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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灯火阑珊     金枝玉叶txt下载     金枝玉叶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篇外 夜雨轻寒(三)

    夜雨轻寒(三)

    窗外的雪色映照进房里,空气中浮动着若有若无的寒梅冷香。

    他含笑看着我,招呼道:“轻涵,你可算是回来了,快过来看看我这一局棋。”

    没有人比我更清楚葛先生手中的情报有多么的灵通。那场惊天动地的剧变发生到现在已经整整一天一夜了,他必定已经知道了这件事的所有细节,知道了眼前的局势有多么的危险,可是依然在这里悠闲地看着棋局……

    我没有说出心中的疑惑,只是按照他所说的走近桌旁,端详起那盘棋。

    白子已经占据了绝对的优势,但是却失了中央,黑子抱成一团,却困守一隅。

    “轻涵可知道此时,这一局棋应该如何解开?”葛先生捻着长须,似乎无限烦恼地问道。

    我坦然低声说道:“白子已经占据优势,只要能够及时地攻入中央,就不难定下大局。”

    葛先生按照我所说的,手中摆弄几下,几步之后,就将黑子一一起下,白子占据了全部的空间。

    然后他抬头看着我,拊掌朗声笑道:“轻涵所言善也,如此,乾坤可定矣。”目光凌厉逼人,恍如利剑。

    我心中一凛,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

    我抬头看着他,他炯炯的目光正在凝视着我,对上我探究的视线,他淡然地说道:“轻涵如今手握重兵,只要及时地把握住时机,其实可以得到更多……”

    我的心脏因为他的一句话而不受控制的狂跳起来。葛先生的话抓住了我内心最隐秘的私欲。

    皇上刚刚驾崩了,惶恐之中的百官无奈之下,只能够先将宫中戒严起来,禁止谣言外传。如今京城里面的百姓还都不知道这个消息。可是,到了明天……最迟后天,告丧的钟声就会响彻大齐京城的每一个角落。到时候,刚刚脱离了辽人魔爪的他们会是怎样的恐惧与失措呢?

    朝中没有了豫亲王和燕王。

    遗留下来的权力空白由谁来填补?!

    没有了前面的这两座大山,我手中的兵力就是最集中最精锐的一方了。

    宫中唯一的一位皇子只有三岁,一个只有三岁的孩子!

    这锦绣万里的河山,这弥天盖地的权势,还有她……

    没有任何一个男人,能够拒绝这样的诱惑。

    “……只要轻涵你行动及时,执掌大权就在反手之间。”葛先生淡定的声音继续在我的耳边吐出诱惑的话语:“不过眼前还有一个最大的碍事之人……”

    这句话传入耳中,我像是被猛然惊醒一样抬头看着葛先生。我想那一瞬间,我的眼神一定是充满了恐惧。

    而葛先生恍如未觉地继续说道:“就是燕王世子倪廷宣……”

    我的脸色瞬间苍白如纸,我踉跄着后退,像是不能承受他话语之中的重量。

    他所说的是我最好的朋友。

    我依然记得在那个初春的天气里,第一次见到他的那一刻的欣喜,就如同记得自己亲手伤害他,让他痛苦不堪的那一刻的绝望。

    那是在我十八岁的那一年,作为大齐名门贵族子弟的我顺理成章地入宫当了侍卫,也遇见了他。

    其实我是不想当侍卫的,我的理想是在沙场之上杀敌建功,成就无上辉煌的业绩,那才是一个真正的男子汉应该干的。可是也许因为父亲的遭遇,母亲对于沙场有着近乎本能的恐惧,说什么也不同意我走上战场,而是让我入宫当了侍卫。

    我已经记不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我们变成了推心置腹的知交好友。性格张扬外向的我,和性格沉默内敛的他出奇地合拍。

    我依然清晰地记得属于我们的那些日子。记得我们并肩站立在宫墙上,谈论着过往的种种英雄事迹,谈论起各自飞扬的未来梦想时候的豪情激荡;记得我们在宫廷侍卫练功房之内,切磋起一招一式,然后探讨彼此招式的不足与改良时候的欢快畅意;记得那一次次把酒言欢地痛快,记得那一次次坦诚夜话的信任……

    我曾经以为,那些意气风发,谈天论地,那些仗剑比武,欢笑打闹的日子能够持续很久很久,久到能够贯彻我们的一生。

    但是这段友情却终结在隆徽四年的那个春天。

    我的剑带着一往无前玉石俱焚的杀意,如同最阴狠的毒蛇,咬住他的喉咙。我亲手将寒冷的剑刃刺入他的胸口,看着他殷红的血顺着我的剑流下来,滴落到地上。

    我的眼睛被刺得发烫,刺痛地就要燃烧起来。

    我不敢去看他的眼神,也不敢去承受自己背叛之后的结果。

    那冰冷的剑刃刺进了他的胸口,也刺进了我的心脏。终结了我年轻时候最真挚,最温暖的一段感情。

    再后来,当我们两个真的达成了梦想,真的站在了沙场之上,成为这个时代叱咤风云的人物的时候,我们之间却已经隔上了难以逾越的隔阂。

    是时局,是机缘,是家族派系,是利益纷争,让我们最终走向生疏以及敌对。

    可是,无论我们是敌人,还是朋友,那段温馨的日子却是我最宝贵的回忆。

    记得那一夜,葛先生依然有条不紊地在我耳边分析着,淡定的语气之中隐含着森森的杀机:“……豫亲王手中的势力此时群龙无首,只要轻涵你出面,多费心机,不难收归旗下,而燕王部属则不然,倪源一死,世子倪廷宣就是他们的主君。此时必须在这里杀了他!只要杀了他,将来的天下必然是轻涵你的!只要你杀了他,一切大局可定!……”

    杀了他……我无法想象这个词藻的真实含意。

    就如我无法想象将手中的剑再一次刺进他胸膛的那一刻,

    仅仅是想象,沉重的负罪感就让我疼痛地近乎死去。

    原来,人不能重复背叛自己的朋友两次,至少我做不到。

    我强迫自己抬起头,看着葛先生直入人心的凌厉眼神。

    半响,我苦笑起来,说道:“先生此时何必这样试探轻涵呢?先生心中其实早就有了计较,轻涵必定唯先生之命是从。”

    听着我的回答,葛先生的眼中爆起耀眼的光芒,其中又隐含着一丝欣慰。

    我心中已经了然。

    朝政一道,不过是制衡二字,倪源与王家并列的时候是如此,倪源与豫亲王并列的时候也是如此,如果一方的势力过大,无论大的是哪一方,都是朝政不安的因素。

    如今燕王,豫亲王相继过世,朝中群龙无首。而乱局之中,最真实的莫过于兵权。

    朝中三方面的兵权实力当中,豫亲王手中的派系是地方的门阀势力,一旦失去了首领,马上会散乱不堪,自然期待将来有强有力的人选来重新统合。

    再就是我手中的兵马和燕王倪源遗留下来的势力。

    眼下的乱局对于中央朝廷来说,是前所未有的危机,但也是前所未有的机遇。只要由朝廷出手,统合了地方势力,而同时还有我的势力……

    只要能够保证我们这两支兵马的忠诚和稳定,朝政就可以一路平稳无碍地走下去,只要我没有异心……

    继续祥林嫂式的叨念月票……

    好歹让我看到点希望啊~~~~~

    爬走……

篇外 夜雨轻寒(四)

    夜雨轻寒(四)

    我承认我有过野心和欲望,只要是男人就会有的野心和欲望,可是我无法忍受需要用伤害他的代价完成这样的野心。

    不仅是他,还有她……

    我还记得自己在听到神武门上的尖叫惊呼之后,急速奔上城墙,而映入我眼中的,恰巧是她虚弱的身影沿着城墙缓缓倒下的那一幕。那一刻,我眼中没有了漫天的灯火烟花,没有了倒在她身边的帝王,唯有一种锥心刺骨的疼痛蔓延到心中,直到此时此刻依然记忆忧新。

    就在那一夜,我无视了臣子的礼节,将她抱起,然后匆匆地奔下城楼,惊慌地高声呼唤太医。

    我记得她在我怀里,简直单薄轻软的可怕,仿佛一阵细风就能够将她带走。

    我抱着她返回寝殿,半路上,却被另一个匆匆赶到的人拦住,是跟随在她身边的那位冽总管,他从我的怀里接过她。

    最后,她苍白的脸色映入我的眼中,然后就消失在了茫茫深远的宫殿里。

    那一夜的短暂拥抱,就是我与她之间最亲密的一次接触。单薄伶仃的感触还停留在我的怀中,而她已经消失在了我看不到,触不及的地方。

    其实在那个轻寒的雨夜,在那个碧绿色身影映入我眼帘的那一瞬间,我的路就早已经被注定。

    而且注定只有一条。

    我平整自己的心情,问道:“莲妃娘娘……她如今怎么样了?”

    “娘娘身体无碍,只是因为受到打击太大,暂且还是昏迷着。”葛先生颔首说道:“太医已经在仔细诊疗了,相信并无大碍。而且……娘娘又有了身孕……”

    我的身体不受控制地一震,瞬间的沉默之后,我抬头看着他,问道:“先生认为轻涵下一步应该如何做呢?”

    ……

    在第二天的朝堂之上,我和廷宣两人事先没有经过任何的接触,却并肩站到了一起,共同拥戴年仅三岁的皇子继位,既然我们两人已经率先表态,地方的各种势力自然不会提出异议。

    这让所有的人都惊异不已,难以相信我们两个之间并没有过任何的私下协商。其实,在那一剑之后,我和他之间就再也没有了私下的见面。

    在一个只有孤儿寡母的虚弱政权之中,两位手握重兵的将领却都没有丝毫做权臣的意图,这在历朝历代的历史上只怕也属于罕见吧。

    朝臣在这样诡异的统一之下,再也不用费心去思量计较自己所需要投靠的派系,全心全力地准备操办仪式,送别旧日的一切,迎接崭新的朝廷。

    之后就是一帆风顺按部就班的成帝葬礼以及新帝登基大典。

    在登基的那一天,在崭新的一切开始的那一刻,他上了辞别的奏折。她几乎当机立断地允诺了,快的让那些正在疑神疑鬼的朝臣们禁不住怀疑这其中又要包含什么阴谋。

    然后他离开了京城,那样的决绝失落,我想不到一直淡然宁静、煦如和风的他也会有如此决然的一面。

    在他离开京城的那一天,我没有去送别,我只是站在城楼上,遥遥地看着他远去的队伍,一直站了很久很久……也许对于他内心深处隐秘的爱恋与悲伤,我比任何人都更加了解,更加清楚。

    此后,整整的十五年,除了边关行走的正式公文,我与他之间再也没有联系,再也没有见面。

    直到今日,直到此时……

    为什么?在相隔了漫长的十五年之后,这些深深隐埋在我心底的过往却又被提起了,还是被眼前的这个人提起。

    我疑惑的神色分毫不落的映入了葛先生的眼眸中。

    他脸上忽然浮现出了苦涩的笑容,半响,他方轻声说道:“太后……”,那神情像是一个疲倦的老人在说起自己的孩子。

    他接下来的话语让我难以置信,让我可以称得上是久经风霜的理智几乎崩溃,而思绪也在同一时间彻底凝滞了。

    当我终于理解了他话语之中的意思的时候,我已经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答应下来的了。

    ……

    送走了葛先生,紫陌蹦蹦跳跳地跑了进来,看到了我的脸色,她睁大了闪亮亮的眼睛,问道:“爹爹,你的脸色有些不好,葛大人刚刚说了什么了吗?”

    我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失神地看着窗外的寒梅,那深红的色泽映在我的眼中似乎是要燃烧一样的灼热。半响,我问道:“你入宫服侍的这些日子,见到……太后她……她最近如何呢?”

    紫陌在今年的秋天,和数名贵族女子一起奉召入宫,充做女官侍奉宫廷。这一次是因为快要过年的关系,太后下了恩旨,放这些女官回家探亲。

    “太后啊……”紫陌说道:“太后她很好啊,一直很健康,不过……”她犹豫了一下,侧着头,回忆了片刻,似乎在思索着言词。

    我觉得自己的心脏被猛地提起,然后听见她继续说道:“不过……太后的心情好像一直不太好的样子,有时候好像会有那种很孤单,很落寞的神情,不过却又一直很和蔼……啊,我也说不清楚了,爹爹深得太后的信赖,几乎每天都会商谈国事,难道不是更加清楚吗?……”

    孤单吗?落寞吗?

    我低下头,这样的心情,我怎么能够清楚?我又如何有机会去了解?

    她在深远的宫墙之内,而我在重重的宫门之外。我与她之间的距离,已经是永远都无法逾越的了。

    也许,葛先生的提议是对的。

    就走我出神的时候,却感觉到自己的胳膊被人紧紧地拽住。低头一看,是紫陌微微带着嗔怪的目光,“爹爹这次会在家里住几天啊?马上就要过年了,难道也不得闲吗?紫陌过了年就要回宫里去了,到时候要多少天才会见到爹爹啊?”

    我笑了起来,也许,我已经忽略她们母女太久了。

    “这一趟不用出去了,我一定多陪陪你们母女。”我抚摸着她的头,和蔼地说道。

    听了我的话,她笑起来,眼中闪烁起欢愉的光彩,不停地摇动着我的胳膊。

    我的视线却错过她,投注在书桌的笔墨纸砚上。

    记得以前我和他比武,虽然总是我赢得多,但是我却知道,其实我的武功是不如他的,都是他在让着我而已,尤其是在周围围观的侍卫兄弟们比较多的时候。所以在那一场决定了我们命运的比武场上,我使出那种卑劣的手段。

    如今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只是,想不到这一次还是这样,表面上赢的人是我,其实,赢的人……是他。

    我曾经以为,自己是这个世界上站的离她最近的男子,是这个世界上陪伴她最长久的男子,可是现在看来……

    我浅浅的一笑,心中有些微怅然,却也有一线解脱。

    夜雨轻寒(完)

    明天就是正剧的最后一个篇外了。

    在当了差不多一个月的第一之后,月票榜终于在最后的关头掉下去了,(~ ̄▽ ̄)~

    以不逊于小强的生命力继续不甘心地垂死挣扎ing……

    估计大家也被我给唠叨烦了。

    不过以后再想喊也没有机会了。

    大家就忍受我最后一次的唠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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篇外 此花独幽(一)

    此花独幽(一)

    冬天的风总是萧瑟凄冷,而边关的风尤其如此。

    从居禹关雄伟的城楼上放眼望去,巍峨俊秀的山岭隐没在层层的云雾之后,天边都是低低的、厚厚的云朵。想必不久,就会有狂风卷着鹅毛大雪呼啸而至,让整个高耸的边关变成一个银妆素裹的世界。

    每当大地覆满了洁白的时候,我就会想起她,想起太掖池天香园的那一场洁白的雪。

    来到这个边关已经快要十六年了,十六年就像是转眼的一瞬间。

    在相隔了十六个春夏秋冬,十六载日月轮回之后,想起她,想起初次见面的那场雪,依然清晰的像是发生在昨天。

    落在富丽奢靡的宫殿园林里面盛开的梅花枝头上的雪,和落在这边关朴拙雄伟的城墙上的雪其实并没有什么不同。

    唯一有所不同的,只是站在它们旁边的人。

    我依然记得见到她的第一眼。

    那是在隆徽三年的冬天,

    是在天香园一眼望不到头的层层花海漠漠积雪的一侧。

    那时候的我,是一个宫中的侍卫,而她,是一个盛宠的宫妃。

    她素衣翩翩的身影迎风伫立在岸边,眉淡如烟,眸澈如水,明明离地极近,却仿佛隔雾之花,朦胧飘渺。

    这是我与她的第一次见面,仅仅是第一眼,她的形象就深深地刻印在了我的心里。

    也许,是因为见到她的第一眼,就让我情不自禁地想起另一个人。

    记忆之中,那一个人也有着这样朦胧雅致的气质,只要她站在那里,周围的空气仿佛也变得迷蒙起来。

    她就是我的母亲。

    从有记忆开始,我和母亲就居住在一个单独的小院子里面。

    那所院子坐落在倪家府邸的最西北角落上,规模并不大,却精致地出奇。半月形的庭院左边是一处水池,清澈的水流顺着怪石嶙峋的假山流动倾泄,宛如泻玉流珠,泠泠作声。院子里植满了郁郁葱葱的枫树,秋天的时候,会变成血一样的嫣红。

    我的母亲是个美丽的女子,我甚至无法形容她的美丽,因为那样的美,在我心中已经难以找到确切的词语来形容。

    她喜欢独自坐在房檐下的横栏上,用一种我永远无法琢磨的表情,看着院子里的花开花落,云卷云舒。

    据说,我的母亲曾经是个倚门卖笑的欢场女子,据说,她是在父亲那场轰动齐京的迎娶大齐名门贵女的隆重婚礼正在进行的时候找上门来的。虽然我一直怀疑,为什么像母亲那样仪容高贵的女子会是一个娼门女子,但是所有的人,都众口一词地用不屑的语气谈论着这件事,容不得我有丝毫的异议。

    母亲看我的眼神很奇怪,也让年幼的我束手无策。有时候,她很温柔,她会轻柔地帮我整理好因为在院子里淘气而弄乱的衣服,充满了怜爱和慈祥。但是有时候,她会用一种近乎刻骨的眼神望着我,那眼神冷的像是尖锐的冰针,狠狠地扎进我的心脏里,骨头里,让我从心底发凉,让我惶恐失措、无地自容。因为我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惹得母亲这样生气。

    甚至有时候,她会温柔地抚摸我的脸颊,口中喃喃地说着我听不懂的话语,而下一秒钟,她就会猛地用力抓住我的胳膊,看着我像是看着最刻骨痛恨的仇人,恨地咬牙切齿,恨的苦痛不堪。

    但是大多数时候,她是静默而且温柔的。

    我只能够尽力陪伴在她的身边,小心翼翼地不去惹她不高兴。

    记忆之中,父亲从来没有踏进过我们居住的院子大门。

    当我五岁的时候,有管事的仆人走进我们长久冷寂的院落,把我带出了那里,带进了另一个世界。

    此后,几乎每一天,天刚刚破晓,都会有人准时前来,将我带到书房,督促我学习文章,练习武艺。

    有时候是卢先生他们,有时候是别的人,父亲的身边有很多的人,他们有着各种各样的本事,父亲会每隔一段时间给我安排不同的师父。但是更多的时候是父亲他亲自教导我兵法学识,武功招式。他懂得比所有的人都多。

    父亲的要求极其严格,每过一段时间,他就会考校我的文章和武艺,一旦让他失望了,就一定会有重重的责罚落到身上,而表现的好的时候,也不过是一个满意的眼神。

    但仅仅就是为了那一个眼神,小时候的我也会每天拼命地练武习文,不分寒暑昼夜。

    父亲不止我一个孩子,我还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但是我见到他们的机会并不多,或者说,见到妹妹的机会还多一些。

    记得在我七岁的那一年,我正等待在书房里,等候着父亲下朝回来指点我的功课。这时候,我听到旁边的窗子那里传来一阵“絮絮簇簇”的声音。

    是老鼠吗?我疑惑地看向那一边。

    过了一会儿,一个小小的身影出现在窗台上。她有着粉嘟嘟的脸蛋和四肢,是个年纪很小的女孩。

    我目光呆滞地看着这个小小的入侵者,她正在试图从窗子攀爬进入书房。我不知道她是借助着外面的什么东西爬上了这个明显比她还要高得多的窗户,不过很显然,她遇到了一个难题,窗子的这一边,并没有可以让她借力的东西。

    她短短的小胳膊支撑住窗扇,跨坐在窗台上,左顾右盼,希望能够找到一条通向地面的道路。

    她抬起头,然后就看到了我。

    “你……”她奶声奶气的嗓子喊了起来:“赶快过来帮帮本小姐。”

    我依言走过去,将她从窗户上面抱了起来。

    如果不是这几年的习武让我的臂力强了不少,七岁的我还真的没法抱起她胖嘟嘟的小身体。

    “你是谁啊?爹爹的书房可是不能让别人进来的。”她的双脚站在了地面上的时候,立刻抬头问道,

    爹爹?!

    她是我的妹妹,那个嫡母生下的只有三岁妹妹?我低下头看着她圆圆的脸蛋,心中立刻升起一阵暖意。

    看到了我的眼神,小丫头却只是撇了撇嘴,说道:“看在你帮我下来的份上,我就不告诉爹爹了。你赶紧出去吧,小心要是让管家看到了,会狠狠地打你板子的。”说着,一边拍拍小手,试图将我向门口推去,“记得以后不要偷偷跑进来了。”

    好像你才是偷偷跑进来的吧?我看了一眼旁边的窗子,或者说是偷偷爬进来。

    我低下头无奈的对着坚持要赶我出去的小丫头说道:“我不是擅自跑进来的,是父亲让我呆在这里等他的。”

    “父亲?”她的动作停止了,抬头瞪大了眼睛看着我,疑惑地问道。

    我低下身子,蹲到她面前,笑着对她说道:“我是你的哥哥,我叫做倪廷宣。”

    “啊,你就是母亲说的那个妓女生的儿子啊?”她终于反应过来,恍然大悟地说道。

    虽然完全是童稚无心的话语,但是依然在我的心底里深深地刺了一下。

    靖昌郡主不喜欢我们母子的事情我也偶尔从不谨慎的下人口中听闻过。那时候的我,虽然并不了解妓女那个词汇的确切含意,但是从谈论起这个词语的下人们那种难以掩饰的轻蔑眼神就可以知道,一定不是什么好的词语。

    我不知道接下来应该怎么回答,而且接下来似乎也不必我来回答了。

    书房的门被猛地推开,是父亲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凭借着小强一般顽强的生命力,某灯终于再一次摇摇晃晃地爬上第一了。心情那个激动啊,热泪盈眶……

    俺就是那一粒捶不扁炒不爆响珰珰滴铜豌豆啊,

    太感谢大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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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继续深情地呼唤月票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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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晚上还有一章,加快进度,一定努力在这个月把属于苏谧的传奇人生结束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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篇外 此花独幽(二)

    此花独幽(二)

    “爹爹……”她高兴地叫出声,然后蹦跳起来,欢快地像是一只春天的小鸟,扑向父亲的怀抱。

    但是父亲却并没有抱起她。只是冷冷地看着她扑到自己的腿上,像是一只小动物那样死死地挂在上面。

    他的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皱,问道:“是谁让你进来的?”

    小丫头仰起头,似乎被父亲难看的脸色吓住了,瑟缩了一下,随即鼓起勇气说道:“我是爬窗户进来的。”

    “爬窗户?”父亲的声音扬了起来,他抬头扫视了一眼半掩着的窗台,转身对着外面,声音平和淡然地问道:“今天在书房轮值的是谁?”

    门外传来一声带着颤抖的回答:“是李霜和沈毫……”

    “依照规矩惩办。”我听到父亲用不耐烦的声音说道,回过头,看到依然挂在自己身上的女儿,又转过头去,扬声呼唤道:“叫后房的人过来把小姐送回去。”

    外面连接几声称是,各自按照吩咐去了。

    马上有人上前,想要将小丫头从父亲的腿上抱起来,但是她死活不肯放手,挣扎了半天,终于“哇”地一声,大哭了起来。

    父亲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然后亲自躬身拍拍她的头顶,抱起她,将她交给身边的人,送回了嫡母的房间。

    从头到尾,父亲只与她说过一句话。

    进了书房,父亲的脸色阴沉地可怕,我不敢与他对视,低下头的时候,却听到上面传来父亲的声音:“不必介意这些话。”

    当我错愕地抬起头时,发现父亲已经转过身去了。他真的说过那一句话吗?还是仅仅是我的错觉?

    之后,我依然会在固定的时间到书房里面,也还是时常会见到她的身影,

    好像这个书房对她形成了一种奇异的诱惑力,让她屡教不改,让她持续不断的试图侵入到这个空间里面来,虽然在父亲这座冰山的面前,她所有的努力一直都是徒劳无功。

    慢慢地,我与她熟悉起来。

    其实,我能够感觉到,父亲很不喜欢看到我亲近嫡母还有弟弟妹妹,而实际上,嫡母她也不喜欢看到我和母亲,所以,在我的记忆里,对于嫡母和弟弟,只是在逢年过节的家宴上面,隔着遥远距离的一眼,遥远到我甚至无法精确的回忆起他们的容颜,但是只有她,却日渐深刻。

    虽然她对我一直是一种不友好的姿态。我不知道是不是第一次见面的不愉快得罪了这个家里的娇小姐,总而言之,她对我有着一种非比寻常的愤恨,好像我是抢了她童年最好的糖果的罪魁祸首,时常会想尽各种方法来捉弄我,每一次我在雪里被父亲罚跪的时候,她都会跑去幸灾乐祸地冲着我做鬼脸。

    日常的生活之中,我和母亲的日子并不困难,也许是因为父亲从来没有踏进过母亲的房门,所以对于这个有也如同没有的侍妾,靖昌郡主勉强能够让自己保持视而不见的主母风范,而下人们在父亲的严厉训斥之下,也从来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只是我不明白父亲他为什么从来不走近我们的院子,好像看起来对我们漠不关心,却又时常关注府中的下人我们的起居饮食。

    在书房里面,我偶尔也尝试着在他面前谈论起母亲。

    我发现,当我在他面前提起母亲的时候,他并没有生气或者厌烦,他会用很专注的眼神看着我,仔细地听着我讲的每一句话。但是他自始至终却从来没有说过一句赞许或者反对的话语,也没有因为这些话而改变态度踏进过母亲的房门一步。只是在每次我说起母亲的时候,他都会在一旁静静地听着,用一种我从来没有见过的专注的神情。

    父亲这种异样的沉默偶尔也会让我觉得慌乱不安,却又寻不到丝毫的端倪,但更多的时候是一种流水般的随和自然。

    我的生活就是这样维持着波澜不惊的姿态继续着。

    成年之后,我按照父亲的安排,像众多的贵族子弟那样入宫当了侍卫。

    对于当侍卫,还是走上沙场,对我来说都没有什么太大的不同。虽然关于这个话题,是轻涵经常抱怨的焦点。

    后来我回忆起种种变故,情不自禁地想,如果没有入宫当侍卫,也许也就不会遇见她,遇见纠缠我一生的牵挂。

    对于这个假设,我说不清楚是幸运抑或者是不幸。

    反正不可动摇的现实就是,我遇见了她,并且让她占据了我的全部思绪。

    一切都已经发生,不可动摇,也无可挽回。

    我曾经以为,自己的日子就是那样平淡地过下去了。但是在隆徽四年的那个春天,我的人生却开始不受控制的走向我自己都无法想象的方向。

    决定性的变化始于那一天,那个闪烁着惊雷和暴雨的夏末天气里。

    自从年前被刺客所伤,父亲一直闭门不出,辞去了所有的军职大权。

    虽然南陈战场之上战事正酣,但是父亲依然赋闲呆在家里。

    在五月的那一场比武中,轻涵的一剑让我身受重伤,也许,被那冰冷的一剑刺伤的,不仅仅是身体,还有内在心弦的一角。

    我不得不告病在家中。

    对于我这样让他失望的表现,父亲却奇迹一样没有任何的气恼,也许是因为那段时间他忙碌的出奇,忙碌到没有时间来对我这个不争气的儿子表示失望了。

    我的伤势在不久之后就痊愈无碍,但是我却没有回到宫中,不仅仅是因为想要逃避那两个身影,而且,还有更重要的原因,

    在那个盛夏的天气里,母亲无法再依靠在横栏上,出神地看着远方了。

    她病倒了。

    请来了诸多的京城名医和宫中御医,每一个前来看过的医师,都给予出一个让我绝望的诊断结果。

    母亲甚至根本不想看医生,每一次请来医师的时候,她都是冷淡轻漠,如同躺在病榻上的那个人不是自己,甚至在精神最好的时候,她也只是冷笑着看着我,说道:“让他不必再白费心思了。”然后会冷冷地转过头去。

    她以惊人的速度憔悴下去,让我束手无策,让我惊惶恐惧,让我不知道用何种方法来挽回这注定逝去的一切。

    直到那个夜晚。

    那个被惊雷和暴雨充斥的夜晚。

    那一天,她忽然把我叫到了床边,然后她看着我,眼神之中有留恋,有慈爱,也有说不清楚的复杂。

    她的脸色苍白憔悴,眼睛却明亮的出奇,其中隐含着奇异的色彩,好像是在怀念着什么,又好像是在期盼着最后的解脱。

    然后她看着我,用虚弱的声音轻笑着说道:“你去,把我梳妆匣子里面底下的暗格打开。把里面的东西拿过来。”

    我满是惊异的依照着她的吩咐去做了。在这个院子里居住了二十三年,我竟然从来不知道母亲有着这样的秘密。

    暗格里面的是一卷画轴。

    某灯正在努力地刨啊刨啊,终于这个深坑就快要填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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篇外 此花独幽(三)

    此花独幽(三)

    我拿着那一卷画轴回到了母亲的身边。

    母亲微一示意,我打开了它。

    画中是一株花,一株梅花,淡淡的笔韵勾勒出挺拔的花枝,半开的花朵娇弱堪怜,洁白的花瓣如同柔润的珍珠,覆盖在其上的点点冰雪更加为这枝幽雅的花增添了如冰雪般清冽朦胧的气质。画中明明是一株花,但是在看着这幅画的时候,我却感觉自己是在看一个人,一个风华绝代的美人。就像是……就像是已经看到过无数遍的斜倚在横栏上的我的母亲。

    没有等我出言疑问,母亲的话语已经在我耳边缓缓开始,她似乎是在讲述一个曲折的故事,又像是在倾诉一段隐秘的感情,

    “……曾经有一个国家,它是个强大而富裕的国家……”

    “这个国家有一位公主,她的血统是天下无双的高贵,而她的容貌虽然不是天下第一,也是风华绝顶。甚至连那个国家最有名的大才子,大画家,也称赞她是他生平游遍天下所见到的最美的五个女子之一,并且将她画入自己穷尽毕生精力完成的五幅图里面,赞美她是珠凝冰雪。”

    “她既然有这样天下无双的资质,当然也要配天下无双的夫君。”

    “在她成年之后,为了她的亲事,当时作为皇帝的她的嫡亲哥哥,和她的母后都费尽了心机,力图在整个国家的贵族少年里面挑选出一个合适的能够与她匹配的人材。”

    “于是,几乎所有的权贵名门子弟都云集京城,渴望成为她的夫婿。”

    “终于这位公主挑中了一位豪门子弟,并且禀报给自己的母后希望能够为她主婚。听到了公主相中的人选,母后和皇兄都有些惊异,这位年轻人在他们的眼中其实并不是最合适的人选,虽然这个年轻人出身最高贵的书香门第,最悠久的豪门贵阀,相貌才学也都是数一数二的人材。”

    “当时的那个国家重文轻武,这个年轻人却偏偏喜欢习武,虽然也可以说是文武双全,但是他入朝为官走得也是武将一路。这样,一年的大多数时候他都会奔波在边关各地,很少回到京城,而母后和哥哥都是舍不得她远嫁边塞吃苦受累的。”

    “他们不知道她内心的小秘密。那个年轻人在少年的时候曾经是她的皇帝哥哥的伴读,居住在宫中很长一段时间,其实,早在那时,她已经对那个卓尔不群的少年一见钟情了。”

    “既然公主坚持,大家都同意了这门婚事。”

    “两人在一个深秋的喜庆日子里成亲了。婚后的生活和美幸福,夫妻恩爱……”

    母亲的话到了这里滞了滞,她沉默了一瞬,然后讽刺地一笑:“也许,在所有人的眼中,都是白头偕老,才子佳人的匹配夫妻吧。虽然驸马拒绝了皇帝将他提拔官职留在京城的提议,还是奔波在边疆,很少有回到京城的机会,使得公主经常一个人独守空房,但是她依然会无比幸福地期待着她夫君的归来,”

    “太深的感情,让漫长寂寞的等待都变成了一种幸福……”

    “可是在之后不久,事情有了变故。”母亲的声音依然平淡,但是却开始有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音。

    “一个更加强大的新生国家开始入侵他们的国家。一开始,没有人觉得惊慌,他们太过于迷信自己强盛的实力了。可是到了后来,边关的城池连续不断的被攻破,一封封告急的文书被送进朝中,他们才惊觉,他们的国家虽然富饶繁盛依旧,但是实际上,却因为长久的和平而武备废弛,国力日衰。”

    “已经承平日久的士兵和将领们根本无法抵挡那些久经沙场的精兵良将,只能节节败退。敌人的兵马已经逼近了都城,无论是皇帝,太后,还是朝臣都惊惶失措。”

    “而那个天真的公主却并没有担心,她像是迷信一样地信赖着自己的夫君,那时候,她的夫君,正担任着防守东部一处边关重镇的将军,她无比固执地相信着,她的丈夫会回来,回来救这个国家,回来救她,还有她的孩子。”

    “那时候,她已经怀有三个月的身孕了……”

    “但是最终她没有等到她丈夫的归来,她等到的是他叛国投敌的消息……”母亲的脸上隐约地浮现出一丝痛楚和挣扎,仿佛隔了长久岁月的陈年旧伤口,此时又被生生地割裂,然后发现,它疼痛依旧,甚至更深……

    “……身在重重深宫之中的她不能够相信这样的谣言,她甚至宁愿与他一起殉国而死。也不能够相信他才华横溢的丈夫是这样卑微的小人。她坚持着要去亲自寻找她的丈夫。在京城一片危机的时候,在四处兵荒马乱的时候,她的皇兄和母后自然阻止了她的去路……”

    “……但是有一个人却暗中帮助她,帮助她离开了京城。就是当年为她画像的那位大才子。他不仅是一位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才子,而且也是一个见识卓绝高远的人。”

    “他亲自带着人将她护送到了城外,然后,他交给了她一副画。就是当年为她绘制的那副肖像。并且告诉他,他观察时局,感到京城这一次多半是不能保全,朝中其实已经出现了迁都北上的朝议。他们早已派人暗中将国库里面百年积蓄的珍宝和银两都秘密运送出京。”

    “如果这一次京城能够保全,他们自然就会迎接我回去,如果无法保全,那么希望我能够趁着个时机先逃出去,而复国使用的银两都隐藏在那一卷画轴里面,由我带出城去,算是为梁国留下最后一线希望吧。”

    母亲的语调已经开始迷蒙,分不清楚“她”和“我”的区别。

    伴随着那幽幽的声音,一种巨大的恐惧从我的心底里蔓延上来,我不想听,不想看,可是,所有的话语却依然一字不漏地进入了我的耳中。

    不用她继续讲述,我已经知道了接下来的故事,已经知道了那个公主是谁,也已经知道了她接下来的命运。

    窗外的天空划过亮的刺眼的闪电,伴随着巨大的轰鸣声,鞭苔着这个尘世。

    在这件熟悉的小屋子里,母亲的脸上浮现出不正常的红晕,一种从来没有见过的璀璨笑容从她的嘴角慢慢绽放。

    她缓慢的声音像是亘古的咒语紧紧地缠绕住我……

    “……其实我也没有跑多远,他早已经派人在那里等待着我了,一切都在他的计算当中……他冒着被他的那个新主子杀头的危险,为我谎造身份,将我藏匿在府邸里面,不就是为了这幅藏宝图吗?”她的视线慢慢转入我手中的那副画轴上,嘴角扬起淡漠的轻笑,断断续续地说道:“如今,我给他了,也免得他再费尽心机……是拿着讨好他的新主子,还是自己留着……留着为了再一次的背叛……都随他了……”

    我的身体在不停地颤抖着,我的心脏狂跳不已,好像是要破胸而出,耳边响起雷鸣一样的轰鸣声,比窗外连绵的惊雷更急促,更剧烈。

    这样残酷的现实让我震惊,让我窒息一样的悲哀,让我猝不及防地溃于一旦。

    我从来没有想到过,看起来平淡静默的母亲会有这样的遭遇,和惊人的身份。

    我也从来没有了解过,她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在这个小院子里面孤独地居住了二十三年,虽然我与她朝夕相伴,却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她。

    迷茫之中,有什么东西想要从胸口溢出,却又被牢牢的束缚住,寻不到一个宣泄的出口。巨大的压力之下我甚至连悲哀的感觉都要失去,只余下战栗的空白,伴随着母亲轻漠的笑容和晦暗的声调将我团团笼罩。

    忽然,狂风从我的身后呼啸着扑进屋子。

    飘摇的烛火挣扎了几下,就全部熄灭在这急促的风雨里。

    我满是惊恐地回头望去,就看到了父亲高大的身影,在我期待了二十三年之后,终于第一次出现在母亲的房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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篇外 此花独幽(四)

    此花独幽(四)

    我满是惊恐地回头望去,就看到了父亲高大的身影,在我期待了二十三年之后,终于第一次出现在母亲的房门外。

    在那闪烁璀璨的白光之下,我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只看到他的身影前所未有的虚弱,背后的闪电似乎将他深刻的容颜勾画地出奇的落寞。

    不知道究竟是在什么时候,我踉跄着离开了房间。

    隔着朦朦的雨线,我已经模糊的视线隐约看到,母亲她用最后的力量转过头去,她微薄的衣袖像是一只冬日的蝴蝶,遮住了自己的面容。

    她自始至终没有看父亲一眼。

    我向来坚强高大的,似乎这个世上没有什么能够压垮的父亲,在母亲的床榻之前茫然失措,他仿佛是在对抗着什么,剧烈地颤抖着。终于,再也支撑不住这让人崩溃的重量,他跪倒在她的床边,轻轻把头依靠在她的肩膀上……

    我回过头去。

    外面已经下起了暴雨,连绵的雨滴像是倾泻的箭矢,交织成硕大无比的水之幔帐。地上升腾起层层的水雾,天空变得一片迷蒙。在这漫天满地的空朦之中,我已经辨不出自己的位置,寻不到自己的方向,仿佛天地之中只剩余了这雨声,这风声,这雷鸣声……

    很久之后,我试图去思考父亲在那一夜是怎样的一种心情。

    对于他来说,这个世上恐怕没有比天下比霸业更加重要的东西了吧。可是母亲呢?我呢?还有妹妹呢?

    当他为了那高远的目标而把身边的一切都舍弃的时候,夜阑人静之时,他可是会有稍许的迟疑?可是会有些微的后悔?

    我无法理解也不敢去想像。

    母亲去世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样的表情来面对父亲。

    而在那一夜的失态之后,父亲却已经迅速地完全地恢复了日常的忙碌和冷静,甚至比以前更加忙碌,更加冷静。

    我不了解他在忙碌些什么,我只能够放任自己消沉下去,游走于这个熟悉却又陌生的院子里,仔细地思考回忆着母亲曾经的种种而日渐沉醉不能自拔。曾经抚摸过无数遍的横栏雕梁,曾经戏耍过无数次的水池树丛都开始变得模糊遥远却又熟稔流畅。

    秋去东来,我感受不到身边季节的轮回,也察觉不到时光的流逝。恍惚之间,仿佛已经完全从这个世界上脱离。

    直到几个月之后,父亲告诉我,他已经上奏安排好回乡祭祖的事务,我才逐渐从这样的失落之中解脱。

    然后,我带着母亲的骨灰按照父亲的安排回了故乡墉州。

    在墉州边关高耸的城墙之下,我听闻了父亲苦心筹划了二十多年的一切。

    这样翻天覆地的阴谋让我震惊失措,让我惊恐莫名。

    然后,我的心中浮现起她的身影,浮现起她们的身影。

    父亲把多少东西留在的京城里,留在了辽人的手中啊,嫡母,妹妹,还有她……

    我生命之中宝贵的并不多,却要接二连三地去承受这样失去的打击。

    我派人暗中潜入京城,去寻找她的下落,去打探嫡母和妹妹的情况。每一条消息都让我失望,对于重要的人质,辽人的看守严谨地出奇,而对于她,更是连一丝存在的消息都打探不出来,她仿佛就是从这个世界上凭空消失了。

    这样的消息禁不住让我的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仿佛她在一个我所不知道的地方,拥有着我所不了解的秘密。

    沧海桑田,聚散离合,世事总是奇妙难言。

    在我自己都讲述不清楚的一次机缘之下,我和她竟然意外的重逢了。

    在天下局势变得更加迷蒙难测的时候,与她的重逢带给我的是纯粹的喜悦。

    就算是知道了她背后的秘密,知道了她其实不是一个简单的宫妃那样的身份,也并没有冲淡这份喜悦分毫。也许,在我的心中,早已经明白,她并不是一个简单柔弱的女子,不是一只被困锁在重重宫墙里的笼中鸟。不是被养在深深宫阙里的盆中花。她的眼中有广阔的世界,她需要的是足够她飞翔的蓝天和大地。

    我和她一起回到了墉州。

    而紧随着失而复得的喜悦到来的,却是嫡母和妹妹,以及倪家存留在京城所有家人的噩耗。让我从喜悦的巅峰瞬间跌落入了万丈深渊。

    我想起童年时候那个粉琢玉砌的小女孩,那个胖嘟嘟地固执地反复攀爬那一扇窗户的小女孩。

    我无法想象那是怎样的打击,只有用疯狂的工作来麻痹自己。

    我也无法想象父亲会用什么样的心情来面对这一切。我只知道,之后父亲迅速地挥师北上,与耶律信决战在城外,并且向来谨慎的父亲因为急躁抢攻而身受重伤。

    其实,妹妹她们在父亲的心里,在父亲充斥满了铁与血的内心深处,也是占据着一个重要的地位的吧。

    我忽然记起很久以前,他在书房里面听我讲述着母亲的日常。有一次,我向他说起母亲最近喜欢对着秋天嫣红的枫叶发呆的时候,他有了片刻的失神,然后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轻叹一声,说道:“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

    有时候,他心情好起来,也会酬躇满志地说道:“男儿于乱世,当提三尺青峰,立不世之功。廷宣,将来你的功业一定要强过我才行……”

    ……

    也许个人的力量在历史变化的洪流之中是微薄不可见的,天下局势的变动是不会因为个人的悲伤或者愉悦而有片刻的停留。在内心的伤痛还没有痊愈的时候,我就不得不瞩目于未来的大局,开始率领倪家的兵马,按照父亲的指示,北上远征了。

    然后我和她相伴一路北上。

    踏过千山万水,走过茫茫草原,在夕阳西下的时候一起谈论明天的战事,在冬雪初至的时候一起说起过往的种种,在昏黄的灯火下,在朴素的土墙边,她的身影在我的心里烈烈燃烧,留下惊心刻骨的美丽。在金戈铁马的战场上,在日以继夜的行军中,她像是一株悠然开放的花朵,照亮了整个肃杀血腥的战场。

    当她欢笑的时候,我的内心也热烈欢腾起来,当她悲伤的时候,痛楚也会充斥着我的胸膛。

    那一夜,我们共同面对着高高悬挂的地图,面对着不可预测的未来。心中的话语禁不住脱口而出。我悚然警觉,可是,已经说出口的话语是无法收回的。心中带着悔意,也带着隐隐的期盼,复杂的感情交织成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

    她却只是怔怔地凝视这那橘黄色的点点烛火,久久没有转移视线,那一瞬间,我有一种错觉,她就好像是一只飞蛾,要扑向到那色彩温暖却滚烫致命的火焰之中了。

    她最终是以一种逃避的姿态躲避入了帐内,留下了身后苦涩失落的我。

    那一段日子,就是这样甜蜜和酸楚交织出现,迷茫和坚定浮动轮回,激烈之中有着淡淡的温馨,繁忙的奔波也不再劳累。

    这样的日子结束在了京城传来剧变的那一刻。虽然我无法了解,轻涵他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深思熟虑,静待时机的人。也许在我看不见的地方,我们都在慢慢地改变着。总之,他的成功,又一次扭转了整个天下的局势。

    于是,我与她,重新返回了京城,返回了那个一切纠结发生的地方。

    明天就是《此花独幽》的最后一章,也将结束苏谧他们之间种种的恩恩怨怨,因为结尾了,也没法子多更新几章来回报大家的支持了。

    不过还是要持之以恒地呼唤月票,

    最后一天了

    上天保佑千万不要在今天晚上再掉下去啊,(~ ̄▽ ̄)~

    提心吊胆了一个月,

    可怜我脆弱的神经已经承受不起这样巨大的打击了,

    幸好以后就不用再受这种惊吓了。

    只要坚持住最后一天,

    虽然这个希望看似很渺茫……躲到一旁画圈圈~~~~~

    好歹给我点动力吧,双手合什,拜托诸位了。

篇外 此花独幽(五)

    此花独幽(五)

    在轻涵一剑刺入我胸口的时候,我以为没有比这个更加冰冷的伤害了,而紧随其后的,就是母亲的过世。在母亲过世的时候,我以为没有比这个更加绝望的悲哀的,可是,不久之后,就是妹妹的死。在妹妹出事的时候,我曾经以为,自己一生再也不会经历那样深入骨髓的疼痛了,可是,在那一夜,在天统三年的那个上元之夜里,我还是体会到了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深,更重的伤痛。

    那是比轻涵的利剑更加冰冷彻骨的寒意,那是比母亲幽幽的倾诉更加噬心入腑的悲哀,那是比妹妹凄烈的遭遇更加锥心刺骨的绝望。

    她轻轻的一句话,在我的耳中却像是那一夜的电闪雷击,响起琴毁弦断一般凄厉的嘶鸣。

    原来我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她,从来没有真正走入她的内心深处。

    就好像我从来没有真正的了解过我的母亲。

    在她素衣翩翩的身影之后是怎样的滔天巨浪,在淡如烟,澈如水的眉目之间隐含着怎样的惨烈倔强,我从来不知道。

    我所有自以为是的了解,都是隔雾看花,虚幻飘渺。

    她纤细的身影像是在逃避一样的踉跄着奔出乾清宫的侧殿,也奔出了我的生命。

    她的离开是那样的突兀,就好像她的出现,同样让我措手不及,也同样让我无法挽回。

    我以为那一夜会永远没有尽头,但它还是结束了,结束在她奔出殿门的那一刻,结束在父亲向我伸出手的那一刻。

    那一刻,我的视线里面已经没有了她。

    我走近父亲,握住了他的手,紧紧地握住他的手。

    我感受到他从来都是强而有力的手在逐渐变得冰冷虚弱。

    最后,父亲对着我笑了。

    他想要说什么,却只是让血迹和生命更多更快地从他的口中溢出。

    他挣扎着将手伸向自己的胸口。我俯下身,为他从怀中最贴近心脏的地方摸出那一副画,然后交到他的手中。

    他紧紧握住画,也握住我的手,平静地躺在床上,然后只是轻叹了一声……

    那一瞬间,我已经明白了他所有的心情。

    其实,那些梁国的宝藏早已经落入了谋划深远的父亲的手中,就在梁国破国的时候,那些金银财物就已经被运到了墉州。充实了墉州的府库,变成墉州奋起的基石。

    那么为什么父亲还要将这一副画留在母亲的身边,让母亲以为,他是为了这一副画而将她滞留在身边的呢?

    也许,他只是想要给她一个活下去的理由,只是希望她能够活下去,哪怕是痛苦无比,也能够在他所庇护得到的地方活下去。

    他是伤害她最深的人,而这个事实,也在时刻折磨着他。

    母亲她可是知道,父亲在人生的最后一刻,想到的不是金戈铁马的铁血生涯,不是锦绣江山的权柄皇座,而是她……

    父亲的野心和我与她之间的层层纠葛都在那个清冷的夜晚嘎然而止。

    我将父亲和母亲的骨灰埋葬在了一起。

    同时埋葬的还有我的爱情和过去留恋的一切。

    然后我以自己也无法描述的心情,离开了那个曾经爱过,也曾经恨过的地方。

    ……

    脸颊上忽然感触到一丝凉意,打断了我迷蒙的回忆。

    我抬起头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雪终于开始飘落了。像是一群迷路的蝴蝶,翩然伸展开翅膀,飘飞到这个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又是一年的冬天了,在这个居禹关,我渡过了多少个冬天?又看过了多少场雪?

    可是,不管经历了多少风霜和雨雪,她的容颜依然清晰地刻印在我的内心深处。

    我想起那一夜,在茫茫的大雪之中,我紧紧地拥抱住她,她也同样抱住我。这广阔的天地之间,仿佛只余下我和她。而除了彼此,我们一无所有。

    世间的一切都变成了黑白的底幕,让人看不清楚分毫。

    冰雪也不再是单纯冰冷地落下,而是盘旋在我们的身边……

    原来,她就像是这眼前的雪,初时轻灵飘动,幽静宁谧,然后纷纷扬扬,激烈洒然,而最终却会定格成一副深远悦目的图画,沉寂在我内心的最深处,永不褪色。

    ……

    “将军!将军……”远处传来的呼唤打断了我的思绪。是身边传令的士兵手中拿着信笺一样的物件向着城楼上跑过来。

    “将军,有您的信!”他匆匆地跑上城楼,然后欢快地说道。

    不是公文,而是一封信?!

    我惊异地接过那一封信,低头看着上面的署名。

    刹那之间,我震惊了,我曾经以为,自己永远也不会收到他的信笺了,我曾经以为,我们之间的一切都已经结束在了十六年前的那一场比武上。

    虽然在我的心里,他依然是我最好的朋友,可是我们之间,却已经有了永远无法逾越的障碍。

    如今的身份,背后的势力,家族,利益……层层纠缠不清的东西横亘在我们之间,使得我以为,那些仗剑比武的快意,那些谈笑拼酒的欢愉……这一辈子,也许只能够存在于记忆之中了。

    没想到,却在此时收到了他的信。

    我打开信笺,展开纸张,

    ……

    看完信的那一瞬间,

    我忘记了身边的雪,忘记了身边雄伟的居禹关,也忘记了这个世间的一切,

    千万种滋味涌上心头,

    最终那千万种滋味却都化作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纠结着我的内心。

    我茫然若失地抬起头,不知道接下来应该如何应对。

    在十六年的风风雨雨之后,竟然头一次有了束手无策的感觉。

    “将军,马上就要是新年了,是家里的人带来的问候吧?”传令的士兵还在一旁欣喜地说着。

    新年了?!

    我抬头看向远方,长河渐落,天际苍茫。

    确实,马上就是新的一年了,马上就是新的开始了。

    既然如此,还有什么放不下的?!

    我的唇边飞扬起一线笑容。

    心中是欢愉,也是解脱。

    是的,过去的一切终究已经过去,马上又是一个新的开始了。

    远处,几骑快马向着关隘遥遥奔来,那是前些天前去探听辽人兵马情报的前哨,带回这次辽人入侵的详细军报。

    一切就如这天上的雪,岂不来的恰是时候?

    此花独幽(完)

    《此花独幽》完结了,金枝正剧的篇外到此结束了。最后携手归隐的结局算是一个一个有悲有喜的结束吧。其实开放式结局就是如此,是悲,是喜,就看大家自己的想象了。

    今天早上起床一看,月票果然在最后一天被反超了。

    如今金枝剧情已经步入尾声,是不可能有短期爆发来求月票了,所以也不好意思多说啥了,大家如果依然喜欢本书的话,就支持一票吧,^_^。如果依然是万年老二的命运,汗……虽然有些小小的遗憾,也依然感激大家一路走来的支持。而且在一个月的忐忑紧张之后,现在终于熬到头了,某灯也偷偷松一口气。

    还剩余一个小篇外《陌上花开》,是讲述苏谧的儿子齐昭和慕紫陌之间小儿女的相遇相恋的故事。算是续集的形式吧。金枝因为签约出版,根据出版社合同,不能够在上市之前放出结局,但是金枝的出版环节因为印刷厂的问题,从原本预计的十月底一直拖延到十二月份,为了不影响大家的阅读,我和出版社协商过之后,将正文连载出来,只留下最后的那个小篇外,在出版上市的同时发布,估计是在大下周吧,这样也不至于让大家耗费时间等待结局了。

    伴随着我走过这漫长一年的书今天终于圆满了,心情有点复杂,开心之中也有几分伤感。毕竟这是我的第一本小说。现在回头看起来,浩浩荡荡的六十多万字啊,一向没耐心又喜欢偷懒的我竟然能够坚持着写下来,自己也难以置信。也是多亏了大家的支持,才让第一次码字的我一路这样顺利地走下来。

    所以,谢谢大家长久以来的支持和陪伴,以及无数热心的评论和指教,某灯在这里鞠躬了。

    最后依然小声说一句,有包月月票的没有?如果可能的话……嘿嘿……

篇外 陌上花开(一)

    陌上花开(一)

    我将铜镜摆正,然后仔细端详着自己镜中的容颜。

    “小姐!”贴身的丫环柔绢端着水盆进来,看到了我的动作,大惊小怪地喊了起来。

    “喊什么?”我白了她一眼,“不就是照个镜子吗?这么大惊小怪的。”

    “别的女儿家照镜子不稀奇,不过小姐您照镜子就是少见了。”柔绢嘻笑起来。

    我无奈白了她一眼,都是平时把这个丫头惯坏了,不过是照个镜子,也要损上我两句。

    其实我确实很少这样仔细地照镜子,至少比较起同年龄的女孩子来说,少的出奇。虽然从别人的夸奖之中,我也知道自己的相貌不俗,而且父亲俊逸潇洒,母亲柔美秀雅,想想就知道自己的相貌自然不会差到哪里去。

    我只是不喜欢摆弄那些脂粉钗环,不喜欢像那些贵族小姐一样整天对着镜子不停地比较着发式和装容。

    我喜欢在春日的阳光之下荡着秋千,感受花香随着漫天的风飘过鼻端的轻快,也喜欢在冬雪飘飞的季节里手捧一卷书,坐在暖炉一边,感受冬日的静谧和温馨。

    但是今天,我开始以前所未有的精细眼神打量着自己的容貌。因为,下个月,我就要进宫了。

    这一次是太后居住的宫室需要增补侍奉文书的女官,所以在大齐的豪门贵族里面精心挑选了八名少女充任。对每一个被选中的少女来说,这都是天大的荣耀。

    世人皆知,太后是个风华绝代的美人,我侍立在她身边的时候,就算不能当一只绿叶,也万万不能是一只坏了风景的狗尾巴草。

    而且,据说,这次的进宫,还有更深一层的含意。

    虽然旨意上面没有明说,但是大家都知道,皇上已经快要满十五岁了,马上就要亲政并且大婚了。

    所以这一次的女官,不仅仅是女官。也算是太后预先查看各家淑女,观其言谈举止,择其品行容貌的预选。

    也就是说,在我们这些被选中的女子当中,很有可能会有一人是将来的大齐皇后。

    轻车行驶在宫道上,车轱辘滚过地面的雕花玉砖,马车有些微微的颤抖,引得我的心也跟着起伏不定。

    偷偷掀开车帘子一角,已经到了顺贞门外的宫道上了,拐过一道弯,前面就是盘龙门了。

    我在第四辆马车上,看着前面和后面的同伴的马车,我隐约地猜测着她们的身份和相貌,心中越发忐忑不定。

    放下车帘子,端坐回车里,长长地吸了一口气,想到自己马上就要见到那个全天下最尊贵的女子,我的心中一阵紧张。

    她是个怎样的人?听说她有着举世无双的容貌,那是怎样的美丽?还有他,那位传说之中尚未亲政的皇帝陛下。

    虽然从两年之前,太后就已经让他进入各部各司的衙门历练学习。但是对于我们这些久在深闺的官家小姐来说,无论是皇帝,还是太后,都太过于遥远缥缈了。

    ……

    就在我想地出神的时候,马车一个颠簸,然后停顿住了。

    到了!

    我竭力抚平自己的心绪,等着车边的内监掀开帘子,然后躬身走了出来。

    外面的天气正好,一碧如洗的天空上连一丝的云朵都看不见,太阳明亮而温暖,晨风吹来,让人心旷神怡,正是秋高气爽的好时节。

    面前就是巍峨伫立的盘龙门,朱红色的宫门上,黄铜瑞兽的雕饰闪烁着金色的光芒。在两侧延绵不断的宫墙衬托之下显得高耸入云。越过宫墙,隐隐可见里面的飞檐斗拱,气宇辉煌,朱红色的琉璃瓦在阳光之下发出粼粼的金光,昭显着天家的富贵奢华。

    我看向周围,这一次与我共同选中的女孩子都已经从马车里面出来了。

    也许是因为知道太后性情纯简,不好奢靡,几个人的装容都是素净淡雅,却遮掩不住明丽清新的气质。

    我依稀认得出其中的几个面孔,母亲带我走动各家探亲访友的时候,见过几面。

    其中与我最相熟的是左边紧挨着的女子,她生的娇俏动人,白玉凝脂般的鼻子,微微上翘的樱桃红唇,一身秋香色如意云纹的缎裳裁减地纤长合体,头上挽着一枝桃形碧玉簪,簪首垂下长短相间的两滴珍珠流苏,给素淡的容装增添了几分华丽风致。她是荣禄大夫刘泉刘大人的孙女刘雪娥,与我同龄。

    看到我在看她,她转头向我婉然一笑。我也对着她笑了笑,心中的紧张稍减。

    随后,内监领着我们走进宫门,步入乾清宫。

    殿中重重掩映的鲛绡帐幔上镶嵌着圆润明亮的珠玉,散发出莹莹的光彩,映地周围光影迷离如烟,一阵细风吹过,帐帘轻动,珠玉相撞,殿中满是清脆悦耳的响动。

    我们行走在一片珠光玉润之中,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影子倒映在白玉雕砖的地面上,似乎比倒映在水中还要清晰动人。

    走过重重幔帐,然后我们就看见了端坐在书案之后的她。

    在听说过她的故事之后,我就曾经幻想过她的美丽,等真的见到了她,才恍然惊觉,那样的美丽,是根本无法幻想的。

    她正微伏在书案之上查看着一卷文书,一头柔顺的乌发挽成样式简单的如意髻,用一根玉簪别住,几丝秀发慵懒地散乱在额头上,掩映着明眸的清辉。

    她只一身素色衣着,却让人眼中闪烁起万种绚丽。

    听到内监的那一声通禀,她抬起头来,轻笑着问道:“这就到了。”隔着遥遥的距离,我隐约看到她如水般的清眸之中带着淡淡的疲倦,恍如云雾缭绕在碧水潭上,也许是今天的政事太过于辛苦了吧?

    然后她从书案之后徐徐站起,就是这一站之间,就已经风华绝代。

    她应该已经三十几岁了吧,可是为什么看起来却好像是二十几岁一样清新动人,难道是岁月也不忍心在那张绝世的容颜上留下痕迹?

    我禁不住惊叹,难怪说成帝对她宠爱殊绝,从无褪色。如果是这样的女子,我同样身为女儿身尚且不免心动,何况男子呢?

    我随同众人的身影一起跪倒在地上,低伏的视线里只见到她如云的裙裾向我们走来。

    “不必多礼了,平身吧。”她的声音像是珠玉般清冽,带着丝丝的倦意,却又有一种格外的韵味。

    我们低头谢恩,然后平身而起。

    她已经走到我们近前了,没有人敢逼视她的容颜,我们紧张的低下头去。

    我看到她纤细修长的身影经过我们面前,然后在雪娥的面前停了一下,用柔和的声音问道:“你就是刘泉的孙女吧?”语气里面带着隐约的怀念。

    雪娥的脸上现出惊喜的神色,连忙躬身行礼道:“家祖刘泉,蒙太后记挂了。”

    “嗯。”太后淡淡地应了一声。

    我知道刘泉大人的女儿,雪娥的小姑姑,就是景帝的生母,当年她是与太后差不多同时承宠受封的,据说两人相交甚笃,而且天统之乱的时候,还是刘大人暗中藏匿太后,救了太后的性命。

    也难怪此时太后第一个问起的人就是她。

    千呼万唤,等得我几乎抓狂,终于下册印刷出来了,估计过不了几天就能够上市了^_^害得大家等这么久,实在是太愧疚了,向大家鞠躬道歉ing……

    最后一个篇外《陌上花开》,是苏苏的儿子齐昭和慕轻涵的女儿慕紫陌之间的相遇相恋,小儿女的爱情故事^_^

篇外 陌上花开(二)

    陌上花开(二)

    此后,太后又问了我们几句家常,就命令我们告退了。

    被内监引领着,我们到了居住的地方,是距离采薇宫不远处的宣合宫。

    这里其实也是宫妃才有资格居住的宫室,但是如今皇上尚且没有后妃,所有的宫室都是空闲,就打扫出来供我们这些女官暂住了。

    太后她依然居住在采薇宫之中,虽然朝臣和皇上都多次劝说她搬去更加富丽堂皇的慈宁宫或者凤仪宫。但是太后却拒绝了,说自己已经习惯了那里,不用再劳顿调换了。

    太后身边的禄总管过来为我们安排好了住处,我开始注意起周围的同伴。

    居住在我旁边的就是雪娥,这让我很是欣喜。毕竟在这个陌生的宫殿里,有一个熟悉的朋友在身边,还是让孤单的我多了一份安心。

    摆放好了行礼,我就去了她的院子,雪娥正在收拾着自己带来的珠花首饰。

    看到了我的身影,她的脸上现出惊喜的神色,连忙把我拉过床边坐了下来,我们两人像平常那样说起家常的闲话。

    直到谈论起今天的觐见,她忍不住苦笑了一下,说道:“今天我可是成了出头鸟了。”

    “啊?”我吃了一惊,没有反应过来她话里的意思。

    她看到我脸上莫明其妙的神情,叹气一样说道:“难道妹妹你就没有见到,当太后第一个问起我来的时候,那几个人脸上的表情,哼,她们在太后的面前是不敢怎么样,但是回来的路上……唉,我岂会注意不到?不过是看不起我们刘家的商贾出身而已。”

    我默然了,回来的时候,紧跟在内监的身后,我脑子里面全是刚刚的晋见和太后的风采,压根儿没有注意过这些细节。

    “姐姐多心了,现在还有谁会把刘家当商贾出身啊?”我打趣地笑道,“别忘了,敦怡皇贵妃可是就是你的亲姑姑啊。”

    景帝的生母在景延元年的时候就被追封为敦怡皇贵妃。

    “其实我根本不想争这个名头。”雪娥看似无限惆怅地说道:“终究我们刘家三代之前也不过是个商贾人家,怎么敢存着这样母仪天下的想头呢?倒是妹妹你很有希望,慕家可是历史悠久的名门贵阀啊。”

    我心里头一阵茫然。母仪天下,这个名词对我来说太过于虚幻了。

    而且,那位传说之中的皇帝陛下,我还从来没有见过呢?他真的会是我的良人吗?

    说到良人,我就想起了我的父亲。在我心中,只有像父亲那样的男子,才是一个女子最好的依靠,最真切的良人。

    父亲他俊逸潇洒,英武而又不欠缺儒雅。在我的记忆里面,父亲从来没有和母亲有过任何的不愉快,而且,已经是一品大员朝廷重臣的他甚至没有一个侍妾。

    如果说,唯一有什么遗憾的话,那就是父亲他太忙碌了,一个月之中几乎有大半的时间不在家中。当然这也是因为他身为兵部尚书,又执掌京城的兵权,深得太后信赖,这些重任都是难免的。

    虽然心中有着小小的遗憾,但这小小的遗憾其实也是我无比珍惜的荣耀。

    而当今的皇上是什么样的人呢?他会是我的良人吗?

    少女绮丽的幻想总是迷蒙虚幻的,辞别了雪娥回了自己的房间,我带着各种各样的幻想躺在床上,却迟迟也睡不着觉。

    侧头看了一眼更漏,才只有戌时末,也许是因为距离在家中睡觉的时间还太早了。

    反正也没有到宫门落锁的时间,我索性披上一件外衣,走出了宣合宫的大门。

    月色清幽动人。

    我沿着宣合宫廊下的通道向前漫步而行,走过一道小桥,就进了一个小巧玲珑的花园。

    初秋的天气里,花园里面已经有几分萧瑟的迹象了,就是脚边的几丛雏菊,还开的正好,朝气蓬勃。

    百无聊赖地入了花园深处,转过一丛小竹林,眼前豁然开阔。

    一道清澈的水流蜿蜒经过一座巍峨险峻的假山,在一侧汇聚成半圆形的水池,旁边开满了姿态缤纷的菊花,我叫不出各色的品种,却也知道必然都是不同民间的凡品,娇颜簇拥,层层叠叠,连这清冷的月夜似乎也变得热闹起来,让我一阵惊喜。

    我左顾右盼,希望寻找一个合适的地方,让我坐下来静心观赏这月下秋菊的美景,左右看了一圈,立刻把主意打到了被菊丛团团簇拥的假山上。

    我欣喜地跑到旁边,手脚并用,爬了上去,却遗憾地发现,已经有个人比我先入为主了。

    我扳住岩石,探出头去,从这一边只能够看到她的半边脸孔和稍许的身影,园子里面没有点灯,借着昏黄的月色,她似乎穿着一身银白色的衣服,一派悠闲地斜躺在假山之上,半眯着眼睛,神情满是惬意。

    她的容貌极其秀丽,看起来年纪和我差不多大小。也许是哪个宫里头的女官吧,趁着空闲的时候前来这里放松散心。

    于是,我冲她喊了一声:“这位姐姐,你稍微让一下啊,让我也坐一会儿好吗?”

    被我的声音惊扰,她睁开了眼睛,望向我。

    那是一双明亮晶莹如最璀璨的宝石一样的眼睛,光彩流离,仿佛灿烂的星辰在漆黑的夜空里濯濯生亮。被那双眼睛盯着,我的心脏没由来地漏跳一拍。

    看到了我的身影,她的神情似乎有一瞬间的恼火,然后开口了,声音却是意外地清亮好听,“什么姐姐?!你是谁?没有管教的野丫头。竟然敢打扰……打扰我睡觉。”

    没有管教的野丫头?!

    我觉得自己的嘴角抽搐了一下,这个姐姐容貌虽美,但是嘴巴可真是歹毒啊。

    “你才是野丫头呢,”我恼火起来,气愤地冲着她喊了一声。

    然后爬上假山,顺手推了她一把。不就是一处假山吗?这么小气,又不是你家的东西,大家一起坐着有什么不好的。

    我发誓,我可以对天发誓,我当时真的没有想到,从这一边看起来延绵顺势的假山的那一边,竟然是完全悬空的。

    而下面,是一处水池。

    结果,因为我这无比轻微的一推,她就一声惊叫,紧接着就是“扑通”一声传来。

    她掉进了水里。

    ……

    我觉得自己的大脑完全呆滞了,伸出的手也不知道收回,就那样维持着呆呆的动作半趴在那里。

    直到她惊慌的呼喊声传上来,我才恍如梦醒,连忙跳下假山,奔到水池里面,也顾不上自己的衣服了,扑腾着下了水,七手八脚地将她从水池里面拉扯上来。

    等到我们两只旱鸭子挣扎着爬回到水池边上,都已经是发髻散乱,衣衫污脏了。

    活像是两只刚刚从地府里面爬出来的女鬼。

    她趴在地上,被水呛地半天才回过神来,然后抬起头,狠狠地瞪着我。

    我有点心虚了,忍不住向后挪了挪。

    虽然刚刚完全是无心的,但是这样把人家在大秋天的时候推下去……

    看着她气愤的目光,我只好硬撑着说道:“不要这么看我啊,我又不知道那边是水池,都怪你没有告诉我……”

    “你……阿嚏,阿嚏……”她似乎被我的话堵的要气结了,正要说什么,却一阵凉浸浸的风吹过,连打了几个喷嚏。

    我赶紧狗腿地凑近她说道:“眼下你的衣服都湿了,很容易着凉的,先去我那里换下来吧,算是我赔罪了,要不罚我替你洗衣服好了。好不好?不要这么小气嘛。”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身上,秋风一阵比一阵寒,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只好说道:“你的宫室在哪里?赶紧带我去把衣服换下来。”

    我于是带着她匆匆地穿过花园小桥,跑回到了宣合宫里。已经是快要落锁的时间了,幸好周围没有路过的宫人,不然,让他们看到我进宫第一天就变成了这幅落汤鸡的狼狈模样,不被笑死才怪呢。

    我和她一起进了内室,然后点亮起灯笼,转过头看着她。

    广告时间:^_^陌上花开香如故,倩谁唤我缓缓归?

    从金戈铁马的大唐穿越到现代的少年陌香,和半吊子巫女唐唐,两个寂寞的灵魂相互取暖。命运颠沛瑰奇,从死亡彼岸走来的长生花开了一路。女频写手柳寄江新作《陌香》,2007年岁末倾情奉献,12月PK大战在际,希望大家支持手中的PK票。

篇外 陌上花开(三)

    陌上花开(三)

    我和她一起进了内室,然后点亮起灯笼,转过头看着她。

    闪亮的灯火之下,我终于看清楚了她的容貌衣着,然后我的脑子瞬间停止转动了。

    她长得好像太后啊!眉目五官都可以看出那种清丽的影子来。

    等等……

    她……与太后……

    我的视线转到她的身上,观察着她已经被水池里面的污泥沾染的不成样子的衣服,费了好大的劲儿,我终于辨认出了上面绣工精致的金线龙纹。

    然后,我的脑子轰地一声炸开了。

    赶紧扶住旁边的桌子,才让我摇摇欲坠的身体支撑着没有跌倒在地上。

    这怎么可能?!

    为什么我会遇见这种事情,我才入宫第一天啊!

    ……

    “喂,你倒是快一点啊!”她……啊不……应该是他已经冲着我喊了起来,“朕快要冻死了。”

    朕……

    “皇……皇上……”我不知道自己是用什么样的语调说出了这句话,只觉得自己的承受能力已经快要到极限了。

    他愣了一下,好像有点恼火自己失言一样动了动嘴角,然后说道:“……你知道了啊,那就赶快啊。要不是这次是瞒着大家偷偷跑出来的,朕不想让母后担心,才不会跟着你回来这里呢。赶紧拿干的衣服出来,给朕换上,就不追究你把朕推进水里的罪过了。”

    听着他左一个朕,右一个朕的说的伶俐,我已经被逼得发疯,什么都不敢想,只好赶紧从行礼里面翻出一件……

    衣服翻到一半,我的动作顿时僵住了。

    也许,我不得不告诉皇帝陛下一个不幸的消息……而想到告诉他这个消息的后果,我禁不住头皮发麻,手也开始颤抖起来。

    “快点拿过来!”看到我手中已经拿起了一件衣服,他在背后气势十足的命令道。

    犹豫了半响,我终于带着认命一样的决然转过身去,然后,对着他举起那身桃红色的宫装来:“……这个……皇上,臣女这里……就只有这个……”

    瞬间,屋子里面静谧地出奇。

    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我听见空气里面响起磨牙的声音来。

    其实,想想也知道,我这样的女孩子房间里面怎么可能会有男装呢?我满腹冤枉地想着。

    看着他越来越凶狠的眼神,我禁不住后退了一步,这小子不会想要咬人吧,待会儿他扑上来怎么办?虽然他不一定能够打地过我,我可是镇武将军的女儿啊。不过他终究是皇帝,而殴打皇帝……

    我又后退了一步。

    他的表情倒真是一副想要咬人的样子,可是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没有扑过来,只是咬牙切齿地冲着我喊叫道:“还不赶紧出去找一件来,如果让母后知道了这件事,我一定饶不了你……”

    将小狮子咆哮的声音抛在身后,我一边点头哈腰,一边飞一样逃离了这个房间。

    前殿有服侍的内监,应该能够暂且借一套内监的衣服吧?因为我们女官聚居在这里,所以周围安排服侍的也全部都是宫女,只有在前殿干粗活儿的有太监在。

    我一边盘算着,一边快步向大门跑去。

    但是,随即大门上传来的一个冰冷恐怖的声音打断了我美好的期盼,将我推进了更深一层的噩梦里。

    “啪”一声,宫门落锁了……

    为什么在我入宫的第一天就会遇见这种事呢?难道是因为我进宫之前没有按照母亲所说的入庙里去祈祷?

    我心里哀号着,战战兢兢地回过头去,就看见他站在门槛处,好像脸都绿了的身影。

    当寻找不到皇帝的乾清宫内监宫女们惊惶失措地翻遍了整个宫廷的时候,这件事情理所当然地传入了太后的耳中。

    最后,慌乱的宫人在我的房间里面找到了失踪的皇帝陛下,那时候,他正裹着被子占据着我的床榻(他死也不肯穿那身衣服),一边恶狠狠地瞪着旁边的我。

    一阵鸡飞狗跳的忙碌之后,他被宫人们簇拥着离开,而如蒙大赦的我也被禄总管带进了采薇宫。

    太后询问起这件事情的详细经过,我不敢隐瞒,胆颤心惊地将所有的细节一一道出。

    听到我不得不提出让皇上换女装的时候,太后的脸上不知道为何,忽然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哀伤,快的似乎让我以为是错觉。

    然后她的神情又转化为一种恍惚的寞然,失神一样看向窗外,那里闪烁着漫天的星辰,多少星辰亦无法比拟她容光的绝色,我听到她在隐约呢喃着什么:“原来已经过去这么久了……”

    这么久了?我有些微的诧异了,她看起来还是那样的年轻,甚至她实际的年龄也不过才只有三十六岁。

    想必是在思念先帝吧?我暗暗想着,虽然想不通换女装和先帝之间有什么必然的联系。转而又想到街坊之中隐秘流传的言语……莫不是在思念豫亲王?

    我赶紧看了看四周,把这个亵渎不敬的念头打消了下去。

    之后太后疲倦地挥了挥手,命我告退了。

    ※※※※※※※※※※※※※※※※※※※※※※※※※※※※※

    虽然这件事被太后压制了下去,但是细碎的谣言还是在宫人的口头上秘密地传播起来,让我头一次见识到了宫廷谣言的恐怖。

    尤其是这件事情涉及到“陛下”,“女官”,“床榻”,“衣服”,“凌乱”这几个关键词之后,更加成为宫人们热衷地出奇的谈资。

    关于陛下他为何会在那样诡异的时间出现在一个刚刚进宫的女子的床上,诸多猜测迅速地演变成众多不同的版本,香艳的,恐怖的,离奇的……偶尔传入耳中的只言片语让我每一次听到都会禁不住心惊胆颤、面热心跳。

    虽然之后,我仅仅是受到训斥告诫的惩罚,但是日常的举动之间,我开始小心谨慎起来,唯恐再有什么行差踏错。

    我被任命了管理太后文书的工作,每天负责将这些书籍归类就好,并不是复杂的活计。

    开始工作之后,不可避免地行走在采薇宫和乾清宫之间,也就不可避免地时常见到他。

    每一次见到我,他似乎都会有眉角跳动的迹象,看来是又让九五至尊的陛下想起不好的回忆了。

    听说之后他被太后严厉地训斥了一顿,并且罚抄了很多的书。

    那一定很惨,我可以想象,尤其是在回忆起我曾经被父亲罚着抄书时候的惨痛经验。

    日子就这样平淡却愉快的渡过,工作在太后身边的时间,是欢欣充实的。

    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每一次他经过我的身边,我都会感受到小小的惊喜,我的心脏开始砰砰直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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篇外 陌上花开(四)

    陌上花开(四)

    转眼秋去东来,已经是年关了。

    怜惜我们都是初次离家的年轻女孩,太后这次下了恩旨,准许我们回家和家人团聚过年。

    我兴高采烈地回到了家中,父亲又去城外忙碌整编新军的事情,家里只有母亲一个人。

    明明已经是我习惯的场景了,可是不知道为何,内心的最深处却禁不住生出一种淡淡的惆怅来。

    将来,我的那个他,会不会让我也这样每天独守空房,只能够惆怅地对着窗子,在长久的寂寞之中期盼着他归来的身影呢?

    父亲终于在年关之前回到了家中,然后匆匆地去见了前来拜访的葛大人。

    我不知道他们两个谈论了什么,不过也可以想象,必定是严重机密的军国大事。

    葛大人离开之后,父亲他向我问起太后的情形,我不知道应该怎样回答,只好按照自己的直觉告诉他。

    之后,他独自一个人在书房里面坐了很久很久……

    久到让我和母亲都开始担心起来,然后他才终于无限疲倦的离开了书房,脸上带着一种奇异的表情,好像是放下了什么沉重的包袱,又好像是失去了自己最贵重最珍惜的……

    在第二天,他拿出一封信,交待给他亲信的人送出府去。虽然我在无意间注意到这一举动,但是父亲的公务来往我是从来不敢干扰的。

    之后就是年关,崭新的永昌七年到来了。

    ※※※※※※※※※※※※※※※※※※※※※※※※※※※※※

    过完了新年,出了正月,我又重新回到了宫里面。

    宫中也被刚刚过完新年的愉悦气氛充斥着。

    回到宫里不久,就迎来了上元节,其实这不应该算是上元节,

    毕竟成帝是在正月十五这一天驾崩,是需要全国举哀的。但是太后说宫中行事,要以不扰民为先。上元节这样的庆典不应取消,于是就将这个节日暂且延后了一个月,推迟到了二月十五。

    依然是花灯烟火,喜气洋洋。这样的日子里,宫中所有的内监宫女,包括我们女官也悠闲愉快起来。

    在这一天,雪娥她们几个过来寻找我,我们说好了一起扎灯笼,一起放烟花。

    她们已经许久没有亲近我了,自从在入宫的第一夜就捅出了那么大的篓子之后,她们虽然表面上对我的态度并无二致,但是却时常在我注意不到的角落里小声议论着什么,日子久了我自然能够察觉到。

    只有雪娥跟我之间的交情一如往昔。

    这一次她们肯约我一同前去,我也很高兴。

    据说,将自己亲手扎成的花灯悬挂在树上,能够保证来年的好运。

    花灯的种类复杂繁多,有鱼形灯,蝠纹灯,玉兔灯……还有个更加繁复精致的金玉满堂,子母大顺……

    可惜我的手艺不行,只能够勉强扎出一只最寻常的灯笼样式,但是也是凝聚了我全部的心意。

    二月十五那一天,

    趁着月色,我们成群结队地跑进了天香园,选择自己中意的树木,悬挂起自己精心制作的灯笼。

    遍地一片火树银花,灯耀千光的盛景。

    我满怀欣喜地四处查看着,寻找着中意的树木。

    相比起其他女孩子们需要内监替她们悬挂灯笼不同,懂得些微武功的我亲自攀着梯子,向树上爬去。

    雪娥见到了我的举动,忍不住扬声阻止道:“这也太危险了,妹妹把灯笼交给小太监挂上就好……”

    欢喜之中的我哪里管得了这些,而且不过是一棵树而已。“姐姐不必担心,我马上就好了。”我一边打断她的话说道,一边迅速地爬上了树顶。

    我要亲手将我一年的祝愿挂在树上,挂地高高地,希望其中蕴含着的祝愿能够被这经过树梢的风,照过云端的月送到神明的耳边……

    将灯笼结到了树顶上,我从怀里拿出火石,打燃了,伸进去点亮其中的蜡烛。

    正在点着蜡烛,却听到下面不知道是谁呼喊了一声:“皇上来了!”

    我回头望去,竟然真的是那个那明黄色的身影正在向着这边走过来。

    下面的女孩子像是一群受惊的小鸟,呼啦一下子散开了,我手上的火石还点在灯笼上呢,据说,这样被人打断了是会不吉利的。

    尤其是这盏灯笼上面可是许了两个我最重要的心愿。

    等我匆匆地点着了灯笼,他已经走到我的身后了。

    他从树下抬起头来,冲着我毫不客气地喊道:“喂,你这是一个名门淑女应该有的礼节吗?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爬到树上去。”

    我忍不住撇了撇嘴,这种话是一个皇帝对着女官喊的吗?再说,现在是在晚上啊,哪有什么光天化日?

    但是这样爬在皇帝的头顶上也是大不敬的罪名了,虽然太后为人宽和,而他也不是斤斤计较的人,还是不妥当的。

    我正要从树上下来依照礼节谢罪,却猛地听到身前的灯笼发出一阵“簌簌”的奇异响声。

    我回过头去,就看到了灯笼里面的蜡烛爆出闪亮的火星子,并且越烧越大。

    我震惊之中的头脑闪过了无数的念头,想要闪避,但鬼使神差,最终却没有动。

    “啪簇”一声爆破,灯笼忽然爆开了,我猛地闭上眼睛,等待着那滚烫的火星打到脸上的疼痛传来。

    但是等来的却不是预料之中的疼痛,而是一阵紧挨着脸颊呼啸而过的狂风。

    过了半响,没有感觉到侧脸的疼痛,我才终于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看到,那个危险的灯笼已经不在了。

    我低下头,就看到了树的一侧,站着一个总管服侍的内监,眉目温和,气度沉静,脸上隐隐有几道陈年的旧伤口。

    我认出那是太后身边的冽总管。也是教导皇上武功,贴身保护他的人。据说,他是那位已经坐化成为神仙的枯叶禅师的亲传弟子,武功是连我的父亲都不得不佩服的。

    我恍惚地抬头看看原本悬挂灯笼的枝头,那个灯笼早被他的掌风扫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喂,你没有事情吧?”直到他的声音从下面传来,我才从震惊之中反应过来,连忙从树上跳下来。

    这一场小小的纷扰之后,自然是没有心情赏灯了。

    我回了宫中不久,就有宫人前来传话,命我前去采薇宫回话。

    我忐忑不安地走进了采薇宫的大门。

    还没有进屋,就听到里面有他的声音扬起:“母后,我没有危险的。不过她倒是差一点毁容,多亏了师父他出手及时。这次不是她的错,您要不要责备她……”

    内监一声通禀,我进了屋子,他的话嘎然而止,然后,似乎好像有些不好意思地转过头去,没有看我。

    我按照礼节拜见过太后,等待着太后的问话。

    我以为太后会问很多,会询问从头到尾的细节,但是,自始至终,她却只问了一句话:“当时你为何没有躲开呢?”

    我忍不住惊异地抬头看向她,犹豫了一下,转而又低下头说道:“紫陌当时……被惊变所吓,来不及躲开。”

    屋子里面静默了一会儿,太后却笑了,她轻声说道:“你做的很好,又能够不居功自傲。”

    我惶然抬头看着她。

    难道聪明如她,已经看出了我内心最隐秘的感情吗?当时我的身后就是他,如果我躲开,那么,爆开的火星很有可能会落到他的身上。

    那一瞬间,我想到的不是他的身份,不是我的地位,而仅仅是:如果他会受伤,我宁愿受伤的那个人是我自己。

    在太后洞悉一切的目光之下,我根本无所遁形,只觉得自己的脸忽然之间变得有些发烫。

    他还在那里恍然不知所措地看着自己的母后,也看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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篇外 陌上花开(完)

    陌上花开(完)

    上元节的那场风波就这样无声无息地过去了,既然没有任何人受伤,大家都把那个当成一场小小的意外遗忘在了脑后。

    之后,我的日子依然平淡的继续,就像是清澈晶莹的流水缓缓经过身边。

    直到几天之后,一个偶尔的机会,我遗漏了一本重要的文书,想到今晚这些文件就要交给太后了,所以我赶紧跑回采薇宫去取。无意之间我经过太后的窗前。

    听到里面隐约传出的声音。

    “……她也未免太大胆了,万一伤着皇上怎么办?就算没有伤到皇上,那也是毁了一个女孩子的容貌啊。”是太后身边的贴身女官觅青姑姑的声音,她是从太后晋封妃嫔开始就侍奉在太后身边的老人了,新帝登基不久就嫁到了宫外一位姓许的人家,但是太后对她极其信任,依然时常进宫服侍,说说闲话。

    “只怕她当初打的也不是这样狠毒的主意,上去挂灯笼的都是那些小太监。只是想要借着此事,让她再加上一桩错处,顺便让她受宫里人厌恶而已。”太后的声音幽幽响起。

    “而且还能够搭上一个贾家的女儿,。”觅青姑姑的声音又叹道。

    贾家的女儿?

    我猛地想起,宫中年关节庆使用的烟花蜡烛都是由盛庭候贾家进贡来的,他们家的女儿也是我们八个人之一。这一次我们扎灯笼的器具都是她提议我们选的呢,据说是什么品焰斋之类的名品。

    这一次灯笼出了事故,虽然太后并未深究,但她也着实提心吊胆了好几天。

    “……她长得虽然像她,可是心性却是全然不同。”太后的话语之中隐含着一丝黯淡。

    “娘娘,绮烟娘娘都故去那么久了,如今您对待刘家也不薄,何必因为这些小事伤心呢。”觅青姑姑的声音传来。

    “唉,也许,这件事早一点定下来也好……”

    ……

    她们说的是……雪娥?!

    我的心中悚然一惊,

    有什么东西在心底里破土而出,就像是那一夜意外点燃的灯笼,因为火光的窜升而骤然明了起来。

    我从来没有想到过,离我最近的雪娥,和我最要好的雪娥,向我口口声声说着“其实我根本不想争这个名头”的雪娥……

    我在恍惚之间离开了太后的窗下,小心翼翼地回到了自己的屋子,心情久久难以平复。头一次,我意识到,也许爱上他,我所要面对的困难和波折远远超过我的想象……

    因为我所爱的这个人,是大齐的帝王,是天下的至尊……

    无论其中隐含着怎样的秘密,在表面上,这件事情还是这么平淡不惊地过去了,似乎已经彻底从宫人的记忆之中褪出。实际上,除了少数的几个人之外,我相信它确实已经从宫人的记忆之中退出了。

    而有意的,或者无意的,我们身边服侍的宫人变得更加细致入微了。我在采薇宫之中日常的行事也越发小心谨慎。

    对于雪娥,我实在无法决定自己应该用怎样的态度来对待她。理智告诉我,我应该当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让一切秘密都沉淀在这个华丽宫闱的最深处,沉淀在内心看不见的阴暗角落里。可是当我真的面对这个从小到大的朋友时,内心的深处还是有一丝悲哀。

    其实,我并没有责怪她,因为我明白,她也不过是渴望得到她所长久期盼的,和我一样。

    短短几个月的宫闱生活,已经让我们这些养在深闺不愁世事的小女孩快速的成长起来。而成长,总是要付出一些代价。

    好在这样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多久。

    仅仅在一个月之后,太后下了旨意,身边的七位女官厚赐一番,放其各自离宫归家,自行婚配。而只有我,被调入了采薇宫贴身侍奉。

    所有的一切都已经昭示地明明白白了。据说,前去恭贺的人群已经要踏平我们家的门槛了。

    我不知道自己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是极度的喜悦,还是忐忑的紧张,也许全部都有,所有的这些心情都凝聚成一种深深的幸福,将我填地满满的,让我的心里再也没有丝毫的空隙去想那些过往的不快和风波。闲暇时候,我禁不住想到那个许在灯笼上的两个心愿,没有想到这么快就实现了其中的一个。

    跟随在太后的身边贴身侍奉,见到他的机会大大地增加了。

    而定下名份之后,他见到我的时候,则会有点窘迫了,在不经意的时候,我们偶尔对视,他的脸上还会有轻微的发红。

    而我也会觉得脸上发热,羞涩地把头转过去,心里却有一种异样的甜美升起。

    闲暇的时候,太后时常将我召到身边,与我谈论起家常的闲话,对待我就像是平常的亲人一样。

    有时候,太后也会询问起我的家人,在听到我说起过了年之后,父亲与母亲之间的气氛出奇地变得融洽亲热了很多的时候,她流露出欣慰的表情。让我感动之余也带着些微的诧异。

    在陪伴在她身边的所有日子里面,留给我最深刻记忆的是那一天。

    那一天,是一个栀子花开放的春日傍晚。廊下半开的花朵簇拥成一团团,洁白的花瓣如玉石雕琢般玲珑精致,散发着淡淡的幽香。夕阳的余晖在天际缓缓铺开,采薇宫的一草一木都度上了浅浅的金色。

    我正从太后寝殿门前的廊下抱着一卷书经过,然后就看到了不知何时出现在院子里的他。

    看到他的第一眼,我就奇迹一般的想到了自己的父亲,同样的俊朗儒雅,同样的威武英挺,只是他没有父亲的神采飞扬,却多了一份温润深刻。

    他就站在那里,用我所能够形容的最清澈最纯静的眼神凝视着什么,仿佛只要这一眼,就摒去了世间的一切浮华。

    我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太后环佩如水纤丽如月的身影,静静伫立于门前。

    阳光使得他的眉目模糊迷蒙,那模糊迷蒙的容颜却褪尽了她身后的底色。

    我看了看周围。忽然之间生出了一个念头,

    他们两个人之间似乎就是一个完整的世界,让任何人都无法插足。

    于是,我低下头悄悄地退了出去,连一声告退都没有说,就这样无声无息地退了下去。在平时是极端失礼的举动,但在此时此刻,却让人觉得最恰当不过。仿佛只要发出些微的声响,也是对眼前这一副宁静祥和的画面的亵渎,才是真正的失礼。

    临别的那一刻,我最后抬起头来,只是一眼,依稀看到了有淡紫色的桐花从高挑的枝丫上轻轻飘落。

    空气之中弥漫着淡淡的香气,就好像……就好像是已经秘藏了几十年的女儿红,一打开酒瓶,一种经历了岁月沉淀的幽香隐隐浮动在空气里,游离弥散。

    ……

    这是个开着淡淡的梧桐花的季节,浅紫色的花朵掉落下来,像是掉在了由最纯净的绿色染成的底幕上。

    花落无声。

    相隔了漫长的岁月,她与他又恍惚对视,

    十六年的离别不过是弹指的一瞬间,这一瞬间的对视却已经历了千万年。

    这时候的她,已经不是大齐后宫的妃嫔,这时候的他,也不再是那个宫廷的侍卫。

    她不是苏谧,他也不再是倪廷宣,

    唯一没有变化的,是两人相对的眼神,

    这一眼,就像是在百丈悬崖之下醒来之后看到的第一眼,就像是在金戈铁马的草原上满含关切的那一瞥,就像是在那温暖的橘黄色灯火下朦胧的对视,就像是在漫天风雪之中灼热的凝望,只要想起这份目光,即使在最寒冷季节,她也会被温暖所包围。

    原来,

    这漫长的一辈子,

    他看她的目光最真挚,她看他的神情最专注。

    ……

    之后的历史不用再多加赘述,我在四月初的时候,返回了家中,等待着最后大婚时刻的到来,也渡过这段最后居住在家中的日子。

    母亲和父亲之间的感情奇迹一般的好转了起来,虽然以前也是同样的和睦,可是此时却更多了一份甜蜜,从母亲前所未有的幸福的眼神上就可以看出。我不得不怀疑,上元节的那个简陋的灯笼也许真的被冽总管的一掌送到了神明的面前,因为我最衷心期盼的两个心愿竟然都在这一年的年初变成了现实。

    而且,最让我高兴的是,据说,母亲又有了身孕,也许,这一次会给我添一个弟弟,连久已不问世事的祖母也整天乐的合不拢嘴。

    在我入宫的前一天,父亲和我长谈了一夜,同时告诉了我他即将辞去兵部尚书职位和交出京城兵权的意思。

    我不知道父亲是希望能够多陪陪母亲,还是不希望我们慕家变成第二个王家。

    但是我没有阻止他递上这道折子。

    四月二十五日,晴而有风,是我大婚的日子。

    我坐在富丽精致的皇家迎亲车辇之上,心中有不安,也有紧张,我清楚,我所要走的道路远远没有它外表看上去富丽堂皇,花团锦簇,甚至,也许这条道路上会有说不清的荆棘和阴影,但是只要想到将来,是和他在一起,是和他共同渡过日后的每一个朝朝暮暮,是和他携手走过人生的每一段波折,我就充满了勇气和信心,我就愿意去面对任何挫折和磨难。

    朝中也连接几次人事变动,遥远的居禹关里,因为守将在年初的时候战死,所以副将窦峰被提拔为主将。而我的父亲所递上的辞表被驳回了,依然保留兵部尚书的职位,但是却收回了京城的大半兵权。

    这样的结果我也能够放心。

    五月,太后归政于皇上,并且前往丹枫山隐居,身边所带的不过是贴身的两三人而已。

    辞别太后之后,他消沉得很厉害。我只好不停地安慰他,告诉他可以随时前去丹枫山拜见母后,他才慢慢振作起精神。

    其实,有一句话我不敢说出来,在送别太后的时候,我分明看见太后的脸上隐约浮现着的,也是如同我的母亲一样幸福的神采……

    陌上花开(完)

    真的彻底结束了,伴随着我走过这一年的金枝,今天终于圆满了。心情说不清楚是开心还是伤感,感觉有点心里的石头放下了,但是又感觉生活中似乎少了点什么。有时候连我自己都要感到惊讶,能够坚持这走到现在,坚持到终于把金枝从“连载中”换成“已完结”的一天。

    能够走到这一步,多亏了大家的支持和陪伴,感谢的话不必说太多,就只一句,各位书友对我的支持和鼓励,还有无数热心的评论和指教,灯火会牢牢记在心里的。

    就要元旦了,虽然现在说还有点太早,但是借着难得的结尾机会,在这里道一声祝福吧^_^。祝大家新的一年,都有会崭新的开始,明天的一切都顺顺利利,幸幸福福!!!o(∩_∩)o…哈哈

    一个故事的结束,也是另一个故事的开始,金枝的故事已经结束,新书正在构思中,估计不久就能够和大家见面,希望大家到时候也能够多多支持。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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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枝玉叶介绍:
千古江山阅尽,
吴钩了却前尘,
回魂黯看漏雨,
花错月影无痕。
延绵不绝的亭台楼台之后,是寒玉生烟、胭脂生凉的寂寞宫愁,
九重宫阙的水晶珠帘之后,是金枝玉叶、权柄玉座的血腥杀戮,
金戈铁马的乱世末期,波澜诡谲的宫闱闺阁,一个叫苏谧的女子一生的挣扎反抗、起伏沉落。金枝玉叶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金枝玉叶,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金枝玉叶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