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6 出关
“赵坤,你们干什么?又欺负景黎?”
金芸叉腰挡在景黎面前,将一群师兄弟们给拦住了。
“师妹,我们没欺负他啊!”
“还没欺负,都把人打吐血了,我要去告诉师父。”
金芸可不信,事实就摆在眼前。
“我们真没用力,都怪这家伙身子骨太差了。”
“呸!少糊弄我,你们欺负景黎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金芸是金瑶的亲妹妹,前两年入的门,也在李瑾门下挂了个名。
金瑶和金芸背后有靠山,被李瑾看重,宗门里谁也不敢轻易惹这两大小姐。
景黎就不一样了,没背景没身份,就是大师叔捡来一小屁孩,大师姐刚收徒弟就闭关,显然没把这徒弟放心上,自然是师兄弟们欺负的对象。
这位大师叔他们没见过,听说已经闭关百年还没出关,指不定再有个百年也不会出来了。
再加上景黎这闷不做声的,就算是心入门的弟子,也更好使唤他做事了。
可金芸这小丫头进门后,就不一样了,这小丫头就爱为景黎打抱不平,他们吃了好几次亏了。
也不知这病歪歪的家伙,怎么得了这二小姐的正眼。
除了脸好看一点,其他真是一无是处啊。
就是这点,惹得不少人看不惯他。
挂着个大师叔弟子的名头,修为不高,又得金芸的青眼,自然让人嫉妒。
况且,这家伙还总使阴招,赵坤今日堵住他,就是想给他个教训。
谁知被金芸撞个正着。
景黎半靠在树干上,手捂着胸口,嘴角还有未擦尽的血,脸色苍白,可怜得要紧。
“小师叔,我没事。”
景黎拉住要为她打抱不平的金芸。
金芸回头,询问的眼神看向景黎。
景黎突然咳嗽两声。
金芸见状,上前去拍抚她的后背:“都这样了还没事,这次我一定上报掌门,严惩他们。”
赵坤见状,立即要跑,却被金芸一鞭子斩断退路。
“往哪儿跑,我的人也敢欺负,活腻了吧你们。”
“小师叔,饶了我们吧。”
先不说金芸背后有靠山,就算没有,以她刚入门就是筑基三段的修为,碾压大部分宗门弟子。
赵坤入门的时间也不长,哪儿比得上这位金贵的二小姐。
金芸一抬鞭子,正准备打上去,却忽的地动山摇,晃得她没站稳,鞭子抽歪了。
几个弟子也都被吓一跳,倒在地上,睁眼发现鞭子没落在自己身上,舒了一口气。
“怎么回事?”
几个人没搞明白。
“你们看,是寒洞方向。”
有人一指,几人朝寒洞看过去,才发现异样,那边金光闪现,
“寒洞方向…不会是大师叔…出关了?”
“不会吧!大师叔出关了?”
几人都有些愣,不仅他们看见了,宗门其他人也都在猜测。
寒洞方向金光闪现,不知到底是何原由。
若真是沈霜钰出关,那她修行百年,修为定有提升。
金芸站稳身子,回头一瞧,赵坤几个人全跑了。
“景黎,我们也走吧。”
她看向树干方向,可惜那里已经空无人影。
金芸疑惑:“去哪儿了?刚刚还在这儿的。”
017 记得
时日过得很快,一晃就是百年过去,沈霜钰走出这阴冷的寒洞,暖意的光打在脸上。
百年时间进阶成仙君,虽然比之旁人已经是很快了,可就她来说,还是太久。
百年啊!整整百年的光阴。
还要多少个百年才能离开这地方呢?
“恭喜宿主,修为进阶,获得一千金币。”
小海绵声音响起。
沈霜钰拍了拍耳朵。
好久没听到说话声了,独处久了,她都快成木头了。
“师姐?”
李瑾和李浩带着一众弟子赶来。
“师姐此次出关,可是修为大涨?”
“已达仙君。”
沈霜钰并无太大喜悦。
但李瑾脸上却露出惊讶与复杂:“竟这么快?霜钰,你可真是好样的。”
“师姐,你可是仙界唯一一位女仙君啊。”
仙界原本就只有三位仙君,如今再多一位。
他们这长剑宗,真真要崛起了。
弟子们纷纷赶来,后边你推我挤的。
“别推别推,看不见人了。”
后边的弟子挤是挤,可也不敢挤掌门啊。
金芸也匆匆赶来了,看见被隔离在人群外的景黎。
“景黎!你怎么跑这么快?”
景黎抿抿唇,看着前边被围得水泄不通的地方,有些弱道:“听闻师父出关了,我就来看看。”
金芸看向前方,突然拉住他的胳膊往前走去:“既然是你师父出关,你这个做徒弟的怎么能不上去拜见呢!”
金芸抽出鞭子,向前抽去:“都给我让开!”
这一声,着实把前边的人给吓一跳,立刻躲闪开。
“二妹,你这是做什么?”金瑶赶来,皱眉训她。
“听闻大师姐出关了,我来见见啊。”
“到时候自会相见的。”金瑶看看金芸身后的景黎,有些头疼。
“景黎作为大师姐唯一的弟子,不上去拜见,着也说不过去啊。”
金芸执意拉着景黎上前。
外围吵吵嚷嚷的,李瑾察觉到,开口对沈霜钰道:“你既然出关了,自己的弟子便自己领回去教吧!”
“徒弟?”
李瑾噎她:“你这甩手掌柜当得安逸,怕是把入关前收的徒弟忘到九霄云外去了吧!”
百年过去,她还真忘了这茬,难怪神仙都记性不好,原来是因为活得太久了啊!
她这徒弟…好像叫景黎…
如今过了百年,也不知道这孩子生得什么模样。
李瑾微微侧身,令沈霜钰的视野广阔不少,寒洞外挤满了弟子,瞧见这位闭关已久的大师姐,皆是一惊。
沈霜钰在人群里巡视,想找到自己这徒弟。
“景黎可在?”她开口问。
人群中,即将刨开人群走至她面前的景黎突然顿住步子,目光里带有些许隐忍。
金芸回头:“走啊,你怎么不走了?你师父叫你了。”
景黎回神:“是啊,她还记得我。”
他不再需要金芸拉着,一个人超前走去,眼底泛红起来,一步步走至那白衣女子跟前,轻轻唤一声:“师父!”
面前女子依旧美丽,和模糊记忆里的模样重叠。
只在他唤她之时,女子微微愣神了。
还记得他吗?
018 灵根
不多时,一俊郎无双的少年立在沈霜钰面前。
少年微微抬头看向自己,一张脸生得是熠熠生辉,极其养眼的存在。
这是…我徒弟?
沈霜钰心中不免疑惑,说起徒弟,最深的印象还只是个小傻子。
而如今眼前这风光无限好的少年,很难与记忆里脏兮兮的小傻子联系到一块。
李瑾打破两师徒之间的尴尬道:“景黎,还不拜见你师父!”
只见那俊郎少年微微作揖道:“徒儿,拜见师傅!”
还果真是自己徒弟,男大十八变啊!
沈霜钰笑笑:“师父把我这徒弟教得挺好的。”
李瑾脸上有些僵,笑了笑,心下有些后悔,早知沈霜钰忘了着徒弟,她就不把景黎拉出来了。
“也是这孩子听话懂事,你如今出关了,就且好好带着你徒弟几年吧!”
“是!”
她本来也准备修养一段时日的,就是觉得这日子过得太没滋味了。
沈霜钰带着徒弟回寒洞洞府,一群人就散了。
路途中,两人一直无话,略显尴尬。
沈霜钰先破冰问:“近几年过得如何?”
“挺好的。”景黎随口答。
“修为到哪儿了?”
“……”景黎沉默。
“怎么不说话??”
沈霜钰不免惊讶,修仙第一级,便是先筑基,而后是培元、心动、辟谷…
而她闭关前,这小子就已经筑基了,再加上她给这小子留下许多修炼秘籍,如今百年过去,修为定当大涨。
景黎不答话。
沈霜钰不免停住脚步,回头看向他,打量几下。
景黎抬眼对上她那灼灼目光,手指不禁握紧,心跳快了一分,开口问:“师父为何这般看我?”
“就是觉得…”她停顿一下,“你怎么变化这么大呢?”
景黎:“……”
“好了,先回去吧!”
虽然跟这徒弟因为长久不在一块,关系略有些僵硬,这小子也不似小时候那般粘着她。
但沈霜钰却不在乎这些,反正她在这儿也待不长久,本就不该有什么感情。
两人并肩回去,沈霜钰回头,才瞧见景黎脖子上有刮痕,不解问:“怎么伤的?”
他忽然捂住脖子,摇摇头:“不小心被树枝挂着了,不碍事。”
“就算不碍事也得治疗啊。”
沈霜钰上前一步,抬手要施法为景黎治疗,却被突然抓住了手腕。
她抬头,看向景黎,有些吃惊他眼底的戒备。
她退后一步,景黎赶忙松开手。
“徒儿冒犯师父了。”
“不碍事。”
沈霜钰退后一步,动用法力给他治疗,小伤口一下就痊愈,恢复雪白平坦到肌肤。
但,沈霜钰却忽然察觉到不对劲。
“我怎么没有感受不到你的修为?”
景黎眼里顿时暗淡,垂下眸子。
沈霜钰立刻拉起他的手来,感受他的仙脉。
可惜,仙脉单薄得,几乎感受不到。
“怎么回事?我闭关之前你不就已经筑基了?如今怎会一点仙脉都没有了?”
一个雷灵根的天才,怎会如此?
沈霜钰心上一顿,紧紧握住他的手腕。
景黎抬手,轻轻推开沈霜钰的手,退后一步。
“都过去了。”
“到底怎么回事?”
见景黎这支支吾吾的隐瞒,沈霜钰有些恼。
景黎抬起晶亮到眸子,解释道:“是我不小心,让妖邪取走了我的灵根。”
“什么意思?”
一个人的灵根若被取走,那这人将再无修仙的可能,在修仙界,几乎是个废人存在。
“你说清楚。”
“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多提无意义,徒儿那时处世不深,什么也不懂,也说不清楚。”
沈霜钰忽然想起景黎当时那懵懂天真的模样,到如今文质彬彬,谦谦少年,定是经历了许多的。
从他这里问不出,那就只能问问旁人了。
019 欺负
沈霜钰不知景黎为何连灵根都不在,那可是修习之基,若没有了灵根,在修仙界如同废人一般。
“到底怎么一回事?”
景黎始终不说,原本那边天才的少年,变得畏畏缩缩的,真真叫她有些可惜。
“既然你不说,我便去问别人吧。”
“师父!”景黎叫住她:“别去,不怪别人,是我自己不小心的。”
“怎么个不小心?你倒是详细说说啊,叫为师猜来猜去的。”沈霜钰联想到他刚才脸上的伤痕,问:“是不是有人欺负你?”
“没有人欺负我。”
景黎低下头,双手紧紧握住,显然带着隐忍。
没被欺负才怪。
沈霜钰狠狠敲他头上:“傻子,我是你师父,有什么委屈只管说,我帮你报仇。”
景黎抬头,看见沈霜钰,眼里闪着点点晶莹。
沈霜钰以为他要哭了,连拍拍他的肩:“男儿有泪不轻弹,走,师父给你报仇去!”
“好!”
两人离得近,景黎能闻见她身上淡淡的梅花香味,熟悉得一如从前。
本也没相处多久,可那些记忆,却格外鲜明起来。
也不知为何,他对这人莫名有种信任感。
沈霜钰带着人来到弟子住处,一路直奔赵坤的屋子。
赵坤受到小弟们的报告,直觉不妙,本想逃的,却被沈霜钰堵个正着。
他立即笑脸相迎:“弟子拜见大师叔,师叔怎么亲自来了,有什么是派人传信就行了。”
赵坤虽然笑嘻嘻,心里却不安及了,这位大师叔已经是仙君,宗门里连掌门都匹敌不了。
他看向沈霜钰身后站着的景黎,后牙槽隐隐作痛。
沈霜钰侧脸问景黎:“就是他刚才打了你?”
“是他!”景黎没有半点隐瞒。
“没有的事,景黎,你怎可告黑状?”赵坤立即向沈霜钰解释:“大师叔,我们只是平常师兄弟切磋而已。”
沈霜钰没给他半点神色,突然亮出一把冰剑,抬手指过去,尖峰凌厉,可把赵坤吓一跳。
“大师叔,真冤枉啊,我不敢了。”
然,沈霜钰并未动手。
“不是切磋吗?那咱们就来切磋切磋。”
赵坤傻眼了。
不仅他,来看热闹堵在门外的弟子们都傻眼。
宗门修为法术最强之人,要跟一个小弟子切磋,传出去难免让人觉得沈霜钰在欺负人。
赵坤连忙推拒:“我这点修为,怎么能与师叔切磋,师叔还是别自降身份了。”
“我都甘愿自降身份,你怕什么?”
赵坤心里骂娘。
他不怕才怪呢!
他上前一步,小声道:“师叔,你这不是欺负人吗?”
“我就是在欺负你!怎么着?”
沈霜钰冷冷的声线,气势上令众人惧怕。
这位大师叔,不是个好脾气啊。
“我这人一向不在乎什么名声,你不动手,那我便动手了。”
沈霜钰动作轻轻挑剑,将剑扔向赵坤。
赵坤反应过来,连连退后十几步,又施法阻拦,看似不起眼的招式,威力却巨大,赵坤抵不住,也召唤出自己的配剑,与冰剑相斗。
020 解决
两支剑刚碰在一起,那支银色的剑就被击飞在墙上。
那冰剑直指飞向赵坤,锋利无比,势如破竹。
赵坤吓得坐倒在地,“师叔饶命,我再也不敢了,饶命饶命啊…”
然而他的求饶,并没有使沈霜钰住手,冰剑微微偏离轨迹,划破赵坤的脸颊,血珠一下子冒出来。
这还没完,那冰剑拐弯回来,再次直指赵坤。
赵坤捂着脸,连忙起身逃跑:“师叔,我不敢了,真的不敢了。”
沈霜钰挑眉,没有半点要住手的意思。
赵坤哪里跑得过沈霜钰的剑,身上划破无数道口子,叫得极其惨烈。
一堆弟子在门外,见识到沈霜钰的手段,原本有欺负过景黎的弟子,皆是退后几步,早早跑远了。
沈霜钰有分寸,就是让这小子受受皮肉之苦,养个十天半个月,给他个教训。
让众人知道,她的徒弟,可不是谁都能欺负的。
“师侄见过大师叔。”
突然,一个青年立在沈霜钰边上,礼貌作揖。
沈霜钰看向这青年人,倒是生得端正。
来人正是甄缘。
“师叔,这样的事,交给我来处理吧,何须师叔亲自动手?”
沈霜钰疑问:“你又是谁?”
甄缘抬眼,眼里有一丝丝失落,因为大师叔不记得他了。
仅仅一瞬,甄缘立即调整状态,恭顺报上名来,道:“师叔闭关得早,有所不知,师侄拜入李浩门下,如今宗门内大大小小事务,皆是我来管的。”
“李浩的徒弟啊,”沈霜钰呐呐的,又道:“既是你在管,自该教导这些新来的弟子礼仪尊卑,景黎是我徒弟,便是你们的大师兄,以为我沈霜钰的徒弟,是你们谁都能欺负的?”
甄缘前一秒还沾沾自喜,觉得管理宗门事务是件光荣的事情。
可被沈霜钰这般一骂,立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师叔息怒,是师侄的过失,切勿为此,失了威仪,这种事情,交给我来办吧,定会给您一个交代。”
“给谁一个交代?”沈霜钰抬眼冷冷望着甄缘。
就这一双眼,望得甄缘后背冒冷汗,心里很是不安。
他明白,这件事沈霜钰是为了给景黎出气。
要给交代,自然是给景黎交代。
可这偏偏令他不服气,景黎如今已是一个废物,为何还有这么多人护着他?
论辈分,景黎是他的大师兄,可他不承认这个大师兄。
大师兄的位置,本该是他的才是。
甄缘望景黎一眼,心里略不甘回沈霜钰的话:“自然是给大师兄一个交代,师叔放心,这事我来解决。”
沈霜钰要开口,却忽的瞧见景黎退后一步,有些惧怕隐忍的看向甄缘。
这一动作,立让她觉得,这甄缘有问题。
既然宗门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甄缘在管,那景黎被欺负的事,他是一点不知情?还是有意纵容?
沈霜钰更偏向有意纵容这一想法,毕竟若他没做过什么,景黎也不会这般隐隐作怕。
“那你便说说,你要如何解决此事?欺负过我徒弟的,应该不止这一人吧?”
沈霜钰的目光犀利望向甄缘,叫甄缘全身寒凉起来。
021 交代
“景黎来说说,是否还有其他人?”
沈霜钰忽然把景黎从背后扯出来,立在众人面前。
大师叔摆明了要给景黎出气,这百年内,因为景黎修为废材的缘故,谁没上去踩上一脚。
众人看着这个一向气弱的少年,因为修为弱,在宗门一向没有存在感,什么脏活累活都是他做。
而如今,他有了靠山,在气势上依旧弱弱的,不敢冒头出气。
他摇摇头,望向沈霜钰道:“师父,一切都是弟子没做好事,不怪各位师兄弟们。”
沈霜钰瞧着景黎这一张气弱可怜的脸,真觉得委屈了他。
也不知道这些年吃了多少亏,变成这个性。
甄缘见景黎没开口咬人,松了口气,他刚想开口,却被抢了话。
景黎望向甄缘:“师父,这些年宗门上上下下被打理得很好,今日这事,也不算时常发生,都怪我自己倒霉,不怪别人。”
沈霜钰挑眉,望向甄缘。
倒是提醒她了,既然是甄缘在管事,那他会不知道宗门这些事?
说不定,景黎被欺负一事,有甄缘纵容的缘故。
沈霜钰本也不想深究,就是敲打敲打他们这些人。
“景黎,你是我的弟子,若是做错了什么事,理应由我来收拾,何须别人动手?莫非,宗门里这些弟子,也想插手本仙的事?”
甄缘赶忙解释:“师叔,弟子没有…”
沈霜钰没给他机会解释,一个诀掐出去,出其不意,打在甄缘的膝盖上。
甄缘受力不稳,跪倒在地时,膝盖的疼痛传来,他错愕抬头,望向沈霜钰。
而沈霜钰已经转身,带着景黎离去,只留下一个白色背影。
“这次只是给你个教训,若下次再管不好人,你这管事就别做了,我让掌门换上景黎试试。”
虽有不甘,甄缘却还是恭敬道:“大师叔走好。”
沈霜钰走了,但门外看热闹的弟子还在走。
这些年,李瑾作为掌门,大弟子沈霜钰闭关,儿子李浩四处晚乐,宗门一些琐碎的事情,全交由甄缘在代为管理。
宗门上下无不是尊着他的,如何见过他今日的狼狈。
“大师叔如今出关,景黎可不再好惹了。”
“不然呢?你也想被大师叔揍两顿?”
弟子们说着闲话,甄缘一手撑地起身,抬眼看向门外的人群,呵道:“都没事做?”
弟子们不再多话,各自散去。
屋里还有个赵坤,呜呜咽咽趴在地上。
“甄师兄,您可救救我啊。”
大师叔发话了,如今宗门,怕是掌门都得敬她三分。
与赵坤这小喽啰比起来,当然是选沈霜钰这边。
而且,甄缘自然要把事情做得体面。
他蹲下身去,握住赵坤的手:“赵师弟,你先起来吧。”
甄缘将赵坤扶到床上躺着,他身上的衣服已经被剑割成烂布条,露出的皮肤全是血口,光躺着也疼得要命。
“赵师弟,我一会儿让人送药来,你且好好修养身子。”
赵坤可不傻,这么能轻易放甄缘走,他抓住甄缘问:“甄师兄,你准备如何给大师叔个交代?”
欺负景黎的不止他一个,可这事总要有人当鸡,敬敬宗门里的猴子们。
甄缘稳稳拍拍他的手:“师弟先养伤就是,接下来的事情我来处理。”
他松开赵坤的手,离开这房间。
怎么处理此事,在他心中早有定断。
022 护他
一路回洞府的路上,景黎都闷闷的小心哥跟着沈霜钰,没敢开口说一句话。
沈霜钰忽然回头望一眼,这小子就显得紧张不安。
她退后几步,伸出手指戳在他额头上,“抬起头来,我沈霜钰的弟子,如此扭扭捏捏的,像什么样子?”
景黎被迫抬头,望着沈霜钰道:“是!”
沈霜钰这才满意,“你既然是我的徒弟,我在一天,便会护你一天。”
景黎抿抿唇,没做回答。
沈霜钰没在乎他的沉默,抬脚继续往前走。
待她走出几步远,景黎才抬头跟了上去。
她若在,便护他。
可若是,她不在了呢?
“走快点啊!”
“是!师父!”
两人回到洞府,这里虽几百年无人住,倒没太落魄。
沈霜钰进入主殿,这里没有半点落灰,东西完好无损的。
“你过来,坐下。”
景黎顺着她的话,坐在桌旁,等待着她的指示。
沈霜钰坐在他对面,倒了杯茶水,茶杯温着,显然是有人在她回来之前送来的。
“喝口茶,看看你这嘴唇,干裂得不成样了。”
这小子虽然生了副好看的脸,却在细节上显得狼狈。
景黎抿抿干涩又麻木的唇,抬手端起茶杯,一口喝了,杯子放下。
然后,沈霜钰继续给他倒第二杯。
景黎望向她。
“多喝些,看你也渴。”
只是他水还未喝,肚子就咕咕叫起来了。
景黎脸色不自在,沈霜钰却笑了。
“原来不止渴了,还饿了。”
景黎猛的站起身来,“徒儿告退。”
“去哪儿啊?去找吃的吗?为师也去。”
“何需师父亲自去,徒弟去就是了。”
景黎退得很快,显然不想让沈霜钰瞧见他狼狈的模样。
“站住!我都还未说吃什么呢!”
景黎定住腿:“师父想吃什么?”
“你看着办吧,有什么好吃到都上来。”
景黎低着的头吐出一口气:“是!”
沈霜钰笑了笑,她确实有意整整这小子,虽然也同情他,可惜他不领情啊。
没一会儿,饭菜端了上来,沈霜钰要吃的东西,厨房怎么可能克扣。
“徒弟先退下了。”
“这么多,坐下一起吃吧。”
“不了,我刚刚在厨房吃过了,不饿。”
景黎退得很快,没给沈霜钰挽留的机会。
沈霜钰觉得这小子如今别扭得很。
望着着满桌子的珍馐,可真没什么胃口,她坐了一会儿,嗅嗅味道,起身走出去透透气。
这洞府倒是宽敞,整座殿堂只有她们师徒两人。
她四处走走,百年没出来了,人都快给闷坏了。
只没想到她这一走,倒是看到些不同的事情。
树下,少年背靠在树干上,拿着一块干饼,大口大口嚼着,很是饿的模样。
显然,这饼是刚才他送饭的时候偷拿的。
可是,明明有机会吃到更好的东西,他为何却药吃一块那么难吃的饼呢?
沈霜钰搞不懂。
少年吃完饼,正打算起身,侧目之时,瞧见了沈霜钰,眼底生出点点冰刺,就像要马上刺像她一般。
沈霜钰望着他:“没吃饱的话,去屋里吃吧。”
“不了。”少年人拒绝得干脆,没了之前在众人面前的委屈与糯弱,他此刻极其坚硬。
“师父护得了我今日,能护我一辈子吗?”
032 咬
仙庭。
正过午时,守门的仙将摇摇欲睡,也不怕有人偷袭的。
“玄天门是打瞌睡的地方吗?都给我打起精神来!”
一声呵斥把两个仙将给呵醒,挺直身板目视前方。
这玄天门不是仙庭大门,自然令人放松警惕。
可惜两个仙将不敢在这位面前吐露心声。
来的不是别人,就是秦天元帅,统领仙庭十万仙将,今日被他撞见打盹,可不敢顶嘴的。
谁都知晓秦天脾气暴躁,仙界鲜少有人敢惹。
秦天虽脾气暴躁,却生得俊俏,才仅仅五百岁,便从一狼妖,修成玄仙。
仙帝看中其骁勇,收归仙庭,封为元帅。
他是第一个妖族出的元帅,虽受到大多仙家的反对,但有仙帝力排众议,倒也无人再多说什么了。
秦天刚准备离开玄天门,被‘咻’的一道光给提起警惕,他变了脸色也化作一道光跟了上去。
两个仙将纳闷:“刚刚那是怎么了?”
“没怎么吧?”
两个人也看不出名堂来。
秦天跟得紧,只见前面一道光乱窜,突然就停了下来,云雾散开,露出两个人来。
“你们是谁?”
秦天抬手,召唤出一道刀戟,指着对面两个人。
这两人一男一女,面上苍白微弱,显然受伤了。
沈霜钰扶着景黎,跟面前这位仙君解释道:“仙君,我们二人中了魔气,想来仙庭借用仙池一用。”
谁知这仙君一听,立即变了脸色:“仙池岂是你们想用就用的?擅闯仙庭,我不与你们追究,还是速速离去吧。”
沈霜钰也不是个好脾气:“仙池是晏华上神留下的,不是归谁所有,我如今想用,自然能用!”
秦天厉笑,亮了两刀戟:“那就且看看,你能不能过我这关吧?”
沈霜钰就要上前,却被景黎给拉住手:“师父,我美食的。”
“怎么没事?为师都不能化解的魔气,你又怎么能化解?”
沈霜钰昨夜说完去仙庭,就晕了过去。
她已经用仙法压制住魔气,睡一觉也不碍事的,谁知这傻徒弟净干傻事,竟将她身上的魔气往自己身上引,使得二人身上都染了魔气。
她能暂且压制住,可景黎这微弱到修为,如何够用?
景黎此刻确实难受着,周身到魔气被吸入体内,就一直横冲直撞的,好如在一点点腐蚀着他。
他轻靠在沈霜钰身上,闻着她身上淡淡的梅香,感受这柔软的身子,心脏咚咚直跳。
半瞌着的眼微微低下,那脖颈纤细洁白,分外诱人。
“还等什么?咬一口吧!”
“肯定恨美味的。”
心中这个念头出现了无数次了。
是的,他好想…
喉咙干涩难受,他好想在某处寻求点慰藉。
“师父…”
“别怕,师父一定带你去仙池!”
沈霜钰以为自己这小徒弟是太难受了,抬手在他背上拍拍安抚。
谁知,这小徒弟的心智被魔气侵扰,心心念念想的,是咬她一口。
景黎头上冒汗,眼睛开始迷糊起来,手搂住沈霜钰的腰,不叫她离开。
023 出行
“什么?”
沈霜钰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有些不解。
“没什么!”景黎扭头,不再问下去,抬脚要走,“师父若没什么事,我先回房了。”
“这世上哪儿有什么一辈子的事情。”
沈霜钰的话让景黎止了步伐。
她上前两步继续道:“每个人都只能对自己负责,就算是再亲的人,也不可能陪你一辈子,人有生老病死,仙也会有消亡的一天,身边的人,不管陪伴你多久,总有一天回离去的。”
“是啊,没有什么一辈子。”
景黎呐呐道。
沈霜钰叹口气:“你大好的年龄,何必担忧以后的事情呢?凡事过好当下就是。”
“那师父当下准备如何过?”
沈霜钰顿住。
她还真没想好怎么过,毕竟刚闭关百年,总不能再闭关个几百年吧?
人都是有惰性的,这鬼系统设定的规则,她觉得可以缓缓。
“为师打算出游一段日子,你…”
“要出游?”景黎转过身来,“师父要去哪儿?”
“随便走走罢了。”
沈霜钰瞄了眼景黎,本想开口问问他是否愿意一道的,不过看他这紧张的模样,倒想逗逗他。
谁知,这家伙平复下来,闷闷道:“师父去吧,这殿中我会好生打理的。”
“诶?”沈霜钰惊愕:“你不随为师去?”
“怕给师父添麻烦。”
多么善解人意的借口啊。
沈霜钰竟然一时无法反驳。
“…既然你不想去,那便留守殿中吧。”
沈霜钰叹口气,可惜李浩这小子不在,倒是可以跟他混混,过几日清闲乐日子。
也不知李浩这小子哪儿去了,金瑶这个姘头都没带走。
景黎回了房后,眼神郁郁的。
沈霜钰打算明日就启程,准备悄悄走,免得被李瑾唠叨。
清朝,雾露起了薄薄的一层,她打开房门,深深吸了口新鲜空气。
小海绵突然冒出来:“你真要去人间?”
“去啊,这仙界哪儿是人待的地方。”
“可你现在是神仙啊,都百年了还不适应?”
虽然百年过去,可她依旧觉得别扭。
百年如此长久的时间让她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在哪儿都是过,回去了也不过短短几十年的光阴,何必浪费大好时日呢?
总归她一个孤家寡人,在哪儿都了无牵挂。
小海绵探测到她这想法,惊讶:“你想罢工?”
沈霜钰否认:“不是罢工,就是歇歇!”
“你都不想回去了,这还不叫罢工!”
“人的想法一阵一阵的,谁知道我以后想什么呢?我就是歇歇。”
她修行了百年,已是仙君之身,仙界没几个人是她的对手,何况是区区人间。
到时候逍遥个几十年,玩个痛快再说。
尽管半途而废不是她的作风,但在这虚幻的世界里,还要什么理智呢?
她用法术凝结出冰剑,正准备御剑起飞之时,隔壁的房门‘嘎吱’一声打开,少年走出来,身上背着大大小小的包袱。
沈霜钰望着他微微一愣:“你这是…”
景黎抿抿唇,开口道:“弟子想与师父一道出行。”
这是他思量已久的决定,在长剑宗,没了沈霜钰的庇护,哪儿有他的好日子过。
024 克制
沈霜钰笑了。
果然这小傻子拎得清,在这宗门里过活,哪儿有跟着她逍遥。
景黎走上前两步,跟紧沈霜钰。
沈霜钰瞧他那小模样,以及身上的大包小包,抬手去接:“都背的什么啊?”
景黎侧身避开她的手:“一些用的上的东西。”
“行,那咱走吧。”
“是!”
“御剑可还会?”
景黎点点头:“可以的。”
他虽失去了灵根,可也是筑基的身体,在宗门待了十年,最基础的法术还是会的。
只是动起手来,他不是对手罢了。
两人一道御剑,两道光飞离了长剑宗,没谁察觉出来。
“师父,我们这是去哪儿?”
“去人间!”
“去人间做什么?”
沈霜钰白他一眼:“问这么多做什么?跟上就是了!”
…
人间最富庶的地方,当属京城。
天刚刚蒙蒙亮,就有摊贩早起,开始准备早市所贩卖的东西。
不知名的巷子口里,两束光咻的一下划过,悄无声息的。
沈霜钰施法,变幻了一身平常男子的装扮,便于出行。
而景黎,除了一身宗门的衣裳和一张脸,没什么特别的。
沈霜钰也给他变了身平常衣裳。
“走吧!”
“去哪儿啊?”
“吃饭!”
大早上的,凡人当然要吃饭啊。
小海绵又冒出来,在耳边念叨:“你修的无情道,切记戒贪欲,你忘了?”
“吃点东西怎么了?况且我如今还为得道,只要不成心魔便不影响。”
“你就是投机取巧!”
“人活得轻松些有什么错?”
两人找了家酒楼走进去。
这家酒楼叫醉风楼,鲜少见这么早有人来吃早饭的,天才刚亮呢。
“两位客官吃些什么?”
沈霜钰也懒得了解,直接道:“把你们这儿的招牌全上一份吧。”
“客官,您确定都上一份?”
小二不大确定问。
沈霜钰明了,往桌子上丢了块东西,发出两声碰撞。
小二看得真切,是金子。
他赶紧拿起来,咬了两下,确定是真的。
“两位客官稍等片刻,饭菜很快上来。”
小二拿了金子去后边找账房先生,账房先生拿到这块不成规矩的金子,在手里颠了颠:“不知道的还以为在哪儿挖来的呢!”
有钱能使鬼推磨,沈霜钰的餐很快就上来了。
沈霜钰闻了闻味道,将菜都往景黎那边推了推。
景黎抬头望她:“师父,你不吃吗?”
“师父就不跟你抢食。”
景黎淡淡道:“有很多,不需要抢。”
“吃你的,不要管我。”
是的,这就是沈霜钰痛苦的地方。
她修的是无情道,需要尽可能控制自己的贪欲。
景黎虽被沈霜钰时不时盯着,却大口大口吃得很香,临了吃不完,还往怀里塞了好几个肉馍。
沈霜钰笑他:“不必如此,跟着我,有你吃饱的份。”
景黎却置若未闻,依旧把没吃完的东西尽可能打包起来,装进包袱里。
沈霜钰无奈。
吃过一餐,外间的早市纷纷开了张,整条街有了烟火气息。
“走了。”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店门,景黎有些不懂了,他不知道,沈霜钰出门,到底是为了什么,明明想放纵,却又时时克制。
025 奇遇
京城的色彩五花八门,富人们纸醉金迷,百姓们小富即安。
深秋的午时,阳光晒得人暖洋洋的。
灵湖桥上,各家商贩都推着摊车,回家吃饭了。
唯独最边角写着‘算命’两字的旗帜下,靠着两具‘尸体’在打盹。
“小兄弟,你们这生意赚钱吗?”
卖绢布的大婶收拾完东西,看向桥头躺着的两个人,好奇问上一句。
景黎抬头,实诚的摇头:“一分钱都没赚。”
大婶了然:“你们这好手好脚的,当什么神棍,还不如早些找个活计。”
景黎看着还在睡觉,一点不受打扰到沈霜钰,抿抿唇解释:“我师父不是神棍。”
大婶笑笑不争辩,眯眼看向景道:“看你这生得如此秀气的,去干些什么不好,当神棍骗吃骗喝的,不如早些劝劝你师父,做些其他的赚口活计也好呀。”
景黎淡淡拒绝:“不需要,我师父养得起我。”
“就你师父这样,指不定哪天就不要你了,还巴巴跟着他,到时候有你哭的。”
大婶意有所指,推着车走了。
景黎起身,拍拍衣裳上的灰尘,用膝盖推推沈霜钰。
沈霜钰被推醒了,微微扯扯脸上盖的布,有些迷糊问:“收摊了吗?”
他们一向的规则是天黑就收摊,沈霜钰大多数是一睡一整天,反正这人不会饿的。
但景黎不同,他会饿:“师父,该吃饭了。”
沈霜钰懒懒从怀里掏出几个钱给他:“去吧!”
景黎拿着四个铜板,去包子铺买了两个馒头,能填饱肚子就成。
两人来这人间一趟,大多过的是这样的日子,虽然简陋,却十足清闲,什么都不需要做,也不需要去想。
等再回来时,桥上的算命摊位上,竟没了刚才那慵懒的身影。
景黎拿着的馒头掉地上,快速上前几步。
“师父?”
桥上没人,四周找了一圈,也没人。
景黎快速赶回巷子深处的小院里,门紧锁着,没有人进去过的痕迹,他懒得开锁,翻墙而入。
巡视一圈,屋子里也没有人回来过的迹象。
也就是说,沈霜钰不见了。
才一会儿功夫,怎么会不见呢?
景黎慌乱一下,想起中午那大婶的话来:“你师父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丢了你,到时候有你哭的。”
他的心猛的往下坠,眼里阴沉沉的,后退几步坐在沈霜钰以往睡觉的床边,没了任何动作。
人若不想着永远拥有,便不会害怕失去。
景黎一早就有预防,沈霜钰这样的人,迟早有一日会离开他的。
没了她,日子照样过。
他躺下,拉过被子盖上头,卷曲在被子里,露出一双黝黑的眸子,直直盯着房门外,食指抠着床垫,内心极其扭曲着。
太阳从高处缓缓西行,最后天空换上一轮明月。
景黎躺了半日,独自咕嘟叫起来,他也想通了,没必要难为自己。
他起身,准备去厨房给自己下碗面。
谁知刚走到院子,就瞧见一个黑影跳进来。
黑影越走越近,露出那张变幻老态的脸来。
景黎惊唤:“师父?”
沈霜钰将背上的包袱扔给景黎,骂道:“你这傻子,回来都不记得收摊的?”
景黎接过摊子,心里低估,总归他们摊子上没值钱的东西。
“师父?你下午去哪儿了?”
沈霜钰捏捏她的假胡子道:“这可就是一番奇遇啊…”
026 闲事
沈霜钰坐在桌子旁,喝了口茶水,回忆着自己午后遇上的一群怪异的家伙。
“大白天的,真是遇上鬼了。”
景黎问她:“师父到底遇上什么事了?”
经过几个月的相处,景黎猜测,像沈霜钰这般懒的人,若不是真遇上什么大事,绝对都懒得离开那桥上。
“碰上魔族之人了。”
“魔族?”
景黎心上一紧,慢慢的身体变得寒冷僵硬。
沈霜钰点点头:“是魔族,为师跟过去瞧了瞧,数量不多。”
如今仙魔两届算是表面和气,其实背地里,不少魔族中人祸害人间,可惜仙界之人大多无暇管束。
景黎握紧拳头,问:“师父要管吗?”
沈霜钰打个哈欠:“考虑考虑。”
百年前就是管了个闲事,差点死了,如今可不能随便管闲事了。
“我先睡了,你自己看着办。”她指指他肚子。
景黎那肚子咕嘟叫好几声,他是没察觉,但沈霜钰听见了。
景黎在堂屋站了会儿,走去厨房,给自己煮了碗面条,白白的,没有一点味道。
不过没关系,只要能填饱肚子就成。
沈霜钰曾问过他:“你这傻子是不是没有味觉?”
看起来这么难吃的东西,她压根不会吃。
是的,他确实没有味觉。
曾经也是有的,只是很久以前就没有了。
边吃面条,景黎边在想,沈霜钰碰上的魔族,会不会是夺走他灵根到魔族?
六界之大,人间只是一界,怎么可能这么巧。
他否定自己的观点,两口扒拉完面条,洗了碗走进屋子,躺在堂屋角落的地铺上。
这里简陋得冷冰冰的,但没人会在意。
第二日,太阳照常升起,沈霜钰没起床,景黎一人拿着旗帜出门。
恰巧碰见隔壁张大嫂。
张大嫂牵着小女儿准备逛市集回来,瞧见景黎出来,直觉得奇怪。
“还以为你们昨晚没回来呢,今早门都是锁着的。”
景黎点点头:“回来的。”
小姑娘拿着个烧饼在啃,张大嫂好心拿出两个塞给景黎:“景兄弟早饭还没吃吧,你拿着吃。”
景黎没推脱,道了谢,揣着两个烧饼就离开家门了。
张大嫂还摇摇头:“这当徒弟的,也不知道给师傅分一个。”
景黎在天桥上独自摆起摊。
他都习惯了沈霜钰的懒惰,总归神仙不需要勤快的,勤不勤快都饿不死。
旁边卖绢布的大婶瞧见景黎,眼里闪着莹莹的光,声调得意问:“小兄弟,你那师父今天没来?”
景黎闭目养神,有眼睛都会看的东西,不需要多解释。
大婶‘啧啧’两声,“师父怪,徒弟更怪!”
桥上人来人往倒是不少,但这算命摊子的生意,却一个也没有。
大婶今日绢花生意卖得好,想着休息半日,提早收拾东西回家歇着,路过桥头指责上两句:“小兄弟,你这做生意的,不吆喝吆喝哪儿来的生意。”
景黎依旧不为所动,知道的是算命,不知道的以为要饭呢。
不过,这算命的摊子上,还真摆了个要饭的碗。
那是景黎的。
他又不会算命,算命不如要饭的强。
他正靠着晒太阳的,独自虽然已经饿了,但他懒得动,眯着眼睛懒懒的享受着,一如沈霜钰一般。
只他还未睡着,眼上的阳光被什么东西挡住,落下阴影一片,睁眼时,瞧见那风光霁月的男子模样的女子,脸上没了胡子,雪白的肌肤不再被黄粉遮住,虽是男子装扮,但那一双上挑的桃花运,着实带着妖气。
她踢了踢景黎:“收摊,咱们管闲事去。”
沈霜钰放下围帽,遮住一张倾国倾城的容颜。
027 揭榜
景黎收拾摊子跟在沈霜钰后边,不知道又要搞什么事情了。
两人的步伐停留在一做大宅子外。
宅子大门上了官府封条,外边贴着告示:捉鬼,悬赏黄金万定。
这宅子地段很好,路上行人来来往往,皆没在这这里逗留的心思。
方圆百里都传遍了,这宅子,就是个凶宅。
“师父,这宅子里有鬼?”
沈霜钰摇头:“不是鬼,是魔。”
这宅子很大,她站在门外都能感受到魔气,真不知是个什么东西。
沈霜钰揭下榜,递给景黎:“你去,把这榜交给官府。”
“是!”
景黎没有一句关怀的话,毕竟,他帮不上忙,说再多也没用。
他一路快跑去官府,给官府递了榜。
才刚过午,官府的人都在打盹,瞧见个年轻人来,门口的士兵拦住他。
“干嘛的干嘛的?这个时候不办事。”
“我来送榜!”
景黎高举手上的榜单。
士兵们见了,不免露出古怪。
“你是什么人,知不知道这是什么?”
“我当然知道。”
这不是一般的捉鬼告示,这是皇榜。
那宅子也不是普通的宅子,而是公主宅。
嘉兴公主是陛下长女,眼见着马上要成婚了,可这宅子,却连连死人,而且死相极其血腥。
这是大不祥之征兆呀。
可这宅子,又是先皇后在世之时为公主所建,陛下和公主极其看中,京城里外的国寺,大大小小法师都请过了,可就是没一个活着出来的。
“又来一个送死的。”知府正睡着美觉,烦躁道:“打发走打发走,又是个见钱眼开的江湖骗子。”
景黎被士兵驱赶,却一直不走,直要往里闯。
士兵拔尖恐吓道:“快走,再不走有你牢饭吃的。”
“我来送榜!”景黎只说这一句话,对刀剑完全视若无物,一步步走进去。
“嘿!小子,不要命了是吧?”
急脾气的衙卫出手,想掀翻这瘦弱的小子,谁知反被掀翻在地。
“哎哟,我的胳膊,断了断了~”
才一瞬间的事,几个衙卫反应过来,全都围上去动了手,府衙外一团乱,路过的百姓纷纷看起李热闹。
“这什么情况啊?”
“这小子什么背景?敢在京城闹事。”
天子脚下,谁敢轻易惹事。
“好像是这年轻人接了公主府的皇榜。”
“公主府的?才消停几个月,又有人来送死,当真是要财不要命啊。”
原本都快忘却的事情,谁知这会又有人接榜了。
“话说,公主府里边到底怎么样了?”
“听说前不久宫里有人进去过,大白天进去的,人就没出来过。”
“到底是什么东西在作怪啊,闹得大家大晚上都不敢出门了。”
最近失踪不少人,大家都传是公主府里的鬼抓走吃了。
衙卫们被打趴下,没一个占好处的。
景黎也一步步走进府衙:“去把你们知府叫来。”
“兄弟兄弟,你稍等一会好吗?我们这就去。”
衙卫们扛不住了,只得去请知府。
“真不知道,长那么清秀瘦弱,怎么这么能打。”
028 进宫
知府走在最前边,带着一众人赶去公主府。
街上百姓纷纷凌乱避让。
“这是什么情况?”
“好像是有人揭了皇榜。”
“又来了个江湖骗子。”
“又要死人了。”
不少人也往公主府去,等着看看热闹。
只是还没到,就瞧见不远处直冲出一道黑气,煞是恐怖。
那方向,正是公主府。
“怎么回事?”知府望向景黎。
景黎沉着脸:“我师父在施法。”
“你师父?”
胡知府本不想来的,谁知被这年轻人从床上扯了出来,觉一下子醒了。
景黎撇下后边一对人,往公主府跑去。
衙卫问:“大人,咱们还去吗?”
胡知府掂量一下:“去看看,说不定真是位大师。”
之前请了无数道士和尚,哪儿有这么大动静,全京城都快被惊动了,皇宫的人肯定也要知晓,他不去看看,到时候上边问下来可怎么办。
一队人继续前行,没一会儿到达公主府。
公主府周围,闪着一道冰凉之气,而上空,一团团黑气横冲直撞。
“小师父,这是怎么回事啊?”
知府这回信了,能有这么打法术的,定是位大师。
“这是我师父设的结界,大人不必担忧。”
胡知府一听,松了口气:“这到底是个什么妖怪?”
景黎望着那些黑气道:“不是妖怪…”
这是魔气。
魔族一向居住在魔界,鲜少来人间的,怎么会有这么大的魔气聚集在此处?
景黎好奇,结界里的沈霜钰也同样好奇。
一层层的魔气在她周围聚集,一次次冲击着她的冰盾,令她始终无法靠近魔气散发的根源处。
到底,这里隐藏着什么?
她适可而止飞出公主宅。
“师父?如何了?”
沈霜钰摇摇头:“魔气太重,我得思虑几日再做打算。”
胡知府见一位带着围帽的人影飞出来,知道这便是景黎的师父,也上前去问:“大师,这不能拖啊,这些魔气要是伤害城中百姓怎么办?”
沈霜钰看向公主宅上空的魔气,开始施法。
结界越积越厚,一点点往下压,暂时将上空的魔气压住。
“大人放心,这些魔气暂时不会跑出来作乱了。”
胡大人还是担忧:“大师,这公主宅里到底是什么情况?”
“着还得我多多观察几日。”
“行!”胡大人做了个请:“大师,这几日不如暂住衙内,我们也好招待着。”
沈霜钰点头:“可以。”
她倒不怕这胡大人有什么坏心思,大大方方入了府衙。
今日之事,皇宫里确实得知了,旨意立即传达下来。
沈霜钰还在客房歇着,突然被告知:皇帝要见她。
“不见!”她在屋里,传音出去拒了。
胡大人急:“大师,您可别意气用事啊,陛下的旨意不可违抗啊。”
“让我徒弟进宫去。”
“可是,陛下要见的是您啊。”
“可我不愿意见你们皇帝。”
胡大人汗颜,这位大师,可真是位有脾气的。
没办法,胡大人只得推出景黎出去,“小师父,见到陛下可千万恭敬些。”
这两一师一徒的,都是古怪脾气。
景黎只是垂垂眼,没坐回答,直接跟着太监进宫去了。
029 睡觉
圣殿之上,君主高坐。
景黎虽站于低势,却没有半分畏惧。
这天上地下至尊他都见过不少,怎么会怕一个凡人君主。
“你就是那位揭下皇榜的大师?”
景黎否认:“是我师父!”
“大胆,陛下面前,要称小民。”太监呵斥起来。
皇帝一张老态的脸凝重,似也有些不满,但景黎却迟迟没有告罪。
胡知府跪下解释:“陛下,这位小师父刚出世,不知皇宫规矩,还望陛下赎罪。”
“罢了!”老皇帝再问:“既是你师父揭的皇榜,为何她不来?”
“师父无心应酬这些琐事。”
见皇帝是琐事?
胡知府真是替这小师父捏把汗。
皇帝脸色再沉了沉:“如此大的口气,不知你师父,可是真有大本事?”
景黎望向那高做的老皇帝:“我师父的本事大着呢!”
老皇帝咳嗽两声,道:“既是如此,那公主府的事便交给你们了。”
“知道了!”
“还不快谢恩!”胡知府在皇帝发怒钱,拉住景黎要他跪下。
景黎却未跪。
老皇帝尖锐的目光凝视他一会儿,开口:“若是此事你们解决不了…”
处罚的话还没出口,景黎便抢话:“若我师父都解决不了,那这天下,便再没人能解决事此事了。”
“好大的口气。”老皇帝脸已经黑沉沉的了。
“陛下若没什么事,我便出宫了。”
没等老皇帝同意,他就转身走出大殿。
胡知府呼一声“告退”,也走了。
老皇帝在大殿里咳嗽个不停:“真是狂妄…”
一旁的太监劝慰:“陛下息怒,有本事的人向来如此。”
老皇帝望着那远去到背影道:“希望,这次真能解决了。”
皇帝已经老得不成样了,膝下无子,到了老年才得这么以为长女,还想看着她出嫁呢!
只是这公主宅,却出如此事情,钦天监都道一句不详,有害国本。
有害国本。
老皇帝本来就没有亲生儿子,如今的太子也是宗祠里挑出来的,这个时候出这些怪事,如何能让朝野安心。
心里最没底的,还是这太子。
太子本是宣王遗腹子,宣王十几年前战死沙场了,只留下这么个儿子。
皇帝也是看中他势单力薄,为避免朝政纷乱,才选了这么个继承人。
当年老皇帝可是九死一生才从其他兄弟手中躲得天下,如今却落得无人继承,也不知是不是报应。
一将功成万骨枯,哪一个皇帝手上没沾点血腥?
到头来争得的一切,都得拱手让人。
可这又有什么办法,总不能让一个公主继承皇位吧?
沈霜钰还住在府衙里,她这是奉旨驱魔,昨天公主府的动静,全京城都知晓她的能耐。
她本想歇个几日再说的,谁知最近相见她的人一波一波的。
正因为她连皇帝的面都不给,倒让人更是好奇。
太子李诚就是个憋不住的,来到府衙要见人。
胡知府知晓里边那大师的脾气,出来迎见太子,两边都难办。
“胡知府,大师在何处?”
“大师…在歇着。”
李诚指了指外边的天:“这青天白日的,大师还在睡觉?”
胡知府抽抽嘴角,何止青天白日啊,那大师自从来了这府衙,就没醒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