。

    不管说什么,仇鹏都会尽力满足。

    可让他意想不到的是,就见冯一博微微一笑,道:

    “万里兄驾临,怎么也得喝上几杯吧?”

    仇鹏先是一怔,随后才反应过来,大笑道:

    “哈哈哈!好!今日我们一醉方休!”

    对开国勋贵的要求,冯一博只是随手布置。

    成了李守中入阁,他也跟着借光。

    不成也是开国勋贵吃瘪,他也没什么损失。

    新晋勋贵这边,冯一博则是给仇鹏一个面子。

    同时也是给他背后的新晋勋贵一个面子。

    这样既不用战队又能卖个好。

    多个朋友多条路,说不定什么时候用得上。

    当日,仇鹏尽兴而归,冯一博也是大醉。

    第二天,冯一博便兴致勃勃的将妻妾聚在一起。

    “我昨日偶得一套徽墨,想要送给你们一人一块,各自赏玩。”

    说着,他将盒子打开。

    尤三姐第一个探头,惊讶道:

    “爷莫不是拿错了,这是银饼子吧?”

    妙玉一听,顿时眼睛一亮。

    显然她已经猜到什么。

    宝钗这时也看了一眼,轻笑问道:

    “爷,若是我没猜错,这是墨谱所载的白墨吧?”

    尤三姐儿闻言,顿时知道自己丢了丑。

    好在都是自家人,也都知道她不擅此道。

    因此她也只脸上微红,不再说话。

    就算遮掩过去了。

    妙玉闻言,在旁轻轻点头。

    显然认同宝钗的猜测。

    她一听像银饼子,心里就已经有数。

    “不错,这是徽州那边刚刚复原出来的白墨,有人送我这一套,我也不舍的用耗,就送你们赏玩了。”

    冯一博轻轻拿起一块,介绍道:

    “这上面有十种花色,你们选个自己喜欢的吧。”

    尤二姐儿见冯一博小心翼翼的,便问道:

    “这东西很珍贵吧?”

    说着还面露犹豫,道:

    “我不擅笔墨,还是别沾污了好东西。”

    她和三姐儿其实也开始学习,但显然不是一时半会能学成的。

    尤其是怀孕之后,总是没什么精神。

    每天除了保留了一点活动时间,其余大多时候都懒懒的。

    “每人都要选一个,就算你用不上,将来留给下一代也是好的。”

    冯一博知道尤家姐妹不擅长笔墨,但也不想她们因此受了冷落。

    所以他刻意提起下一代,两人闻言顿时就跃跃欲试了。

    “这样吧,我来分配,若是有不同意的,再行更改。”

    冯一博的提议,自然得到妻妾们的支持。

    “这是艳冠群芳的牡丹,我觉得非夫人莫属。”

    牡丹花给了二房正妻宝钗,算是名花有主。

    他小心翼翼的拿出,放在放在一块丝帕上,才递给宝钗。

    宝钗连忙接过,口味却道:

    “花我虽喜欢,艳冠群芳可不敢当。”

    她虽嘴上谦虚,但心里却甜蜜的很。

    别人就算了,但得到冯一博的认可。

    尤其是外貌上的认可,宝钗也难免喜滋滋。

    “我说当得就当得!”

    冯一博霸气的定了调子,又拿起一块。

    同样用丝帕包了递给妙玉,道:

    “这是心性高洁的梅花,说的正是妙玉。”

    妙玉曾说过,在蟠香寺就有一片梅花。

    梅花给了她,算是借花献佛。

    妙玉见状,连忙接过,口中道:

    “妙玉愧领。”

    接过梅花白墨,妙玉也开心不已。

    这里就属她识货,又爱这些文艺的东西。

    再加上冯一博的夸赞。

    即使是平日高冷的妙玉,也难免露出一丝喜色。

    冯一博这时挑出一块白墨,包好递给尤二姐,笑道:

    “这是多子多福的榴花,正应了二姐儿的身子。”

    这话一出,尤二姐一脸幸福的接过。

    “谢谢爷!”

    榴花寓意多子。

    即使没有白墨的珍惜加持,尤二姐也喜欢这个。

    “这是并蒂花,就给三姐儿了,就如你们姐妹。”

    若是有两块并蒂花,冯一博就不用将榴花给尤二姐。

    不过尤家姐妹都不擅笔墨,尤三姐儿也没觉得有什么委屈。

    她大方接过,还暗送秋波道:

    “谢谢爷,我正想像姐姐一样,为冯家香火尽力。”

    “哈哈!好!”

    冯一博不以为忤,笑着赞了一句,又道:

    “这是莲花,正配英莲真人!”

    没等他拿起,香菱却噘嘴道:

    “爷……”

    冯一博奇怪道:

    “怎么,不喜欢?”

    香菱摇摇头,又点点头,才诺诺道:

    “我想……我想做菱花。”

    冯一博一听就明白她的意思。

    这是不想做回甄英莲,只想留在自己身边。

    想到这里,他失笑摇头,道:

    “菱花可以给你,不过你要记住,无论是香菱还是英莲,你都是我的妾室。”

    香菱一听,顿时欢喜。

    她用力点了几下头,才道:

    “嗯!”

    分配完毕,几人都如获至宝。

    纷纷小心翼翼的珍藏起来。

    其余六块冯一博也暂时封存,以待有缘之人。

    其中有几块,冯一博已经有了属意人选。

    “这个兰花留给师姐,正好应了兰儿的名字。”

    冯一博只想着,兰花留给李纨这位师姐,她定然欢喜。

    却没注意这话一出,在座众女都是一愣。

    不过随即又都有些释然。

    她们本以为这是用来传家的。

    书香门第,笔墨纸砚传家正好。

    尤其是宝钗和妙玉,都知道白墨的珍贵之处。

    这东西只在古籍上记载,还写着失传。

    虽然又重新制作出来了。

    但第一批,尤其还是成套的精品。

    还是极具收藏价值的。

    若是散落出去,就不能成套。

    那价值就降了一半。

    不过想到冯一博和李守中的关系,众女又觉得给李纨一份也属正常。

    冯一博倒是没有多想,而是已经开始思考下一个人选。

    “至于黛玉,夫人你觉得芙蓉和桃花哪个好呢?”

    宝钗闻言,思考了一下。

    随即却轻笑道:

    “不如让她自己挑,免得我选了她要多心的。”

    冯一博一愣,随即恍然道:

    “额?也好。”

    黛玉心思细腻,若冯一博给她选了还好。

    可宝钗要是给她选了,说不得就要多想。

    其实冯一博只拿出十块,还藏了两块。

    准备让人给可卿和王熙凤带去。

    留给可卿的是海棠花。

    海棠花是花中之贵,又有离别之意。

    正适合表达思念之情。

    留给王熙凤的则是玫瑰。

    鲜艳夺目,但有刺。

    正适合王熙凤的性子。

    至于元春,想必宫中自有分配。

    他怕是够不到了。

第二百三十九章 李氏双姝

    贾母近日才从孝慈县回来,又去了宁府哭了一场。

    年迈的人哪禁得住这般风霜伤感?

    连番折腾之下,当晚便觉头闷目酸、鼻塞声重。

    再撑不住身子病倒塌上。

    荣府上下都乱了手脚,连忙请了太医来为贾母诊脉下药。

    足足的忙乱了大半夜才算堪堪稳住。

    也幸而这病发散的快,未曾传经。

    至三更天,贾母些须发了点汗。

    终于脉静身凉,不再发烧。

    荣府一众人等方才放了心。

    只是,至次日仍需服药调理。

    贾家人白日里还要去宁府理丧,因此只能轮番过来伺候。

    林如海这边得了信儿,就让人把黛玉送到贾府。

    让她在床前侍奉外祖母,也不枉贾母疼爱一场。

    又过了数日,荣宁两府上下都去为贾敬送殡。

    贾赦、贾琏、邢夫人、王夫人等,亲率家人仆妇,将灵柩送至铁槛寺,直到到晚上方回。

    贾珍和尤氏夫妇,还有贾蓉这个嫡孙,仍留在寺中为贾敬守灵。

    需守过百日后,方能扶柩回籍,葬入贾家的祖坟。

    宁府只继续托给尤老娘照管。

    冯一博抽空也过去送了一趟,尽了礼数后就回部里点卯。

    没过两天,冯府有亲戚到访。

    冯家人丁不旺,早就没什么正经亲戚了。

    只有些庄里的屯亲,如今也多在南洋做了管理层。

    来的自然不是冯一博的亲戚。

    而是李守中在的弟妹,也就是李纨的寡婶。

    她带了两个女儿来都中投奔。

    李守中接到传信,部里有事暂时脱不开身。

    冯一博这个晚辈兼冯府男主人,就主动请缨。

    他回府让人准备马车,和李孟氏一起前往码头。

    将一个李婶一家人迎回冯府。

    宝钗亲自接了出来,众人就簇拥着,将人送到了老两口院里。

    “冯渊携内子及妾室们见过婶娘!”

    双方到了屋里落座,才正式见礼。

    一路上,李婶娘早从李孟氏口中,知道冯一博的身份。

    此时朝他笑着夸赞道:

    “在族中就常听人提起,都说一博是大哥这些年最得意的弟子,今日一见,果真是人中俊杰。”

    听到这话,冯一博心中稍有疑惑。

    即使他是李守中的得意弟子,也不至于李氏一族都知道吧?

    就算李婶娘是在寒暄,显然也有些过誉了。

    他当即连连道:

    “婶娘谬赞了!不过蒙恩师错爱罢了!”

    没想李婶娘见他谦虚,又补充道:

    “此前一博你捐的财物,将李族祠堂和族学都翻建一新,又填了不少祭田,李族上下自都感念你的好处,如何还这般谦虚?”

    冯一博闻言一愣,同时心中电转。

    这才明白李婶娘说的,竟是几年前那件事。

    那一年春闱之前,倭寇流窜江南,到了冯家庄。

    冯一博带人击败他们之后,想将二十余车财货据为己有。

    可他当时只是个举人,势单力薄。

    若想占了那些财货风险极大。

    为了转移别人的视线,也是寻求一些庇护。

    他将财货分出去好几车。

    其中两车,就送到了李守中府上。

    没想到,李守中收下他的财货,竟然是看出了他的小心思?

    他自己没有占半点好处,将财货都送回了族中。

    还特地点出是冯一博所赠。

    显然,这是将此事揽下,默默为冯一博遮风挡雨。

    可能很多人的觊觎,就是因此才被阻隔。

    想到李守中暗中护持,冯一博心中感动,口中连忙道:

    “此事不敢居功,那些是当时给恩师和师娘的孝敬,捐给族中都是二老的心意。”

    李孟氏显然是知道这件事,见此笑着道:

    “老爷身为李家族长,想为族中做些事也是应当应分的,一博知道他的心思,就出力帮衬了一把。”

    冯一博就坡下驴,连连点头道:

    “正是如此,都是源于恩师想回馈族中,我做那点事不值一提。”

    李婶娘闻言只是笑笑,便不再多提。

    她转而看向宝钗,又夸赞道:

    “冯家媳妇,是那位薛家的大姑娘吧?早前在金陵也听过薛家大姑娘的贤名,不想今日一见,她们说的竟不及十一!”

    宝钗见点到她了,连忙一福,口中道:

    “婶娘过誉,都是长辈们抬举罢了。”

    李孟氏见夫妻俩都这般谦逊,便笑着打趣道:

    “你们夫妻也不用小心翼翼,她说的这些,你们都是当得起。”

    众人闻言,自都露出善意的笑容。

    李婶娘也笑了笑,又让出身旁两个姑娘,道:

    “这是你们两个妹妹,纹儿绮儿,还不见过冯家哥哥嫂嫂。”

    两人路上和李孟氏已经见了,此时听到母亲介绍小夫妻,便连忙上前相见。

    一对标致人儿,各自福了一礼,柔柔的道:

    “哥哥嫂嫂好。”

    李纹、李绮都是十四五岁的花季少女。

    本身长得就极为标志,又有些温婉的书香气。

    看着文气十足,但又青春洋溢。

    让人见了只觉赏心悦目。

    小夫妻见此,连忙还礼。

    冯一博自然不好多作评价,倒是宝钗笑着夸赞道:

    “两位妹妹真是天仙似的人物,冷眼瞧着和珠大嫂子有几分仿佛,一眼便知是诗礼之家出身呢。”

    两人当面被夸,不由都有些害羞。

    不过毕竟是大家女子,闻言落落大方的又是一礼,口中道:

    “嫂子过奖,我们哪及嫂子万一?”

    “我们姐妹不过蒲柳之姿,倒是冯家嫂子秋菊春松,让人羡慕。”

    两边几人各自寒暄几句,李孟氏将尤氏姐妹、妙玉、香菱几个妾室也简单介绍了下。

    等两边都一一见过,李孟氏才又招呼众人坐下。

    李婶娘刚一坐下,就想起宝钗刚提起李纨。

    便好奇看向李孟氏,问道:

    “大嫂,我们许久未见宫裁,她和兰哥儿可好?”

    李孟氏闻言,笑着回道:

    “劳你还念着她们娘俩,我们到了都中后,她和兰儿倒是常来这边。”

    说到这里,她轻轻一叹,才继续道:

    “唉,只是最近又是国丧,又是贾府的丧事,想必一时半会儿抽不出身再来。”

    李婶娘才从江南过来,显然不知贾敬的事。

    她闻言有些诧异,口中犹豫道:

    “是亲家那边……”

    李孟氏见她误会,忙解释道:

    “不是荣府,是宁府那边的大老爷殡天,前几日已经发送了。”

    李婶娘一听不是李纨那边,倒是微微松了口气,随后又叹道:

    “说来我倒是该拜访一下宫裁府上的长辈,来的时候和他家大房的亲戚们同路,倒是帮衬不少。”

    “哦?”

    李孟氏闻言一愣,疑惑道:

    “荣国贾府的亲戚?”

    李婶娘点点头,从头讲道:

    “我们娘仨从老家出来,也包了艘女船,但毕竟都是女人,赶路多有不便。”

    “不曾想,到了码头正好遇到两拨人停靠,交谈之下发现竟都是荣国的亲戚。”

    李家是金陵大族,自然不会让三个女人独自上路。

    因恰好遇到这些老亲,族人才回去了。

    只留了一应丫鬟婆子跟着母女三人。

    “其中一个,是荣府大房公子的内兄和嫂子,王家大房的人。”

    荣府大房公子,指的自然是贾琏。

    王家大房,正是王熙凤家那一房。

    她上面还有个兄长名为王仁。

    王家的爵位到王熙凤的上一辈,就已经没得袭了。

    因此进士出身的王子腾便成为一家的主心骨。

    先是成为王家的族长,随后入京为官。

    还坐上了京营节度使之位。

    如今又步步高升,自不必多言。

    而大房留在金陵族中,守着家业过活。

    只王熙凤这个女儿嫁到了贾府,才来了都中。

    现在王熙凤已经“仙逝”,也不知王仁来都中要做什么。

    “还有一个,是大房夫人的兄长,邢家的大爷,和他家的女卷。”

    她说的邢家大爷,是邢夫人的兄长。

    邢家的庶长子邢忠。

    “两边一说,原来都是亲戚,就同路来的都中。”

    事情就是这么巧。

    邢夫人的父亲,早在邢夫人未出阁时就没了。

    邢忠就在那时分家别过。

    如今落魄得过不下去,只得来投奔掌着邢家家业的邢夫人。

    除了邢忠这个庶长子,邢家有姐妹三个。

    还有一个嫡子邢德全。

    邢夫人出阁之时,除了分出去的邢忠。

    其他姐妹兄弟尚且都还年幼。

    她就依靠嫡长女身份,一直把持邢家的一应家私。

    如今还由她的陪房,王善保家的代为掌管经营着。

    因此邢忠过不下去,才会带着妻女过来投奔邢夫人。

    就是想要再分润一些族产过活。

    可巧凤姐之兄王仁也正想进京,两家本是亲家,就一处打帮来了。

    走至半路泊船时,又遇见李家婶娘带着两个女儿也上京。

    大家叙起来又是亲戚,因此三家一路同行。

    “下船之后,他们都去了荣国贾府,只我们娘仨让人给大哥送了信,才在码头等着。”

    李孟氏听了,点了点头,犹豫道:

    “这几日荣府刚治完丧事,老太太又正病着,倒是不便打搅。”

    说到这里,她沉吟片刻,才又道:

    “等过些日子吧!过些日子,咱们带些礼物,一起过去走动一下。”

    李婶娘自无不可,闻言点头道:

    “到了这边自然是听嫂子安排。”

    随后两边又聊了一阵,宝钗就将母女三人安顿在李守中院的隔壁。

    冯一博早安排人,将那里打扫出来。

    其实李家在都中亦有产业。

    只是母女三人来此,自然是投奔李守中夫妇。

    因此,李婶娘也没推辞。

    带着李家姐妹,还有一众丫鬟婆子,就住了进去。

    等李守中忙完回府,李婶娘带着女儿又一一见过。

    李守中问了些族中之事,自不必提。

    晚上,冯一博和宝钗相拥而卧。

    夫妻俩正有一搭没一搭的,又聊起这事。

    “爷走后,她们才聊起此行缘由,你猜她们来都中做什么?”

    冯一博此时贤者状态已过,正蠢蠢欲动。

    手里也把玩着宝钗的发梢

    宝钗说话,他也心不在焉,只随口问道:

    “做什么?”

    宝钗有些痒痒,轻笑两声。

    推开他作怪的手,才道:

    “原来李婶娘此来,是想让老爷和老太太帮忙,给两个女儿物色个好人家。”

    李守中的弟弟没的早,李婶娘膝下也只这两个女儿。

    娘仨相依为命,在族中度日倒也不愁生计。

    可如今,两个女儿都到了婚配的年纪。

    若仅凭她们孤儿寡母的,在金陵认识的也有限。

    于是李婶娘就想到已经官至尚书李守中。

    她此来,就是托老两口帮姐俩都物色个好人家。

    当然,也是想借李守中的势,抬高一下两个女儿的身价。

    “怪不得。”

    冯一博其实早就猜出李婶娘的目的,听宝钗说了自也没什么惊讶。

    他手上还在和宝钗的领口作斗争,回答的极为敷衍。

    “哼!”

    宝钗没好气的打掉他的手,道:

    “李家这两个妹子生得人才齐整,出落得花朵一个样儿。”

    说到这,她忽然有些不好意思。

    反过来抱住冯一博,问道:

    “爷觉得说给蝌哥儿一个如何?”

    薛蝌从梅翰林那边回来,就一直和薛蟠一起打理家中生意。

    冯一博虽然见的不多,却也知道这个二舅哥的人才不错。

    也不怪宝钗计挂他。

    说实在的,任谁见了都要觉得他比薛蟠更像宝钗的亲兄弟。

    冯一博这时才明白宝钗的意思。

    绕来绕去,原来是动了给薛蝌说亲的心思。

    他也没说行还是不行,反问道:

    “你怎么没想想大舅哥,倒是想着二舅哥。”

    宝钗闻言,有些委屈道:

    “这般文雅的花朵,你觉得我哥哥配得上吗?”

    “额……”

    冯一博没想到,宝钗竟然会这么说薛蟠。

    他有些皱眉,想为大舅哥说两句。

    却听宝钗又道:

    “我哥哥需找个能持家的才行,就像,就像……”

    说到此,她忽然有些低落,叹了口气才道:

    “唉!像凤辣子那样的才好。”

    提起王熙凤,宝钗显然有些伤感。

    王夫人和王熙凤的父亲是亲兄妹。

    宝钗和王熙凤是表姐妹。

    比起贾府的其他姐妹,两人更亲几分。

    冯一博听到她提起王熙凤,多少有些心虚。

    就连一直使坏的手都停了下来。

    “算了,爷先不用为难。”

    这时宝钗又摇摇头,道:

    “等过几日我和母亲商量,让她相看相看再说。”

第二百四十章 我就知道,别人不挑剩下的也不给我

    贾敬的丧事,已经告一段落。

    荣府终于回过手来,贾母身边不再缺人伺候。

    这几日身子也渐好转了。

    宝钗早先就派人过去问了,知道荣府已经可以见客。

    便去了一趟,探视贾母。

    顺便和母亲商议接她过来住的事。

    冯府早收拾出了别院,而且是和西院有夹道连通。

    既有对外门户,又方便和宝钗往来。

    只等和薛母确认后,再挑一天冯一博休沐的日子。

    就可以正式搬过来了。

    薛蟠起先还是有些不愿意,但冯一博却早有预料。

    等宝钗抬出冯一博,他就立马认怂。

    薛蝌和宝琴也被薛母叫上,到时候阖家都会搬过去。

    宝钗回来的时候,还带回了黛玉已经回府的消息。

    妙玉得知就想回娘家看看。

    冯一博还没到休沐的日子,每日需到部里应卯。

    正好托她把礼物也带了去。

    到了娘家,妙玉就直奔后院。

    先给林姑姑问了安,又和黛玉一起陪着说了会子话。

    随后姐妹俩才到一处小厅,说起私密话来。

    “妹妹,这是爷近日偶得的徽墨,让我代为送来,让你挑一块赏玩。”

    两人一落座,妙玉就让身边丫鬟将礼盒奉上。

    同时摒退两边丫鬟。

    她将漆木盒盖轻轻掀开,含笑展示道:

    “你看。”

    黛玉一听是冯一博的礼物,立刻好奇打量一眼。

    随后眼中露出一丝惊讶,喃喃道:

    “其色如银,又是徽墨,莫不是墨谱上失传的白墨?”

    见她果然也认了出来,妙玉欣慰点头,笑着应道:

    “正是,听闻徽州那边,也是近日才重制出来,大头都送到了宫里。”

    黛玉听了,却没急着上手细看。

    而是目光一凝,似乎想到什么。

    随后她皱眉看向妙玉,问道:

    “说的这样珍贵,那是单送我一人的,还是别的人也都有?”

    冯一博和宝钗成亲后,虽来了林府几次。

    但随后官复原职,最近又忙于贾敬的葬礼。

    已经好一阵子没来府上了。

    上次过来,只和林如海谈了事,就匆匆离开。

    黛玉虽知道他多是忙于正事,可心中还是难免有些失落。

    她的性格本就高度敏感,尤其对在乎的人和事。

    今日一听是冯一博的礼物,难免就借机发起了小性儿。

    妙玉看似孤高,但智商也很高。

    一听到黛玉的话,就明白她的意思了。

    别的人显然说的不是她,而是宝钗。

    见妹妹吃醋的模样,她也不急着拆穿,只笑着道:

    “爷机缘巧合只得了这一套,总共有十块,就说干脆拆开了,给咱们一人一块。”

    她一边说着,一边将一块拿出来赏玩,口中还道:

    “或是收藏,或是赏玩,或是用了都行,自是人人都有。”

    黛玉闻言却不接茬,而是冷笑道:

    “我就知道,别人不挑剩下的也不给我。”

    若是换个人,哪怕冯一博在场都得麻爪。

    不过妙玉这个亲姐姐可不惯着她,直接无所谓的道:

    “呵,这么说你是不要了?”

    她自然知道黛玉不是对她,却故意也冷笑道:

    “不要正好,我的那块不舍得用,你既不要,那我就替你拿了,回头加水磨了去,正好练字。”

    说着她真的拿出一块,还来回翻看着,口中还道:

    “就是可惜了这一套好物,怕是再不能集齐。”

    黛玉闻言,正有些疑惑。

    却见妙玉拿着白墨,在她面前展示了一下上面的纹饰品,道:

    “这一套的墨,每一块都是不同花谱,枉爷还专门交代,说这两个最合你,让你从中挑选,如此也不好浪费他一番心意,就由我来替你用了吧。”

    妙玉以前很是孤高,除了对长辈应有的礼貌。

    对平辈们都不怎么搭理。

    但嫁给冯一博之后,慢慢也沾染了香火气。

    从除尘的仙子,成了幸福的小妇人。

    少了些清高,却整个人都生动了不少。

    如今不仅和宝钗这样,她所欣赏之人往来多了。

    就连以前她看不上眼的尤家姐妹,也能不时说笑几句。

    此时见黛玉赌气,她就忍笑促狭两句。

    “我不要,你也不能占了!”

    黛玉闻言顿时有些着急,又道:

    “若你用了,岂非让人误会?”

    妙玉闻言却不为所动,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继续打趣道:

    “我们姐妹,哪有什么占不占的?你不要就给我,不是正好?”

    她和黛玉有着血缘关系,本就比其他姐妹更近几分。

    此时果见黛玉有些急了,便又揶揄几句。

    “姐姐~!”

    黛玉一听这话,如何还不明白她在取笑自己?

    她一噘嘴,上去拉住妙玉撒起娇来。

    一番态度宜嗔宜喜,美而不自知。

    “好歹你也是大房正室,总该有些容人之量的,却还耍起小孩子脾气,没得让人笑了去。”

    妙玉轻点她的额头,又道:

    “再说,爷兼祧两房,你若这样岂非让他为难?若是你将来还如此,就是把爷往西院推呢!”

    黛玉被姐姐指点,却微微撇嘴,道:

    “我知道轻重,这不是只在姐姐跟前说说?”

    她此时不再拿乔,伸手拿起白墨。

    仔细端详着上面的花谱,似不经意的问道:

    “宝姐姐选的什么?”

    黛玉嘴上说着只是随便说说,转眼却又问起了宝钗。

    “你呀!”

    妙玉轻笑两声,显然拿她也没办法,只道:

    “是爷给她选的牡丹,说是应个艳冠群芳。”

    黛玉闻言,顿时心中又酸。

    她微微抿嘴,问道:

    “那冯大哥给我选的是哪个?”

    妙玉见她模样,微微摇头,叹道:

    “爷说你既应了芙蓉的清丽,又有桃之夭夭的动人,所以拿不定主意,让夫人帮着选。”

    一听竟然让宝钗帮她选,黛玉顿时皱眉,一脸不悦的道:

    “宝姐姐怎么说?”

    妙玉一见,轻笑两声,才道:

    “早知你的性子,夫人就笑说,只让你自己选才好。”

    哼!算她识相!

    黛玉闻言顿时羞红了脸,口中却道:

    “却笑牡丹犹浅俗,但将浓艳醉春风。若选芙蓉说不得觉得我有和她攀比之心,那我便选桃花吧。”

    这两句出自宋代方岳的《芙蓉花》。

    方岳正是徽州人,说起徽墨和芙蓉,难免会联想到这首诗。

    若只是说芙蓉清新天然,不输牡丹。

    也不至于让黛玉害羞。

    真正让她害羞的,自然是黛玉没提的桃花。

    妙玉说冯一博说她有桃之夭夭的动人,黛玉立刻想到全诗。

    其实不用全诗,就开头两句足矣。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这一句自然说的是少女美丽动人,艳若桃花。

    倒也只是中规中矩。

    而后面一句就是黛玉害羞的原因了。

    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意思是姑娘若是过了门,定然家庭美满,宜室宜家。

    黛玉顾左右而言他,说了不选芙蓉。

    就是想到了这句。

    不选芙蓉,不是因为不想和宝钗的牡丹相较。

    而是桃花才能体现她最想要的。

    一见黛玉羞红了脸,妙玉就明白她在想什么。

    她本不想揭穿妹妹,可实在忍不住笑了出来,道:

    “咯咯!好好好,我就这么和爷说!”

    黛玉一听,顿时明白自己有些刻意。

    脸上红霞更浓。

    “哎呀!姐姐!”

    想到懂些诗词的人,一听就都明白她的意思。

    黛玉又改口道:

    “你就说我什么也没说,直接拿了桃花就好。”

    妙玉轻笑着摇头,道:

    “知道了,你知道我不会多嘴的。”

    想起这位姐姐的性子,黛玉才轻轻松了口气。

    随后她拿着桃花白墨怔怔出神。

    一时间,由桃之夭夭,想到了将来嫁过去后的生活。

    “我看你心神不宁的,要不跟我过去,给老太太请个安?”

    妙玉见黛玉看着手中白墨发呆,眼神却变化不停。

    知她定然在想冯一博的事。

    当下她就笑着提议,邀黛玉去冯府做客。

    提起李孟氏,妙玉又想到什么,补充道:

    “对了,忘了和你说,前些日子,李家的婶娘来了,还带了两个标致的女儿。”

    黛玉本怔怔出神,闻言眨眨眼,疑惑道:

    “什么婶娘?”

    妙玉见她回过神来,笑着将李婶娘的事讲了。

    “是李老爷亲弟弟家的,这次来都中,应该是想让老爷帮她给两个女儿找个良配吧。”

    这事李婶娘并没当众提过,但明眼人都是一看就能猜个大概。

    妙玉在家虽然话不多,但以她的聪慧自然也看出了端地。

    若是别人,她也不会多嘴。

    但黛玉是她亲妹妹,将来又是正室。

    她身为长姐,又是媵妾。

    两人必然要同进同退,自是与别人不同。

    “两位姑娘倒是都生得人才齐整,出落得花朵儿一个样儿。”

    黛玉心中还想着别事,闻言有些好奇问道:

    “可有宝姐姐标致?”

    听黛玉什么都要和宝钗做个比较,妙玉不由失笑。

    不过,她还是道:

    “虽也气质出众,但终究不如夫人。”

    黛玉知道,妙玉向来实话实说。

    她也知道,宝钗确实生得极美。

    可冯一博将宝钗比作艳冠群芳的牡丹,她终究有些不服。

    闻言就微微撇嘴。

    妙玉见此,不由摇头,劝道:

    “不过皮相罢了,爷不在乎这些,不过……”

    说到这里,妙玉却是脸上一红。

    她想起两人相处之时,冯一博与她论三十六地佛。

    那一副爱不释手的样子。

    她再看看黛玉,轻轻一叹。

    不由摇了摇头。

    黛玉见她说着说着脸却红了,还打量着自己胸前。

    一时莫名其妙。

    忽地她眼睛一亮,却不满道:

    “姐姐是说,冯大哥喜欢心胸开阔的?”

    妙玉点了点头,可随后又瞄她一眼。

    又摇了摇头。

    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黛玉见此,皱眉沉思,又猜道:

    “我懂了!姐姐是说冯大哥喜欢心中开阔,但不能胸无点墨,而要内秀于心?”

    妙玉自是有些无语,又不知如何解释。

    黛玉一看她一脸为难之色,就知道自己又错了。

    可任她再聪慧,却也想不出什么了。

    思来想去,让她不禁有些气馁。

    干脆又使出撒娇大法,认输道:

    “咱们姐妹有话直说就是嘛!姐姐怎还弄出佛偈了?”

    她以为妙玉不出声,是让她领悟偈语。

    “这……”

    妙玉犹豫半晌。

    知道黛玉心思重,若是不说怕睡不着了。

    她左思右想,又见没有旁人,才吐出几个字:

    “爷喜欢……大的。”

    黛玉开始还没明白,可再看妙玉目光所落之处……

    “啊?”

    黛玉惊呼一声,顿时满脸通红。

    任是她再聪慧,也想不到自己那才华横溢的心上人……

    会如此浅薄。

    她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理解错了!

    又或妙玉是不是说错了?

    不过她想到宝钗的丰润身姿,还有妙玉的挺拔身姿。

    又低头看看自己鞋面。

    整个人顿时泄了气。

    她虽然经过冯一博的方子,也就是肉蛋奶的调理。

    再不是弱不禁风的模样。

    可身子健康了太多,但身段依旧风流鸟娜。

    妙玉见她神态,就知自己说错了话,连忙又劝道:

    “也许是我想的不对,毕竟尤三姨娘也和你仿佛,却也不见爷对她有什么不满。”

    她此时已经有些后悔,不该说这些有的没的。

    虽然她说的都是实话,也对妹妹没有什么保留。

    但看现在的情况,显然好心办了坏事。

    以黛玉的心思,如何能不多想?

    妙玉正想着该如何补救,只见黛玉朝她心口看看。

    黛玉此时气不打一处来。

    都是林家女儿,怎地生的不同?

    可想到,妙玉将闺房之事都与她分享。

    黛玉知道,这个姐姐对她毫无保留了。

    因此她虽然气馁,却还是强撑道:

    “可能他只喜欢你这样,我若也这样他还不一定喜欢呢。”

    妙玉见她想开了些,连忙点头附和道:

    “对对对,春兰秋菊都各有千秋,你的模样身段,任谁也比不上的。”

    黛玉的身段,是很多姐妹们的向往。

    平日里倒是没少有人夸赞。

    可虽然得了些安慰,黛玉却依旧闷闷不乐。

    原本她最自信的两样,就是才学和身段。

    任谁见了都要服膺。

    现在却发现。

    才学上,妙玉、宝钗都不不比她差上半分。

    甚至犹有过之。

    而让人向往的身段,也不是未来夫君喜欢的模样!

    想到这,黛玉一阵委屈。

    眼泪止不住的就掉了下来。

    妙玉见状,顿时有些手忙脚乱。

    “妹妹,何至于此?都是我瞎说的!”

    黛玉任她拭泪,口中委屈道:

    “姐姐,不怪你,你也别管我,我就是这样,哭一阵就好了。”

    一边说着,一边哽咽道:

    “我只是,只是怕他不喜欢!呜呜呜!”

    妙玉见状,连忙把她拥到怀里。

    “别胡思乱想,他怎会不喜欢你呢?平日常把你挂在嘴边,这白墨不也都想着你了?”

    原本渐渐止住的黛玉,被妙玉拥的更紧。

    没想到,这正让人感受到她的博大胸怀。

    黛玉一时不由悲从中来,哭的更伤心了。

    “嘤嘤嘤!”

第二百四十一章 熙凤生子主吕宋,平儿归宿落南洋

    当天妙玉在林府住下,冯一博自然不知道林家姐妹的小插曲。

    他官复原职之后,也无心他顾。

    手中的事都快忙不过来。

    除了每日到部里应卯,处理礼部的一应事务。

    晚上还不时要编写教材,偶尔还要处置东海郡的政事。

    这就导致他时常早五晚九,甚至忙得不可打胶。

    眼看明日即将休沐,他还要去趟贾府。

    把薛家那一大家子接来。

    今日还有东海郡来人,要向他汇报工作。

    晚上一下班,勐子就和冯一博到了书房。

    一进门就兴奋道:

    “恭喜大爷,嘿嘿嘿!”

    大多时候,东海郡都是狗子回来汇报。

    勐子偶尔回来,也是为了看望孟姨。

    不过这次他回来,却是为了别的事。

    “怎么?难道……”

    冯一博听他上来是一句恭喜,又露出憨笑。

    心中隐隐已经有了猜测。

    “恭喜大爷,喜得贵子!”

    果然不出冯一博所料,是那边生了。

    儿子女儿无所谓,最重要的是他有孩子了!

    勐子一脸憨笑,又道:

    “二奶奶诞下一位小少爷,正等着爷赐名呢!”

    算着日子,王熙凤也该生了。

    虽然早有预料,但冯一博还是惊喜不已。

    若非这边俗务牵绊,他真的很想去看看这个长子。

    “男孩……”

    听到给孩子起名,冯一博笑着起身。

    一脸喜色的来回踱步。

    他恨不得将毕生所学都用上,却一时想不出太满意的。

    沉吟片刻后,他眼睛一亮,道:

    “乳名就让她起吧,大名就叫冯炽!”

    《尔雅·释言》有载:

    炽,盛也。

    说是子嗣繁盛也好,东海郡昌盛也罢。

    这个名字显然都寄托了不小的期待。

    不过,最有趣的是。

    冯渊的父亲名冯坤,叔叔小名石头。

    显然都算是土字辈的。

    而渊则带个三点水,现在长子又起名为炽。

    是个火字旁。

    土克水,水克火。

    竟是按照五行相克起的!

    一般来说,五行起名都是按照相生。

    比如,最出名的明代皇室。

    可冯家这个相克,也是祖辈定下的。

    怪不得子嗣不旺……

    冯渊虽然心中吐槽,却也没打算更改。

    他刚刚就是想到字辈,才起了这个名字。

    他不信一个字辈就能决定家族的兴衰。

    算上尤二姐肚里的,至少他现在也已经有了两个孩子。

    说到孩子,冯一博还想起元春。

    差不多再有一个多月,也该到日子了。

    当初要是知她会怀孕,说什么也不会让她回宫。

    如今再说什么也都晚了。

    除非……

    他微微叹了口气,暂时把这事抛开。

    随手拿出一张白纸,冯一博在上面将“冯炽”两个字写下。

    写完后,拿起来端详了好一阵。

    最后满意点点头,才放在一旁晾着。

    这是要给勐子带回去,免得勐子这个半文盲,再把字给搞错了。

    若是真搞错了,叫冯赤还好。

    万一搞出冯翅或者冯饬什么的,王熙凤估计都得懵。

    还以为是插翅难逃,或者申饬她。

    怎么看也是对她不满呢!

    勐子见状,凑过去看了看,惊讶的道:

    “这个是炽啊?我还以为念识呢!”

    识和炽的繁体写法,也一样是偏旁不同。

    冯一博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没好气的道:

    “你还认识‘识’,真难得!”

    勐子一听,还有些不服,脖子一梗道:

    “识字的识我怎么不认识了?”

    冯一博见他一脸自豪的模样,有些哭笑不得,摆手道:

    “好了好了,你知道这个是炽就好了,到时候把这个拿回去。”

    这时字也差不多干了,他随手递给勐子。

    勐子连忙将一摞文件放下,双手接过。

    又小心翼翼的折起收好。

    “最近可有什么要事?”

    冯一博看着那一摞文件,习惯性的先问了一句。

    勐子见冯一博坐回位置,连忙将一摞文件摆在他的面前,道:

    “这是近期需要您批阅的文书,另外还有些事,就是吕宋那头的事。”

    冯一博没急着翻动文件,而是疑惑道:

    “吕宋怎么了?”

    吕宋被占领一年,局势早就已经稳定下来。

    在黑龙府的治理下。

    农业恢复生产,商业越发繁荣。

    最主要的是,大魏移民的数量与日俱增。

    唯二不稳定的因素,也就是土着和海西人。

    至于还存在的少量倭人,对整个吕宋影响不大。

    虽然多是商人,却也被归为土着一类之中。

    海西人开始借传教的名义过去,黑龙府迅速反应。

    按照冯一博的指示,或是驱逐,或是圈禁。

    随后,满刺加又有过几次试探。

    先在海上和黑龙府的船队对峙,随后又试图登录。

    被黑龙府发现后,很快将其击溃。

    或是一个不留的全歼在岛上。

    现在那边已经基本放弃武力解决,多次派人过来谈判。

    在黑龙府强硬的态度下,海西那边已经服软。

    暂时恢复了商业往来,并承诺不再传教。

    这都是狗子之前带来的消息。

    那么,现在唯一还剩一个问题。

    就是当地的土着了。

    “我们的人按照您说的,在宿务往南,顺着爪哇往东,果然发现大片岛屿,不过岛上环境恶劣,多是一些未开化的昆仑奴占据。”

    昆仑奴就是大魏对黑人的称呼,唐朝就有相关记录。

    不过,那时候都是阉割后作为奴隶使用。

    这就导致无法繁殖,不久后就消失在历史长河之中了。

    相传,这些昆仑奴就是从南洋带回来的。

    虽然是关于土着的事,却并非冯一博以为的吕宋土着。

    可他听完,却眼睛一亮。

    有些期待的看着勐子。

    原来这是他去年的安排,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反馈。

    如果真的有了收获,那这个收益绝对不可限量!

    果然,勐子说到这里,一脸喜色的道:

    “其中最大的岛屿,名为尹里安岛,勘探队果然在岛上发现了铜矿!”

    冯一博听到“铜矿”两个字,就是一震。

    果然!

    自己记得没错!

    尹里安岛应该就是新几内亚。

    冯一博就是记得那里有座世界级的铜矿!

    在征服吕宋后,他就悄然安排了人过去勘探。

    可他不知道铜矿的具体位置,只知道有这回事。

    所以他并没急于有什么收获,大不了就当拓展边界的行动。

    如果长期没有收获,就准备让人继续向南。

    寻找澳大利亚。

    原以为这是个漫长的过程,以现在的勘探手段找不到也正常。

    没想到才短短不到一年时间,就找到了铜矿!

    “我们现在已经将吕宋的土着都送去,让他们统治当地的昆仑奴进行挖矿,不过进度慢了些,而且他们也不太服管。”

    吕宋的土着和流求原住民,还不太一样。

    他们先有海外移民带去了文明,建立过自己的王国。

    随后又饱受海西人的殖民摧残,处于被统治的地位。

    但不管怎么说,也已经算是开化。

    现在黑龙府征服吕宋,想让他们像流求原住民那样接受统治。

    却存在一定程度的困难。

    因为他们觉得黑龙府和海西人没有区别,都是入侵者。

    没办法,黑龙府只能暂时采取武力威慑为主。

    这也是吕宋一直军管的重要原因之一。

    随着大魏过去的海外移民逐渐增多,又进一步压缩了土着的生存空间。

    如果没有相应措施,早晚都要爆发一次冲突。

    这就是之前冯一博以为的问题。

    没想到,随着铜矿的发现,倒是将这个问题暂时解决了。

    冯一博闻言,轻轻摇头,问道:

    “现在尹里安岛已经控制住了吗?”

    勐子点点头,老实答道:

    “已经控制了,那些昆仑奴都是一个一个分散的部落,还有一些和吕宋同源的土着,也都归附了。”

    没开化的土着,还处于石器时代。

    如何能是铁器的对手?

    何况还有黑龙府的精锐压阵,尹里安岛的土着没有任何侥幸可言。

    这就是文明层级的碾压。

    听到这里,冯一博才点点头,又道:

    “在尹里安岛南面,应该还有一个大岛,面积不逊大魏,将来我们也要涉足。”

    勐子眼睛瞪的大大的,满是惊讶。

    尹里安岛已经不小,比起流求还大。

    可冯一博说,再往南还有一个堪比大魏的岛屿。

    那还是岛吗?

    冯一博说的,自然是澳大利亚。

    不过现在他的地盘已经不小,很多地方还没开发。

    所以,暂时没有扩张的计划。

    他在等,等人口达到一定程度。

    到时候不用他说,下面都会想办法扩张。

    而他需要做的,就是将地盘打下来。

    再将人送过去。

    之后就派兵镇守,坐等收税。

    若是没有人口,占领了也没有回报。

    如果想指着南洋和澳大利亚的土着,还不如直接攻打东洋。

    至少东洋的农民会种地。

    “若是不服从统治的,那就放逐过去,让他们先去打个前站,以后我们过去也能省点麻烦。”

    勐子闻言,面露为难道:

    “好是好,可他们都被放逐了,谁挖矿啊?”

    冯一博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道:

    “你不会将听话的留下,在岛上做管事,管理尹里安岛上的昆仑奴,不是一样吗?”

    尹里安岛面积极大,可人口稀疏。

    无他,实在是环境太过恶劣。

    不仅有海岛普遍的问题,也就是台风之类。

    还有火山,雪山,地震,海啸。

    可以说,就不适宜居住。

    不然海西人也不会暂时放过那里。

    可即使如此,那么大的地方凑够挖矿的人也轻而易举。

    不听话的就都流放,去和澳大利亚原住民抢地盘。

    让他们先消耗着。

    等冯一博将来再派人过去,这些见识过黑龙府威势的土着,也差不多该学会听话了。

    “明白了!”

    勐子露出恍然之色,也不知道真明白还是假明白。

    不过冯一博相信,他明不明白不重要。

    执行肯定能到位。

    勐子这时像便秘一样,犹豫道:

    “我,我还有件事想同大爷说说。”

    难得见勐子这个姿态,冯一博不由有些好奇。

    “有话直说。”

    勐子闻言,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才回道:

    “吕宋那边占领之后,一直由我们军中负责,我手下的参谋周霖,一直代管吕宋。”

    东海如今蓬勃发展,但任免方式还是任人唯亲为主。

    流虬的官员,半数以上都是冯家庄出身。

    而吕宋则执行军管。

    半数以上的官员,都由军中的人充任。

    这个周霖,当初攻打吕宋立下大功。

    又跟在勐子身边很久。

    “现在那边也稳定下来,我想着为他求个前程。”

    显然,勐子这是为手下求官来了。

    怪不得一副扭捏模样!

    “周霖……”

    对于普通官员的任免,都由黑龙府草拟。

    再经冯一博审核确认。

    而一地主官,冯一博自然更要知晓。

    他此时心中闪过周霖的资料。

    周霖是一个落地秀才,家中被倭寇劫掠一空。

    父母妻儿也都死于倭乱。

    于是他将田亩变卖一空,投奔了新军。

    冯一博沉吟半晌,忽地问道:

    “他可成家了?”

    勐子一愣,不知道求官怎么还问起家室来了。

    不过他还是老实回道:

    “纳了两个妾室,并未成家。”

    冯一博闻言,微微点头,随后道:

    “这样吧,你回去找二奶奶,问问平儿愿不愿意跟了这个周霖。”

    王熙凤之前想把平儿嫁给勐子,却被冯一博拒绝了。

    不过今时不同往日。

    王熙凤为他生下一子,显然要给她点甜头。

    “若是愿意,就正式任命周霖为吕宋节度,充作你的副手,统管吕宋军务。”

    若是只让王熙凤和吕宋军方有些联系,也不算太大的赏赐。

    但紧接着,冯一博又补充道:

    “至于吕宋的一应事务,也继续暂由他来代理,将来等她们母子把身子养好,就直属二奶奶管辖。”

    这就是把吕宋交给王熙凤了,连军方的人也在她控制之下。

    想必这些也足够满足,王熙凤对权势的欲望了。

    “好!”

    如果是狗子,可能会问为什么。

    勐子则只是点头答应。

    冯一博笑了笑,又叮嘱道:

    “你告诉二奶奶,吕宋以后就是她们母子的家业之一,让她好好经营。”

    勐子这时候才听明白,恍然道:

    “啊!我明白了!”

    顿了顿,勐子又一脸慎重的问道:

    “那二奶奶可以出府了吗?”

    ……【以下免费】……

    我写这本书开始的时候,就想尽量让每个女孩有自己的事业或者爱好。

    而不是单纯的附庸。

    不过可能冲突设计上,确实有的地方处理的不到位。

    比如这章本来想铺垫一下,之后写平儿不愿意,凤姐不同意,然后来一出姐妹情深,最后主角再去的时候就顺水推舟收了平儿,并让她开始掌事。

    不过既然大老们反感,就当我虚晃一枪。

    下章就拉回来了。

第二百四十二章 反思和决定,偶遇又招揽

    虽然王熙凤在事实上,早就已经跟了冯一博。

    还和可卿一起,总揽着东海郡的一应事务。

    在东海郡绝对算得上是位高权重。

    但一直以来,冯一博在黑龙府的一众亲信,却都对她和平儿保有戒备之心。

    两人在流求也处于半圈禁的状态,活动范围主要局限在黑龙府中。

    能见到的人,也都是信得过的自己人。

    偶尔出去,都要处于重重“保护”之下。

    这自然是因为,当初两人去流求并非出于本心。

    而是被强掳过去的。

    冯一博当初担心她们暴露了自己的身份,或是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来。

    因此特意叮嘱了狗子等心腹,一定要看好两人。

    可如今王熙凤降下子嗣,冯一博又有意让她总揽吕宋大权。

    勐子听到后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位二奶奶已经是自己人了。

    那应该不用再防了吧?

    冯一博听到这个问题,想了想,才犹豫道:

    “这事……先等等再说吧。”

    虽然现在王熙凤已经给他生了儿子,但冯一博还是有担心。

    不是担心她会出卖自己,暴露自己的身份。

    而是犹豫该给她什么程度的自由。

    若是拥有绝对自由,又给她足够的权力。

    以她睚眦必报的性子,会不会第一时间派人报复贾琏?

    且不说会不会暴露身份,只冯一博和贾琏的交情。

    他也不想让这样的事发生。

    勐子倒是没有多想,闻言只点点头,又问道:

    “对了大爷,还有就是,若平儿姑娘不愿意呢?”

    若是狗子在,大概率不会问这样的问题。

    因为在大多数人看来,平儿虽是王熙凤的心腹。

    但也只是个丫鬟,是主子的私人罢了。

    可勐子却并无太多想法。

    刚才冯一博说,若平儿愿意就怎样。

    他听了之后,很自然的想到了,若是平儿不愿意会怎样。

    这个不经意的问题,却让冯一博一愣。

    是啊!

    他没想过平儿愿不愿意?

    当初王熙凤想将平儿许给勐子,显然是因为主仆俩在黑龙府孤立无援。

    她为了将手伸出去的无奈之举。

    但现在王熙凤已经大权在握,又有了子嗣。

    还会这样轻易舍弃唯一陪在身边的平儿吗?

    就算王熙凤舍得,那平儿呢?

    她真的愿意吗?

    不管她愿不愿意,王熙凤会不会为了揽权,强迫她嫁给周霖?

    自己也是被有孩子的喜悦冲昏了头脑!

    竟想着王熙凤之前想要用平儿换取权力,现在就就成全她,并将之当做赏赐。

    可现在真的还用这样吗?

    这些念头一出,冯一博又想得更深了些。

    甚至,开始反思自己。

    让冯一博反思的,不是王熙凤这一次会不会强迫平儿。

    而是,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也随便用女人当做棋子了?

    他让可卿和王熙凤掌管东海郡,让宝钗学习生意上的事,让妙玉帮自己编写教材……

    还鼓励妻妾找自己想做的事!

    是想用她们当做棋子吗?

    不是!

    自己的初心,有很大一部分。

    是让这些钟灵毓秀的女子,能够发挥自己所长。

    而不是仅仅成为他的附庸,被圈养在府中供他玩乐。

    现在呢?

    他随口就要把平儿许给周霖!

    想通过这样的方式,帮助王熙凤更好的掌握吕宋。

    自己在东海郡说一不二,还用得着这样笼络下属吗?

    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已经习惯于这个时代的价值观。

    把青葱少女当做物品,随手就决定了她的命运?

    一瞬间,冯一博想了很多。

    “吁!”

    在勐子疑惑的眼神中,冯一博长长地舒了口气,道:

    “你说的对,平儿的事,是我有些草率了。”

    勐子听的有些莫名其妙,完全不知道冯一博草率在哪。

    他刚刚只是单纯的问问,平儿不同意的情况下,要怎么处理。

    没想到这位爷听了,却怔在那里半晌。

    然后说自己草率了?

    这时冯一博已经整理好了思绪,郑重道:

    “这事不必再提,你回去需要做的是另一件事。”

    勐子虽有些疑惑于冯一博的反复,但见冯一博一脸郑重,还是连忙应道:

    “大爷尽管吩咐。”

    对于忽然取消之前的决定,勐子并不明白其中缘由。

    但只看冯一博的脸色,勐子就知道他接下来说的事应该很重要。

    “你回去和大奶奶和二奶奶说,让她们着手培养和选拔一些女子为官。”

    说道此处,冯一博顿了顿,道:

    “至于原因,就说为了方便配合她们两个理事吧。”

    想通了之后,冯一博决定在东海郡进行一点改革。

    他准备在一定范围内,提升一下女人的地位。

    不说男女平等,但至少也让女人开始有些话语权。

    这样做,不仅是给自己提个醒。

    让自己差点被这个时代同化的价值观,扭转回来一些。

    也是让身处东海郡的女子,尽量的不囿于这个时代的束缚。

    能够做些自己想做的事。

    当然,这样做也有其他好处。

    那就是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解放生产力。

    不过冯一博深刻明白一件事。

    那就是凡事都不能操之过急。

    而且他也需要一个正当的理由,不然很容易受到时代的反噬。

    所以他才说,是为了方便可卿和王熙凤理事。

    这两个是东海郡明面上最大的主理人。

    但东海郡除了她们,大多女子的地位与大魏并无不同。

    所以冯一博想到的突破口,就是从她们身边开始。

    对于让女子掌事,勐子并没有质疑。

    但听了冯一博的话,他却一脸犹豫,道:

    “那周霖……”

    勐子才不关心女子能不能为官掌事,他只关心能不能为周霖要个前程。

    这才是他这次来的主要目的!

    既然做了决定,冯一博就当机立断,笑了笑,道:

    “这事不变,不用平儿嫁过去,吕宋还一样交给二奶奶主理,周霖也一样做吕宋节度。”

    “好!”

    勐子闻言喜悦的点头。

    之后冯一博处理东海郡政务文书自不必提。

    等晚上他到了香菱这边,并没如往日那般勤于播种。

    而是老老实实的抱着香菱,双眼失去焦点的思考着什么。

    香菱看出冯一博有烦心事。

    但她没有多问,只是往冯一博怀里拱了拱。

    将身体挨得更近。

    想要让他感受到自己的温柔。

    冯一博本来心中一直想着,让女子掌握一定权力的改革事宜。

    现在只是开了个头,后续还要如何做,做到什么程度。

    都是他要考虑清楚的。

    这时见香菱贴在自己身上,知道她在担心自己。

    冯一博不由也伸手搂紧予以回应。

    两人都没说话,静静感受着彼此的心跳。

    慢慢的,冯一博暂时放下所想。

    有些烦躁的心,也慢慢平静下来。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冯一博带着宝钗到了荣府。

    准备接薛家一众人过去。

    宝钗、宝琴随薛母去后院,和贾母、王夫人等人告辞。

    冯一博则带着薛蟠、薛蝌几个,到了贾琏的院里喝酒。

    宝玉得了信儿,也过来凑个热闹。

    几人边喝边聊些有的没的,很快酒酣人热。

    中途,冯一博出来方便。

    回来的时候,正遇见袭人刚刚进院。

    两人相遇,都是一愣。

    袭人先反应过来,大方的上前见礼。

    “见过冯大爷!”

    冯一博没有多言,点点头就想回屋。

    没想到袭人却在后面叫住他,道:

    “冯大爷不必如此的,我之前的行为有些不当,想必贵府奶奶都和您说了,不过您大可放心,我不会再打冯府的主意了。”

    她显然误会了冯一博,以为他是怕自己纠缠。

    才对自己避如蛇蝎。

    “嗯?”

    冯一博闻言微微有些惊讶。

    其实袭人也误会宝钗了。

    因为宝钗并没和冯一博具体说过袭人的事。

    不过他也确实知道那件事。

    冯一博是从雪雁这个小机灵鬼那里得知,当时也是一听一过。

    倒是没想到,袭人见自己带搭不理。

    竟然还敢主动和他说这些。

    要知道,这话若是被人听了去。

    她的名声就完了!

    不想,袭人不仅坦诚解释,说着还走近几步,道:

    “我知道大爷定是嫌弃我,可我虽爬了宝玉的床,但我自认身子不脏,只是……”

    说的这里,她露出一丝苦笑,道:

    “只是心有些脏了吧。”

    袭人知道去冯府已经无望,但她见冯一博避如蛇蝎,心里却满是委屈。

    也不知怎么的,就想说个清楚。

    她甚至连和宝玉上床的事也抖了出来。

    虽然他是宝玉的大丫鬟,这事不是什么秘密。

    但也绝非可以到处散播的。

    其实她只是这段时间接连碰壁,心中情绪无处发泄。

    现在遇到冯一博这个第一目标,还对她避如蛇蝎。

    袭人有些难言的情绪升腾,就将心中想法说了出来。

    没想到的是,她这话一出,倒是让冯一博有些刮目相看。

    她坦然说自己上了宝玉的床,却不觉身子脏。

    反而说自己的心脏。

    这话简直已经跳出了这个时代关于“身子不干净”的窠臼。

    她不会因为和男人上过床,就把自己摆的低贱。

    而她所厌恶的,只是被迫学会了尔虞我诈、逢迎讨好,不折手段的自己!

    这一日夜,冯一博一直想着东海郡改革的事。

    正是关于女子地位的。

    现在袭人在他面前说出这样的话,让他心中不由有些振动。

    眼见袭人奔屋里去,应该是去找宝玉的。

    冯一博出声叫住了她。

    “等等!”

    袭人脚步一定,疑惑的回头。

    冯一博走到他的面前,正色道:

    “若是你真有心脱离贾府,想有一番作为,可以来找我。”

    袭人闻言眼见一亮,却又有些不可置信,问道:

    “冯大爷看得上我?”

    接连碰壁让她已经快要放弃,没想到今日却峰回路转。

    第一目标就要达成?

    可惜,这时她却见冯一博摇了摇头。

    袭人刚刚升起的希望顿时又破灭了。

    没想到,冯一博又笑着说道:

    “不是看上你,是看上你这个人。”

    袭人自然不明白这话的意思,满是疑惑的蹙眉看向冯一博。

    好在冯一博也不在绕弯子,直接道:

    “我是觉得你是个可塑之才,想让你为我做事,不是做妾,若想有一番作为,就来找我。”

    袭人不知道看上她,和看上她这个人的区别。

    但让她做事,不是做妾。

    这话她却听懂了。

    “我想!”

    袭人没有多想,就果决的点头。

    生怕机会稍纵即逝。

    “只要大爷不嫌,有我容身之地,以后我会一心跟着爷学做事,绝对不会让您失望!”

    她之前一直对宝玉报有期望,但现在已经彻底看透。

    宝玉是靠不住的人。

    而去了冯家的那些女子,没有一个过得不好。

    袭人还听说,冯一博让宝钗管理生意。

    甚至鼓励家中姨娘出门。

    千万不要小看这一点。

    在这个时代,正房可以出门,去各家后宅走动。

    而妾室就是主人的附庸,只能老实呆在家中。

    良妾还算好的,多少有些人权。

    可丫鬟抬举的屋里人,或者说贱妾。

    其地位只比丫鬟强上一点。

    正房在屋,只能站着伺候。

    正房赐座,也只能侧身而坐。

    若是吃饭,时时准备起来添饭、布菜。

    未经正房批准,绝对不得出门。

    正房训斥时,还不得还口。

    别人送东西,未经正房允许不得私自接受。

    若正房不在,你接了礼物也要一一上交。

    正房让你拿回去,也算是正房赏的。

    这就是丫鬟抬举为屋里人的地位。

    就算生下一儿半女,在正房面前依旧是个奴才!

    冯一博见她答应的爽快,便道:

    “好,之前听说你有把握恢复自由身,那时候再来找我吧,我会给你一笔钱,用来安顿家中。”

    袭人心中激动,面上坚定,道:

    “好!这几日我就去求老太太!”

    冯一博点点头,笑道:

    “不急,你先想好了再说。”

    说到这里顿了顿,又道:

    “对了,你来这边是……”

    “啊!”

    向来从容的袭人低呼一声,忙道:

    “差点将正事忘了,老太太、太太让我来唤宝玉,怕他吃太多酒,难免伤了身子!”

    说着连忙往屋里去了,边走还回头道:

    “我先去了,大爷……回头再见。”

    冯一博不紧不慢的进屋时,袭人已经带着闷闷不乐的宝玉出来。

    就听宝玉边走,边都囔着:

    “太太也太小心了,定是她先提的,往常在老太太那又不是没酒吃,如今在这里多吃几口,也不妨事的。”

    袭人看到冯一博,微微点头,口中却劝道:

    “当着老太太、太太,你吃了不妨事,但她们不见你,若吃多了反倒要怪琏二爷的。”

    宝玉这时看到冯一博,有些羞愧的道:

    “冯大哥,太太让我过去,容我不能久陪了!”

    冯一博让开身子,微笑道:

    “太太也是为你好,快去吧,免得让她们担心。”

    “那我就先过去了!”

    宝玉闻言不再多言,当即就往出走。

    袭人犹豫一下,朝冯一博微微点头。

    随后也连忙跟了上去。

    两人才到院里,就听冯一博在后面道:

    “倒也不必急于一时,先想好该怎么回太太和老太太,别慌慌张张的,再摔了。”

    “知道了!”

    宝玉闻言头也没回的应了一声。

    袭人听到这句,却停步回头。

    一抿嘴,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

    又朝冯一博坚定的点了点头。

    随后,才朝宝玉追了过去。

第二百四十三章 恼人的亲戚【上】

    看着宝玉和袭人的身影,迅速消失在院门口。

    冯一博心中思索了一下,想了想对袭人的安顿。

    王熙凤身边有平儿,堪为臂膀。

    可卿身边有瑞珠,还算机灵。

    可她伺候人还行,做事上却差了太多。

    而袭人为人处世颇有章法,又工于心计,恰好补一补可卿的短板。

    可堪一用了。

    半晌,冯一博才轻笑着转身回了屋里。

    一进屋就见贾琏正喝闷酒,薛家两个兄弟低声交流着生意上的事。

    当即,他笑着上前道:

    “琏二哥这是怎么回事?可是舍不得我这两个舅哥?”

    一边说着,冯一博一边坐到贾琏身边,玩笑道:

    “怎么我一回来,就看你像个多愁善感的姑娘一样?”

    “我看琏二哥就是想姑娘了!”

    没等贾琏说话,薛蟠一听姑娘就来了兴致。

    当即接过话茬,又玩笑道:

    “赶明儿我请琏二哥去锦香院散散心,定让你愁啊感啊,都扔到天边去!”

    冯一博闻言,斜睨他一眼,问道:

    “你还敢去妓院?”

    薛蟠本来兴致勃勃,闻言却顿时尬在那里。

    随后讪讪一笑,道:

    “听曲听曲。”

    “是吗?”

    冯一博眉毛一挑,薛蟠顿时更加紧张。

    这个妹夫虽然很久没动过他了,但当初那股狠劲可不假。

    不仅揍过他,还当着他的面砍了无数倭寇的脑袋。

    每每午夜梦回,薛蟠都有些尿急。

    现在马上要搬去冯府,人在矮檐下。

    他更不敢招惹了。

    见冯一博不信,他忙辩解道:

    “我也是听说的,都说锦香院的小娘子手上功夫了得,最擅抚琴弹曲。”

    见冯一博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薛蟠就知他不信。

    连忙挤出个笑脸,认怂道:

    “就去过几次,不信你问蝌哥儿。”

    说着,还向身边薛蝌投去求助的目光。

    一旁薛蝌却摇了摇头,闷声道:

    “我没去过。”

    这下薛蟠顿时傻眼了,一时不知该如何再编下去。

    好在冯一博并没追问下去,而是不再理会。

    转而看向贾琏。

    他将酒杯倒满,朝贾琏举杯道:

    “琏二哥,来!我先陪你走一个!”

    “好!”

    一杯直接下肚,贾琏醺意更盛几分。

    他想起刚刚冯一博的话,此时就打开了话匣子。

    “不瞒一博,这几日家中片刻也不得清净,我真是烦的很啊!”

    贾琏一脸懊恼,口中叹道:

    “本来今天高兴,不该提这些,没想才喝了几杯,难免又想了起来。”

    冯一博闻言有些疑惑,一边倒酒一边问道:

    “何事让琏二哥烦扰若此?”

    他知道,自从王熙凤“死于非命”,贾琏就得了自由。

    每日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四处浪荡,潇洒得很。

    可今天一听,怎么贾琏又惆怅上了?

    “其实也没什么好隐瞒的,薛家两位兄弟在府里住着,想必也都知道的。”

    贾琏朝薛家两个举杯,同时道:

    “只一博有阵子没来,才不晓得。”

    说完,贾琏立下一杯。

    薛家兄弟也陪着喝了。

    只听他继续道:

    “就是家里最近来了些亲戚,搞得我这里鸡飞狗跳,不得安宁。”

    冯一博闻言,隐隐有些猜测,便问道:

    “哦?可是王家大爷和邢家大舅?”

    那日李婶娘来的时候,就说过一嘴。

    和她们一起来都中的,正是贾琏的两家亲戚。

    王家大房夫妻两个和邢家一家子。

    贾琏闻言有些诧异,又点头道:

    “原来你也知道了,可不正是他们!”

    王熙凤“死”后,贾琏很是逍遥了些日子。

    可这几日王仁一来,贾琏却不胜其扰。

    “我那大舅子两口子,从金陵跑到都中,竟然想把巧姐她娘的嫁妆要回去。”

    原本冯一博以为王仁此来,只是走走亲戚。

    没想到竟是要把嫁妆要回去?

    若王熙凤没有孩子,要回去也说得过去。

    毕竟这些嫁妆都是王熙凤的私人财产。

    可现在还有巧姐。

    若是王熙凤的嫁妆被要回去了,贾琏将来再娶一个续弦。

    那巧姐的地位就堪忧了。

    “我说那些是给巧姐留着的,他们竟说怕我将来另娶之后,怠慢了巧姐去,要先为巧姐掌管着。”

    贾琏的大舅哥王仁,竟因王熙凤没了,来索要王家的嫁妆。

    王熙凤的嫁妆,贾琏多少动了些。

    但大部分还是准备留给巧姐的。

    可王家自然不认可,觉得王熙凤又没儿子。

    她死之后,王家的产业就要收回去。

    不然不是便宜了外人?

    至于巧姐,那是贾家的姑娘。

    嫁妆也该由荣府添置。

    当然,他们自然不会这么说。

    而是说代为掌管。

    等巧姐出嫁的时候,再原数奉还。

    正所谓:娘亲舅大。

    亲娘没了,舅舅代掌资产。

    这话说的,不说天衣无缝,却也说得过去。

    “我倒是不怕他代为掌管,就怕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啊!”

    贾琏也是有苦难言!

    这两年时节不好,物价腾贵。

    贾府的主要收入,也就是各处田庄。

    还全都遭了灾,收入减少大半。

    再加上之前为了省亲,荣府修建大观园。

    把公中多年的积蓄也几乎掏空。

    现在的荣府,已经入不敷出。

    快要维持不住体面了。

    若非之前王夫人出面,从薛家挪了些银两用着。

    只靠贾府三个爷们的那点俸禄,怕是连府上仆人都快赏不起了。

    原本贾琏有四海商行的进项,手头还算宽绰。

    可现在都中勋贵,比荣府强的有不少,但却也强得有限。

    很多人家都想办法开源节流,对建材的需求自然也是日益减少。

    甚至不少人家,已经悄悄改用了普通木料。

    就为减少些没必要的支出。

    而王熙凤嫁到荣府的时候,还是好时节。

    王家给的嫁妆又异常丰厚。

    里面不少优质资产,即使年节不好,也能维持不赔。

    贾琏虽然不能全都侵占,但多少动了一些。

    不然以他的大手大脚也浪不了这么久。

    再加上,将来巧姐的嫁妆也要从里面出。

    贾琏怎么能让王家收回去?

    “不至于吧?毕竟是亲娘舅。”

    冯一博闻言皱眉。

    他只是觉得,王家也是体面人。

    应该不至于打上巧姐,这样一个没娘孩子的主意吧?

    “你是不知道,当初巧姐她娘还在的时候,大舅哥就动过一些产业的心思,想要用些坏的置换好的。”

    贾琏一见冯一博不信,立刻添油加醋的把之前王仁所做之事说了一遍。

    “只是那时候巧姐她娘还在,能压得住他,还把他骂个狗血淋头,再不敢提。”

    王熙凤若是在,别说是王仁。

    就算是王仁他爹来了,也别想从得了便宜去!

    当然,王熙凤在的时候,她的嫁妆也不是没动过。

    却都是为了贾琏这个大手大脚,又没良心的。

    “后来他们再来都中,只去他二叔那边,这边就派几个女人过来,见过太太、老太太就算完了,我这边理都不理。”

    贾琏轻叹一声,声音之中满是无奈,又道:

    “现在巧姐她娘一去,大舅哥就又想卷土重来,一到都中他就联络了陪房的几家,现在都蠢蠢欲动,想要回王家呢!”

    王仁来了都中之后,就开始联络这些王家老人。

    来旺和他媳妇等王熙凤的陪房,全都跃跃欲试。

    王熙凤没了,他们这些陪房在这边也失了势。

    想攀附王夫人这个王家人,却又够不上。

    王夫人的陪房比他们势大,哪容得下这么多“自己人”?

    现在既然有机会,能回到王家。

    对他们这些陪房来说,不失为一桩好事。

    “我倒是没什么,可巧姐将来嫁人,若没些硬通货陪嫁,贾家还不让人笑了去?”

    贾琏多少有些醉了,不然不至于说出这样的实话。

    以贾府的门第,就算庶女的嫁妆。

    至少也要万八千两的银子。

    何况巧姐还是嫡女。

    若是没有王熙凤的嫁妆,以荣府现在的空壳。

    想给巧姐一个体面都难。

    为了女儿的将来也好。

    为了再蹭点好处,继续浪也罢。

    贾琏都不能轻易放手。

    好在,现在两家各执一词。

    虽然有些不愉快,但也不至于撕破脸去。

    只是王仁夫妻时常缠磨,让贾琏不胜其扰。

    而且搞得阖府皆知,让贾琏也有些下不来台。

    冯一博沉吟了片刻,却没对这事发表什么意见。

    他想了想,忽地道:

    “说到巧姐,我一直有个想法。”

    “嗯?”

    贾琏一愣,没明白他的意思。

    就听冯一博笑着,继续道:

    “我一直觉得同这孩子投缘的很,想让内子将其认作干女儿,不知琏二哥可否愿意。”

    王熙凤求他帮忙多关照巧姐,冯一博自然放在心上。

    之前他就让人将巧姐和贾兰列为一等,逢年过节都有豪礼相赠。

    而认干女儿这个想法,他也早有打算。

    只是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

    今天听贾琏为巧姐的嫁妆作难,他就顺势提了出来。

    “嗯?”

    贾琏先是一愣,随即松了口气,道:

    “一博这话说的,我有什么不愿意的?”

    他一脸笑容,又道:

    “先前我还一直想着,等你有了儿子,咱们结个亲呢,只是如今巧姐越发大了,怕是没这个缘分了。”

    巧姐现在已经四岁,冯一博表面上却只有一个孩子。

    而且还在尤二姐肚子里。

    就算将来生了,还是男孩。

    也是庶子。

    而若是等宝钗或者黛玉有儿子,怕巧姐都该懂事了。

    相差太多,贾琏自然没法提。

    “既然你喜欢巧姐,那就给你做女儿了!”

    冯一博年纪轻轻就官居三品,将来自是不可限量。

    说句远些的。

    巧姐多了这样的干爹干妈,将来找婆家都更容易些。

    再说,他和冯一博的关系也一直不错。

    两人还有着不少共同的秘密。

    你让贾琏如何拒绝?

    “好,这事就这么定了。”

    冯一博见他同意,也放下一件心事,又道:

    “等巧姐懂事些了,就让她多到我府上走动。”

    贾琏心情好了不少,点头应道:

    “本就是实在亲戚,没这层关系我也要去的,我若不答应,你还能把我们撵出来不成?”

    冯一博却没接他的话茬,而是继续道:

    “将来巧姐的嫁妆,我也会出一份,不管有没有王家的那份,我也保证让她的排场满城歆羡!”

    “额?这就不必了吧?”

    贾琏闻言一愣,随后连连摆手,道:

    “原来你是这个意思,一博你的情意我心领了,但这事还是算了。”

    顿了顿,他轻叹一声,道:

    “其实我一直想不明白,你为何对我这样好,很多时候我甚至都觉得,就算是亲戚,也很难做到。”

    冯一博虽出身普通,但仕途上却一路高升。

    即使之前下野,身上还有自己挣来的勋位。

    就算不能官复原职,也定然会有再起之日。

    而贾琏虽然捐了和同知的官,却是个虚职。

    没什么上升空间。

    即使有朝一日继承爵位,也不过是个虚爵。

    他自认没有自家祖宗的能力,若能维持现状就是祖宗有灵了。

    除了冯一博,和他走动的多是其他勋贵子弟。

    这些人在一起,不过为了高乐罢了。

    而冯一博一个大好青年,仕途有望位极人臣。

    却屡屡帮他,就连他想杀人都帮忙解决。

    这份情义,绝不是什么老亲能解释的!

    “琏二哥哪里话?”

    冯一博微微一笑,又道:

    “你我相交于微末,何必考虑其他?”

    说到这里,他微微一顿,才意有所指的道:

    “再说……也有巧姐她娘的原因,每每念及,我就觉得该为巧姐做些什么。”

    这话在薛家兄弟听来,只是悼念王熙凤。

    在冯一博自己心里,则是亏欠王熙凤。

    而在贾琏听来,则是对“杀了”王熙凤的愧疚。

    这更让贾琏心里更加过意不去,连忙劝道:

    “一博,你不必……不说这些。”

    他想说,你不必愧疚,错都在我。

    可说到一半,才惊觉差点说漏嘴。

    他连忙改了口,随后缄口不言。

    生怕自己喝多了,把“杀”王熙凤的事抖出来。

    冯一博见此,也不再多提,只问道:

    “琏二哥就为这事烦心?”

    “何止?”

    贾琏抿了抿嘴,正好避开王熙凤的话题。

    “不仅是大舅子一家,还有大舅一家子!”

    大舅子,指的自然是王仁一家了。

    而大舅,指的则是贾琏名义上的大舅。

    也就是贾琏嫡母邢夫人的长兄。

    邢忠一家!

第二百四十四章 恼人的亲戚【下】

    说来也巧,荣府新来这两门亲戚。

    竟都是大房这边的。

    也就是说,都和贾琏有关。

    听到他的抱怨,冯一博就顺着话问道:

    “邢家又怎么了?莫非他们也找你要钱不成?”

    贾琏叹了口气,却没急着回答。

    而是默默把酒倒满。

    随后又给冯一博满上。

    薛蟠和薛蝌两兄弟也跟着举杯。

    四人对饮一杯后,贾琏似乎还在犹豫。

    没等他说话,薛蟠忍不住先开口道:

    “前儿个我妈说邢家大姑娘……”

    刚说到这里,薛蝌忽地出声打断,道:

    “大哥,你让琏二哥说。”

    “哦。”

    薛蟠被弟弟打断说话,倒也没有生气。

    只是有些古怪的看了薛蝌一眼。

    “唉!无妨的。”

    贾琏只以为薛蝌帮他遮掩,当即摆了摆手。

    他又叹了口气,才道:

    “唉!没想后院都传开了,姨太太竟也知道,不过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只是别外传就好。”

    贾琏先是叮嘱了一句。

    见众人点头,才开始讲起这事的缘由。

    “这一家子确实要钱,不过却找不到我头上,他们是来投大太太的,要的也是邢家的家私,倒是不关我的事。”

    薛蟠一愣,惊讶道:

    “他们也来要嫁妆?”

    薛蝌不动声色,却也竖起耳朵。

    显然,他对这事很是上心。

    没想贾琏闻言摇了摇头,道:

    “不是嫁妆,是邢家的财产,大太太嫁过来之前,邢家老人就都过世了,邢家大舅是庶子,就分了些房舍钱财,出去独立门户,另过去了。”

    冯一博有些疑惑,道:

    “既然分家另过,如今怎么还来要钱?”

    其实这话还隐藏着一句。

    那就是,就算要钱,也要不到邢夫人身上。

    “邢家其他姨舅当时还年幼,大太太作为长姐就代为掌家,那些家产现在还由他的陪房王善保家的管着。”

    这事其实也不是什么秘闻。

    别说贾琏,就算贾府的下人,都有不少知道。

    因为邢夫人的嫡亲弟弟邢德全,三五不时就会闹一场。

    他想从邢夫人这把财产都要回去,而不是只给些零散花销。

    可就是这个邢德全,让邢夫人最是为难。

    他不务正业,每日只以吃酒赌钱、眠花宿柳为乐。

    手中滥漫使钱,毫无节制可言。

    邢夫人想管,却也管不得。

    因此只能对他采取经济制裁。

    她不想邢家的财产被这样挥霍一空,就只给些零散银子花着。

    可邢夫人的好意,邢德全却领会不到。

    他常与贾府的一众不肖子弟在一起鬼混,吃醉了就胡吣乱嚷。

    四处埋怨邢夫人对他吝啬苛刻。

    贾府上下看的热闹多了,自然都知道这事。

    薛蟠这时也有些恍然,一看就也听过这事。

    显然之前也和邢德全一起厮混过。

    “如今来的这位舅舅和舅妈,也都是酒糟透了的人,分出去过之后,也不曾有过正经生计,只守着那一点薄产度日。”

    邢忠比邢德全强些,却也有限的紧。

    一旁薛蟠闻言皱了皱眉。

    随后又很快舒展开了,漏出一副不过如此的表情。

    似是觉得这事也不算什么。

    薛蝌聚精会神,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反倒是冯一博抿着酒杯,悠闲自得的听着。

    看着像是在拿这事儿下酒。

    “若是俭省些,倒也够用,可夫妻俩却整日里游手好闲,才过一两年,就连房子带地全都卖了去,倒是终于有钱使了。”

    卖房卖地,自然有钱。

    但在这个时代,变卖祖业就是败家的表现。

    显然为了维持生活,邢忠也顾不得许多。

    “听说他们卖了房地之后,多少学会了俭省,在姑苏郊外的蟠香寺赁了便宜房子,一住就是十年。”

    蟠香寺,正是林家的家庙。

    林姑姑和妙玉之前的修行之处。

    冯一博闻言,微微有些恍然。

    这事他听林姑姑和妙玉提过一嘴。

    只是没想到,竟然是邢家舅舅一家。

    这么说他们能赁便宜房子,除了林姑姑想让同龄人给妙玉作伴。

    定然也有亲戚的原因在其中。

    “可惜任是如何俭省也白搭,只出不进,终究坐吃山空,唉!”

    贾琏联想到了自家,顿时叹了一声。

    说着他举杯示意了一下。

    众人共饮一杯后,他才继续道:

    “眼见已经无以为继,他就又想来都中,找大太太这位掌管邢家产业的长姐,来打些秋风,想让她从邢家产业再分润一些,给他们置地买房。”

    邢家能和贾家联姻,自然也是世宦人家。

    何况贾赦世袭一等将军的爵位,即使是续弦,也不会是小门小户。

    毕竟嫁过来就有一品诰命在身。

    当然,和贾府比起来,邢家肯定差了不少。

    而且邢家长辈又都不在人事,更是一落千丈。

    但真所谓,瘦死的骆比马大。

    邢家的财产对于普通人来说,绝对是天文数字。

    就算分给邢忠这个庶子的,也够他们挥霍一阵。

    卖了房地,又吃喝十几年。

    如今邢夫人掌着邢家财产,又是荣府诰命。

    在邢忠看来,只要这位长姐手指缝里漏出一点。

    就够他们家吃一辈子了!

    薛蟠咂咂嘴,将酒倒上。

    似乎意犹未尽。

    薛蝌露出沉思之色,似乎在想着什么。

    “大太太还有嫡亲弟妹,都没成婚,自然不会答应,只是毕竟也是亲戚,也不至于撵了。”

    邢夫人现在也是里外不是人。

    亲弟弟埋怨不说,庶长兄也来纠缠。

    她是帮也不是,不帮也说不过去。

    因此只能这样先拖着。

    “他们一家子没达到目的,又在府中住着,就三五不时在大太太面前打转,变着法想从她手里扣两个钱使。”

    邢忠是没办法,只能赖在这里。

    不然就过不下去。

    可邢夫人显然也不会凭白给他再分家产。

    不说她愿不愿意,若是再分邢忠些。

    邢德全知道更要翻脸。

    毕竟说来说去,他才是邢家的真正继承人,

    “大太太没办法,就把他们安顿在外面了,只邢家表妹深得老太太喜欢,大太太就把她留下,和二妹妹一起做个伴,住进了园子里。”

    邢夫人虽不喜这位兄长,但对侄女的印象还不错。

    再加上知道贾母喜欢好看的女孩子,就带去见了。

    贾母果然喜欢,留她在府里和迎春为伴。

    一起住进了紫菱洲。

    还按照贾府小姐的份额,给了月例银子。

    只是这钱大半都被邢忠夫妇拿去。

    虽然杯水车薪,但好歹是个进项。

    只是苦了邢岫烟,把银子都给了父母。

    连打赏下人的钱都给不起。

    在荣府这样的地方,就难免受些白眼。

    好在她娴静自处,并不在乎这些。

    只以钗荆裙布,在大观园中过着难得的宁静生活。

    原本这些倒也不在贾琏眼里,可近来邢夫人却又起了些别样心思。

    “若只是如此也就算了,毕竟他们邢家的事,可是大太太却打起了我的主意,就让人为难了。”

    贾琏终于说回正题,冯一博却有些疑惑。

    “什么意思?”

    贾琏闻言,没好气的道:

    “还不是大太太和大老爷说了,有意想让她内侄女给我填房。”

    薛蟠闻言,顿时一脸的诧异。

    同时看向身边堂弟。

    薛蝌刚倒完酒,整个人蓦地顿了一下。

    随后也没敬别人,直接拿起一饮而尽。

    冯一博闻言,却有些不解道:

    “这不是好事吗?”

    薛蟠显然想要说话,却被旁边的薛蝌踢了一下。

    这时只见贾琏摇头,道:

    “国丧未过,岂能谈这些事?”

    这话一听就是借口,在座的就没一人相信。

    就连薛蟠都露出鄙夷之色。

    国丧未完,有爵之家确实不能娶妻。

    但若不过礼,只先将事情私下定了却是无妨。

    可王熙凤的“死”,让贾琏刚感受到了自由的可贵。

    这才清静几天?

    还没耍够的贾琏,自然不想再陷入婚姻。

    过上有人拘着的生活。

    而他的婚姻大事,主动权就在父母手中。

    他父亲贾赦倒是还好。

    每日寄情酒色,根本没功夫搭理他。

    只是最近钱似乎不够花了,偶尔会凭白发些脾气。

    贾琏多少有些进项,给他点银子就能打发。

    可邢夫人这边,邢忠带着妻女来投。

    竟让她有意学着王夫人,想扶持自家侄女一把。

    让内侄女嫁到府中,依为臂助。

    毕竟贾琏也是大房嫡子,将来爵位跑不了的。

    只是贾赦嫌弃邢大舅的穷酸,再加上国丧未完。

    才暂时先拖住了这事,并没松口。

    “当然,我也是不想耽误了她。”

    贾琏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让冯一博有些看不下去。

    当下,一语道出他心中所想。

    “原来琏二哥不喜欢。”

    虽然这个时代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但任谁都想找个自己瞧得上的。

    贾琏自也不能例外。

    见冯一博道破他的心思,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释道:

    “我这表妹哪哪都好,人标致的很,又是读过些书的,只是……”

    贾琏见过这个邢家表妹。

    她家中虽然贫贱,可人出落的极为出众。

    钗荆裙布也难掩其秀色。

    只是,眉宇间竟隐隐有几分出尘之意。

    就是这一点,让贾琏不喜。

    “只是她颇有些冷澹,和我不是一路。”

    他喜欢的,是懂些风月。

    至少也得能随他心意的。

    这表妹一看就知道,是个没意趣的。

    甚至可能还不如王熙凤,怕是翻个身都费劲。

    贾琏可不想娶个菩萨在家供着。

    冯一博多少看出他的心情,当下笑道:

    “既如此,不如你先找个中意的,纳了扶正就是。”

    他觉得贾琏是想找个听话的,而不是谁的臂膀。

    之前王夫人的侄女,就让他吃尽苦头。

    如今这邢岫烟,又是邢夫人的侄女。

    他又怎会没有防备?

    薛蟠和薛蝌两兄弟,闻言都跟着点头。

    薛蝌甚至还出声附和:

    “正是如此,以琏二哥的身份,想要什么样的没有?”

    倒是薛蟠一脸古怪的看着他,没有出声。

    “还未曾遇到合适的,而且我的婚事,也不好自己做主。”

    说到这里,贾琏忍不住叹了口气。

    若是别人也就罢了,可他是荣府大房的继承人。

    随便扶正个小妾,只会惹人笑话。

    如果平儿还在,贾琏扶正也还勉强。

    毕竟平儿是王家的陪房,算是勉强能维系之前的关系。

    其实让他烦恼的,也不止是这两家亲戚。

    主要是他早晚还要续弦。

    因为不仅邢夫人,就连府里的小丫头都把主意打到他的头上。

    宝玉房里的大丫头袭人,就曾私下找过他了。

    说是只要他点头,就想办法自赎。

    再被他纳回来做良妾。

    这个袭人如意算盘打得好,显然是奔着扶正的机会来的。

    为了后宅安宁,贾琏自然不会招惹这样有心机的。

    何况宝玉这个弟弟,可是府里长辈的宝贝疙瘩。

    他更不想招惹这样的麻烦。

    以他的身份,也不可能扶正一个丫鬟。

    哪怕是放良也不行。

    其实,贾琏倒是想过多纳几个妾的。

    只是他如今在外面风花雪月,在家中也还能偷香。

    过得很是惬意。

    他连妾都还没纳,更是不想多个人来管着。

    如何肯让别人再把手伸向他的屋里?

    对他来说,多个人还不如多姑娘。

    若说纳妾,他最想纳了这个多姑娘。

    至少排解他的寂寞足矣。

    说起这位多姑娘,也和鲍二家的一样。

    是个有夫之妇。

    丈夫名为多官,也和鲍二相彷。

    在荣府后院帮厨。

    只是他为人懦弱,又是一个极不成器破烂酒头。

    众人都唤他作“多浑虫”。

    多姑娘是他自小父母在外为他娶的,今年方二十来岁年纪。

    因生得有几分人才,见者无不羡爱。

    不知是生性轻浮,还是多浑虫实在不行。

    总之这位多姑娘最喜拈花惹草。

    多浑虫又不理论,只是有酒有肉有钱,便诸事不管了。

    所以荣、宁二府之人,都能轻易上手。

    贾琏最好这口,听闻大名自然要去试过。

    没想到,只花了一锭银子,就有了意想不到的收获。

    这位多姑娘,竟有天生的奇趣。

    一经男子挨身,便会觉遍体筋骨瘫软。

    使男子如卧绵上。

    更兼寅态浪言,甚至能压倒娼妓。

    这让贾琏试过之后再难忘怀。

    那一番滋味,啧啧啧!

    这才叫意趣!

    这才叫女人!

    若非顾及名声,他都想着把她纳了才好。

    至于邢岫烟那样的闺秀,又是邢夫人的侄女。

    他完全想象得到婚后生活的无趣。

    一眼就能看到将来的清澹!

    若非知道冯一博和薛蝌都是正经人,应该不好这口。

    他真想分享一下其中乐趣。

    见贾琏不知想到什么,一脸的浪笑。

    冯一博提起酒杯,道:

    “来来来,这等事没什么好烦恼,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娶谁明日再说!”

    薛蟠这时反应过来,立刻响应道:

    “不过女人,值得愁这样吗?来来来!”

    薛蝌瞪了薛蟠一眼,才跟着举杯。

    贾琏也一扫刚才烦闷,举杯应和道:

    “不说这些,今日为两位兄弟送别,按说应该再热闹些,只是限于礼制,不能尽兴,咱们就在酒上找回来吧!”

    几人聊得正起劲,有人来这边禀道:

    “各位大爷,姨太太她们已经辞别了老太太、大太太、太太等人,如今回了梨香院,打发我来问问,几位爷可否出发了。”

    冯一博闻言起身,薛家兄弟见此也跟着起来。

    “走吧,琏二哥,咱们去我府上继续!”

第二百四十五章 鸳鸯有难【上】

    “等你们安顿好了,咱们再聚就是。”

    今日薛家搬家,显然还有的要忙。

    冯府又都准备妥当,也不需要帮手。

    贾琏便笑着婉拒了冯一博的邀请。

    “那就过几日再去我府上,咱们兄弟几个喝个痛快!”

    冯一博也不强求,只约了之后再聚。

    随后三人告辞出来,顺着夹道往梨香院去。

    刚一出贾琏院,薛蟠就朝身边薛蝌挤眉弄眼的道:

    “蝌哥儿,你刚怎地不让我说?”

    冯一博有些疑惑,不知道薛蟠说的是什么。

    但薛蝌显然听懂了。

    他眉头一皱,脸色却微微发红,道:

    “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大哥莫要四处宣扬,免得影响人家名声。”

    冯一博自然听出,这俩都是话里有话。

    可还不等他问什么事,前面转角处就闪出一个身影。

    有外人在场,三人都默契的选择闭嘴。

    没再继续刚刚的话题。

    可他们却很快发现,前面那人有些古怪。

    远远看着是一身丫鬟打扮,却站在在路中间。

    一动不动,看起来似乎在等人。

    可见了三人过来,还不说避让一下。

    冯一博也有些疑惑,远远看着还觉得有点眼熟。

    走到近前,发现竟是贾母屋里的鹦哥。

    她此时正看向冯一博,面上满是纠结。

    这时见三人近了,就主动上前见礼:

    “见过几位大爷!”

    三人都微微点头,并没在意。

    可鹦哥见礼后,却没有让路。

    这样没规矩的举动,让三人不由微微皱眉。

    但毕竟这是贾府。

    他们都没多说什么,只是准备从侧面过去。

    正当两边擦肩而过之时,鹦哥像是忽然下了什么决心,忽地道:

    “等等!”

    她深吸了口气,朝冯一博又是一礼:

    “冯大爷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我有些事想和您说上几句。”

    冯一博更加疑惑,不过还是朝薛蟠、薛蝌点了点头。

    薛家哥俩对视一眼,便会意的走远了些。

    到夹道的另一边尽头等他。

    现在夹道的转角处,就剩下两人。

    冯一博和鹦哥保持了一定距离,才道:

    “说吧,有何事找我?”

    鹦哥也不再似刚刚那般纠结,直接道:

    “冯大爷,不是我有事,而是鸳鸯姐姐有事了。”

    “鸳鸯?”

    冯一博一愣。

    鹦哥点点头,随后一脸凄苦的道:

    “她性子刚烈,若是大爷不肯帮忙,我怕她会想不开的。”

    她一开口,冯一博就微微皱眉。

    闻言也没有顺着她的话去问,而是不满道:

    “鹦哥姑娘,麻烦你直接说是什么事,不要用这样的方式和我说话。”

    他很讨厌这种不说事,先拐弯抹角的渲染情绪。

    如果没猜错,下一句很可能就是继续扇情。

    之后让他先答应再往下说。

    这样的小聪明让冯一博有些反感。

    他不想继续浪费时间。

    若非想知道鸳鸯的事,听了这种话他大概率转身就走。

    可惜,鹦哥显然没有理解他的意思。

    她闻言先是愣了一下,又自顾自的道:

    “我知大爷因当初林姑娘的事,对我印象不好,但鸳鸯和您……不是朋友吗?”

    说事就说事,搞什么道德绑架?

    “你若是再不说是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冯一博有些不耐的说了一句,作势转身欲走。

    “等等!”

    鹦哥这才明白冯一博的意思,当下再顾不得耍什么小心思,连忙道:

    “是大老爷看上鸳鸯,想纳她做妾,但鸳鸯抵死不从!”

    “现在大太太已经问过她,她不回应就又找了她嫂子劝她,估计很快就要找她老子娘了!”

    见冯一博停住脚步,转过身来。

    鹦哥松了口气,又连忙道:

    “若那时候,鸳鸯就再无拒绝的余地,以她的性子怕只能一死了之!”

    “我和鸳鸯自幼一起长大,不忍她这样的下场,才过来向冯大爷求助!”

    鹦哥虽总有些小心思在,但这次也是真想帮鸳鸯一把。

    荣府这边,她们一拨十几个丫鬟。

    在贾母屋里时开始,算是总角之交。

    这十来个人,从小在一起。

    什么话儿都一起说,什么事儿都一起做。

    如今因都大了,各自干各自的去了。

    但彼此间终究与别人不同。

    这些人里,只鸳鸯、琥珀从没变动。

    一直在贾母屋里。

    其他人先后去了别的主子屋里。

    翠缕跟了史湘云。

    翠墨跟了探春。

    素云跟了李纨。

    彩霞先在王夫人屋里,后跟了赵姨娘。

    金钏、玉钏姐俩儿,跟着王夫人。

    袭人、麝月、茜雪、可人四个,先后都跟了宝玉。

    可惜的是,可人先死了,茜雪又被撵了出去。

    对了,还有一个平儿,虽是陪嫁的,但也是和她们好的。

    如今也随琏二奶奶去了。

    鹦哥从黛玉那被撵回那次,若非这些人都明里暗里的,鼓动不少人帮她求情。

    她可能早就被撵出去了。

    尤其是鸳鸯,在贾母那里极有脸面。

    现在听闻鸳鸯有难,鹦哥自也想投桃报李。

    可鸳鸯面对的是荣府大老爷,纯纯的正头主子。

    她们这些丫鬟不过奴才。

    因此就叫鸳鸯也没什么办法,只能被动的硬扛。

    鹦哥知道鸳鸯的性子。

    这样下去,怕是早晚要出事。

    今日她见宝钗和薛母去后院辞行,又听说冯一博也来了。

    当下便想到此前他和鸳鸯的事。

    鹦哥当即找人替她,绕到这边等着向冯一博求救。

    冯一博此时有些疑惑,先问道:

    “大老爷想要鸳鸯做妾,不需经过老太太吗?”

    鹦哥叹了口气,道:

    “荣府这样的人家,向来注重声明,对下面极好,只要鸳鸯的老子娘应下,老太太也不好再阻拦的。”

    当下,鹦哥就把事情的原委粗略讲了一遍。

    这事起因还是因为银子。

    贾赦成日吃喝玩乐,声色犬马。

    手头上并不宽裕。

    再加上府里进项愈发少了,就连公中都快见底。

    若非贾琏这边有四海商行的进项,三五不时还能给他孝敬点。

    贾赦早就断了银子使。

    可最近木料卖的少了,贾琏的孝敬也越发少了,

    贾赦想来想去,就打起了贾母的主意。

    没办法,若说荣府还有没有钱,那定是有的。

    各房的嫁妆不说,只贾母手中的私产就极盛!

    仅仅是些金银器皿,也够普通人一辈子使的。

    何况还有古玩摆件,各色珍宝,田庄铺子等等。

    随便拿出一点,也够他挥霍几月了。

    而替贾母掌管这些的,正是她房里的大丫头鸳鸯。

    鸳鸯平日素来仔细的很,眼里又只认贾母一个。

    任谁也别想从她那占了去。

    但正所谓: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贾赦苦思良久,竟真让他想到一个主意。

    那就是私下和鸳鸯达成共识,那让她帮忙弄写东西出来用用。

    将来再给她个名份,来个人财两得。

    贾政并无城府,也没再详细斟酌。

    当即就找了邢夫人。

    只说自己相中了鸳鸯,让她先去说说。

    其实贾赦的意思,是让邢夫人打个前站。

    等鸳鸯答应了,再进一步提出弄些钱来花花。

    到时候,人都是他的。

    不是让怎么样就怎么样?

    没想到,邢夫人禀性愚拙,贾赦又没明说。

    而且平日他也没少往房里收纳小妾。

    因此,邢夫人就只以为他真相中了鸳鸯。

    现在大房又没了熙凤这个媳妇,她连个商量的都没有。

    当下只能亲自出面,直接去找鸳鸯说。

    邢夫人先到了贾母处,和贾母说了一会子闲话。

    才出来假托要往王夫人房里去。

    她从后门出去,正从鸳鸯的卧房前过。

    此时天暖,窗户都开着。

    鸳鸯坐在那里做针线,听见动静抬头。

    一看是邢夫人,忙站起来见礼。

    邢夫人借机进了屋里,笑道:

    “做什么呢?我瞧瞧。”

    一面说,一面便接过手内针线。

    “这针线可也好。”

    瞟了一眼,就放下针线。

    又浑身打量起鸳鸯来。

    鸳鸯被她打量的莫名其妙,就笑问道:

    “大太太这可是有什么事?”

    邢夫人闻言,使了个眼色儿。

    跟随的下人就都退了出去。

    随后,她上前拉着鸳鸯的手,笑道:

    “我特来给你道喜来了。”

    鸳鸯听了,心中隐约有些猜测。

    却只以为是帮贾琏说合。

    当下红了脸,低了头不发一言。

    她到了年纪,若配给贾琏自也不算埋没。

    没想到,只听邢夫人道:

    “你知道你老爷跟前竟没有个可靠的人,心里再要买一个,又怕那些人牙子家出来的不干不净,也不知道毛病儿,买了来家,三日两日,又要操鬼吊猴的。”

    邢夫人到底也是正经出身,一番话倒是妥帖。

    可鸳鸯听到这里,却心中大惊!

    原本她以为是替贾琏说的。

    毕竟王熙凤和平儿没了,他屋里一直空着。

    若说帮儿子挑个可靠的屋里人,倒也母慈子孝。

    可现在听着,怎么不是那么回事?

    堂堂正房大太太,给贾赦这个老的挑小老婆来了?

    “因满府里要挑一个家生女儿收了,又没个好的,不是模样儿不好,就是性子不好,有了这个好处,没了那个好处。”

    见鸳鸯低着头一言不发,邢夫人就不断说着捧人的话。

    “因此冷眼选了半年,这些女孩子里头,就只你是个尖儿,模样儿,行事作人,温柔可靠,一概是齐全的!老爷的意思要和老太太讨了你去,收在屋里。”

    邢夫人终于把话挑明,鸳鸯更是如坠冰窟。

    贾赦的名声也只比宁府稍强,而且年纪不小。

    她如何肯从?

    可自己毕竟只是个丫鬟,还能怎么办?

    “你比不得外头新买的,你这一进去了,进门就开了脸,就封你姨娘,又体面,又尊贵。你又是个要强的人,俗语说的,‘金子终得金子换’,谁知竟被老爷看重了你。”

    见鸳鸯一直不抬头,邢夫人又开始画饼。

    “如今这一来,你可遂了素日志大心高的愿了,也堵一堵那些嫌你的人的嘴。”

    说到比,邢夫人觉得火候差不多,当即拉着鸳鸯的手,道:

    “走吧,跟了我回老太太去!”

    鸳鸯此时已经涨红了脸,却不是羞的。

    而是气的!

    她抿着嘴,想把手拽回来。

    邢夫人却当她害臊,又说道:

    “哎呀,这有什么害臊的?你又不用说话,只跟着我就是了。”

    鸳鸯低了头也不动身。

    邢夫人见她这般才觉有异,又皱眉道:

    “难道你不愿意不成?”

    想了想,又耐心劝道:

    “若果然不愿意,可真是个傻丫头了。放着主子奶奶不作,倒愿意作丫头!三年二年,不过配上个小子,还是奴才。”

    邢夫人先晓之以理,又动之以情,道:

    “你跟了我们去,你知道我的性子又好,又不是那不容人的人。老爷待你们又好。过一年半载,生下个一男半女,你就和我并肩了。”

    “到时候家里的人你要使唤谁,谁还不动?现成主子不做去,错过这个机会,后悔就迟了。”

    鸳鸯依旧无言以对。

    只管低了头,仍是不语。

    邢夫人觉得自己该说的都说了,开始有些不耐烦起来,道:

    “你这么个响快人,怎么又这样积粘起来?有什么不称心之处,只管说与我,我管你遂心如意就是了。”

    鸳鸯心中恼怒,却丝毫不敢发泄。

    正如邢夫人说的,她只是个奴才。

    这时候说什么也都白搭。

    不如先挺着,事后再想想该如何处置。

    邢夫人见利诱不成,便威胁道:

    “想必你有老子娘,你自己不肯说话,怕臊。你等他们问你,这也是理。等我问他们去,叫他们来问你,有话只管告诉他们。”

    说完,邢夫人就冷笑着走了。

    鸳鸯听到提起她老子娘,就知道这事怕是麻烦大了。

    若是父母有命,她终究要从。

    可她心中就是不愿意啊!

    说来说去,鸳鸯终究是个小姑娘。

    一时也没了主意。

    她又怕邢夫人去找援兵,当下只能先躲出去再说。

    出门先找了琥珀,道:

    “老太太要问我,只说我病了,我没吃早饭,往园子里逛逛就来。”

    琥珀不疑有他,点头就答应了。

    鸳鸯说完,就漫无目的往园子里游荡。

    不想刚刚她和琥珀的话,被鹦哥听去。

    鹦哥觉得不对劲,就跟了过来。

    见她失魂落魄的模样,鹦哥就追上前去。

    鸳鸯很快也看到她,也不说话。

    两人就坐在树下沉默半晌。

    最后鹦哥开口关切几句,鸳鸯就把原委都说了一遍。

    说到最后,似乎终于坚定了想法,恨恨的道:

    “别说大老爷要我做小老婆,就是大太太这会子死了,他三媒六聘的娶我去作大老婆,我也不能去。”

    鹦哥想开解两句,又想起此前的情形,便笑道:

    “莫不是想跟着薛大姑娘陪嫁过去?可惜晚了些,倒是还有林姑娘。”

    正这时,只听山石背后有人笑道:

    “好个没脸的丫头,还打林姑娘的主意?”

    二人听了不免吃了一惊,忙起身向山石背后找寻。

    不是别人,却是袭人笑着走了出来,道:

    “什么事情?怎么不叫我一起说说。”

第二百四十六章 鸳鸯有难【下】

    三人在大观园中,一块石头上并肩而坐。

    鹦哥和鸳鸯又把方才的事说了一遍。

    袭人听了,顿时冷笑道:

    “真真这话论理不该我们说,只这个大老爷太好色了些,略平头正脸的,他就不放手了。”

    贾赦房里十几个小妾,府里没哪个丫鬟想被他看上。

    再说邢夫人对下面也不好,就连儿女都是雁过拔毛的主。

    何况是那些说不上话的小妾?

    鹦哥听了,却对这话却有些不同意见。

    她闻言沉吟了一下,才道:

    “按理说,园子里更标致的也不是没有,偏相中鸳鸯,我看定有别的心思。”

    平日里,她最好动些小心思。

    此时以己度人,只觉这事可能不简单。

    若说颜色,除了晴雯独领风骚,其余颜色相差不大。

    可就算这样,鸳鸯也不是贾母屋里最标致的。

    鸳鸯强在心细如发,办事利落。

    且从未出过差错。

    绝非因为颜色好,才让贾母喜欢。

    两人闻言也觉有理,就连鸳鸯自己都开始冥思苦想。

    袭人微微皱眉,第一个排除道:

    “总不能是打老太太的主意吧?我看大老爷不像有那个机心的。”

    后面的话她没说,但意思却很明显。

    鸳鸯和鹦哥也都明白她说的是什么。

    那就是,贾赦在府上不受宠!

    这事是摆在明面上的。

    贾赦身为嫡长子,又继承了爵位。

    若是真有这样的心机,想来也不会这么不招贾母待见了。

    但凡他会装点假,多来几次母慈子孝的戏码。

    不说比贾政受宠,但也是亲儿子,贾母还能真的屈了他不成?

    可贾赦怎么做的呢?

    他每日吃喝玩乐不提,但凡贾母对贾政好一点,就怨声载道。

    而且别说贾母,阖府上下有几个看得上他的?

    除了爵位辈分高些,其他方面就连贾珍都不如。

    鸳鸯闻言,也是想到了这点。

    她皱了皱眉,咂摸道:

    “不至于,我虽帮老太太打理些东西,但从未往出落过点滴,就算当初琏二奶奶那样受宠的,甚至宝玉那样的宝贝疙瘩,我都未曾给过便宜。”

    说到这里,她摇头轻叹:

    “为此还遭人记恨来着,他若打那私产的主意,也打不到我身上吧?”

    一听这话,鹦哥眼睛一亮,立刻问道:

    “何人记恨你?”

    在她想来,没准就是有人陷害。

    不然贾赦这位大老爷连贾母屋去的都少,怎么就相中了鸳鸯?

    “我只是随口一提,现在人都没了,还说这些做什么?”

    鸳鸯摇了摇头,竟然有些失落。

    “啊!”

    两人立刻明白了。

    这指的不是别人,肯定就是王熙凤没跑了。

    至于失落,八成是想到了平儿。

    也是,这事定是平儿给她通过气了。

    否则王熙凤的记恨,肯定不会显露在面上。

    可惜平儿……

    不仅鸳鸯,袭人想到平儿也有些失落起来。

    鹦哥想了半天,还是想不出贾赦的目的。

    最后她干脆不想,转而道:

    “不管他因为什么,你既不愿意,总要想个法子让他死心。”

    鸳鸯闻言回过神来,微微一叹道:

    “能有什么法子?”

    鹦哥想了想,忽地笑道:

    “你只和老太太说,想给了琏二爷做续弦,不管成不成,大老爷也就不好要了,他再如何好色,总不好和儿子抢人吧?”

    这话又意有所指,显然是拿宁府的事做筏子。

    鸳鸯也想到了宁府的传闻,顿时啐道:

    “胡说什么东西!”

    袭人听了鹦哥的主意,也凑趣道:

    “那还不如我就和老太太说,叫老太太说把你已经许了宝玉了,大老爷也就死了心了。”

    宝玉是贾母的宝贝疙瘩,在内宅看来比贾琏更有说服力。

    “两个蹄子不得好死的!”

    鸳鸯听得两人都没好话,自是恼怒不已。

    “人家有为难的事,拿着你们当正经人,告诉你们与我排解排解,你们倒替换着取笑儿。”

    想到两人前事,鸳鸯还点了两人一下,道:

    “你们将来都想做姨娘的,我可不是!”

    二人对视一眼,各自有些尴尬。

    袭人在宝玉房里自不用说,任谁都觉得她已经算宝玉的屋里人了。

    只她自己知道宝玉靠不住,早晚要另投别处。

    现在这样姐妹袒露心扉的场合。

    袭人自然难免尴尬。

    鹦哥被撵出来,原因不说人尽皆知也差不多。

    都道她想给宝玉做小,才强劝黛玉。

    现在当着袭人这位宝玉屋里的,被点了出来。

    鹦哥如何不尴尬?

    只是此时见鸳鸯急了,两人也不好纠缠。

    鹦哥到底心眼多些,当先央告道:

    “好姐姐,别多心,咱们从小儿都是亲姐妹一般,不过无人处偶然取个笑儿。”

    袭人也忙跟着点头,陪笑道:

    “就是就是!你的主意告诉我们知道,也好放心。”

    不想鸳鸯听了,却是怔怔无语。

    显然也没个主意。

    果然,半晌后她脖子一梗道:

    “什么主意?不管他说出花来,我只不去就完了!”

    袭人闻言摇头,叹道:

    “你不去未必能干休,大老爷的性子都是知道的。”

    鹦哥显然也不看好鸳鸯的做法。

    她也一样的摇头,还道:

    “虽然你是老太太房里的人,此刻不去也许不敢把你怎么样,可将来难道你跟老太太一辈子不成?早晚也要出去的,那时落了他的手,反倒不好了。”

    连贾母去世后的事,都分析到了。

    鹦哥也是真心为鸳鸯着想。

    鸳鸯闻言,却是心中发冷。

    是啊!

    她一个丫鬟,再得老太太看中又能如何?

    老太太还能护她一辈子不成?

    心里想着,面上却还强撑,道:

    “老太太在一日,我一日不离这里!”

    “若是老太太归西去了,他横竖还有三年的孝呢!”

    这样的话从丫鬟嘴里出来,简直大逆不道!

    袭人和鹦哥眼里都是无奈之色,显然鸳鸯也是豁出去了。

    “没个娘才死了他先纳小老婆的道理!等过三年,知道又是怎么个光景,那时再说。”

    从这些话里,就能听出鸳鸯的外强中干。

    尤其想到真有那么一天,怕是难逃贾赦之手。

    “纵到了至急为难,我剪了头发作姑子去!”

    “如若不然,也还有一死!”

    这是鸳鸯能想到的唯二退路了。

    要么出家,要么死!

    若是别人,可能就是说说。

    但鹦哥和袭人从小和她一起长大,显然知道鸳鸯的烈性。

    这些年,她说到就没有不做到的。

    现在说出这样的话,就代表她真的有这样的想法了。

    说到最后,鸳鸯的声音越强,气势却渐弱:

    “就是一辈子不嫁男人,又怎么样?乐得干净呢!”

    鸳鸯气呼呼的发泄一通,鹦哥、袭人却只能相视苦笑。

    见她不再继续,袭人才松了口气,笑骂道:

    “真这蹄子没了脸,越发信口儿都说出来了。”

    鸳鸯发泄完,不知是不是想通了。

    却越发不在意了。

    “事到如此,臊一会怎么样!你们不信,慢慢的看着就是了。太太才说了,找我老子娘去。我看他南京找去!”

    鹦哥一听,却摇头道:

    “你的父母都在南京看房子,就算不来都中,却终究也寻的着,何况现在还有你哥哥嫂子在这里。”

    鸳鸯本姓金,阖家都是贾府的奴才。

    她父母如今都在金陵,在贾家老宅看房子。

    都中只还有个兄长,名叫金文翔。

    如今借了鸳鸯的光,在贾母房里充作买办。

    他还给鸳鸯娶了个嫂子,也一起安排在贾母房里。

    如今作了掌管浆洗的头头儿。

    鹦哥自都见过二人,又叹道:

    “可惜你我都是这里的家生女儿,不像袭人是单在这里,反到没那么多牵绊。”

    这话一出,鸳鸯却不乐意了,道:

    “家生女儿怎么样?‘牛不吃水强按头’?我不愿意,难道杀我的老子娘不成?”

    就算嘴上说的再强,心里却也有些突突。

    可除了决心,她什么也靠不上了!

    正说着,远远就只见鸳鸯她嫂子从那边走来。

    袭人一见金文翔媳妇往这边来了,便叹道:

    “找不着你爹娘,这是和你嫂子说了。”

    鸳鸯一见嫂子过来,恨恨的道:

    “这个娼妇专管是个‘九国贩骆驼的’,听了这话,他有个不奉承去的!”

    俗语道:九国贩骆驼的,到处揽生意

    原本指的是西域商人唯利是图,不远万里也要来这边做生意。

    现在鸳鸯用这话说她嫂子,自然是气她来找自己。

    显然为了一点小利就想多管闲事。

    说话之间,金文翔媳妇已来到跟前。

    她朝鸳鸯挤出个笑容,道:

    “老太太那里没找到,姑娘跑了这里来了?你跟我来,我和你说些话。”

    鹦哥袭人都起身,忙让她坐。

    金文翔媳妇连连摆手,道:

    “姑娘们请坐,我找我们姑娘说句话就走。”

    袭人鹦哥都装不知道,笑道:

    “什么话这样忙?我们这里猜谜儿赢手批子打呢,等猜了这个再去。”

    两人想打个圆场,鸳鸯却不在乎,直接道:

    “什么话?不妨直说。”

    金文翔媳妇拿眼看了看袭人、鹦哥,面露为难又带着笑道:

    “你跟我来,到那里我告诉你,横竖有好话儿。”

    还有好话儿?

    鸳鸯一听,当即冷笑道:

    “可是大太太和你说的那话?”

    金文翔媳妇有些尴尬,却依旧挤出个笑容,道:

    “姑娘既知道,还奈何我!快来,我细细的告诉你可是天大的喜事。”

    天大的喜事?

    鸳鸯这时缓缓起身,上去就照金文翔媳妇脸上下死劲啐了一口。

    随后一手掐腰,一手指着她骂道:

    “呸!你快夹着逼嘴离了这里,好多着呢!”

    “什么‘好话’?宋徽宗的鹰,赵子昂的马,都是好画儿!”

    “什么‘喜事’?状元痘儿灌的浆儿又满是喜事。”

    鸳鸯先把“好话儿”和“喜事”先还了回去,又索性揭开了面皮,继续道:

    “怪道成日家羡慕人家女儿作了小老婆了,一家子都仗着她横行霸道的,一家子都成了小老婆了!看的眼热了,也把我送在火坑里去。”

    说到这里,鸳鸯已是落下泪来。

    她满腔的委屈正无处发泄,金文翔媳妇算是撞到了枪口上。

    “我若得脸呢,你们外头横行霸道,自己就封自己是舅爷了。我若不得脸败了时,你们把忘八脖子一缩,生死由我!”

    鸳鸯一面骂得酣畅,一面哭得委屈。

    鹦哥、袭人只能拦劝。

    “愿意不愿意,你也好说,不犯着牵三挂四的。”

    金文翔媳妇被骂!脸上有些下不来。

    她就在旁阴阳怪气起来,又道:

    “俗语说,‘当着矮人,别说矮话’。姑奶奶骂我,我不敢还言!这二位姑娘并没惹着你,小老婆长小老婆短,大家脸上怎么过得去?”

    袭人一听,忙反击道:

    “你倒别这么说,她也并不是说我们,反倒是你别牵三挂四的!你听见哪位太太、太爷们封我们做小老婆?”

    鹦哥自也不饶人,立刻跟着道:

    “就是!况且别人也没有哥哥兄弟在这门子里仗着横行霸道的。她骂的人自有她骂的,别人犯不着多心!”

    鸳鸯此时还哭着,却也道:

    “她见我骂了她,她臊了,没的盖脸,又拿话挑唆你们两个,幸亏你们两个明白。原是我急了,也没分别出来,她就挑出这个空儿来。”

    金文翔媳妇被骂了一通,又被人拆穿了伎俩。

    自觉没趣,也只能赌气走了。

    鸳鸯见此,却不管不顾,朝她背影还骂。

    鹦哥袭人在旁劝着,也直到看不见影方才罢了。

    袭人这时看了看天,有些尴尬道:

    “我还要去找那个宝二爷有事,不能再耽搁了!之后再去找你们!”

    鹦哥此时正拍着鸳鸯的后背,闻言便道:

    “你先去就是,这里有我。”

    袭人点点头,又看了一眼鸳鸯,才朝园子里去了。

    她刚一走,鹦哥就扶着鸳鸯的肩膀,道:

    “你嫂子已经来了,怕你那金陵的老子娘也不远了,无非大老爷一句话的事!”

    鸳鸯闻言含泪,却依旧脖子一梗,道:

    “那又如何?”

    鹦哥见她自暴自弃的模样,顿时没好气的道:

    “得想个办法啊!不然等你老子娘来了,你还能不认他们不成?”

    她的想法里,不管什么事总能有个法子应对。

    可鸳鸯此时除了死扛,也无他法。

    听到提起父母,眼泪又流了下来,道:

    “若他们也逼我,那就只能一死了。”

    她能做到的极致,也只是伤害自己。

    对于主子的行为却无力反抗。

    “左右这府里都是些腌臜主子,死了倒干净,也免得人惦记!”

    说着也不理鹦哥了。

    自己坐回石头上,只抱着脑袋哭。

    “偌大的荣府,就没人能帮一把吗?”

    鹦哥叹了口气,却忽地眼前一亮,道:

    “对了!鸳鸯你不是还有个朋友吗?”

第二百四十七章 荣府丫鬟一锅端?

    听到鹦哥提起“朋友”两个字,鸳鸯一时都忘了哭泣。

    这两个字,是她心底封存的念想。

    也是她触之不及的美好。

    鸳鸯不想给人做小老婆,很难说于此毫无关系。

    至少有一丝,是她不想被那位“朋友”看不起。

    任是邢夫人还有她嫂子,把小老婆的未来说得再好。

    一个家生女儿做了妾的结局,她也清楚的很。

    尤其是贾赦的妾室。

    别说风光,怕是暗无天日都不能形容。

    更别说……

    再见到那位朋友了。

    “不要和他说!”

    鸳鸯只怔了一下,就立刻摇头拒绝。

    她知道,自己和那位朋友之间本也没有什么。

    若说硬说有,那就只有身份上的天差地别。

    而唯一对等的,就是这份纯粹的“朋友”关系。

    这份关系,没有任何杂质。

    不是她趋炎附势,巴结那位大爷得到的垂怜。

    也不是冯一博相中她的颜色,想收房做个小老婆的觊觎。

    正因如此,鸳鸯不想在这仅剩的一丝美好之中,掺杂了任何别的进去。

    虽然不懂什么诗词歌赋,鸳鸯却一样有少女的浪漫情怀。

    宁可死了,也不想破坏这份纯粹。

    听她说的坚决,鹦哥顿时有些着急,劝道:

    “冯大爷是大老爷的晚辈,又是朝中的侍郎,还有勋位在身,大老爷必然不会和他争的!”

    在鹦哥看来,这倒比跟了贾琏有异曲同工之妙。

    都是贾赦的晚辈,又是贾府的老亲。

    若冯一博开口,贾母很容易答应。

    贾赦就算有心,也无力再插手。

    “若是他肯出面,定能让你如愿,说不得老太太也就顺水人情,将你直接送去服侍他了!”

    以冯一博的身份,贾府拉拢还来不及。

    现在宫中的贵妃,就是贾府最大的仪仗。

    但在贾母房里的都知道一些,贵妃曾多次让贾家和冯一博交好。

    听说是因为冯一博帮过贵妃的忙。

    有这一层关系在,老太太必不会拒绝。

    “我……我……”

    鸳鸯显然也是知道的,可她“我”了半天,最后还是咬牙道:

    “我说了不做小老婆,就算是他也不行!”

    如果说在贾府的生活,让她看透了贾府男人的不堪。

    不做小老婆就慢慢成为鸳鸯的信条。

    那拥有冯一博这样的朋友,保持这份纯粹和美好!

    也一样是。

    鸳鸯不想做小老婆,更不想牵扯到冯一博这个朋友。

    两样加一起,鸳鸯只剩坚定。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就等死吗?”

    鹦哥听了,顿时有些泄气,又劝道:

    “鸳鸯你醒醒吧!凭我们也敢想着给贵人做正房不成?说实在的,就算续弦都轮不到我们这样的家生女儿。”

    之前说让鸳鸯去贾琏房里,也只是想让贾赦存些顾忌,随口一提。

    她却从未觉得贾琏真会让鸳鸯填房。

    因为,她们是家生女儿。

    而贾琏的婚姻注定有家族的利益。

    贾赦不同意邢岫烟做填房,很大程度上就是这个原因。

    这一点,身在其中的邢夫人显然忘了。

    鸳鸯听鹦哥对家生女儿的自卑,顿时有些不满。

    她一梗脖子,就道:

    “家生女儿怎么样?家生女儿也有脾性!我偏就是那个最犟的!”

    看她这个犟种模样,鹦哥也没了脾气。

    她真想就此不管,却终究不忍鸳鸯独自面对。

    鹦哥叹了口气,又忍不住劝道:

    “我若是你,定然寻他求个情去!就算不给他做小老婆,让他帮忙阻拦一下,或是求他给你找个好人家,不比府里死扛好上百倍?”

    鸳鸯正犟的上头,闻言又是脖子一梗,回道:

    “所以你才不是他的朋友。”

    鹦哥一窒,随后气道:

    “朋友朋友!什么朋友?朋友有难,不施以援手,还叫什么朋友?”

    鸳鸯听了,面上一时有些复杂之意。

    最后有些失落的低头,道:

    “你不懂,我们之间不涉旁的,若我求他,就要低人一头了。”

    鹦哥听了,都被她气笑了,道:

    “你一个丫鬟说不想低人一头?鸳鸯,你是不会疯了!”

    鸳鸯这时抬头,眼中带着倔强,道:

    “你就当我疯了吧!”

    鹦哥闻言,一时气急,怒道: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亲如姐妹!我心疼你,你却不顾自己,也不顾我,去心疼一个什么朋友?”

    这下鸳鸯终于不再和她犟了,却闷闷不语。

    鹦哥上前轻点她的脑袋,数落道: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顾着面皮了!”

    见鸳鸯还不说话,只低头不语。

    鹦哥已经从气急转为气苦,恨恨的道:

    “既如此,咱们也干净些,别掺杂了别的,干脆我也不管你了!”

    这边还没想出个办法。

    另一边,金文翔媳妇正与邢夫人回话。

    她兴兴头头找鸳鸯,只望一说必妥。

    不想被鸳鸯抢白一顿,又被袭人鹦哥说了几句。

    此时羞恼回来,便对邢夫人说:

    “不中用,她倒骂了我一场。”

    她喘息几下,又挑唆道:

    “袭人、鹦哥两个,也帮着她抢白我,也说了许多不知好歹的话,回不得主子的。太太和老爷商议再买个吧。谅那小蹄子也没有这么大福,我们也没有这么大造化。”

    “行了,我知晓了,你先回吧。”

    邢夫人白了她一眼,却也一时无计。

    晚间就回禀了贾赦。

    贾赦想了一想,即刻叫贾琏来。

    人一到,当头就怒气冲冲的道:

    “南京的房子还有人看着,不止一家,即刻叫上金彩来都中见我。”

    贾琏不明所以,疑惑道:

    “这是怎么了?”

    邢夫人简单把事情一说,贾琏顿时为难。

    他虽名声不佳,却从不强迫别人。

    听到贾赦想强娶鸳鸯,贾琏就想湖弄过去,便回道:

    “早前南京信来,金彩已经得了痰迷心窍,那边连棺材银子都赏了,不知如今是死是活,便是活着,人事不知,叫来也无用。他老婆子又是个聋子。”

    “下流囚攮的!”

    贾赦听了,骂了一声,又道:

    “偏你这么知道,还不给我滚出这里!”

    贾琏吓了一跳,连滚带爬的退出。

    一时无法,贾赦便又叫人传了金文翔来。

    金文翔来了,隔了五六顿饭的工夫才出来去了。

    这边鸳鸯也是一夜没睡,翻来覆去的想着这事。

    第二天,他哥哥就禀贾母,接了鸳鸯回家。

    鸳鸯意欲不去,只怕贾母疑心,只得勉强出来。

    他哥哥只得将贾赦的话说与他,又许他怎么体面,又怎么当家作姨娘。

    鸳鸯只咬定牙不愿意。

    他哥哥无法,少不得去回覆了贾赦。

    贾赦勃然大怒,此时已经忘了先前的计划。

    他一拍桌子,吓得金文翔连忙跪下。

    “我这话告诉你,叫你女人向她说去,就说我的话:‘自古嫦娥爱少年’,她必定嫌我老了,大约她也恋着少爷们,多半是看上了宝玉,只怕也有贾琏。若果有此心,叫她早早歇了心,我要她不来,此后谁还敢收?此是一件。”

    “是!是是!是是是!”

    贾赦说一句,金文翔应一声“是”。

    “第二件,若想着老太太疼她,将来自然往外聘作正头夫妻去。你只叫她细想,凭她嫁到谁家去,也难出我的手心。除非她死了,或是终身不嫁男人,我就伏了她!若不然时,叫她趁早回心转意,有多少好处等着她。”

    “是!是是!是是是!”

    见金文翔好似点头虫一般,贾赦又喝道:

    “你也别哄我,我明儿还打发你太太过去问鸳鸯,你们说了,她不依,便没你们的不是。若问她,她再依了,仔细你的脑袋!”

    “是是是!是是是!”

    “小的明白!小的明白!”

    金文翔忙应了又应,贾赦才挥手让他退下。

    等回了家,他也不等得告诉他女人转说。

    直接找妹妹当面,就把贾赦的话说了一遍。

    只把个鸳鸯气的无话可回。

    好在昨日鹦哥苦劝,这时才没硬来。

    好半晌,也只使了个缓兵之计,道:

    “这事容我再思虑几天,到时候必有确定答复。”

    金文翔回去找贾赦说了。

    贾赦听说,也不好再逼。

    但又怕鸳鸯一直拖着不愿意,就道:

    “你让你老子娘都说一声,等有了你老子娘的信这事就结了。”

    这个时代,终究难逃父母之命。

    就算鸳鸯再不愿意,只要她父母发话了。

    也就再没有转圜的余地。

    这边打发人去金陵传信不提。

    只过了没两天,冯一博夫妻就来接薛母过去。

    鹦哥虽嘴上说着不管,可她心里还是为鸳鸯着急。

    今日薛家要搬到冯府,来贾母这边告辞。

    鹦哥就在门口纠结,觉得这是一个最佳的时机。

    若是再没动作,怕一时半刻也没机会见到冯一博了。

    正犹豫之时,薛家母女已经告辞离开。

    眼看着往梨香院去了。

    又打发了人,去找前面爷们。

    鹦哥也来不及和鸳鸯说一声,干脆咬牙自己过来找冯一博。

    听了鹦哥讲完大概,冯一博心中颇有感慨。

    没想到鸳鸯宁死也不找他求救。

    他这个朋友,还真是不合格啊!

    这时,鹦哥又一脸哀告的道:

    “我知道冯大爷不喜欢我,但我说的都是真的,只希望大爷能帮帮鸳鸯,不然以她的性子,拖到她老子娘来信,说不得只能一死了之。”

    见冯一博叹了口气,以为他在为难。

    鹦哥立刻又道:

    “在她心中,你们朋友的情谊不容玷污,可真正的朋友,不就该相互帮助吗?”

    即使知道鹦哥又在耍些小心思,冯一博却再反感不起来。

    她的处事之道看着很有问题。

    总是爱耍些小聪明、小手段,去达到一些目的。

    但,为人之道似乎并不差。

    之前虽功利了些,想拉大旗扯住黛玉。

    不也是因为她明白贾母派她伺候的意思吗?

    冯一博不喜欢别人跟他耍些小心眼,甚至反感鹦哥这个人。

    但此刻倒是对鹦哥有些刮目相看。

    因为,她作为朋友,似乎比自己合格。

    “当然,我会帮鸳鸯的。”

    见鹦哥一脸急迫,冯一博点了点头,笑道:

    “不过要她点头,而且要问她舍不舍得这里。”

    鹦哥听他答应,顿时兴奋不已。

    可随后又想到什么,犹豫道:

    “是给大爷做姨娘吗?她不一定会答应。”

    冯一博笑了笑,摇头道:

    “我可以送她去一个地方,让她在那里做自己想做的,想嫁谁就嫁谁,一切自己做主。”

    说到这里,他微微一顿,透漏道:

    “甚至可以做官。”

    鹦哥闻言大惊,脱口道:

    “这世上还有这样的地方?女子还能抛头露面,还能做官?”

    冯一博点点头,道:

    “你若是愿意,也可以去。”

    鹦哥指了指自己,有些难以置信道:

    “我也可以?”

    她不信有这样的地方,可又知道冯一博没必要骗她这样一个丫鬟。

    说白了,冯一博想要丫鬟,一把钱撒出去,想买多少买多少。

    若是怕不可靠,也没必要骗了她们去。

    “不止是你,你们信得过的姐妹都可以问问,但除了鸳鸯,不要提到我就好。”

    一只羊也是赶,一群羊也是放。

    若是她们愿意,冯一博不介意一锅端了!

    他不记得《红楼梦》的太多情节。

    但知道,类似“白茫茫大地真干净”这样的谶语就有好几处。

    即使不是什么大罪,却也大概说明贾府的下场堪忧。

    哪怕有了他这只蝴蝶,也不敢说必定会影响时代的大势。

    那贾府的结局,是否改变还未可知。

    与其这些女子留下陪葬,还不如送到东海郡。

    正好加入他的第一步改革之中。

    而且,这些丫鬟都是贾母调教出来的。

    各个出挑不说,还各有所常。

    有的善于理事,有的善于理财,有的善于女红……

    就算是鹦哥,也算善于揣摩人心了……

    不管擅长什么,在东海郡总能找到合适的位置。

    而且孤身前往海外,远比一般人更值得信任。

    “不过,以后怕是很难再回都中,若想同家人见面,除非把人也接过去。”

    鹦哥一听,心里咯噔一下。

    女人可以做官,很难再回都中。

    以她的见闻自然猜出了一些。

    可她还是不敢肯定,小心问道:

    “大爷能告诉我们是哪里吗?”

    冯一博闻言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道:

    “以你的聪慧,不是已经猜到一点了吗?”

第二百四十八章 鸳鸯的好梦

    冯一博和薛家人搬走后,鹦哥就将鸳鸯和袭人叫到一处。

    三人排排坐到一处亭中,若有人来一眼可见。

    “怎么了?有事快说,我还要再迷瞪一会儿。”

    鸳鸯这一阵子都睡得不好。

    尤其从她哥哥那边知道,贾赦派人去找她老子娘。

    她已经瞪着眼数着日子过了。

    这几日都没精打采,动不动就要眯一会才行。

    唯一的念想,只等关键时候找老太太作主。

    若是老太太不管,她就准备一死了之。

    因此倒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

    袭人今日得了冯一博的承诺,心中正忐忑未来的境况。

    现在被叫过来,才想起鸳鸯这一档子事。

    见状便关切道:

    “可有想出什么法子了?”

    鸳鸯摇了摇头,叹道:

    “如果到了万不得已,就找老太太做主,我以死相逼,若是没用大不了一刀……”

    鹦哥有了办法,正自得意。

    听她又是要死要活的,连忙打断道:

    “好了好了,我倒有了法子,不过……”

    说到此处,她看向袭人,嘴角勾勒出诡异一笑,道:

    “还得问袭人帮忙。”

    她知道袭人先找了冯一博的时候,可以说惊诧莫名。

    听说袭人要离开荣府,更是当场懵在那里。

    因为她一直以来的目标,就是像袭人那样。

    成为大丫鬟,再成为少爷的屋里人。

    这让她很难理解袭人的选择。

    同时,也有些气愤于袭人有这样的大事瞒着她们。

    “袭人?”

    鸳鸯一愣,不由转头看向袭人。

    “我?”

    袭人也有些发懵,随后皱眉道:

    “你说的是宝玉那边?”

    鸳鸯一听“宝玉”二字,顿时眼睛一瞪,道:

    “不行!大老爷正说我恋着宝玉,岂非让他拿住话柄?”

    她不仅不想给贾赦做小老婆,也同样看不上宝玉。

    何况让贾赦拿住话柄,她之前说的就都成了笑话。

    而袭人说完,却认真思考起可能性来。

    若是之前,她可能还有犹豫。

    可如今自己就要走了,能助鸳鸯一把也是好事。

    她听了鸳鸯的话,却没当回事,而是自顾自的说道:

    “宝玉虽然不堪,但最好说话,若是拼了求他,只要不说大老爷的事,想必他也不会拒绝。”

    之所以不说贾赦的事,是因为袭人太了解宝玉。

    怕他一听就会躲了去。

    还不如先瞒着,只求了宝玉和贾母。

    把事情定下。

    到时候贾赦知道了,自然就要让步。

    “我是横了心的,你们在这里我也不瞎说,就一句话。”

    没想到鸳鸯闻言,反应剧烈的起身,咬牙道:

    “我这一辈子莫说是‘宝玉’,便是‘宝金’‘宝银’‘宝天王’‘宝皇帝’,横竖也不嫁就完了!”

    说到这里,鸳鸯还发起狠来,道:

    “就是老太太和我爹娘老子逼我,我一刀子抹死了,也不能从命!大不了一死,或是剪了头发当尼姑去!”

    说着,像是怕两人不信一样。

    鸳鸯伸手指天,就想立誓。

    “若说我不……”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

    眼看她举手指天,鹦哥就连忙打断。

    她先阻止了鸳鸯继续说下去,又转而向袭人冷笑道:

    “我说花芯珠,你可真行,都到了这个份上你还装傻?”

    袭人本名花芯珠,家人都喊她花大姐儿。

    到了贾母房里,被改为珍珠。

    到了宝玉房里,又被改作袭人。

    几人一起长大,都是知根知底。

    鹦哥喊她本名,就是在嘲讽她忘本。

    袭人却被说的一愣,不明所以道:

    “我说的都是再实不过的话,如何又装傻了?”

    她自觉已经将可行的方案说了,不明白鹦哥为何这样说她。

    没想,鹦哥见她一脸诧异,心中更加恼怒几分,道:

    “呵呵,你攀上高枝就忘了姐妹,鸳鸯这样为难的时候,你也没一点真心帮忙的想法?”

    鹦哥本意是让袭人主动一些,每想她只说宝玉。

    却丝毫不提冯一博的事。

    这让鹦哥心中有些恼怒,当即掀开了盖子。

    “攀上高枝?我……”

    袭人一愣,随后恍然道:

    “你说的是冯大爷?”

    她心中有些发毛,一时想不出是何处漏了风声。

    “嗯?”

    鸳鸯听到“冯大爷”三个字就是一愣,一脸惊讶的看着袭人。

    “哼!”

    听鹦哥冷哼,袭人就知道真是这事!

    当即一拍大腿,委屈道:

    “原来说的是这事,我确实还没来得及和你们说。”

    她心中电转,不知鹦哥如何知道此事。

    除了她,就只有冯一博知晓。

    莫非当时还有别人听去了?

    如今不是追究的时候,还是先解释清楚。

    免得传开了,再坏了她的大事。

    “我也是今儿去找宝玉的时候遇到冯大爷,便剖开心,诉了些苦,没想冯大爷可怜我,又说觉得我是个可塑之才,说让我去做事,不是做妾,还说我若想有一番作为,就去找他。”

    袭人一脸的坦诚,还补充道:

    “我想着先过去看看,若是好了再叫你们。”

    她没主动提起,鹦哥自然不信,斜睨她道:

    “是吗?”

    虽然她知道袭人心机深重,不然也无法从史大姑娘那回来。

    只是毕竟大家都是姐妹,鹦哥觉得不牵扯她的利益,袭人也能帮上一把。

    没想到,她竟然藏的这么深。

    不声不响的巴上冯大爷就算了,鸳鸯被逼成这样也不想着拉一把。

    “好了好了,我说我说!”

    袭人这时恰到好处的露出为难之色,甚至开始自曝其短,道:

    “是我之前曾有过非分之想,不过被冯家大奶奶拒绝了,今日也是凑巧,说了几句,不想冯大爷动了恻隐之心。”

    袭人说的话,都是实的不能再实的话。

    鹦哥听了,却依旧半信半疑,皱眉道:

    “好好的姨娘就不做了?”

    在她想来,在这荣府里。

    能给宝玉做姨娘,就已经是最好的归宿。

    她实在不能理解袭人的选择。

    “唉!”

    袭人重重一叹,一脸无奈的回道:

    “宝玉的性子你们也知道……是个靠不上的,我若指望他,早晚不如赵姨娘,估摸和琏二爷屋里那些差不多下场。”

    说到这,还一拉身边鸳鸯,道:

    “鸳鸯不就是早看出来了,才没了奢望?”

    “哼!”

    鹦哥冷哼一声。

    虽不太认同,却也明白这是人各有志。

    袭人见此,顺势试探道:

    “你怎么知道的?”

    她现在也不明白,到底如何走漏了风声。

    若是传到老太太那去,怕是很难放良了。

    “我今儿也去找了冯大爷,求他救救鸳鸯,细节和你说的差不多。”

    鹦哥一脸得意。

    好像在说:

    怎么样?你能找我也一样能找!

    “不过,他说若是鸳鸯愿意,就等你放良之后正好借口找你,到时候会安排人接应。”

    鹦哥当时听冯一博提起袭人,惊得合不拢嘴。

    可转念一想,袭人向来是个有心机的。

    比起自己那点小聪明,高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又听袭人要放良,鹦哥更是被这样的手段镇住。

    自己那些小手段,和人家一比简直就像过家家。

    自己想往上爬,却被撵了回来。

    看看人家袭人,过去做妾还要自己想办法放良!

    旁边鸳鸯听到对方提起冯一博,脸色已经涨得通红。

    她本来就休息不好,此时更是整个人好像醉了一样。

    就连眼睛都有些红了。

    想到自己的坚持化作泡影,顿时瞪着鹦哥,怒道:

    “谁让你去找他?”

    鹦哥吓了一跳,往后躲了一步,才虚张声势的道:

    “难道让我看着你死不成?”

    鸳鸯闻言,脸色又一白。

    本来的气势一下消散,只剩气苦。

    她颓然跌坐,口中喃喃道:

    “那你也不能……”

    鹦哥见她如此,当下逼问道:

    “不能什么?不能找他?袭人都能找,你为什么不能?”

    袭人找人是为了自己。

    而她找人,却为了鸳鸯。

    鹦哥自问比袭人好上百倍,顿时又有了底气。

    “我……”

    鸳鸯刚要说话,鹦哥又打断她,道:

    “好了,先听我说了,愿意不愿意还看你自己。”

    当下,她就把冯一博所言简单说了一下,还道:

    “冯大爷说,不止是你,我们姐妹有好的,不想在这里的,都可以一起。”

    “还说那边女子可以自主,抛头露面没人管不说,还能做官呢。”

    “做官?”

    鸳鸯一愣,不由看向袭人。

    没想到袭人也一脸诧异,摆手道:

    “别看我,我也不知道,他对我没说这么多,只说让我过去能做番事业。”

    袭人有些委屈,冯一博可没和她说这么多。

    鸳鸯又好奇看向鹦哥,问道:

    “那是哪里?”

    这样的地方,简直是女子的天堂。

    尤其是鸳鸯这样渴望自己掌握命运的。

    只听了只言片语,就升起无限向往。

    鹦哥见她有了兴趣,微微一笑。

    随后神秘兮兮的道:

    “他虽没明说,但我猜是东海郡。”

    鸳鸯闻言,眉眼低垂,口中喃喃道:

    “东海郡?”

    若是去了海外,不仅人生地不熟的。

    怕也再难见到他了吧。

    鹦哥一脸得意的点点头,解释道:

    “女子能做官的,咱们只听过些海外的传闻,就像那茜香国的女王,不是都曾听主子们当做笑谈?”

    袭人听了有些不解,问道:

    “那为何不是送我们去那茜香女国?”

    “肯定不在大魏,但应该也不是茜香女国。”

    鹦哥显然早就分析过了,又道:

    “虽然冯大爷在礼部,专司海外事务,可若说最为熟悉的,当是东海郡!”

    冯一博得勋位的时候,这事府里早就传遍了。

    别说贾母屋里的,就算是粗使丫头都知道。

    鸳鸯这时点头,声音带着有一丝别样的自豪,道:

    “东海郡能献土归附,正是冯大爷之功!”

    鹦哥见此,也点了点头,笑道:

    “对,所以我猜,八成是送我们去东海郡过活。”

    袭人这时也明白过来,附和道:

    “那里的东海郡王和冯大爷相熟,而且听闻东海郡王从不露面,都是手下几个女子打理政务。”

    说到此处,她的眼中发亮,有些兴奋的道:

    “若有女子为官,倒也在情理之中。”

    原本模湖的未来,一下清晰了不少。

    这让袭人原本的忐忑都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有机会出人头地的兴奋!

    “怎么样?亏我去找了冯大爷吧?不然哪有这样的好事!”

    鸳鸯没说话,心中却下了决定。

    如果不想留在贾府,这就是最好的安排。

    此时又想起刚刚鹦哥的话,才问道:

    “那我们还叫别人吗?”

    袭人心中一动,忙道:

    “这种事越少人知道越好,不如我们先去,若是好了再写信叫她们。”

    鸳鸯点点头,也表示赞同。

    忽地又想起什么,又道:

    “既如此,别人叫不叫不说,倒该把茜雪叫上!”

    茜雪被撵之后,就没了消息。

    只听说留在都中,还未配人。

    “对,叫上茜雪!”

    袭人应了一声,又道:

    “我们四个一起,到哪里也有个照应!”

    她不想再节外生枝,只望锁定四人的格局。

    没想到,鹦哥闻言却有着不好意思,道:

    “你们去吧,我父母都在这边,而且……”

    若鸳鸯走了,袭人也走了。

    鹦哥觉得以自己的聪慧,定然可以脱颖而出。

    成为贾母身边的大丫鬟。

    她不像鸳鸯那么犟,说什么也不想做小老婆。

    她也不像袭人有那么大的野心,依靠不住就能下定决心靠自己。

    她虽然爱耍些小心机,之前也不过想成为宝玉的屋里人。

    她还有父母在这边,并没有非走不可的理由。

    所以她在找两人之前,就已经决定留下。

    因为,这里就能放下小小的她。

    贾府的大丫鬟,比一般人家的小姐都体面。

    若是没有特殊原因,如鸳鸯、袭人这样的。

    又哪个小姑娘会舍得主动离开?

    人各有志。

    鸳鸯和袭人听了,都想到这个词。

    两人对视一眼,也没有再劝。

    虽然鹦哥话说一半就不说了,两人也都只道:

    “若你呆不下去了,记得求了冯大爷找我们。”

    “嗯!”

    当晚,鸳鸯终于睡了个囫囵觉,还做起了美梦。

    梦里不仅自由自在,似乎还看见了冯一博。

    她嘴角挂着一丝笑意,一觉睡得又沉又甜。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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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开局把薛宝钗带回家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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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前方吃瓜群众报道:
小冯老爷不愧为星宿下凡,真真是文武双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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