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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剑风魂     术以载道txt下载     术以载道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301章 北海滔滔

    “不过三个手令罢了...”

    刘虞出声辩驳,心中生出一丝恼意,忽然,他意识到了什么,惊疑道:

    “你怎知莲湛道友在北海为我遮掩?他也来此找过你?他与你说了什么?”

    沈解闻言微一沉默,旋即开诚布公道:

    “确实如此,刘兄与中孚道长来前,莲湛曾寻至此处,阐明彼此因果后,希望小弟我能传下玄元宫道统。”

    说着,他看向刘虞,心中升起一股豪情:

    “但我没答应他!

    《五行化元经》乃是中孚道长所传,与他玄元宫已隔了一个寒冰宫的因果,怎能算到我们头上?”

    “你!可是…”

    见刘虞又惊又怒,沈解却继续说道:

    “我们能好好活着,莲湛自然不敢多加要求,而他撇了个一干二净,说不定结丹心劫都消去几分。”

    金一仙听他言罢,则不禁抚掌赞道:

    “修道之人,因果自决!

    刘虞,你认为莲湛曾帮你甚多,自愿背负玄元宫传承,其行虽愚,其心甚慧,日后若真广收门徒,开枝散叶,必有阴德报之。

    沈解,你认为莲湛之助有好意,亦有私心,功过相抵,自无须帮他求他。”

    金一仙此时也心生触动,他之所以不对刘虞所述莲湛言行作出评价,就是因为想到了其中蹊跷,如今果然从沈解处得到验证!

    因私废公之人,就算说得再是天花乱坠,也掩盖不了他背后的居心叵测。

    刘虞闻言,颇有些讪讪,正要向金一仙说什么,却见他摆摆手,道:

    “如今我三人在玄洲已是声名狼藉,登岸恐有不虞,故我意乃是横渡北海,只需讲究方式方法即可…”

    五日后,北海上空,一艘法舟向南急掠而行。

    沈解端坐船头,目光颇为凝重,今早他们已经离开了北海近岸,开始深入大洋,其中危险不言而喻。

    之前在近海,无论是临海众修搜索,还是金一仙与宋璋一战,均未引来海妖。

    这是由于化丹以上的海妖都有了些许灵智,明白修士的危险,故而从不愿贸然现身,以免沦为猎物。

    只有那些淬体、聚元境界的海妖,贪恋近岸天地灵气,才会冒险前来。

    然则修士一旦进入远海,其中境况就调个个儿了,即使是结丹,也要如履薄冰。

    当然,不是说炼气筑基不能来,而是一旦遇上杀性大的海妖,根本逃不掉。

    更让人绝望的是,远海中岛礁稀少无比,修士想要倚仗陆地施展土遁之术、隐匿法阵等手段躲避海妖追猎,基本是不可能的。

    行了数个时辰,沈解忽然神色一动,挥手收了法舟,又掐诀隐去了自家气机。

    只见十余里外的海面上,一头足有五百丈的巨鲸正喷吐海水,它吞吐周遭天地灵气,竟形成了龙卷风暴!

    这是化丹后期的海妖!

    沈解不敢有任何异动,只借着海风向后飘摇而去,直到离开三十里外,心神隐隐传来某种讯号,他才长吐了口气,缓缓向后方靠去。

    又飞了二十余里,见一团阴云浮于空中,他把身一纵,便遁入其中不见。

    阴云中,刘虞盘膝而坐,看到沈解回返,问道:

    “前方有大妖阻路?”

    沈解点点头道:

    “一头化丹巨鲸正在吞吐灵气,若过去惹恼了它,恐怕上天下海也逃不脱,还是早早绕路了吧。”

    说着,他四周一看,顿时疑惑道:

    “中孚道长去了哪里?”

    按照之前的规划,应该是金一仙坐镇法舟,由他们两个在前方探路,三人合计之下再选出一条最佳路线。

    刘虞叹了口气,道:

    “你走后,有一渡海灵槎自远海驶来,中孚道长为前路所计,去讨一份海图。”

    沈解闻言一惊,忙道:

    “海图乃是渡海灵槎营生根本,管事者岂肯相赠?若与舟上结丹爆发冲突,中孚道长如何全身而退?”

    刘虞自然无法回答,但他一个筑基初期,怎么敢质疑金一仙的决定。

    沈解正自焦虑,空中忽有虹光闪过,有人笑道:

    “宋贤侄难道只携两个人远渡北海?也忒拿大了些,还不如等上一月,坐回返的渡海灵槎前去中洲。”

    “前辈客气了,小道并非妄人,自有手段,如今所缺,只一份海图而已。”

    金一仙的语气不卑不亢,神态雍容,看得身旁一名老者暗暗点头,旋即道:

    “也罢,就当老朽卖宋氏一份人情,贤侄日后可要多来金蕤郡走动,好让青木宗稍尽地主之谊。”

    金一仙面带微笑,却不立刻答应,那老者也并未强求,抛出一枚玉简后离开。

    “多谢前辈了!”

    目送老者离开,他转身进了法舟,神识传道:

    “速走!贫道这张虎皮可拉不了多久,待这渡海灵槎抵达临海城,了解了真相,此老绝饶不了了我!”

    刘虞、沈解哭笑不得,忙依照金一仙指示,沿着渡海灵槎来时路径疾飞而去。

    又过去十余日,此时他们已经离开玄洲三十万里,路程刚刚过半,可经历的厮杀却令他们心惊胆颤。

    三场战斗,每次都是面对化丹海妖,甚至其中一头即将凝练妖神法相!

    若不是金一仙的土偶术出神入化,屡次瞒过海妖追击,恐怕早就殒命北海。

    至于为何没遇到法相境的海妖,他的猜测是,这些高境海妖要么聚集在海神宫,要么去了蚀日王庭!

    前者是水系妖物化丹后最佳的修炼场地,后者是六花世界所有妖兽的祖庭!

    “轰隆!”

    一道沉闷雷声从南方海域的上空传来,眨眼间,那片天空已是乌云滚滚,电闪雷鸣,仿佛有雷龙翻涌。

    金一仙默不作声,而身旁的刘虞却脸色大变,道:

    “道长,这是北海雷暴,非成婴真人不能穿越,我们遇上麻烦了,不如赶紧变换方向躲避吧?”

    沈解脸色苍白,他之前在躲避化丹海妖时,被一口蕴含丹力的海水溅到,因此受了些损伤,至今仍未痊愈。

    此刻更是面无血色,不由喃喃道:

    “既出龙潭,又入虎穴,莫非天道因果之下,真的不允我三人离开玄洲?”

    “我等不过筑基,哪来的这么大因果?”

    金一仙打破沉默,但再看雷云之际,已是一脸不可置信之色,喝道:

    “怎么回事?此乃自然生发之雷霆,怎么会有天道劫雷之威?莫非雷云中有化丹海妖趁机渡劫?”

第302章 雷暴

    沈解惨笑道:

    “要更严重!玄洲修士祖辈相传,十数万年前,北海中曾经陨落过一头死于成仙之劫的返祖境冰蛟!

    只是不知因何缘故,冰蛟死后天劫并未散去,而是与北海雷暴有了牵连。

    此后,北海深处的雷云都蕴含了一丝天劫之力,结丹修士根本无法穿越,即使是成婴真人,也有遭劫之危。”

    刘虞也是语气颤然,道:

    “我还听说,冰蛟引来的天劫,能对蛟龙血脉的海妖起到淬炼之效,因此北海雷暴附近常常有大海妖出没。”

    金一仙眉头一紧,道:

    “如此说来,无论我们此刻是走是留,都免不了与赶来淬炼血脉的海妖迎面撞上了?这倒真是难了。”

    说话间,前方海面上轰然大响,露出了数段脊背,鳞光闪烁,气势摄人。

    “不好!”

    金一仙脸色骤变,正准备取出传送阵盘,刹那间,一股磅礴的境界威压降临,随后,一条长达八百丈、颈生龙须的狰狞海蛇渐渐浮现。

    “哼哼!小小筑基,也敢横渡北海?干脆做我长髯君的一口点心吧!”

    海蛇的声音震耳欲聋,却未真的一口吞过来,倒让三人微微松了口气。

    “小蛇儿,你距离神通境只差了两百丈,若管不住口腹之欲,只怕天劫来时,也是个身死道消!”

    忽然,一声极为悠远的长啸从海下传来,其音之锐利,几令三人气血逆流。

    金一仙勉强压下不适,见一头怪模怪样的岛鲸探出半个脑袋来,望了他们一眼,又复沉下海面。

    刘虞此时惊恐万分,因为他模糊看到,岛鲸颈下同样有龙须,且长出了龙尾!

    这意味着,这头拥有蛟龙血脉的岛鲸,已经在“化龙”之路上走出了第二步,其实力远超那条八百丈海蛇。

    “鲸叔教训的是!侄儿不过是吓吓这三个小娃儿罢了,岂敢沾染食人因果。”

    长髯君讪讪一笑,旋即又对三人道:

    “哼哼!兀那小筑基们,碰到本君是你们的运气,若被其他孩儿撞上,只怕早已成了腹中血食!”

    金一仙道了一稽:

    “晚辈无意冲撞诸位真人真君,只不过恰逢北海雷暴,未能远离,还请见谅。”

    见长髯君摇头摆脑,似是听进去了什么,又道:

    “前辈若无他事,还请放我等离去。”

    “哼哼!方圆百里海域,如今皆为本君道场,按照北海的规矩,无论是人是妖,今日总要留下些什么。

    你们三人有什么好东西,且拿出来让我挑挑!”

    金一仙暗暗一叹,旋即取出了几瓶元始清气,道:

    “前辈容禀,筑基、结丹之物就不拿出来贻笑大方了,此宝是晚辈挂单的宗门所赐,不知可否入眼?”

    长髯君双眼一亮,将神识一引,便都收了去,道:

    “果然,能以筑基境横渡北海的,非顶尖宗门弟子不敢为之,也罢,本君卖你家老祖一个面子,走吧!”

    说着,他蛇尾轻轻一甩,将一枚成人手掌大的蛇鳞射了过来,扎在法舟上,道:

    “持本君尾鳞离开,那些不长眼的孩儿便不会来袭扰,这笔买卖可划算?”

    “多谢前辈护佑!”

    金一仙深深一揖,他知道绝对赚了,但这话不好明言,正欲离开,那长髯君面色却是一变,冷然道:

    “小娃儿不老实!去闯那雷暴吧,闯的过便一帆风顺,闯不过便一切皆休!”

    金一仙闻言一愣,知道无法抵抗,于是一引法舟,落入海面,向雷暴处驶去。

    刘虞、沈解见状大惊,但不敢阻止,只目露绝望之色;而身后的长髯君大嘴微张,却最终没有开口,将身躯一拧,缓缓沉下海去。

    待长髯君来到岛鲸身旁,后者才缓缓开口道:

    “此子身上的因果纠缠,非你我所能看透,这不正常,于是,方才我用血脉神通感应了一番未来境况。”

    长髯君忙道:

    “可是有祸?”

    岛鲸眨了眨眼,却道:

    “祸福参半!所以我想试一试,若此子身陷危机,是否有不可知的情况发生。”

    一艘法舟,在波涛涌汹的海面上疾行,舟上之人则神情紧绷,如临大敌。

    没办法不谨慎,天上的雷暴尤其针对修士,短短一刻钟功夫,他们已经用掉了数十张符箓、七八件法器。

    “刘道友,你的庚金枪符还有多少?记得还剩三枚时,便换沈道友上来。”

    金一仙沉声说道,他参悟雷霆道意多年,又在庚金劫雷上进益颇深,故而甫一入海,便规划好了防御之策。

    首先是避雷之术,以金、水两系道法、符箓为引,或泄雷势、或移雷径。

    其次是抗雷之物,以火、土两系符箓、法器为佳,其中土系法器至关重要。

    最后是治雷之伤,以木系的道法为依,但他们这边只有金一仙会《青木观想》。

    “中孚道长,其他符箓真的没用么?小道也积累了不少戊土甲符,用在抗雷上总该是有些用处吧?”

    刘虞面带沮丧,他是土行修士,自得授符法后,便书画了不少土系符箓。

    没想到,此时此地面临生死危机,竟起不到多少作用,如何不令他失望透顶。

    另一边,沈解端坐舱内,正手执符笔奋笔疾书,他是金行修士,虽知今番穿越雷暴海极有可能身死,但无论如何,自己也要奋起一搏!

    一念未绝,忽听“轰咔”一声爆响,显然又有一道雷霆朝他们劈了下来。

    他心头一紧,符笔书画间有了些许颤动,顿时废了一张符纸,不由微微可惜。

    沈解没有看到的是,金一仙盘坐舟尾,面前是一大堆的法器、傀儡等法物。

    见刘虞的庚金枪符影响不了落雷位置,他双手一掐诀,便有数件法器光芒大放,径直迎向了雷霆。

    “喀嚓”声响,法器本源被泄,又遭雷霆击打,直接爆为碎片,四射入海。

    没有办法,金一仙从来没学过御使法器口诀,只有少年时从丁成道那里摸尸来的一本《引源术》,这才勉强发挥了战利品的作用。

    所幸他的积累雄厚,即使一次用两三件法器抵御雷击,也能坚持许久。

    又是数刻功夫过去,饶是金一仙自修道以来杀人繁多,所获的战利品也被消耗得七七八八,只剩下了几件完全无法用于抵挡雷霆的法物。

    他轻叹一声,不好意思问刘虞、沈解要,只取出了那件六壬塔,默声道:

    “浪费了,若能找个坊市卖出去,兴许可以一口气赚够结丹前的灵石呢。”

    说罢,正要施展引源术,却忽觉有异,忙以神识探入,顿时发现第三塔层有一个灵智在四处游荡。

第303章 器灵?

    “器灵?!”

    金一仙大为惊讶,他入道修行短短三十年,竟然又一次遇上了法物之灵。

    要知道,初入筑基之时,他便结识了金策之灵,与对方达成了百年之约;而天风大界一行后,他得到了阵灵封天;如今未离玄洲,他竟又收获了六壬塔的器灵。

    “莫非,我天生是个器修的胚子?”

    金一仙哭笑不得,连忙将一块灵物传进去,那器灵似有所觉,立即吞噬起来。

    不久后,整块灵物被吞噬一空,他正想仔细观瞧,忽觉心中一悸,忙抬头望去,只见一道黑色雷霆如笔走龙蛇般劈落下来。

    这是...癸水阴雷?

    金一仙心中大惊,他也算见识颇多,可北海雷暴的恐怖还是震慑住了他。

    他估计,即使结丹数百年的修士,也不一定有相应手段抵挡,除非是炼成了什么本命灵器、本命符宝...

    等等,本命灵器?他手上就有宋璋的本命灵器啊,还是更高级的血脉灵器!

    尤其难能可贵的是,六壬塔还不知在何时诞生了器灵,此塔在攻防威能上要远远超出一般灵器。

    金一仙呵呵一笑,暗道:吃了我的东西,就得乖乖给我卖命干活了!

    一念及此,他信手一抛,便将六壬塔迎向了癸水阴雷,不料塔基一个倒转,如兜网般将雷霆抄了个一干二净。

    “咦!”

    前方的刘虞顿觉惊讶,他原以为此番又要报废两件珍贵法器,谁料生出了新变化。

    见六壬塔已经回到金一仙手中,不由赞道:

    “中孚道长已炼化了宋璋的灵塔?如此一来,咱们保命的机会便大大增加,不知此塔可否连续使用?”

    金一仙沉吟片刻,道:

    “六壬塔有些奇异,已经诞生了器灵,不过其吸纳雷霆之能,着实出人意料。”

    说着,他笑了笑,续道:

    “我并非器修,但料想凭借此塔助我三人穿越这片雷暴海域,应是无碍。”

    刘虞和沈解皆羡慕不已,在他们看来,即使是玄洲下品宗门,也不一定拥有一件诞生器灵的灵器。

    而中孚道长还仅仅是筑基后期,若有朝一日结丹成功,岂不是能开山做祖?

    金一仙不理这二人的无边遐想,神识又探入了六壬塔,见癸水阴雷盘曲成环,蜷缩在第三塔层中。

    而那器灵虽未具现模样,胃口却是奇佳,只一涨一缩,雷环便黯淡了许多。

    之后每隔五息,雷环颜色就变浅几分,短短三十息内,原本漆黑的雷环已经变得苍白无神,再“咔嚓”一声,化为斑驳光点散去。

    金一仙心中惊疑,他从来没听说过,有什么初生器灵能吞噬蕴含天劫的雷霆!

    要知道,阵灵封天的本体乃是道器阵盘,可诞生时依旧无比弱小,若非他勤喂灵物,只怕十几年过去,封天的灵智仍旧如初生婴儿那般。

    思索片刻,金一仙意识到了不对。

    当初自己拿走六壬塔时,便以雷霆道意抹去了一切前人痕迹,若彼时有了器灵,岂会不被发觉?

    此后六壬塔一直放在纳戒中,怎么就会悄无声息的诞生器灵,一点外像也无?

    他心中疑惑愈发浓厚,却不继续纠结,而是见一道雷霆劈下后,又将六壬塔抛了出去吸纳雷力。

    然而这回结果不同以往,六壬塔直接被劈飞,若非自己手快,就要下海打捞了。

    金一仙有些明白过来,那就是六壬塔灵只能应对劫雷,普通雷霆则无法吞噬!

    他按下好奇,对前方刘虞说道:

    “刘道友,你放轻松些,有了此塔相助,我等性命应是无忧了,你那些奇特符箓,也可以拿出来试验一番。”

    说着,又对舱内沈解道:

    “沈道友同样如此,不必再这般紧张,你书画符箓时,心情越放松,越能妙笔生花,画出极品符箓。”

    沈解闻言,也是暗暗松了口气,他随口言道:

    “我听说,北海雷暴覆盖之下,妖族或有裨益,修士却难逃死劫,想不到今日经历,虽然颇为古怪,却终于看到了一线曙光。”

    刘虞亦道:

    “这必然是中孚道长福缘深厚,老天不愿意收去,使我二人沾了这份光。”

    金一仙面带微笑,也不做解释,只是不断御使六壬塔,或阻挡普通雷霆轰击,或吸纳天道劫雷供塔灵吞噬。”

    六个时辰后,正当三人精疲力竭之际,天边云层忽有金光透过,参差如林。

    眨眼间,云收雷歇,一轮金阳悬挂天空,方才的漫天雷霆仿若一场幻梦,叫人辨不清真假虚实。

    “终究是化险为夷了!”

    刘虞直直躺在了甲板上,沈解亦收起了符笔符纸,捏着手腕直抽冷气。

    金一仙则驾驭法舟,腾空入云,直奔南方,他还不忘看一眼六壬塔的塔灵。

    只见第三塔层中心有一团大号的“元始清气”,不住的翻涌涨缩,变化万千。

    这是塔灵吞噬了数十道天道劫雷后才出现的某种变化,劫雷威力弱者堪比结丹雷劫,强者则根本无法衡量。

    金一仙发现,这团“元始清气”中心有一颗米粒大小的金珠,正不断吞吐气机。

    这是在孕育什么东西?

    他面无表情,一路疾飞,偶尔撞上几只化丹境的海妖,但在感知到船头那枚长髯君的蛇鳞后,皆悻悻退去。

    刘虞、沈解原本以为脱离北海雷暴险境后能轻松许多,交谈间不免大声了些。

    可当他们数次瞥见金一仙阴沉的目光,以及六壬塔散发的莫名气息,都明白了过来,他们遇到了问题!

    如此,又是十数日过去,北海上隐隐有了修士踪迹,连岛礁都多了起来。

    很明显,他们已经彻底离开了玄洲,正踏上一片未知的地域,也许是大洲陆,也许是某片群岛边缘...

    “呼~”

    金一仙长长出了一口气,见刘虞、沈解一脸凝重,不由哈哈大笑,道:

    “此塔保我们数次性命,岂是什么邪物?我只不过看不透其中变化,这才沉思多日,你们在担心什么?”

    “啊?哈哈哈!”

    刘虞闻言尴尬一笑,沈解也挤出一丝笑容,他四下扫了一眼,起身道:

    “此地已经近岸,小道前去打探一番消息。”

    说罢,他一个遁闪,往东南方飞去。

    金一仙笑眯眯看着刘虞,直到看得他心里发慌,忙不迭纵出法舟,大声道:

    “沈老弟修为尚浅,单独前往恐遭不测,我还是去与他结伴而行,道长请在此静候,我们三日内必定回返。”

第304章 仙灵?

    见刘、沈二人先后离开,金一仙叹了口气,自己意思再直白不过,就是想背着二人将麻烦解决掉!

    盏茶功夫后,他已来到了一座礁盘上,把袖一挥,便将封天鬼阵开启。

    “封天!”

    金一仙轻呼了一声,只见手中阵盘微微震颤,一道欢欣意识传来:

    “在!你要做什么?”

    “自你我相识,已过去了十余载,如今你灵智渐全,早就该知道你之根源并不在我,而是死去多年了。”

    金一仙淡淡说道,却感觉封天略一沉默,道:

    “是!在我模糊意识中,首任主人于我初生之际便已死去,第二位主人也是没过多久便被你杀死。

    你是我第三任主人,也是亲手培育我长大的,即使从未教导过阵道知识。”

    金一仙微微尴尬,本以为是自己不教,封天也懒得学,没想到身为阵灵,对此还有些埋怨了。

    “莲歌也是,怎么什么都与你说了。”

    他暗暗吐槽,从莲歌那里获悉了阵灵的进阶,不仅需要喂食大量天地灵物,还要教授阵道机理为辅。

    不然,就只能靠阵灵本能御阵,而这也是自己以前驱使封天的方式。

    金一仙的念头一闪而逝,随后直截了当道:

    “封天,我拿你当晚辈、同伴,今日形势危急,就不作遮掩了,只须这般如此,如此这般,便有可能将危机化解,你作何想法?”

    封天则毫不犹豫道:

    “无!你且安排就是。”

    金一仙点点头,封天灵智增长,如今已堪比十岁上下的孩童,又得莲歌指点,明白了自身能力和责任所在,因此它毫无疑虑。

    一番布置后,天空中聚集起了千丈雷云,细碎的雷光如草上晨露,点点生辉。

    在地面上,封天鬼阵形态大变,从一个倒扣的碗变成了碗口向上,碗底则鬼气汹涌,形成一团漆黑雾区。

    此时,金一仙盘坐空中,见天上雷势已然蓄足,便伸手将一道白雷引至身旁。

    下一刻,原本锐利十足的白雷竟浮现出一股粉碎一切、破灭万物的意境。

    这是金一仙当下所能施展最大威力的道术,包含了毁灭之道、五行金之道意以及雷霆道意的“毁灭金雷”!

    “去!”

    他沉喝一声,毁灭金雷已化作一枚尺长箭矢,向着下方鬼雾直射而去。

    世人云:“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乃是神仙境界,可谁又知道,三界五行之外,并非处处仙境!

    某处天域,某座岩山…

    此地上无祥云缭绕,下无灵泉喷涌,更没有芝兰玉树、飞禽走兽,十分荒凉。

    然而,岩山顶上却有一座古朴阁楼,高十丈,分三层,每层飞檐上挂着几个非金非玉的振铎。

    阁楼前,盘坐着一名披发道人,枯寂如死木,只有眼皮偶动,才显示出生机。

    阁楼内,数千件器物秩序井然地摆放在案架上,有晦暗的如意,有凋零的拂尘,还有锈迹斑斑的刀剑…

    不过,诸多器物并非尽皆蒙尘,在某个角落里,有一座宝塔突然光闪如萤。

    长年死寂的阁楼有了些许动静,自然瞒不过披发道人,他抬起眼皮,沧桑的声音传入宝塔之中:

    “塔老,休要逞能了!

    自你主人逝去,已过了无穷岁月,即使每隔万载,你就推算其转世之身,可胎中之迷非成仙不能破解,当下也只是徒耗本源罢了。”

    他在此驻守,见证了不少器物本源流失殆尽,灵智磨灭成空,彻底沦为死物。

    刚开始时,他还觉得有些可惜,劝过两回,但这塔灵十分执着,如今驻守即将期满,忍不住又开口相劝。

    “哼!多嘴!”

    塔老忿忿不平道,他推算良久,终究是无果,想到方才道人话语里的关切,不禁发出一声长叹:

    “三千万年!就是个愚昧蠢货,也应该在无数次轮回中窥得一线仙机了!

    更何况,更何况祂乃是…难道天道已经彻底关上了那扇大门,不许世间修行者再一窥宇宙本源了么?”

    披发道人苦笑回道:

    “塔老,你所在的是道祖神魔纪元,天道规则不完善,如今是人道修真的盛世,淘汰一条不合时宜的道途,不也是理所应当么?”

    他明白这塔灵在等什么,不过时移世易,三千万年前的神仙能否转世都是问题。

    “呵!笑话!”

    既然打开了话匣子,塔灵也不再纠结,冷然道:

    “人道修真纪元就一定比道祖神魔纪元好?天道规则就一定天衣无缝?那你为何来这不毛之地驻守十万年?”

    这三连问顿时令披发道人哑口无言,但不过片刻,他就调整好心态,淡淡道:

    “塔老,我只能说,吾道不孤,天道规则会愈发完善,那些表面奉天应命,实则借天行私之徒,必遭天谴!”

    “哼哼!你们这帮人理想远大,现实畏缩,远不如道祖神魔那般敢想敢干…”

    塔灵又是一番冷嘲热讽,它说着说着,却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再一转念,霎时间心潮起伏,旋即温和道:

    “和你打个商量,我透露一桩远古秘闻,助你们‘改天易道’,你看如何?”

    披发道人原本已被这老而不尊的塔灵说得心烦,乍闻有涉及“改天易道”的秘闻,忙挥手布下禁制,道:

    “不知塔老有何教我?”

    塔灵也不打机锋,直接将那桩远古秘闻一五一十说出,随后开口道:

    “至于我的要求,则十分简单,我在此地着实呆腻了,要去人间逛逛,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即可。”

    披发道人正为那秘闻振奋不已,忽闻此等要求,也是被吓了一跳,张皇道:

    “私下人间可是重罪!”

    说着,他明白过来,微一沉默,道:

    “塔老,你这念头应该是刚有的吧?我驻守即将期满,若你在此前下界,只怕后来者再无人发觉异常了。”

    塔灵嘿嘿一笑,道:

    “也不能这么说,下一任驻守者必会先检查阁内情况,而我只须留塔体在此…”

    披发道人闻言却是一愣,随即道:

    “塔老你本源损耗严重,若无塔体护持,只怕在人间待不了多久。”

    见塔灵却不甚在意,他也明白过来,器物的生存之道,非他一个人修所能尽知,自己是关心则乱了。

    “对了,你在人间的道统位于哪方星域?我若遇上了,也好帮你照拂一二。”

    塔灵投桃报李,披发道人自然心生感激,道:

    “玄黄星域,重楼星系,六花世界,玄洲,逍遥宗!”

第305章 夺舍

    随着毁灭金雷破开鬼雾,鬼阵“碗底”的六壬塔开始震动起来,原本竖直摆放的塔体陡然翻倒在地。

    这是极不正常的现象!

    一般而言,道器以下,若无御使者提供元气神魂,基本就是个一动不动的死物。

    即使诞生了灵智,也不会违逆御使者的意志,更遑论做出不受控制的动作,那简直是反客为主!

    然而,令金一仙愈发震惊的还在后面。

    随着六壬塔的再度翻转,塔基毫不犹豫的将毁灭金雷吸入其中,并吞噬一空。

    甚至他感觉和灵塔愈发亲近起来,仿佛只要一个念头,这件已经诞生器灵的极品灵器就能被他彻底炼化。

    片刻后,六壬塔重新竖立在了鬼阵“碗底”,那股亲近之意却丝毫未减。

    金一仙眉头大皱,即闭目沉思,不过盏茶功夫,他又从千丈雷云中引了道白雷下来,这回添加的是造化之道和五行水之道意。

    其名为“造化水雷”!

    此术他还不太纯熟,故而没做过多干预,挥袖间击向了鬼雾中的六壬塔。

    结果显而易见,造化水雷也被塔灵一口吃下,同时对自己的孺慕之意愈发浓厚,仿佛婴儿之于父母!

    金一仙叹了口气,此塔的异变明显超出了一个筑基修士的道法见识。

    没办法,他知道自己摆脱不了,可也不愿就此沉沦器物之道,不由发狠道:

    “哼哼!你想当我的本命灵器?坏我道心?断我道途?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说话间,他右手拇指血光爆闪,再往心口一插,不见有鲜血喷洒,却有一股玄妙意境散发开来…

    这时,金一仙的绛宫中,一枚玉扳指正浮沉不定,伴随着淡淡的空间道蕴。

    此物正是他自修道以来唯一炼化过的一件法器,与六壬塔同属血炼空间法器!

    在法修器道一脉中,本命法器有且只允许有一件,修士若想更换本命法器,不仅会对绛宫造成损伤,后续炼化还需付出极大的时间成本。

    故而器道修士在炼气筑基时择定的本命法器,通常不会直接应用于攻防,而是以辅助法器为主。

    即使未来要更换,也会把时间节点放在成婴之后的百余年中,那时最为合适。

    是以金一仙断然将玉扳指炼入绛宫,便是绝了六壬塔灵的心思,除非其拥有改变器道一脉规则的本事!

    此举仿佛激怒了塔灵,但听一声轰然大响,六壬塔拔地而起,冲入云霄。

    “啊呀!”

    阵灵封天痛呼一声,连忙向金一仙传音道:

    “快跑!它破了大阵!”

    见六壬塔没入雷云,金一仙顿时觉出那里的雷霆道意和水之道意急剧衰退,似乎是被强行割裂、剥夺了去。

    他淡然一笑,挥袖将封天阵盘收回,安抚道:

    “无妨,我且战一场。”

    说罢,金一仙身化雷霆,亦是冲入雷云之中,正欲发动绝命一击,却忽然愣在当场,半天也没回过神来。

    只见原本还是嚣张无比的六壬塔,此刻竟漂浮在空中,安静的仿佛死了一般。

    良久,一道带着试探之意的神识传入他的脑海:

    “在下...六壬,不知我后如何称呼?”

    金一仙回过神,冷笑道:

    “阁下休要作出这番装古戏今的花样!说吧,你来自哪方宗门,为何占了我的六壬塔假装初生器灵?”

    说话间,一股无形的雷霆道意包裹住塔身,不住地往里刺探,似要攻将进去。

    那道神识微微一滞,稍后才慌忙回道:

    “我后莫要误会,在下并非敌人,相反,我还帮你解决了一桩大麻烦呢!”

    “哦?什么麻烦?”

    金一仙却是不信,那道神识有意拉进彼此关系,言语间颇为诚恳:

    “此塔三层本有一恶物,纵使地仙也难抵抗侵袭,在下一来便吞吃了此物,难道不是解决了大麻烦么?”

    “我怎知你不是那恶物所化,故意诓我解除本命法器,从而鸠占鹊巢?”

    金一仙依旧疑神疑鬼,可听这神识说的“地仙”二字,已经有了三分信任。

    原因也很简单,早在数十万年前,修真界就把“地仙”改成了结丹,现在谁要说结丹修士是“地仙”,非被那广大修士笑死不可!

    至于他为什么知道,全靠西凇给的那枚玉简,其中就提到了一些字词的古称。

    比如这神识一开始所说的“我后”二字,其来源更早,近百万年前,乃是奴隶对君主的尊称。

    如今无论是修真界,还是凡俗世界,都已废奴,取而代之的是君臣、主仆...

    “笑话!我要骗你?”

    忽然,那道神识一改原本低三下四,升起一股沧桑莽荒之意,傲然道:

    “你一个区区筑基,值得我来骗作灵塔之主?若非看在你底蕴深厚,早就搜魂刮魄,骨肉劙尽了!”

    金一仙神庭刺痛,不由后退丈余,闻言却是大笑出声,点指道:

    “妙哉!如此才算是阁下的真面目,小道是筑基不假,可也并非见识浅薄之辈,你敢否认方才都在撒谎么?”

    那道神识沉默片刻,道:

    “是在下的错!小友乍逢机缘,转危为安,对我有警惕实属正常,我却仗着境界高些倚老卖老,着实不该。”

    说罢,六壬塔颤了颤,从空中降落,直到接近礁盘,才扑通一声跌入水中。

    金一仙脸上笑容犹在,可眸中却闪过一抹凝重,他已经猜出来了一些,此塔本体仍旧是一件极品灵器,塔灵却绝非初生意识,似乎是某种器物之间的夺舍!

    半晌,天上的雷云消散,海面平静无波,只有一人悬立空中,一塔横卧礁盘。

    两日后,金一仙正盘坐在船头,东方却飞来一道人影,靠近后不敢再往前,而是远远地丢了道符箓过来。

    “道友是何人?在太玄观治下引阵布雷,难道不该问问主人同意与否么?”

    这道符箓并未激发,故而没有丝毫威力,其作用是等对手激发,从而辨别究竟是道门弟子还是魔门修士。

    金一仙见状,面色转冷,挥手射出一道金剑术,瞬间便斩中了此符。

    只见符箓大放光明,散发出一股中正祥和的气息,不过只是一瞬,便疏忽而灭。

    那人见状大惊,他看得出来,此人是道门弟子不假,可那道金剑术却暗含杀机

    而且此人对法术的控制力妙到毫巅,正常情况此符应该是徐徐熄灭,可在其控制下却是一闪而灭。

    他一转念,便反应过来,道了一稽:

    “道友勿怪,实在是你的两位朋友在坊市中东捱西问,引起了贫道同门的反感,这才没有及时归来。

    若是道友有心,还请随贫道去带走你那两位朋友,到时我们绝不敢强留。”

第306章 强留

    金一仙冷笑一声,道:

    “不必麻烦!道友向同门发道讯息,令其放了我朋友,你自然能回去。”

    那人闻言吃了一惊,旋即哈哈大笑,玩味道:

    “此处乃是太玄观地界,道友纵使胁迫我放了你朋友,你们确定能平安离开?”

    说着,他面露狠色:

    “你乖乖束手就擒,随我回去,还能保留性命,否则等我同门一起来请,到时就不是说停手就能停手了!”

    金一仙叹了口气,道:

    “你们这些魔崽子,侵入太玄观地界不说,还想正大光明绑架正道修士,真当三清山眼瞎了不成?”

    那人闻言一愣,顿时眉头大皱,语气也惊疑不定起来,试探道:

    “阁下是三清弟子?”

    金一仙没有答他,挥袖间起了一阵大雾,便将那人身形圈禁,不耐烦道:

    “我立数十声,你向同门发讯,不然咱们就互换尸体,且看看他们是觉得同门重要,还是俘虏重要。

    一...”

    那人闻言,立刻发了几道破禁法术,又捏碎一枚遁符,却发现逃不出去。

    他终于明白,这回碰上了硬钉子,耳听已经数到了九,不禁惶然道:

    “道友别数了!我发!”

    说罢,取出一枚传讯符,草草刻印后抛了出去,见符信去远,他才苦着脸道:

    “得罪道友,着实不该,我也是初次潜入太玄观地界,并未多造杀孽,还请道友大人不记小人过...”

    那人絮絮叨叨,仿佛说尽了无辜,可金一仙既没有放他出来,也不再搭理。

    只因此等行径,自己早在极道仙宗便已知晓,到了天一剑派更是屡屡受教,正是中洲正魔斗而不破的把戏!

    又过了一日,金一仙完成早课后,东方忽然出现了几道人影,远远就叫道:

    “这位道友请了,你两位朋友在下已经带来,不知我师弟生死如何?还望允许见一面再谈交换之事。”

    说着,为首者挥手一引,两具僵硬的人体出现在他身旁一侧,正是刘虞、沈解。

    金一仙抬眼望去,见此人峨冠博带,一脸肃然,仿佛是个道门老学究,不禁点点头,朗声道:

    “还请解了贫道朋友身上的禁制,道友师弟自当奉还,不令存有暗伤。”

    雾区中的那人一听为首者声音,心肝竟颤了颤,他知道这位师兄的来意!

    师兄名为原上夫,虽不屑使用毒蛊尸鬼等邪门手段,却有一项吞吃对手神魂的恶癖,尤其是同境强者。

    “不能浪费了食物…”

    这是外号为“食魂魔”的师兄的口头禅,也是他要杀人的预告,从未失手!

    如此想着,那人忽觉天光一亮,忙抬头望去,只见远处原上夫正对着自己展露微笑,他心中一紧,忙道:

    “师兄,我没事!”

    话音未落,原上夫的大袖一拂,直接把刘虞、沈解二人解了禁制推过来。

    金一仙见状也释放了那名魔道修士,待三人归队,他却猛然一惊,忽觉远处那为首者仿佛是一头微微睁眼的巨兽,立刻就要将他吞噬。

    “无事就好,为兄无能,连累师弟受罪了。”

    原上夫先是对他师弟歉然一揖,然后向同门说道:

    “你们先回寒潮坊市去,美味在前,为兄倒有些饿了,不能浪费了食物。”

    金一仙刚以造化之道查过刘虞、沈解的肉身神魂,并未发现暗手,如今听原上夫说出一句怪话来,警惕心又增长了几分,平静道:

    “你二人躲远些。”

    刘虞、沈解原本满脸羞愤之色,此刻闻言,顿觉不对,沈解忙传音道:

    “我们去的是正道坊市,可不知为何,那些人得了管事许可,我们猝不及防下被拦截禁锢,才吃了大亏...”

    说罢,忙与刘虞遁开十余里外,即在法舟上打坐服药,以图尽快恢复修为。

    原上夫面上似笑非笑,待刘、沈二人远离才草草一揖,朗声道:

    “在下乃太渊教原上夫,见过这位三清山道友,先前不知道此二人是道友手下,有所冒犯,还请见谅。”

    金一仙则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只冷冷看着他,良久方一甩袖,喝道:

    “有屁就放!”

    见眼前这道人如此狂傲,原上夫对自己的猜测已经多了两成把握,心中不由闪过一丝贪婪,旋即道:

    “你我虽分属正魔,可在道途上,并无高低优劣之分,道友以为然否?”

    金一仙依旧不答,眼神却透出十足的蔑视,原上夫心道就怕你不骄傲,续道:

    “我悟有一道,乃九幽宫旁支传承,不知道友可愿指点一二?若不幸败了,那是在下无能,若侥幸胜了,还请道友莫来找后账。”

    金一仙冷笑一声,道:

    “腐草萤光,安敢与日月争辉?别说是九幽宫旁支,就是修了《九色鬼法》,也不过是以卵击石!”

    原上夫终于是按捺不住,清叱一声后,双手虚抱,如揽日月,重重砸出。

    只见之前还是空空如也的原上夫怀中,此刻竟飞出一缕浊气,浊气迎风便涨,在飞出数丈后已化为一团雾气。

    再飞出十余丈,雾气继续变色,转化为黑白分明的一团云霭,并不断纠缠。

    忽然,黑白云霭不再膨胀纠缠,而是从中塌陷,变成了一个倒置的漩涡,来到金一仙头顶,悬浮不动。

    这漩涡灰蒙蒙,阴惨惨,却无一丝攻击力,原上夫见状哈哈大笑,道:

    “道友且看我手段!”

    说罢,掐了个印诀,祭出一张方圆百丈的鱼鳞大网来,网线上血腥冲天,秽气弥漫,似能污染一切纯净。

    那听从原上夫之言回返的几人,此刻远远见了,皆不由神色数变,一人道:

    “师兄这性子真该改改,万一吃的是三清山结丹、成婴修士的后辈,纵使他有九幽宫看好,又能抵几条命?”

    “休言这些,赶紧走!”

    另一人生怕看到原上夫吞食神魂的场面,胸腹间已几度翻涌,忙不迭往回赶。

    金一仙皱了皱眉,作为能够跨境伐丹的筑基修士,如今斩杀同境早已不是什么难事,难的是留人和困人。

    因为许多中上品宗门弟子手里都有不少破禁秘法、遁符等物,极难被生擒。

    他也是剥离五行大道后,才领悟出将五行环的禁锢之能应用到其他五行法术上,比如之前困人的积云术。

    此刻见到鱼鳞法网,金一仙顿时明白了原上夫的自信在哪里,与他一般无二!

第307章 伪五太

    思虑至此,金一仙只冷然一笑,挥手间白雾再起,将笼罩而来的大网裹住。

    随后,雾色便由淡转浓,化为铅灰乃至亮黑,同时迸发出道道电光,隆隆雷鸣。

    这是他结合了雷霆、五行两门大道意境,并参照心火、法器祭炼等术后,创造出来的外禁内炼之法,能用于禁锢、消磨法器、傀儡等外物。

    原上夫猛然一震,立刻发觉自身与“荼阴法网”的联系被极大的削弱了。

    若非他有特殊祭炼法门,只怕刚刚那一下,就能令自己彻底损失一件半灵器。

    此时,金一仙心中暗恼,对这法门有些许满,他本以为此术一发,必能夺下那大网的控制之权。

    不过当下的结果也不赖,对手无法重新掌控大网,也算是勉强实现了作用。

    原上夫连连运使秘法,却始终不能召回荼阴法网,于是明白对手手段并不弱于自己,便将目光扫向了漩涡。

    那漩涡微微一颤,骤然间吸力大增,数百丈方圆的雷云如被巨人猛嘬了一口。

    金一仙也觉出不对,立刻断了与雷云的联系,再抬眼看时,只见天朗气清,一面大网缓缓落入原上夫手中。

    他抬了抬眉头,忽然纵身一闪,遁出百丈开外,发现那漩涡反应稍慢,可也在一息内就重回自己头顶。

    经过一番试探,金一仙却生出一股熟悉又怪异的感觉,幼时的记忆开始涌现…

    在他十五岁前,道简只能随机演示图景,其中最频繁的就是“宇宙生发图”。

    当时他就通过书简获悉,宇宙生发之初,大道可分为先天五太:太易、太初、太始、太素、太极!

    直到雷动坪一行,道简的图景演示被固定,才彻底改掉了他随机观图的习惯。

    最近数十年,自己更是把道简“演道”固定在了风雷、五行、造化、毁灭等方向上,不再观览其余图景了。

    金一仙略一感慨,将目光重新放在了头顶那团漩涡中,随后哑然失笑。

    他发现,原上夫这门秘术看似脱胎于先天五太的变化,实则在“太始”变“太素”的阶段就走偏了。

    表面上是由虚无创造一缕气息,再逐渐壮大分化,生成能吞吸法术的漩涡。

    可无论是虚无,还是变化形态的气息,都是一种或几种法术的融合,真正一以贯之的是某种大道意境。

    虽然金一仙未曾领悟,但也从漩涡的运转中看出了其中的跟脚——混沌!

    这可又是两段几十年前的记忆,许诚对战血神宗龙烟与捕猎化丹初期妖蛙,其施展的《混沌星云术》便是星辰之道与混沌之道的结合。

    其中,混沌之道最浅显的特点便是绝强的引力,以妖兽身躯之笨重也难抗衡。

    短时间内堪破漩涡背后的混沌之道,金一仙并不惊喜,只是觉得中洲魔道修士的底蕴过分好了些。

    因为混沌之道分属于先天演化,而一个魔道修士放着更契合的先天轮回不去领悟,是舍本逐末吗?

    显然不是!

    原上夫说了,这是九幽宫的旁支传承,而他一名太渊教弟子如何习来?定是魔道魁首有意广传道法,其背后的目的值得深思。

    一念及此,金一仙已失了继续试探的欲望,掐个印诀,一道雷枪直射漩涡!

    只是这道雷枪有些怪异,耀目的电光中隐隐有五色彩光闪过,更兼一缕淡薄却充斥着破灭一切的韵味。

    原上夫正笑吟吟看着对手躲避漩涡的追踪,同时试图将荼阴法网重新祭炼。

    忽见漩涡遭袭,他面上则浮现一抹嘲意,过去数十年,被他吃掉神魂的天骄人杰哪个不是先一脸不可置信,然后在绝望中死去。

    电光一闪,没入漩涡中,原上夫带着嘲意的双眸却猛地瞪大,现出惊恐之色。

    只见漩涡先是往里一缩,随后骤然崩碎,重新化为一团黑白交融的云霭,接着并未向浊气回返,而是如风卷残云,徐徐消散。

    漩涡一击被破,金一仙若有所悟:先天演化与先天轮回之间同样相生相克。

    克制混沌的,便是毁灭!

    “噗!”

    原上夫大口喷血,手指颤颤点出,正要说些什么,眼前一花,金一仙已来到他身旁,脖颈一凉,头颅便飞了出去,口中兀自道:

    “你是剑修?!”

    “大网我笑纳了。”

    收拾完战场,金一仙看向原上夫的头颅,他方才感应到一闪而逝的空间波动,却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

    寒潮坊市以东五十里处,有一条荆河,水流缓慢,河沙细腻,两岸人烟辐辏。

    这日,荆河上游漂下一艘楼船,停在了某个小码头上,纤夫掮客们蠢蠢欲动,却始终不见船家上岸采买。

    有胆大的试图靠近叫卖,竟发觉存在莫名的力量排斥,顿时奉之为“仙舟”。

    仙舟上,此刻有三道人影盘膝而坐,而他们围绕着的,是一座仅有三层的灵塔。

    “前辈是说,你遨游宇宙遇到危险,不得已自爆修为,才流落到六花世界,可为何要寄居六壬塔呢?”

    沈解面上带着敬畏,神识却在与另外二人交流:

    “道长以为,此灵是虚言欺骗?还是确有其事?若是后者,也算是一桩机缘。”

    金一仙和沈解、刘虞一起听了六壬塔灵的来历,心里却别有计较,神识回道:

    “无论真假,话且记下,他日可慢慢验证,但若要求炼其为本命法器,绝不能同意,你二人须牢记!”

    “道长放心,我二人绝不会做自毁前程之事。”

    刘虞满是自信,随后诡秘一笑,道:

    “我想以修炼功法为饵,钓一钓这塔灵,若真给了一门成仙功法,岂不是大赚?”

    沈解笑道:

    “你不可过于直白,万一失了此灵好感,未来在要紧时害我们一下,岂非坐蜡?”

    此时,六壬塔灵道:

    “我本体为塔,自然要找法器之塔寄魂,成婴修士所用的灵宝、道器已有成熟器灵,退而求其次,这极品血脉灵器便是首选。”

    “原来如此!前辈,不是我不信你,而是我们三人都是筑基,见识浅薄。”

    刘虞一脸恭敬,道:

    “前辈既然是道宝之灵,想来对器道一脉极为熟稔,若从我们三人中选,谁更适合走御器一途?”

    他这一问很有水平,先是摘除了自身目的,不是他要学器道,再把选择题拋给塔灵,如此无论塔灵选谁,幸运者都有了搭话、求教的机会。

    六壬塔灵微一沉默,似在感应什么,随后将神识指向了金一仙,道:

    “三人中,你与法物之灵很有些默契,若走器道,成就将不下于分神。

    “绝无可能!”

    金一仙断然拒绝。

第308章 游历中洲

    六壬塔灵冷哼一声,道:

    “我一看你出手,便知你走的是纯法的路子,自然不肯炼化法器,可结丹才是纯法的起点,如今你不过是个半瓶醋罢了。”

    说着,它又将神识指向了沈解,道:

    “你么,有些小机灵,只是根基太差了,丹药筑基元气不纯,大威力法术学不成了,转向器道便很不错。”

    沈解面上露出喜色,转而忙问道:

    “前辈,我近几月修习了一门符法,自觉在书画符箓上有些进益,可否兼修?”

    六壬塔灵则答道:

    “等你结了道丹,器符阵三修也是无妨,最重要的便是结成道丹,未来则可期,不成道丹,道途成空!”

    …刘虞看塔灵与沈解聊得火热,心里明白自己方才那番激将还是得罪了人家。

    他也不甚在意,能跟中孚道长一起游历六花世界,总比窝在临海城那个地方混吃等死要来的强。

    良久,六壬塔灵似乎终于想起了刘虞,神识淡淡道:

    “你这人,器道、符道、阵道其实都可以修些,也不必专精,哪个有用便修哪个,只不过还是那句话,不成道丹,道途成空!”

    “多谢前辈指点!”

    刘虞拱手作揖,他自家人知自家事,《玄冥子论符》已是了不起的符经,至今才掌握五六道符箓。

    若贪心不足,耽搁了提升境界,老死在结丹前,岂不是浪费了一身机缘?

    二人一灵有一搭没一搭的继续聊天,金一仙却始终不做多言,只感觉此灵的感应从没离开过自己!

    他还是想不通,这么一个境界接近仙器的道宝之灵,会在宇宙中遇到危险?

    其流落六花世界的说辞,也像是一部传奇故事,而夺舍六壬塔原本的“恶灵”,更是某种掩耳盗铃…

    回顾了一遍从得到六壬塔至今自己身上的变化,金一仙猜测有三种可能:

    一是他借天劫斩杀宋璋后沦为“天罚者”,或许这种人对所谓恶灵、道宝之灵有特殊的吸引力。

    二是与自己无关,仅仅是道宝之灵对六壬塔孕育的恶灵有针对性的寻找手段。

    三是六花世界某股势力在作祟,也许是玄洲宗门,也许是北海妖族,总归目的不在于杀死自己,而是监视...

    他想了一会儿,终究还是放弃,自己不过是一个筑基,这些问题超纲了!

    许久后,六壬塔灵打发了沈解、刘虞,又漫不经意的将神识转向金一仙,道:

    “老头子可没有心情和你打趣,直接说吧,我夺舍了六壬塔灵,自当承其因果,其中最大的一份便是你为阻止此塔入主绛宫,炼了一个空间戒指作本命法器。”

    说着,它神识扫过金一仙胸口,道:

    “要解决此事也很简单,你须在结丹后领悟空间之道,自能解除本命法器限制,重归纯法之路。

    但所谓一粒金丹吞入腹,始知我命不由天,修士欲定鼎枢机,结丹是关键!”

    说完这些话,六壬塔灵便沉默不言,似乎在等金一仙,而后者微一点头,未作回应,只是起身道:

    “走吧,去凡间逛逛。”

    随后收了楼船,三人信步上岸,在一众凡人的目光中,缓缓前行,消失不见。

    数日后,金一仙他们来到一座名为“太玄城”的城市,在城市西南山中,便是太玄观的宗门所在。

    太玄城人口密集,城门口车水马龙,却没有拥堵,只因检查兵丁是修士!

    虽然仅仅是炼气修为,但腰间悬挂的“太玄”符令告诉每个入城者,他们背后是一家中品宗门!

    金一仙三人没有显露筑基气息,可他是道门弟子,一身道服明明白白。

    自然而然,那些炼气兵士并未上前盘查,是眼皮微垂,用余光看着他们进了城,方才松了口气。

    “道长,之前我们在寒潮坊市探听到,太玄城为太玄观域内大城,有结丹上人驻守,必不可能被魔道侵蚀。”

    沈解面色郑重,介绍道:

    “而我们登陆的这里位于中洲西北,名为‘九太府’,共有九家中品宗门,其中道三魔六,正道势弱。

    唯有在三家正道宗门域内大城中,我等散修以及外来修士才有性命保障。”

    金一仙点点头,笑道:

    “吃一堑,长一智,我们日后到了新地方,还是要谨慎为宜,免得再碰上原上夫那等魔人。”

    刘虞闻言一阵心悸,道:

    “我们被抓时还没意识到什么,后来才了解那魔头的恶心恐怖…谁能想到,正魔停战八千年,中洲道兴之地,竟还有食魂练法的魔道!”

    沈解也是一脸厌恶:

    “万幸道长将此人斩了,即使光是想着,我修炼时仍觉后背凉飕飕的。”

    金一仙笑而不语,他关心的并不是这个,当下正打算找一个旁人询问驻城结丹所在,忽然前方有人喝道:

    “你这和尚,白吃了我家许多酒肉,让你滚蛋已是我对佛门尊重,竟还想打一壶走,是在消遣我么?”

    和尚?酒肉?在中洲听到佛门弟子的动向,金一仙三人均感诧异,上前观瞧。

    只见一颗寸头突兀的安在一名身形伟量的汉子颈上,那汉子的骨架宽大,肌肉膨胀,灰扑扑的衲衣根本遮掩不住其强健的体魄。

    “施主何出此言?小僧在贵家做工还钱,这半个月来所做短工,是其他伙计的十倍,早已还清欠款了。”

    此时,那汉子却辩解道:

    “酒肉是客人吃剩下的,其他伙计不仅吃,还打包了往家里带,凭什么小僧吃不得?况且打的那壶酒也是客人慷慨送的,施主何曾亏了?”

    金一仙听这汉子一番话,虽是有些斤斤计较,却也有理有据,未弱了气势。

    而那高声呼喝的胖大掌柜见众人围拢上来,自觉又有了底气,怒声道:

    “好你个诡辩的臭秃驴,也不看看这是何地,在太玄观的地界内还敢如此嚣张?我家七叔祖可是筑基上修,你一个外来和尚随手可杀!”

    围观者中,有羡慕这掌柜后台的,也有鄙夷的,但此刻都看向了那汉子。

    金一仙也把神识放在了那汉子身上,他不像这掌柜是个凡人,而是感应到了一股隐藏起来的佛意——

    这是个佛门修士!

    对此,金一仙并没有感到意外,据他所知,中洲为道、魔共治,剑修、佛门、妖族等均无道统传承。

    因为在中洲,天有二日,三清山、九幽宫,他们绝不希望有第三者踏足!

第309章 三头六臂

    因此,那汉子的佛门传承来源就值得思量了。

    须知九太府在中洲西北,而中洲正西与梵洲隔海相望,后者是佛门圣地…

    自筑基后,金一仙的足迹已走过六花世界的两大洲陆和两片海洋,故而早早就记住了大致的世界地图。

    以中洲为中心,正东方乃是其宗门所在——极道高原,位于东海之西。

    东南方为瀛洲,天一剑派和星辰殿分处南北;西北方为玄洲,镇元宗一家独大;正西方为梵洲,菩提禅寺和大黑天寺不清不楚;西南方为祖洲,蚀日王庭统领万妖!

    五大洲陆之间以东南西北四海相隔,其中距离最短的,也有近百万里之遥。

    而据金一仙所知,梵洲北部乃是菩提禅寺的势力范围,与九太府的距离大概超过三百万里。

    就是有人直奔中州而来,海上的距离最短也要一百五十万里,非筑基能渡…

    想到那汉子的老旧衲衣,金一仙下意识的将神识一扩,发现虽有几道神识扫过,但都不是佛门罗汉。

    忽然,他将神识从那汉子身上移开,并收敛气机,不再过分暴露自己。

    只见胖大掌柜一脸傲然,伸手便往那汉子胸口推去,而在场修士都得看出,前者虽是凡人,却有真气傍身。

    大概率是服用了特制修真丹药,能延年益寿,又能强身健体,故而武力充沛。

    若真的被一掌拍在胸口,那汉子的体魄再是强健,也得吐血数口,倒地不起。

    “阿弥陀佛!”

    但闻一声佛唱,那汉子仿佛换了个面孔,从原来的耿直粗犷变为一副庄严宝相,顿时骇得掌柜连连后退。

    然而,掌柜退开一丈多,却立刻显出欣喜之色,目光看向了不远处的阁楼中。

    这股喜色被和尚捕捉到,顿时面色一沉,目光开始凌厉起来,朗声道:

    “中洲道兴之地,不能容一僧侣否?太玄观也是大派,为何行此无耻之举?”

    此时此刻,和尚哪里还想不到,今天这一幕背后是道人在策划,目的无非是勾引自己暴露修为。

    “不过投石问路罢了。”

    一道平淡声音响起,随后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一名高冠道人,他微一拱手,道:

    “各位道友请了,这名僧人混进太玄城半月有余,既不采买修真法物,也不传播佛门经典,着实令人怀疑。

    此非道佛之争,而是地域之争,还望道友们做个评判,贫道当洗耳恭听。”

    “原来是驻城结丹,寇鼎上人之子寇禁上师,阁下如此行事倒也正常,毕竟太玄城为道地,来了个僧侣默默无闻,的确值得怀疑。”

    一名身穿绫罗的商修点头赞许,随后又看向众人,散发团团和气,笑道:

    “只是人家和尚既未惹是生非,也未度化凡俗,贸然发难有伤和气,不如坐下来喝杯灵茶,开诚布公?”

    “是呀是呀!既无恶意,和尚不妨道明来意,也能收获一份友谊呢!”

    一名散修亦笑着劝道。

    金一仙心中微哂,这寇禁真够阴险的,先用凡俗布局,逼得和尚暴露修为,又以大义为由,探听和尚来意,真当地头蛇能压住强龙了?

    果然,那和尚冷声道:

    “不必麻烦,道友欲知小僧来意,便来城外问询,能得多少算你本事!”

    说罢,便往城门口走去,寇禁眼角微跳,面色发青,恨不得直接开启护城大阵,轰死这和尚了事。

    众修士自然也听出了其中争斗之意,不禁大喜,道、佛相斗可是罕见的很呢!

    金一仙三人也笑着出城,跟随大部队来到城外十里处,只见那和尚在空中跏趺而坐,闭目念经,不再发一言。

    而寇禁有心不去,却碍于太玄弟子身份,不得不出城,见状已是满心懊悔。

    像他这样的修二代,功法秘术、法器符箓乃至保命底牌都是不缺,唯独缺了一份生死看淡的道心。

    “罢了,反正父亲就在太玄城中,若战况不佳,必能保我性命,斗就斗吧!”

    想到这里,寇禁发出爽朗一笑,飞身上前,道:

    “和尚远来是客,就请先动手吧,贫道自能应对。”

    那和尚嘴角微抬,道:

    “道友小心了!”

    话音刚落,一枚佛印自和尚囟门飞出,眨眼化为丈余,向寇禁碾压而去。

    所谓“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寇禁脸色大变,忙不迭祭出了一面法镜,打算以镜光来定佛印。

    只可惜和尚本就存着一击立威的主意,镜光破碎间,佛印已落到了寇禁头顶。

    “父亲,救我!”

    他惊恐出声,却听一声长叹,太玄城方向飞来一抹玉色光芒,与佛印相撞,现出一柄如意来。

    一道遁光紧随而至,众人心中一凛,抬眼望去,来者正是太玄城驻守——寇鼎。

    “小辈,你家大人没教过你,到了外面要低头做人么?给你一个教训吧!”

    寇鼎语气冷漠,一副高高在上姿态,他正要催动如意将佛印击碎,忽觉有异,细长双目猛然睁开。

    只见前方趺坐的和尚已经站起,不仅仅是站起,还多了四只手,两个脑袋!

    和尚六只手上还拿了五件佛器,有莲花、钵盂、宝珠、戒刀、锡杖。

    两个脑袋中,左边一个低头抿唇,作菩萨垂眉,依稀是方才庄严之相,右边一个咬牙切齿,作金刚怒目,与耿直汉子相若。

    而当前的和尚是笑呵呵的弥勒相,只不过他面相虽善,动手却是狠辣。

    “轰!”

    佛印上金光大方,顿时将如意逼退数丈,而和尚一个遁闪,已来到寇鼎面前。

    后者正手掐印诀,可根本来不及反应,便被一锡杖砸的筋摧骨折,即使身上爆出异色宝光,也被钵盂定住,起不了作用。

    “哇!”

    寇鼎一口老血喷出,勉强祭出一面大盾,挡住了锡杖的狂捶猛砸,呼道:

    “你是菩提禅寺传人!”

    话音未落,又被一锡杖砸落在地,血水灰尘相和,端得狼狈不堪,羞愤欲死。

    和尚又狠狠砸了几杖,见寇鼎再无还手之力,方笑呵呵地收了“三头六臂”,又朝着众人竖掌一礼,道:

    “小僧狂妄了,烦请诸位道友通知一声太玄山,就说主人不公,客人只能无礼。”

    说罢,不等众人反应,就已闪身消失。

    而谁也没发现,就在和尚殴辱寇鼎之际,人群中已经有三人悄悄离去。

第310章 逼问

    元宝和尚一边遮掩身形,一边急速飞遁,口中却是连连叹息:

    “莽撞了!莽撞了!和尚本该小心隐忍,怎么就被这么低劣的手段激怒了?还是说…我的心境真出了问题?”

    元宝修炼的是《明王三世经》,为菩提禅寺至高佛法,向来只有佛子能修。

    可他并非佛子,只是开觉时福至心灵,口诵一偈,住持却以为自己有宿慧,故而力排众议,破格传授。

    彼时,元宝仅是一位佛陀座下的沙弥,乍逢看重,自然对住持感激涕零。

    然而,他越是修炼《明王三世经》,越是觉得与自身不甚契合,有心放弃,又怕辜负住持一片好意。

    元宝知道,其中最根本的原因是,自己并非宿慧之人,并不知道前世过往!

    为免境界停滞,他练遍了佛门功法,却始终难以解决,而在绝望之际,一门道佛兼修的神通成了救命稻草——

    《三头六臂》!

    元宝发现,只要一念分于三头,凭空创造出“往世”和“来世”两个意识,就能混练《明王三世经》。

    同时,他三世合于一身,导致其修炼速度倍增,还不到六十岁就证得罗汉。

    但这种变异的《明王三世经》有个缺陷,因为佛门罗汉与道门上人相通,都讲究一颗道丹混元如一。

    而元宝意识三分,意味着他必须证得三次罗汉,否则这辈子就止步于此。

    更严重的是,所谓道丹,乃是锻精气神为一体,可他的“往世”和“来世”却依附于神通的头颅,既无现实根基,也无精气神为资粮。

    结果就是,这二十年间,元宝已将“来世”提升到筑基圆满,但无法更进一步。

    “来世”不能结丹,“往世”则永远是凡人,自己也无法三证罗汉,从而定鼎枢机,成就未来道途。

    对此,元宝想的解决思路是,既然两个头不够用,那么两具完整的身体呢?

    因而他虽然是第一次前来中洲,但目标无比清晰,正是三清山至高道法——

    《一炁化三清》!

    飞着飞着,元宝感觉山中起了雾气,本来还有些窃喜,以为能够隐去部分元气波动,不料雾气越来越浓,连神识外放都受到了影响。

    他猛然一惊,顿住身形,随后朗声道:

    “敢问何方道友在此?”

    见无人应答,元宝皱了皱眉头,便取出一枚宝珠,开始念诀,拟将雾气驱散。

    宝珠的效果非常好,瞬间清空了五百丈内的雾气,而五百丈外,依旧是白茫茫一片,叫人分不清东南西北。

    突然,元宝连续发动三个遁闪,直接来到千丈之外,却发现依然被雾气包围。

    他有些遭不住,忙恢复到“现世”的结丹修为,正要继续遁闪,忽听一人道:

    “和尚,附近有一方百里湖泊,终日雾气环绕,我稍加借用,故有地利之便,你还是省些力气吧。”

    元宝闻言,已然破防,可还是沉声道:

    “道友究竟想做什么?若欲生擒小僧,只怕痴心妄想,我自有同归于尽之法。”

    那人笑道:

    “何至于此?和尚也不必担心我有阴谋,反倒是我还有求于你,不过当下局面,你我不便相见罢了。”

    元宝可不信这等话,只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便语气淡然道:

    “道友不妨说来听听。”

    那人轻咳一声,道:

    “我有一疾,为透支神魂引发的寿元短缺,道门的解决方法是参悟造化,弥补寿元;魔门的解决方法是夺舍灵魄,返驻肉身;

    久闻菩提禅寺乃六花世界佛门魁首,有千万卷佛经,非至信者不能观览,不知和尚你有何办法?”

    元宝是菩提禅寺佛子之下第一人,自然有权观览相应的佛经,甚至还练过。

    然而,师门对佛经外泄有严格的誓言约束,一些根本的功法、秘术、神通绝不会轻易泄露,倒是一些旁门左道反而鼓励外传。

    既然对方有求于己,不如就拿这些敷衍过去,横竖练不出差错就是了。

    “道友若是肯现身相见,小僧慈悲为怀,自然能为你分说一二,不过现下如此处境...实在是有口难开啊。”

    元宝还在想自己吃了亏,必须拿捏对方一二,谁料那人哈哈大笑,道:

    “和尚不老实!”

    话音刚落,元宝猛然觉得头顶有一丝丝雷霆气息浮现,似乎是结丹雷劫,又似是某种毁伤性极大地雷霆道术。

    纵使他是结丹初期,此时也觉颇为危险,“往世”意识更是频频示警。

    这是《明王三世经》一个极为逆天的功效,本是佛子修炼到成婴境界才能拥有的远超心血来潮之能。

    元宝顿时笑道:

    “道友何必焦躁?我菩提禅寺有《万寿佛典》、《世尊说性命篇》等多部佛经,定能帮助道友弥补寿元!”

    说话间,他便将这些佛经一一念来,还增加了不少高僧对寿元性命的阐述。

    如此便是几个时辰过去,元宝却见对方始终没有回应,不免有些奇怪,问道:

    “道友可是满意?”

    话音未落,他顿时明白了过来,急忙挥掌拍散身旁浓郁雾气,同时神识外放出十里,竟未发现一丝人踪。

    “可恶!”

    元宝一阵无能狂怒,此刻哪里还不明白,对方已得到了欲知之事,但为免自己反推出病因,故溜之大吉。

    他越想越不对,自己身份暴露,是今天在与太玄城驻守结丹寇鼎争斗之时。

    为何短短一个时辰不到,就仿佛在中洲传得人尽皆知,乃至被有心人做局困住?

    难道说,此人就在当初的观战人群中?

    元宝毕竟已是结丹修为,神魂远超筑基,一番回忆后,将目标定在了少数几人身上,并深深刻进心里。

    “莫让贫僧认出你来!”

    他暗自恨道。

    另一边,金一仙与刘虞、沈解向东行去,没办法,寇鼎被挑了,后续太玄城必定戒备森严,不方便打探消息,干脆躲得远些。

    他们下一站是九太府正道宗门之一的太乙宗,据说这是一家以符箓闻名的宗门。

    刘虞、沈解很高兴,不单因为自身的符法手段可以得到验证,还有以筑基初期骗了个佛门罗汉,着实骄傲。

    金一仙也很开心,他发现佛门对寿元性命的理解有独到之处,也很对他胃口。

    简单来说,就是通过发大宏愿,向未来索取寿元,代价也是未来用寿元支付。

    但细节方面,佛门的宏愿有点像空口白牙画大饼,但他是坊铺出身,讲究抵押担保,实物为凭!

    至于拿什么作为抵押品,金一仙还没想好,总不至于拿造化大道抵押了吧?

第311章 连符

    太渊教,洞源泽。

    在一座宽阔岛屿中,两名老者斜卧林间,他们身前有两支队伍,一支乃是骸骨组成,另一支则是污泥扮演。

    骸骨色白,污泥色黑,虽模样诡异,可行动间均是章法有度,丝毫不乱。

    “杀!”

    骸骨队伍中央是一名小小骨将,它骑骨马、擎骨幡、挥骨剑,指挥着一众骸骨兵士向污泥杀去。

    污泥队伍的个体大小并不一致,有散泥,也有泥团,可正奇互补、攻防咸宜。

    骸骨与污泥两队杀得骨屑乱飞,泥星点点,已经到了最激烈的时候,也令操控双方的两名老者全神贯注。

    忽有一道遁光落入林中,显出一名中年道人,他见二老厮杀正酣,便没有打扰。

    盏茶功夫过去,骨将纵马上前,挥剑劈散了最后的一团污泥,整个战场只剩他一人,不由欣喜舞幡。

    “哼!你赢了!”

    一名长眉老者撇了撇嘴,见中年道人侍立,眼眸中光芒一闪,道:

    “何事?”

    那中年道人忙道:

    “启禀涳延师伯,元灵殿来讯称,左殿真传弟子原上夫的魂简裂开了,其中多了一段记忆画面,料是凶手。”

    说着,他从袖中递出一枚中有裂痕的玉简,道:

    “可需要弟子按图索骥,派遣执事追杀?”

    涳延神识扫过玉简,随即淡淡道:

    “不必,将玉简封存,再从原上夫的族亲中择优授法,若有筑基者,可继承一应功绩与真传之位。”

    中年道人唯唯离去。

    “好歹也是个有望结丹的苗子,被外人杀了,连个屁都不放,是不是叫人小觑了我们太渊教?”

    此时,另一名老者趿拉着道履走来,颇有几分不羁。

    涳延则冷然道:

    “有境界、有战力,却是个不懂事的小娃娃,我原本想看他结丹前是否能明悟,如今死了,也就罢了。

    对了,你门下有个徒孙不是也走了那条路么?哪天死了告诉我一声!”

    “你个乌鸦嘴!”

    不羁老者怪声笑道:

    “路是好路,未来也比咱们这些老不死的光明许多,但其中分寸还需他们自己把握,至少九幽宫不曾毁诺。”

    二人相对而坐,不羁老者取出两个酒壶,满饮了一口,咂摸着嘴道:

    “太渊教是个小门派,上面愿意漏下一些机会,不紧紧抓住,难道眼睁睁看着邻居们坐大?我可不甘心!”

    涳延将酒一饮而尽,缓和了脸色,道:

    “我并非反对弟子们追求大道,只是我们都知道,免费的向来是最贵的!”

    半个月过去,一艘法舟在空中疾驰,沈解铁青着脸操控方向,不断躲避斜后方射来的符箓,骂道:

    “刘虞你个大蠢材!交流符箓之道是这么交流的?我们才来太乙宗一天啊!”

    刘虞也是面孔涨紫,道:

    “谁知道太乙宗修士如此狭隘!比了几道炼气符箓就输不起,若我拿出筑基符箓来,还不得出动结丹?”

    话音刚落,后方一道神识传来:

    “前方贼子听着!若乖乖停下受缚,交代传承来源,还有保命之机,否则待我等师兄前来,尔等生死两难!”

    “哼!原来是觊觎我们的符道传承,我说怎么一言不合就掀桌子了?”

    沈解嘲讽道,他看了刘虞一眼,见其也是愤怒欲狂,恨不得一符轰死来敌。

    他们昨天才抵达太乙宗,金一仙途中参悟道法不能停,刘虞便独自前往太乙宗管辖的城市打探消息,沈解则在城外作为接应。

    孰料刘虞刚进城不到三个时辰,便火急火燎施展《沉沙遁法》逃了出来。

    原因么,刚刚简单说了,刘虞先卖了自制的十来枚筑基符箓,又买了几枚太乙宗修士书画的炼气、筑基符箓。

    本想比对一番各自的水平和威力,可就是有眼高于顶的修二代执意斗符。

    然后仅在练气符箓的较量中,太乙宗修士就大败亏输,修二代却不肯认账,掀了桌子说刘虞作弊。

    结果,一切回归到了实力和后台,刘虞实力渐长,拼后台却碰上了修二代。

    最终,他只有跑路…

    “不知中孚道长参悟道法何时结束?有他在,这些太乙修士不过土鸡瓦犬尔!”

    刘虞愤愤道,顺手抛出了一枚盾符,将十数枚来袭冰锥符拦截,显得犹有余力。

    沈解叹了口气,道:

    “以我二人的本事,斩杀追击者尚不足够,但拖些时间应是无碍,将他们引诱到中孚道长附近再说。”

    “唉!终归还是我们战力不济,若有道长的三成本事,何至于被撵的鸡飞狗跳?”

    刘虞叹了一声,又掷出了一枚大日符,将来袭的黄泉符之水蒸发殆尽。

    忽然,沈解大喝一声:

    “刘兄!快躲!”

    他猛的一转方向,差点把立足不稳的刘虞给甩飞出去,神识中却见到了以一枚金枪符为引,后接水箭符、木刺符、火龙符、土山符,连成一串,疾射而来。

    这是一种二人闻所未闻的掷符手法:一串符箓有五枚,且以五行相生排序!

    “轰隆!”

    刘虞匆忙间激发的画壁符如被巨象冲撞,纷纷破碎,若非法舟也有一定的防护,符箓余威必将其重创。

    “呸!”

    刘虞吐出一口胸间闷血,指尖光芒一闪,掏出一枚银色符箓来,那是曾经炸死莲萧、炸死叶氏族人的利器——

    破灭元箓!

    他冷哼一声,先掷出一枚黄云符,然后撒出一把爆符,再将破灭元箓藏在第二枚黄云符中掷了出去。

    后方为首者似乎看出了些端倪,一声令下,众人分散,试图绕过黄云。

    可破灭元箓的威力比爆符要大许多,一声炸响,顿时引发一片惨呼,数人受伤落地,失去追击之能。

    为首者怒哼一声,眸中却闪出贪婪之光,道:

    “如此宝符,对方的存量必定不多,我们跟紧了他们,无须拼命,待擒拿到手,岂不予取予求?”

    “师兄已经在路上,估计一日能到,不过有他在,我们分不了多少好处呀!”

    一名道人靠近了为首者,劝道:

    “我们都还有不少家底,莫如费些手段将他们擒了,如此少了分润,好处便都能落在自己手里。”

    为首者却道:

    “要送死,你们去!身为符修,与人作战,敢不谨慎,便是身死道消的下场!”

    他身后几人听了,皆默默不语。

    没错,符法本就是因自身战力贫瘠,而发展出来的战斗方式,主打一个耗字。

    一旦做事激进,生出冒险念头,极容易陷入对手布置的圈套里,结果只有死。

第312章 叠符

    为首者心存贪念,却也不冒进,令师弟们有些不满,但谁让人家有个好爹呢?

    又过去三个时辰,太乙宗修士与刘、沈二人隔空斗符,打的不分胜负,前者依旧衔尾疾追,后者已渐心安。

    无他,兜圈子遛狗呢!

    “中孚道长还在闭关中,我意斩杀几人,去其羽翼,否则万一等他们师兄到了,我们不免沦为累赘。”

    刘虞沉静道。

    沈解也是认可,道:

    “不妨将决战时机放在那师兄临来之际,一者彼等心情骤松,二者阵型追击变围攻,三者激怒来的师兄,中孚道长可袭而杀之!”

    二人跟了金一仙大半年,从玄洲转战中洲,就是再傻,也学了几手战术。

    想好就干,沈解首先向金一仙处发了一道符信,然后将法舟稍稍兜转,刘虞则取出了全部的破灭元箓...

    又过去两个时辰,正在与太乙宗修士拉扯的沈解忽然向刘虞传出神识:

    “注意!他们的阵型有了些许变化,估计那个师兄快来了,你我做好准备,争取多杀几个靠得近的。”

    说话间,法舟依旧普通的蛇形走位,只是方向从兜圈变成了大致的直线。

    另一边,一直追而不堵的太乙宗修士终于得到了消息,他们的师兄,大长老嫡亲徒孙合闿已在三十里外,百息内就能赶到战局之中。

    “诸位师弟,发财的机会到了,若我们能获取几枚符箓传承,更是锦上添花!”

    为首者神识广传道:

    “立刻变换阵型,两人在侧翼包抄,两人在后方迫近,我法舟有一次瞬移之能,可去前方堵截,待数到十...”

    时山岚乍起,浅雾弥散,一名道人挺立舟艏,望着前方同门的法舟变换阵型。

    他不由微露笑意,暗道:

    “这位小师弟倒是知机,有好处不独吞,反而叫来自己分润,结丹后可以拉他一把,将来引为臂助。

    对了,小师弟法舟有瞬移之能,若能堵上对方逃路,自己可省不少力气。”

    思虑至此,合闿便要催动法舟赶上,忽见数道符光闪过,他是个有见识的,顿时脸色大变,高声呼道:

    “师弟快退!”

    可惜距战局还有十余里,他眼睁睁看着侧翼两名师弟被符光命中,“轰隆”一声炸成两朵大烟花。

    小师弟更惨,刚从瞬移中回过神来,便被对方开启自爆的法舟迎面撞上。

    虽有替死遁符换回一命,可其人遁移的方向,正是对方遁离法舟后的汇合之处,结果只能沦为人质。

    合闿怒火中烧,催动法舟加入战局,终于在三十息后包围了对手二人。

    可他甫一出舟,面色又是大变,因为空气中弥漫着一层浅浅的五行道意!

    合闿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师弟法舟的瞬移落点会被撞上,为什么替死遁符的遁移落点也被对方堵上。

    就是因为五行道意!

    有人,很大可能是个结丹后期,用一层密布的五行道意监控了战场,一切非五行力量的波动都暴露无遗。

    什么瞬移、遁移,只要干扰了五行道意的分布,起始点和落脚点都恍如明镜。

    合闿冷汗直冒,几个师弟今天命歹,竟被结丹上人诱来充做手下的磨刀石?

    他虽然有成婴老祖撑腰,可眼下老祖并不在身边,自己一个虚丹,又岂敢和结丹上人发生冲突?

    合闿连忙以神识阻止两名师弟的攻击,又退开了百丈,深深一揖道:

    “同门无知,贸然攻击前辈手下,乞请见谅,还望前辈能够放了我师弟,太乙宗肃观上人当承你情。”

    “呵呵!威胁我?”

    只听一声轻笑,下方山谷中飞出一名道人,衣袖飘飘,不带一丝尘俗之气。

    合闿双目瞪圆,他没想到方才畏惧之极的结丹后期,竟是个境界还低于自己的,不由怒极反笑,大喝一声:

    “小贼受死!”

    一甩手,空中符光爆闪,一枚道符化为漫天火雨,将金一仙三人尽数笼罩。

    在火雨即将波及小师弟的一刹,合闿并指点出,火雨竟倏忽聚拢,化为一颗火流星,朝金一仙头顶急速砸下。

    “师弟们,动手!”

    也不看金一仙生死,他又掷出两串符箓攻向刘沈二人,那是太乙宗顶尖符术——

    《叠符》!

    何谓叠符,便如凡间宣纸揭裱,首先在符箓制作层面,就与寻常不同,光是符纸便要制成多层。

    然后,画符修士以元气、神识、符材为墨汁,在符纸上缓慢书画,层层晕染。

    这一步极其艰难,需神魂强大者把握墨汁的浸透速度与晕染图样,实现符纸的每一层都能独立成符。

    最后,符箓的激发也并非同时,而是要修士以特殊手法“揭裱”后逐一激发。

    做到每“揭”一层,激发一层,使一枚符箓爆发出数倍威力,而若以五行相生的顺序叠符,则更为强大。

    不过,《叠符》之术也有缺点,就是一枚五层符箓终究没有五枚符箓威力大。

    而且若是激发叠符的手法不熟练,未能遵循逐一激发的原则,那么这枚叠符就会瞬间爆炸,伤到自己。

    合闿显然在《叠符》之术上得其三昧,他已经可以同时激发三枚五层符箓!

    刘虞吃过这种符箓的亏,见状立刻按照五行相克的顺序激发了数枚防御符箓,将沈解和俘虏团团护住。

    “阁下若不想师弟身死,便收着些手,否则不免背上一个连累同门的罪名。”

    沈解语气微软,合闿听在耳中,更是愤怒,一个遁闪,来到三人防御薄弱处,正欲将叠符掷出,忽觉悚然。

    他也是好手,顾不得攻击三人,立刻激发了贴身暗藏的一枚长距遁符。

    “咻!”

    一道光环掠过合闿方才的位置,可他本人已经遁移到了五十里开外,失去踪迹。

    金一仙从雾中现出身形,皱着眉道:

    “太乙门人便是如此贪生怕死?方才那股誓杀决心哪儿去了?真是浪费心力!”

    说着,他扫了两名太乙宗修士一眼,挥挥手道:

    “告诉那个怯战者,莫来招惹贫道,滚吧!”

    两人看了那被俘虏的师兄一眼,又对视一眼,知道救不回来,忙道了一稽,匆匆返回太乙宗去了。

    金一仙则来到沈解身边,忽一抬手打晕了那俘虏,然后白了二人一眼,道:

    “走远些吧。”

    三人花了半日功夫,来到一处深水河湾,待钻入河底,布好隔绝法阵,方松了口气,刘虞叹道:

    “情况便是如此,我杀了太乙宗数名弟子,日后只怕生死难料,真是苦也。”

    金一仙却呵呵笑道:

    “有何苦?你杀之人皆是逃跑障碍,捉之人也是欲胁为人质,早已完成目标。

    而贫道才是真苦,被你俩骗了以为引来何许大敌,白白设立陷阱,谁料猎物转头跑得无影无踪。

    如今一枚灵石也没捞着,甚至暴露了我之存在与道法,岂不是苦到家了?”

第313章 合符

    听金一仙一番调笑,刘虞心情微松,沈解则把目光偏向那俘虏,道:

    “也不算一无所获,道长不妨问问此人,他身上藏着一些秘密,若是挖掘出来,也能弥补损失。”

    见金一仙面露讶色,他便解释这人也会《叠符》之术,但还不甚精通。

    “想必此术只有嫡系子弟才能修习,一旦被泄露出来,恐怕太乙宗修士就真的与我们不死不休了。”

    沈解叹了口气,刘虞闻言一凛,伸手抓向那俘虏领口,寒声道:

    “杀了人是死,偷学秘术也是死,还不如死前增加一分底蕴,杀得更痛快些!”

    金一仙却挥袖拂开刘虞,面目含笑道:

    “你的手段太粗糙,贫道好言相劝一番,此人当不至于负隅顽抗,坏了兴致。”

    说罢,他先撸走了那俘虏身上所有的法物,逐一验看后与二人商量几句,又将其提到僻静处,拍醒了道:

    “我问一句,你答一句,若有欺瞒,便是太乙宗的分神真君也救不得你!”

    那人正蒙圈,忽见金一仙弹出一道符箓,“嗤”一声,此符竟然一化为九,生出九道不同法术来。

    “这...”

    那人眼前一花,九道不同法术瞬间破灭,可变化蕴含的道理却令他惊骇莫名。

    “你...怎么...”

    金一仙不等他发问,忽然一掌击在其胸口,磅礴的五行道意侵入,顿时将其打得口吐鲜血,微笑道:

    “贫道未曾发问,你何来疑问?看到这门技艺,你作何想法?听说你也会?”

    那人此刻心中又惊又疑,但想着保命要紧,便强行咽下逆血,斟字酌句道:

    “回禀道友,小道确实从宗门处修习了《叠符》之术,可从不知晓此术来历,兴许是我派老祖机缘所得?”

    他说这话自然是经过深思熟虑。

    一是撇清自己责任,甩锅给自家的老祖,看看眼前道人是否敢去追究。

    二是怀疑宗门记载中老祖自创为假,或许是来路不正,所获传承也不完全,故用机缘二字搪塞。

    “贫道就是喜欢与聪明人打交道,不必浪费口舌,还能彼此间言语试探。”

    金一仙拍了拍他的脸颊,笑道:

    “太乙宗把这叫《叠符》之术,倒也勉强贴切,不过,贫道还有个更好的名字,就叫《合符》怎样?”

    那人闻言猛然一震,目露惊悚地望着金一仙,急欲开口却又慌忙闭了嘴。

    “怎么?想到了?”

    他看眼前道人似笑非笑,徐徐道:

    “太乙宗好歹也算是一方之主,千百年来总有些天才,他们怎么会想不到将《叠符》的数量增加或同时激发符箓,从而使威力大增?

    可为何无人改进呢?难道是他们蠢?还是有难言之隐?你不妨开门见山。”

    那人面色变幻,呼吸开始急促起来,盯着金一仙道:

    “一符九叠完整激发耗时太久,斗法时极易被人毁去,至于同时激发符箓,又不导致符箓自爆,成婴境就能做到,但成婴之下…

    道友方才施展的,莫非是筑基、结丹即能控制《叠符》激发的全套秘术?”

    “有如何?没有又如何?你还有什么利益,值得我另眼相看?即使背靠太乙宗,眼下它也帮不得你。”

    金一仙玩味一笑。

    那人心中却是狂喜,眼前道人并未拒绝,就意味着还有商量余地,即使自己如今命悬其手,也大可一试。

    他仔细思量,忖道眼下最能吸引此道人的,便是叠符过程中五行符箓的选取!

    这是唯一一项不靠才智,却依赖时间的笨功夫,乃是太乙宗数千年、数十万名弟子的勤劳成果。

    世间五行符箓有多少?

    光是炼气期的金剑符,就有下品、中品、上品、极品四个品阶,还不算道符。

    若灌注大道意境,则有金生水、金克木、土生金、火克金四种五行道意,乃至完整的五行之道。

    听说,宗门老祖曾经赠予血脉嫡系一枚灌注空间之道的重水囚牢符,能关住结丹一月以上,堪称困敌神器。

    因此,只要不是大道法术不合,一枚普通符箓可以灌注无数大道意境!

    “小道身为太乙宗嫡系,核心功术不能泄露,《叠符》之术的数千套应用法门却可以献于道友。”

    那人面露谄媚,续道:

    “还有符纸的制造、符箓的书画等,这些匠艺并不涉及太乙宗核心,道友也可以拿去对比参照。”

    金一仙暗道来了,面上却波澜不惊,淡淡道:

    “蛇有蛇道,鼠有鼠道,若太乙宗真有什么创意之举,贫道也能回报一二。”

    那人闻言顿时大定,自己委屈求全,不就是为了得到更好的秘术法门么?

    于是一五一十,将太乙宗珍藏千百年的制符工艺泄露得一干二净!

    期间,金一仙又问了几个画符过程中的要点,评价几句高低,竟引得对方云里雾里,惊羡连连。

    直到他被解了身上禁制,又拿回了一应纳戒法物,走到法阵出口,才回过神来。

    “你想知道的秘术根本,实则仅有几句口诀而已,等你境界高了或能自悟。”

    听金一仙给出秘术前还要拿捏自己,他心中颇为无奈,只一揖到底,道:

    “所谓真传一张纸,假传万卷书,还请道友教我!”

    …两个时辰后,那人盘坐法舟上,正在不断琢磨秘术应用,忽觉眼前一花,一名道人站上了舟艏。

    “父亲!”

    他顿时大喜,连忙上前,叩道:

    “那三个贼人还在通北江之底,若现下赶去,当能斩尽杀绝,还望快快动手!”

    来的自然是太乙宗肃观,结丹中期修为,他面色一寒,抬手便是一个耳光甩过去,将儿子打得口吐鲜血,道:

    “畜生!你干的好事!”

    他这一趟出来,就是因为收到了合闿师祖——大长老的传令,说是合闿的遁符破碎,疑有危难,命他相救。

    肃观出山没多久,就找到逃命而归的合闿,从他口中得知自家儿子沦为俘虏。

    本以为性命难保,谁料没过半天,便遇上了活蹦乱跳的儿子,想到多名筑基弟子因其丧命,不由怒从中来。

    “父亲制怒!制怒!请听孩儿一句,赶紧去通北江杀了那三个贼人!”

    肃观闻言面色一凝,看着儿子抱住自己大腿又哭又叫,一股恐惧陡然升起,抓住儿子领口寒声道:

    “你如此急着要为父给你擦屁股,还平安归来,究竟向外人出卖了什么?”

第314章 太枢门

    第七天上,罡风层。

    一艘楼船破空疾行,肃观满脸狰狞,他没想到儿子竟然泄露了叠符的制造技艺!

    须知在太乙宗高层眼里,叠符的激发之术虽然重要,可只要境界到了,便能从斗法中轻松推演出来。

    最重要的是符纸制造与画符之技,这都掌握在永不出山的符匠和长老手中。

    因此,叠符的产量也始终高不起来,使用底线只到嫡传弟子,内门筑基以及炼气弟子碰都别想碰。

    肃观本想一掌毙了儿子,但自己好不容易在结丹期延续血脉,岂能就此断了?

    就只能杀掉那三个修士,即使他猜到其中一人是三清山弟子,那也顾不得了!

    一柱香后,灵器楼船重重落在了江湾水面,此处是九太府第一水系——通北江。

    肃观嘬口长啸,宛如苍鹰啼鸣,震得附近十里水波汹涌翻腾,无数鱼虾翻起了肚皮,浮出水面。

    长啸十息,他便料到三人均已逃离此地,否则绝挡不住“金鹏啸”之威。

    肃观微微一叹,取出一枚血色玉符,暗道只有此物了,不然除非大义灭亲,否则无法向宗门交代。

    他一掐诀激发,只见血符“咚”的钻入水中,再出来时带着一缕莫名气息。

    肃观神识一扫,顿时脸色铁青,恨声道:

    “传送阵盘!”

    他心中猜测成真,能给自家弟子配备传送阵盘的,必是顶级大派,在中洲不是三清山就是九幽宫!

    这种弟子太乙宗惹不起。

    “话本里的地主家傻儿子竟然真被我们遇上了,他换取利益前不过脑子么?”

    沈解操控枢纽时犹自叹息不已,他们现在乘坐的法舟是杀死太乙宗修士后的战利品,有宗门标志。

    这一方面便于躲避追查,另一方面是制造精良,能迅速离开太乙宗下辖地域。

    “还有这五行符箓组合,乃太乙宗无数前人心血所汇,他竹筒倒豆子般全说了,真是崽卖爷田不心疼!”

    刘虞则惋惜道:

    “《叠符》之术最重要的便是激发手法,我们骗来的这些五行符箓组合,要消化干净需无数时间啊。”

    他对那激发手法早有觊觎之心,但金一仙并未问出来,令其感觉功亏一篑。

    不过,自己是散修,空负传承却无前人经验指引,这些五行符箓组合便能极大的弥补自己见识的不足。

    沈解笑道:

    “不急,如今我三人不便现身,还是等事情平息再来,兴许又能碰上那傻子。”

    他把目光看向舱内,中孚道长在参悟什么呢?他比对过《叠符》与《玄冥子论符》,二者似乎差不了太多。

    ...两个月后,金一仙三人悬立千丈空中,背靠后方遮天光幕,各自感慨。

    他们潜踪匿影,恰于今日越过太乙宗东方防线,那光幕乃是由一位驻守此间的真人以符阵术演化,据说能识别结丹以下的魔道修士。

    没办法,炼气、筑基符修的战力还是低了些,要不护着点,容易被魔修虐死。

    前方则是太枢门与太渊教的乱斗场,这两家势如水火,斗了上千年,填进去了数万名弟子性命,仇恨难休。

    不过,两家明智的把涉战弟子境界控制在炼气、筑基,结丹以上从未下场过。

    经过上千年的血腥磨炼,两家门派的规模和弟子数量虽不是九太府最大的,但战斗力稳居前二。

    “要小心了,接下来才是真的生死难料,连我也不一定能护你们周全。”

    金一仙淡淡道。

    他在七天前结束了闭关,收获大到难以置信,但并没有告诉身边这两人,因为他感觉自己被误解了。

    哼!自己是一个纯法修,竟在符道的进境上一日千里,你们怎么好意思怀疑我?

    刘虞慨然道:

    “若中孚道长都遇上无法匹敌的对手,我兄弟二人怎有生理?所幸斗过太渊教弟子,有些先机在手。”

    沈解则看着金一仙,目含期待道:

    “道长,我打听到,只需以太渊教弟子令符为凭,便可在太枢门挂单,享受外门弟子待遇,我们...”

    他的意思很直白,金一仙已经有了原上夫的弟子令符,只要再弄两枚,他们三人就能得到太枢门的庇护。

    只见金一仙摇摇头道:

    “太枢门不是傻子,真若如此简单,只怕这家宗门早就被渗透成了筛子!”

    他才不会护崽似的护住这两人,过去一年,自己在他们身上也花费了不少精力,现在该看看成果了。

    他们不是说对付过太渊教弟子,有经验么?那令符就靠本身实力去杀、去夺。

    ...数日后,金一仙慢悠悠撤了青木元气,看着躺在山洞里的刘虞,冷声道:

    “你胆子真够大的!区区筑基初期就敢偷袭筑基后期的太渊教弟子,若非他被你炸成重伤,此刻你早已殒命。”

    刘虞面露惭色,取出一枚令符塞到沈解手里,叹道:

    “若非老弟搏命,今日我哪能逃脱太渊教弟子同归于尽之术,这令符合该归你!”

    沈解也是衣衫染血,面色如纸,闻言摆了摆手道:

    “刘兄何出此言?待来日我们伤愈,再去杀一个太渊教弟子即可,眼下何必分的这般清楚?”

    说罢,连连调息不已。

    半个月过去,得益于青木元气的强大疗效,两人终于是恢复了过来,沈解看着山洞内犹自盘坐的金一仙,忖道:

    “中孚道长曾与结丹斗法而胜之,既是因为道法强横,还有道体坚固的缘故。

    我也当寻一门炼体之术,不求增益战斗,也需能抗住同境修士的攻伐,避免被人一个照面就杀死...”

    见刘虞、沈解离开,山洞内金一仙睁开双眼,不由轻轻叹了口气。

    散修的战力、眼光、大道领悟还是太差了,自己一开始是为了报恩及了结因果,后来看在他们修习符道进步迅速,便有了带他们渡过北海,加入极道仙宗的想法。

    他知道不能过分苛求,但有些东西落下了,再补起来就没那么容易了。

    金一仙正在思索如何补足二人缺漏,忽然,神识中一道人影飘到了近处,之后便开始填埋阵盘,布设法阵。

    他未惊扰此人,只起身以《小挪移》之术来到了阵外,随即盘坐于上方山顶。

    如今,金一仙参悟五行、造化愈发精深,能够轻松瞒过筑基修士的神识感应,连结丹修士一时间也难以发现。

    故而此人一直以为山洞中无人,才肆无忌惮,阴布法阵以图陷杀刘虞、沈解。

第315章 守株待兔

    布阵者的动作很快,短短一盏茶功夫,便将一座迷魂、削法、逆血的法阵布设完毕,可见有几分本事。

    金一仙看了一会儿,也只弄懂了法阵的功效,至于如何破解,他毫无头绪。

    但自己不行,封天可以,等布阵者隐身阵中,他便将阵灵放了出去,不足十息功夫,此阵已被封天彻底掌控。

    那布阵者毫无所觉,只是望着山洞方向虎视耽耽,仿佛即将见到猎物入彀。

    五日后的一个傍晚,就在金一仙也觉得不耐之际,一艘法舟从东南方飞来,舟上正是刘虞、沈解二人。

    但法舟到近处并未停下,而是在他的头顶拐了个弯,便向北方急掠而去。

    同时,刘虞挥手掷出数枚黄云符,激发的黄云将大半个山头笼罩,连法阵也被遮掩,叫人看不出痕迹。

    沈解的神识紧随而至:

    “道长,快走!”

    只见法舟后面乌央央跟着十来名修士,或驾驭法器,或骑乘灵禽,一个个杀气滔天,直欲择人而噬。

    金一仙一拍额头,就知道这两个人是闯祸精,竟然惹了那么多太渊教弟子。

    那得杀到什么时候去?

    “一炷香后你们再来!”

    他冷冷回了句,随后袍袖一挥,五行道意弥漫,原本仅能遮蔽视线与神识的黄云渐渐拥有了禁锢之效!

    不过,追击者们早就见识过黄云符,并未在意,为了不绕远路,一头钻了进来。

    其中,速度快的,只一息功夫便遁出了黄云包裹;速度中等的,也凭借法物一个加速冲过了黄云;

    只有五个人,因为不擅长遁法,在黄云中的时间最久,其中之一便是阵师。

    “嗯?”

    他首先发现了山洞附近的法阵波动,便叫住另外四人,脸色阴沉道:

    “众位师兄弟,幸好咱们追得紧,没让他们逃入阵中,否则此阵一旦启动,恐怕又得陨落几人!

    我察觉到阵中还有同伙,你们随我破了阵,擒住此人后再去追那两个混蛋!”

    而那四人显然配合已久,一人护住阵师周全,一人凌空警戒,剩下两人将法器、符箓武装到了牙齿,然后对着法阵光幕猛攻。

    阵师则不断以手中的阵盘刺激法阵节点,试图找出阵脚破绽,以便更快破阵。

    只见阵光剧烈闪烁,似要撑破光幕,可不知怎的,就是硬生生挺了下来。

    布阵者却又惊又恐,因为他发现,在自家师兄弟过来的那一瞬间,法阵的控制权便已易了主,他所在的法阵枢纽也成了一方牢笼——

    禁传神!禁施法!

    而且当下阵主的水平极为高超,百息之内,竟然抗住了多次针对阵脚的攻击。

    可他不明白,阵盘、阵旗等物都是自己亲手布设的,与他神魂相勾连,怎么就眼睁睁失控了呢?

    盏茶功夫过去,眼看法阵已经被外面两人拆得稀巴烂,布阵者忽觉目光一暗。

    “轰隆!”

    待听见耳边炸响,他再凝神看时,破阵者已经抵达法阵枢纽前方,而他身体也落到了两人攻击之下。

    “停手!停手!”

    布阵者惊恐大叫,却发现破阵者又加了一人,三人合力不仅将枢纽击破,他周身防御也被尽数击毁。

    “啊!”

    一声惨呼,顿时引得三人大喜,定睛一看,为首者不由目眦欲裂,惊怒道:

    “温师弟,怎么是你?”

    话音方落,忽听隆隆剑啸声响,众人悚然一惊,欲飞遁远离,只觉身体一滞,便已被禁锢在原地。

    那温师弟口吐鲜血,重伤瘫倒,正无比憋屈,却看到了令他肝胆俱裂的一幕。

    一眨眼功夫,五名师兄的头颅便被五道剑光轰碎,剑光来源乃是山顶一名盘坐道人,目光冷厉,有如寒冰。

    “你是结丹剑修!”

    温师弟瞠目大吼道,这个消息太过吓人,因为九太府既没有剑修道统,也不允许结丹下场,此人是何来历?

    他一念未止,忽觉有异,只见被杀阵师身上爆出了许多布阵材料,飞入阵中。

    然后,包括之前被破坏的阵脚、被击破的法阵枢纽,竟如活了一般,主动吸纳材料、灵石,开始修复起来,仅过去半盏茶工夫,整座法阵便修葺一新,有如当初。

    温师弟陡然明白了过来,喃喃道:

    “原来还有阵灵相助...”

    话音未落,他又被关进了法阵枢纽中,沦为诱饵。

    金一仙微微一笑,封天的阵道水平越来越高了,不仅在夺阵、修阵等方面别出机杼,还瞒过了太渊教阵师的查探,这可是技艺之争!

    他施法将现场收拾干净,又看向之前刘虞、沈解逃往的北方,骂道:

    “两个混蛋忒慢了些!”

    当法舟的尾光重新在天边亮起,已经是夜深时分,靠近山洞,刘虞看周遭平静如常,不禁疑惑道:

    “难道中孚道长走了?”

    沈解将一枚加速符箓拍在法舟上,斥道:

    “休说浑话!道长已经帮我们留下了一批太渊教弟子,大大缓解了追击力度,如今当想个办法,使他们再度分兵,从而蚕食殆尽。”

    刘虞脑筋急速运转,突然眼光一亮,面露决然道:

    “那我们也分兵!你来当弃子,实则为诱饵,我来驾驭法舟兜圈子,仍以半日为限,待我天明后归来。”

    沈解刚想反对,忽觉背心一痛,已被刘虞踹下了法舟,不由破口大骂:

    “我-日-你...”

    话音未落,神识中十数道攻击已经袭来,他脸色一变,立刻施展《沉沙遁法》,径直落入法阵之中。

    追击的太渊教弟子见状,皆是脸色难看,有人怒道:

    “半日前便分了五人出来破阵,也不知此后去了哪里,如今这人停下吸引我等,岂非又要分兵?”

    “他们驾驭的是太乙宗的法舟,此宗修士最擅长保命,半日内追不上也属正常。”

    一名修士分析道:

    “我们要给逃走之人足够压力,至少三人去追,而躲入阵中者须尽快擒杀,否则此番我太渊教必丢尽脸面!”

    他们没办法不愤怒,因为刘虞、沈解行事实在太过分,触及了太渊教的底线。

    原来,今日早间,太渊教和太枢门两家筑基弟子正在打擂台,争的是一座万人城市的未来十年仙苗归属。

    这是门派根基所在,一般情况下,经过数轮生死搏杀,即可确定城市归属。

    但刘虞、沈解不讲武德,以观战修士的身份靠近擂台,趁机偷袭,以符箓一举炸死了三名参战太渊教弟子。

    于是,太渊教弟子疯了,不管后续胜负如何,直接全体出动,誓要擒杀二人。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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纯粹谓之极,玄妙谓之道!
且看小小凡人如何乘风御法,应天悟道,纵横成仙!
(小说原名《六花风劫》,目前更新频率为每月3-4次。)术以载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术以载道,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术以载道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