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诡异祭台
眼瞧着默冰的身影一点点消失，最后，只剩下这满眼的雾气。
接下来，就是等待着，林扬非时不时会听见从沼泽里传来的咕噜声，像是有人在里面吐了气，可这种地方，怎么可能藏了人。
林扬非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好笑，他举着手电筒，手电筒的光芒只能穿过一点，可见范围特别有限，而且，一进到这里，手表也失灵了。
数字在屏幕上疯狂闪烁着，就跟坏了一样，林扬非之前还有注意，后面看实在是没什么用了，就不去管它了。
所以，他也不知道过去了多少时间。
只觉得等待是一件漫长的事情，突然，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响声，听起来跟个鼓声一样，闷闷的。
远处的绿火“呼”得一下子灭了，灭得猝不及防，林扬非举着手电筒照着，想看清是怎么回事，却什么都看不清楚，浓雾挡住了他的视线。
沼泽里倒是传来一些响动，就是隐隐约约看见，有个东西正向林扬非飘过来，速度不急不慢，等林扬非看清楚了，那东西也就离得近了。
好像是一块长满青苔的大石头，林扬非下意识往后退去，一边退，心里还一边想着，这年头什么石头能浮在沼泽上，不会是快泡沫吧？
石头撞到了边缘，那里的泥土又潮又黏，一碰上，就不动了。
林扬非也不好奇，盯了好一会儿，就是迟迟不上去观察，默冰还没有回来，现在出个什么事，那都是要人命的大事。
不过，看了这么一会儿，那石头都没有动静，林扬非虽然保持着一些警惕，却也没想那么多，一直盯着对他的眼睛也不好，所以，他就把手电筒往上移开，照着前方。
他不知道，不移还好，这一移，就出了事，光线的强烈变化，让那块“石头”动了起来，林扬非只觉得脚踝一凉，赶紧低头一看，这时候，他才看见，有一只枯手正紧紧抓着他的脚。
石头微微往上掀开一些，借着手电筒的扫过的灯可以看见，有一张惨白的脸，躲在那个石头下面，正裂着嘴笑。
“啊！——”
林扬非一声惨叫，摔倒了地上，他只觉得脚下的力量猛然增大，那个手正使劲，把他往下沼泽里拉去。
这会儿是来不及找刀了，就只能两手乱抓，看能抓到什么是什么，还好，林扬非还算得上是幸运，恰好在这一点儿时间里，还真给他抓到一个树根，延缓了他被脱下沼泽的速度。
突然，林扬非眼前一道白影闪过，他都没看清那是个什么东西，只听见手上的树根“咔嚓”一声断裂。
林扬非心中暗叫一声“不好”，他整个人就开始向沼泽滑去，人在情急之下总是能爆发出无限的潜力，他也不知道是自己哪只眼睛，借着掉在地上手电筒的那点儿光亮，看到了一条埋在土里的铁链。
这大概是林扬非最迅速的判断了，没有任何犹豫，他直接就向着那条铁链扑过去，只一下，就成功了。
他抓住了铁链，此时，他的半条腿都已经进了沼泽里，那东西还想把他往下拉，林扬非用尽全力，向铁链的尽头爬去。
等他把自己从沼泽里拽出来的时候，脚上那些诡异玩意儿就都消失了，林扬非感觉自己心脏就快要跳出来一样。
如果恐惧是一种会吃人的小虫，那他在这个夜晚，早就被吞噬得一干二净。
林扬非死死拽着铁链，以防万一，他趴着去捡自己的手电筒，刚捡起来，还没往沼泽照去，就看见那沼泽上面，立着一个黑影。
“卧槽！——”
林扬非又被吓了一跳，神经瞬间紧绷起来。
那黑影向他走开，林扬非坐在地上，疯狂往后退去，因为隔着层层迷雾，他也看不清对方是谁。
铁链打在一起，发出清脆的碰撞声，林扬非举着手电筒，大声问道：“什么人！？”
那黑影停了下来。
大概停了一两秒，那人才开口说道：“是我。”
是默冰的声音。
默冰看见林扬非半腿的泥，不用脑袋想，大概也能猜出刚刚发生了什么，他走过来，朝林扬非伸出手。
林扬非看了他一眼，才把手伸过去握着，默冰把他从地上拉了起来。
“这沼泽里有东西？”默冰开口问道。
林扬非看了看自己，这脏得已经收拾不了了，索性就直接不管了，他回道：“是啊，一只手和一张脸，我只看清这些，不过，就这鬼地方，沼泽里没点东西还真说不过去，我还以为会有个巨型海怪什么的，结果就来这么点儿，没事，你那边呢？有什么发现吗？”
“有。”默冰眼里有一些担忧，但他还是转过身，指着对面说道“我刚刚过去看了一眼，那边好像是一个祭台。”
“祭台？”林扬非疑惑道。
默冰说：“对，在沼泽的中央，一般在上面，还有另一半已经陷进沼泽里了，上面雕刻着复杂的花纹，周围原本应该有石柱，但是都断裂了，只有一个角落保存完整，而在那个角落里，就点着一盏灯。”
“绿色的火光！”林扬非立刻就明白过来。
默冰点点头，说道：“对，当我一靠近，那绿光就自己熄灭了。”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吗？”林扬非又继续问道。
默冰稍微比划了一下，说：“有一个这么大的台子，里面有一天锁链，好像连接着哪里，我试着拉了一下，没有拉动。”
“锁链……这我怎么听起来……这么耳熟……”林扬非低下头，看见自己手里一直抓着的铁链，耳边传来机关响动的“咔嚓”声，林扬非眼疾手快，赶紧把铁链扔到地上。
下一秒，就像是玩具上了发条，齿轮滚动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大地震颤了一下，一个个青色的石板从沼泽下升起，连接成了桥，通往沼泽的中央。
“王宏彬。”默冰突然说了一句，就赶紧往桥上走去。
四周一盏盏幽绿色的火焰燃起，迷雾缓慢散开，终于，林扬非能看得清楚，在这森林深处的每棵树上，都挂着尸体。
一团黑雾包裹着什么人，被挂在祭台中央的石柱上。
第十一章 开个路
默冰一步一步靠近，就是从这团黑雾里，感受到王宏彬的存在。
“王宏彬？”默冰试探道。
黑雾并没有回答，只是能隐隐约约感觉到，从这黑雾之中，传出一丝活人的气息。
很微弱。
只有靠的近了，才能感觉到。
林扬非走过来，举着手电筒照着，他也看到了那团黑雾，就疑惑道：“有人？”
“嗯。”默冰点点头应道“还是活人。”
“活人！？”林扬非惊讶道，他抬着头，想要看清那人的长相，却被黑雾遮挡住了脸。
青铜色的祭台亮起邪恶的鬼火，掉起来的尸体举着高高的双臂，像是在举行某种盛大的仪式，在幽绿色的火焰下，鲜红的血液改变了原有的光彩。
默冰走近了一步，看见黑雾似是认识他一样，缓缓地往他的方向靠去。
那被黑雾包裹的那个人，也露出了她原本的样子来，长长的头发披了下来，等黑雾退去，她像是没了支撑，头一歪，黑发散落，林扬非这才看清了她的脸来。
“何颖月！？”林扬非有些不可思议地说道。
被绑在祭台上的人，是何颖月！
难怪在森林里找不到她，原来是跑到这里来了，只见她双眼禁闭，看上去像是睡着了一样。
林扬非看了看默冰手上凝结成团的黑雾，又看了看何颖月，就一下子明白过来，他说道：“原来，当初王宏彬在何颖月离开时，给她留了个雾团，就是为了保护她，所以，你一直感觉到的求救信号，不是安图，是它。”
“对，是它，但它好像不具备思考和语言的能力，应该只是王宏彬的一小部分。”默冰回应道。
林扬非说：“它刚刚的行为应该是在保护何颖月，何颖月不可能自己跑到这祭台上面去，赶紧弄下来，此地不宜久留，得赶紧离开。”
默冰点点头，就赶紧行动起来。
森林里有悉悉索索的声音响起，有一道目光，就这么赤裸裸地注视着他们，毫不掩盖。
林扬非在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他回过头，森林太过黑暗，只能借着周围那幽暗的绿火，看见在远处的森林里，有一个人正站在那里，手正扶着树，观察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这种地方哪来的人？
更何况，默冰之前也说了，这里没有活人的气息，如果说，王宏彬掩盖了何颖月的气息，那那个人呢？
所以，只有一种解释。
站在那里的，不是人。
林扬非是这么告诉自己的，可是，奇怪的是，他却能看见，在跳动的火光下，那人摇摆的影子。
是……人吗？
林扬非不敢确定，他并没有在这种问题上耗费太多的时间，也不会对这种事情倾注过多的好奇，现在的唯一目的是救出何颖月，他只要做好这一件事情就可以了。
祭台突然震了一下，似乎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可是，碧绿色的目光注视着，只是震了一下，就没再有其他动作。
林扬非回过头，发现那个人还站在那里。
默冰将捆在何颖月身上的铁链解开，将何颖月搬了下来，林扬非把何颖月放到默冰背上，就急忙说道：“走！我们赶紧走！”
那人依然站着不动，林扬非也没去管那不知道是人是鬼的东西，只是，在他们沿着石板桥离开的时候，那人说了一句话，离得太远，林扬非没有听清内容。
但是有一点，他倒听得清清楚楚，刚刚那声……是个女性。
“女人？”林扬非疑惑道，但他脚下没停，很快，就走了出去。
等离开了迷雾深处，再回头，层层迷雾挡住了视线，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林扬非转过头问道：“默冰，你刚刚听见了吗？有人女人在说话。”
“听见了，但那不是人。”默冰倒是一清二楚。
这个答案林扬非自然是已经猜到了，所以也没有多少惊讶，但是，他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刚刚那地方，不应该这么安全才对，前面的那些妖魔鬼怪那么凶猛，就像是冲着他们来一样，可这个连鬼魂都不敢靠近的地方，本该存在着更恐怖的东西才对。
就拿那满树的尸体来说，能做到这种程度，还有刚刚宛如地震般的震动，按道理来说，不应该会放过他们才对。
可是，他们就是这样在祭台上救人，然后大摇大摆地走出来了，整个过程中，没受到一点阻拦，这本身，就是一件不太对劲的事。
“怎么说，我觉得有些奇怪。”林扬非缓缓说道。
唯一的变数，就只有那个女子。
一个神秘的女子。
默冰突然停了下来，林扬非本来在思考，这一停，倒是打乱了林扬非的思路。
“怎么了？”林扬非看着他疑惑地问道。
默冰站在他旁边，目光注视着前方，他背上的何颖月依然在昏迷，默冰的语气没有波动，他说：“树变了。”
原本的森林发生了变化。
林扬非转过头，看见本来满是树木的森林里，突然多出了一条道路来。
笔直地通往前方。
这目的已经明显到，就差摆个路标，告诉你应该是往这里走一样。
“这有点意思。”林扬非看着前方，雾没散，还依旧是那副看不清路的样子，他调整了一下自己滑落的背包，露出了个有意思的表情，说道“故意让我们救人，故意给我们指路，一切做的太过刻意，反而有一种，应该往这边走的感觉。”
“我听你的。”默冰的话倒是回的很简单，这就是他对林扬非的信任。
林扬非笑了笑，还没笑多久，他一抬手，就被疼得差点说不出话来，估计是沼泽里的那么一拽，刚恢复起来的伤口，就又裂开了，伤上加伤，估计又得花不少时间恢复了。
默冰转头看他，林扬非就指着这条突然出现的路，说道：“她不是邀请我们吗？那我们就走走看，看着在前路等着我们的会是什么。”
“嗯。”默冰应道。
看似是林扬非的选择，其实，在这种境遇下，没人能选择拒绝这个选项。
林扬非清楚得很，她有能力开路，那也有能力弄死他，在这片森林里，无人能逃。
所以他想看看，前路，会有什么在等着他。
第十二章 森林的出口
雾像是化不开一样。
一条笔直的林中小道，树木整整齐齐地排开，大多是一种恐惧的情绪在作祟，就总感觉两边的林里有人在窃窃私语。
其实，这个世界上一直有这么一种传说，由于真理的迷失，混乱和失序早就降临大地，纯净的灵体发生异变，罪恶的意识扭曲在一起，从恶诞生的那一刻开始，悬挂于空的光明就要开始陨落。
这些话是卡尔纳告诉林扬非的，也是他自己翻阅无数本古老的典籍，从中翻译而来。
卡尔纳还说，他一直都在推测，那诗的上半句，可能就跟恶的诞生有关。
那是一段被掩埋的历史。
卡尔纳想要挖掘真相，但林扬非并不想，他不会纠结于恶的起源，只是尽自己所能，帮忙找到那半句诗而已。
“我们走了有一个小时了，怎么还没走到头，周围的景色变得越来越单调枯燥，她不会是想把我们困死在这里吧？”林扬非边走边说道。
他已经感觉到身体有些疲惫，尽管，何颖月的事是默冰在管，但他还是扛不住这么大的精神消耗。
默冰停了下来，抬头看了看四周，黑色的水滴从他的身上分离，飘了出去，过了好一会儿，才看见那些水滴飘了回来。
他说道：“等会，我们好像在围着山绕圈。”
“绕圈？”林扬非露出疑惑的神情，他看了看周围的景物，说道“可是，我们一直都在走的直路。”
眼前所见并非真实。
这种事林扬非很早就明白了，在某些诡异的事情上面，他更愿意相信默冰，而非自己的眼睛。
所以，他并没有过多的纠结，而是直接分析道：“绕圈，那也就是说，这条山路其实是一个闭环，我们只要打破这条闭环，就能离开森林？”
“是，我刚刚看了一下，要往这边走，才是离开森林的路。”默冰指了一个方向，林扬非顺着那个方向看过去，只能看见像壁垒一般的高树。
这里的树，太过整齐和单一了。
“假的……”
林扬非一下子就明白过来，周围的这些景色，全部都是假的。
是虚无，是幻境！
深渊从不用真面目示人，而是用一点点的绝望，碾压着人们内心的防线，仿佛有一只蚂蚁在慢慢啃食着大象，终有一天，只剩下一具白骨。
林扬非拍了拍默冰的肩膀，说：“走，我们往那边走。”
原来，那女子温柔的邀请，只不过是一条通往死亡的道路。
可是，那有一点还是说不通，既然是用温柔编织的陷阱，那她为什么还要放林扬非离开祭台？
直接解决不比这死循环省事吗？
“默冰，我现在怎么有一种感觉。”林扬非沉思了一会儿，才开口说道，“这里有人想让我们死，又有人想让我们活，所以，两股势力交织在一起，才会变成现在的局面。”
“你想说，有人在操纵森林，有人在与之对抗？”默冰很快就理解了他的意思。
这并不是什么好事，若是如此，那林扬非和默冰从踏入森林的那一刻起，就有人在看着他们了。
林扬非观察着周围环境的变化，自从他们偏离轨道后，这些树木好像再不断远离他们，前方有微弱的光亮打了进来，林扬非有些惊讶，毕竟，森林里的时间一直都很混乱，再加上这遮天的迷雾，分不清日月。
但他怎么都没想到，原来，天已经天亮了。
以及……
林扬非眯着眼睛，因为在黑暗里呆的太久，所有对光亮有些不太适应，他看着眼前的公路感叹道：“这是森林的出口。”
没错，他们竟然走出来了，在那条路上绕了一个小时，出来却只用了短短几分钟，从未想过，他们原来离出口一直都是这么近的距离。
这么说来！
那个女人还是想要帮他们的，想要帮他们逃离森林。
清晨的阳光洒在林扬非的面前，他猛然回过头，却什么都看不到，模糊不清的一切被浓雾遮挡。
他只能这样凝视着，过了一会儿，血色出现在他的面前，雾开始从空中坠落，触碰到地，摔得粉碎。
一个穿着裙子的身影，开始显露出来，林扬非没有猜错，确实有个人，一直在跟着他们。
而那个人，现在站在迷雾深处，看上去像是……
“扬非，不要看了。”默冰拍上了他的肩，他立刻撤回了目光，眼里的刺痛传来，他赶紧捂住了眼睛，却摸到了脸上全是从眼里流下的血。
林扬非用一只手扶着默冰，努力让自己不摔下去，还笑着说：“抱歉抱歉，我都忘了，院长前不久还提醒过我，不要乱用自己的能力。”
“你在透支恢复能力。”默冰抬起一只手来，放在林扬非的背后，默默撑住他，确实，还有人在盯着他们，默冰看向远处，若是林扬非现在倒下，说不定还更危险。
林扬非用完能力后，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眼前黑了一大片，只能慢慢等那些黑斑褪去，他才能继续行动。
他小声说道：“我知道，以后我尽量不使用，不过，刚刚那一下我们也不亏，至少……我看清楚她了。”
默冰没有说话。
林扬非轻轻勾了勾嘴角，说道：“接下来，我们是要去别墅对不对？”
“嗯，就在眼前。”默冰转过头，看见那栋熟悉而又华丽的别墅，就伫立在他的旁边。
大概几百米的距离。
林扬非抬起头，他的眼前又模糊了一些，像是近视眼一样，太远距离的东西就会糊成一片。
他说道：“说起来，当我看新闻知道，这里又出现灵异事件的时候，我就明白，这破事跟这别墅脱不开关系，可上次是我们来的，这别墅一共就那么几个人，你带走了几个我们心里都一清二楚。
所以，我就算了算，去年留在这栋别墅里的，只剩下麦斯夫人和波尔了。”
“那你刚刚……”默冰说到一半，就突然不说话了。
很明显的事情出现了，一方害人，一方救人。
“对，你猜，就刚刚那一眼，我在森林里看见了谁？”林扬非抬起头，看着默冰说道。
默冰摇摇头，感知在森林里会受到影响，所以他不知道。
林扬非松开抓着默冰肩膀的手，一步一步向别墅靠近，他说：
“我看见了，波尔。”
第十三章 再回别墅
“没人能猜得准，特别是阴谋这种事。”
就算记忆会在时间的洗刷下淡去，但总有些画面会留下来，就像一张老照片，在那泛黄的纸张下面，隐藏着的，是无法诉说的刻骨铭心。
这是一件很悲伤的事情，人们开始把过去忘记，只能在脑袋里把那一点点印象，转变成一个个可撕毁替换的标签。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只要时间过得足够久，就一定能把秘密埋起来。
但不幸的是，林扬非记得，记得开始，记得结束。
干燥的土地上还保存着一道道印记，像是车轮碾压过的痕迹，还有，扭曲凌乱的脚印。
“默冰你看，这像不像是一种……爪印？”林扬非蹲下身问道。
还好是觉醒者，他现在已经恢复了不少，正常行动应该没有问题。
默冰走过来，他还背着何颖月，不方便下蹲，就只能低头观察，顺着痕迹看去，就能发现爪印一直通往迷雾深处。
林扬非站起身，环顾了一圈，说道：“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在别墅里密室逃脱的时候，于志铭和顾抒他们是从大门离开的？”
“记得。”默冰回答道。
林扬非拍了拍沾在手上的泥土，说道：“这么说来，你的那个逻辑能说通了，因为死了，所以离开了，而不是因为离开了，所以死了。”
“是。”默冰点点头，他说“于志铭他们的死亡时间比顾抒还要更早一些，顾抒是在离开大门后才出事的，但那时候，她还没有彻底死亡，是因为后来一直拖着，才把她耗死了。”
断头的秘密，无人知晓。
林扬非转身往别墅走去，他对默冰的话表示赞同，他说：“所以，在邓梁给我看的那个监控视频里，于志铭他们很早就在我们身边了，只不过是以鬼魂的形式，我和辉哥那时候都不知道……不对，其实我们应该想到的，他们触犯了禁忌，照镜子！他们都照镜子了！”
逃生指南上怎么说来着？
那最显眼的第一条规则。
“哎！林扬非！你们怎么逃出去的？”
一声惊呼在楼上响起。
林扬非抬起头来，看见二楼阳台的栏杆上，趴着一个人，那人正伸头张望着，和他们挥手打招呼。
默冰转过头，和林扬非对视了一眼，他们谁都没有出声应答。
于志铭。
是了，是他……
下一秒，逃生指南出现在林扬非头顶，猛地一下，砸在了林扬非的脑袋上。
还真是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
每天一砸，加剧老年痴呆。
林扬非弯下腰捡了起来，刚把逃生指南打开，那些熟悉的规则又重新浮现在白纸上，就好像，梦回最初的原点。
这是一份逃生指南。
请注意以下几点：
1.入夜不要照镜子。
镜子能将你带入亡灵的世界，你虽然存在，但你永远无法离开这里。
2.入夜不要随意走动。
走动会发出声响，小心惊扰到那些沉睡的死者们。
3.入夜不要回头看。
小心背后喊你的那个人，那都是鬼魂的骗局。
4.入夜不要睡觉。
小心，你有可能会睡死在梦里。
以上，对觉醒者已全部失效。
……
林扬非突然就笑了出来。
“这好好的规则你非得省去一半，看出来了，你就是在故意坑我呢！”林扬非对着逃生指南无语道。
楼上的于志铭看他们没啥反应，就又问了一句：“嘿！你们还没告诉我呢，这到底是从哪里出去的？”
“不是出去。”林扬非抬起头来应道，他这次可算是看明白了。
虽然存在，却无法离开。
于志铭他们被留下来了，被永远地留在了这里。
他对着楼上的于志铭说道：“我们是要进来。”
“进来？”于志铭似乎没懂他的话，露出了一副疑惑的神情，喃喃自语道，“进来？为什么要进来呢？”
林扬非走上前去，他看了一眼默冰，默冰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他伸手帮忙扶住何颖月，默冰拿起锁头，搬出了当初那开门撬锁的本事。
是个老工具人了。
不仅如此，他效率也是极高的，没一会儿，就打开了锁，只见他撕下门上的封条，将门推了开来。
外面还算得上是阳光明媚、天朗气清，可这屋里倒是阴森昏暗，每一处都透露着诡异。
还没等林扬非有什么反应，楼上的于志铭倒是兴奋地跳了起来，他冲着楼下喊道：“天哪！你们居然能打开！我和传光试了各种办法都没有用，太好了太好了！”
“我……你……”林扬非看着他高兴的样子，也犹豫着，要不要告诉他们真相。
可转念一想，本来已经够可怜的了，还要告诉他们，你们已经死了，不要挣扎了，是出不去的。
这种话说出口，反而更加残忍。
“对了，你们是怎么看清的，天那么黑，算了，不管了，反正能打开就是好事！”于志铭直接就往屋里冲去，一边冲还一边大声说道“门别关，我去叫人，等我们下去……”
“哎！？等等！”林扬非刚想叫住他，可开口晚了一些，于志铭早就跑没影了。
他和默冰对视一眼，说道：“这怎么说？这鬼跑下来，你还收不收？”
默冰摇摇头，回道：“收不了。”
也是，林扬非考虑这个问题还早了些，因为，他们在门口等了好一会儿，都没到于志铭的身影。
“等会儿！他刚刚好像在说……黑……”林扬非突然想起来，他猛然醒悟，说道“也就是说，他们那边，很有可能已经入夜了。”
入夜。
多么熟悉的一个词。
林扬非靠在门边，他沉思着，将所有的逻辑梳理一遍，才说道：“我现在觉得有点乱，怎么说，从我们进来这里，森林里有波尔，敌我未明，别墅里有于志铭，他们那边的时间，和我们好像对不上，还有一个麦斯夫人尚未露面，这么想一想，我们这次要解决的，好像都不是人啊。”
“不。”默冰突然开口说道。“她来了。”
“什么？”林扬非疑惑地看向默冰，顺着他的目光，抬头去看二楼的走廊。
借着窗户透进来的光，大概能看清个人影，站立着，露出了一个诡异的可怕笑容。
“麦斯夫人！？”林扬非惊讶道。
第十四章 新的空间
恍惚只有一瞬。
麦斯夫人站在二楼的走廊里，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们，阴影打在了她的脸上，让人看不清她的眼神。
“我上去。”默冰刚想行动，被林扬非一把拉住。
林扬非眯着眼睛，说道：“等等，她好像只是个虚影。”
风轻拂过，并没有吹动她的衣角，就像一张照片，只是那样存在着。
诡异的笑容还挂在她的脸上，有些阴恻恻的，多看两眼，会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先不管她，现在我们的首要任务是拿到魄石，魄石到手一切好说。”林扬非往楼梯的方向走去。
还记得上一回，他们是通过二楼房间的通道，才下来一楼的，整栋别墅没有发生多少变化，只是，林扬非有了个新的发现，通往二楼的道路被全部封死。
像是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封锁了二楼的空间。
“默冰，我觉得不太对劲。”林扬非抬起头，和二楼的麦斯夫人对上了目光，没错，明明只是个不会动的虚影，眼神却发生了变化。
默冰一碰上锁着的铁门，就感受到一股排斥之力，他皱了皱眉，说：“是，二楼我们上不去了。”
“看来，是这里的主人不欢迎我们。”林扬非大概能猜到，一直想要置他们于死地的，究竟是谁。
莉薇?麦斯。
伴随着她生命的消逝，所有的秘密都被埋在了这里。
可奇怪的是，明明上次来，还感觉不到这么强的控制力量。
不知道为什么，林扬非的心里冒出了一个诡异的猜想。
麦斯夫人之所以拜托他们去解决管家，并不是什么管家害人，为了正义，而是因为，管家掌控着楼梯，那是别墅的通道。
麦斯夫人的灵魂被困在自己的卧室里，不能动弹，一旦管家和西亚两个最凶残的杀人者被解决掉了，那这栋别墅的控制权，又回到了她的手机。
所以，在很早很早以前，这里就变了，灵体作祟、空间切割和撕裂、会说话的雕塑和画像，所有的一切，都有了解释。
林扬非沉下脸来，这么说，他们好像在无意之间，打破了原有的平衡。
不过，麦斯夫人原本就是别墅之主，这里被她掌控也无可厚非，只是，这么说来，波尔的存在就很微妙了。
有机会，还是得当面问问她。
只是现在……
“既然二楼上不去，那我们就换条路走。”林扬非转了个方向，往钢琴那边走去，还记得当初，因为各种原因，他们并没有打开这里的门。
不，应该说的是，密室逃脱的时候，一楼的房间他们一个都没有打开，他们对一楼的空间，其实还处于一个未知的状态。
默冰跟在他的身后。
这扇门，被一条条锁链封着，透过钢板铁锁，他反而有种里面藏着一个深渊的感觉，活在有光的地方，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拥有的。
林扬非试了一下，用常规的方法并不能打开它。
当然，林扬非并不是常规之人，他一看自己没戏，就果断向后退去，像迎宾服务员一样，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这意思，不言而喻。
默冰：“……”
他们将何颖月放下来，她还在昏迷着，看上去好像没有很重的外伤，呼吸正常，应该没有什么大碍。
林扬非尝试叫醒她过，但失败了，就只好等她自己苏醒。
默冰化成液体，从门缝里渗透进去，没一会儿，就听见铁链崩断的声音，深渊终于被撕开了一个解封，尘封的空间解锁，门从里面缓缓开了出来。
“这里面，好像有一个很大的空间。”默冰开口说道，他走到何颖月面前，将她背了起来。
林扬非走了进去，和他料想的一样，这里一点亮光都没有，墙壁上的灯也打不开。
也是，一个已经荒废了三十几年的鬼屋，怎么可能有电？
上次要不是节目组安了灯，他们估计得一直摸黑玩游戏了，当然，节目组也没有想到，在这别墅里，会发生入夜这种恐怖的事情。
“啪”的一声，手电筒的光亮了起来，照出了里面的空间。
走廊。
是一条很长很长的走廊，光束打过去，都看不到尽头。
林扬非边走边说道：“上次来，倒是把这里漏掉了。”
“不，上次我们没机会到这里面来，那扇门封得很死，不用暴力手段很难打开。”默冰走在他旁边说道。
林扬非用手电筒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应该是条普通走廊，并没有什么危险，当然，也有可能因为现在外面是白天，并没有达到“入夜”闹鬼的程度。
“不对啊，这条走廊这么窄，按照这别墅上面的构造来看，这边应该会有一个很大的空间才对，可这里除了墙壁就是墙壁，如果是个房间的话，怎么可能连个窗户都没有。”林扬非奇怪地说道。
他站在墙壁前，轻轻敲了敲，声音清晰空荡，没有猜错，确实有一个很大的空间。
默冰问道：“要不要再往里面走？”
“去看看吧，反正，我倒是还蛮好奇的，究竟有什么东西藏在这里。”林扬非继续往里走去。
突然……
身后的门传来了一些响动，林扬非赶紧回过头去，看见波尔站在门边，外面光线照了一些进来，只能看见她透明的半个身子。
林扬非举起手电筒，就看见她直挺挺地站着，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的背后。
“波尔？”正好，林扬非还想跟她交流一下呢。
波尔没有回应，而是缓缓抬起手，伸出食指，指着林扬非的身后，呼吸一紧，林扬非赶紧回过头去查看，照了半天，发现背后什么都没有。
“她消失了。”默冰说道。
林扬非思考了一下，说道：“我还以为她想提醒我们背后有人……可明明没……不对！她就是要提醒我们！”
迟来的恍然大悟。
林扬非大步走去，他举着手电筒在墙壁上不断确认着。
这里的房间都是错乱的，林扬非早就知道了，所以，那就有一种可能，房间被调转了，门和窗户都在另外一边，那么这里，不可能完全没有通道……
“找到了！”林扬非举着手电筒说道。
在波尔指的那个角落里，有一个通风管道。
第十五章 麦斯夫人的实验室（一）
神秘的魅力在于未知，而恐惧的起源，也是在于未知。
“你说，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房间，才会在外面装一个通风管道啊？”林扬非拖着下巴，借着手电筒的灯光往上瞧着。
默冰将何颖月放下来，靠在一旁，若是要进去，要带上何颖月恐怕没那么容易，将她一个人放在这里又太过危险。
“我不知道。”默冰老实地回答道，他单膝跪在何颖月面前，将王宏彬拿了出来。
说拿出可能有点滑稽，但是，他确实只剩下这么一点了。
不过，就看着这团雾生龙活虎的，估计也能推断，王宏彬本体应该还活着。
至于活在哪里，那可就不好说了。
林扬非想了想，说道：“说起来，我们学校倒是有间教室会安这种的通风管道，为的就是能更好的通风换气，以免在实验过程中，意外发生中毒事件……”
“实验室。”默冰站起来说道。
黑雾已经将何颖月包裹了起来，这样把她放在这里，也能安心一些。
林扬非打了个响指，他转过头说道：“对！那么，问题来了，一九八七年，麦斯夫人在自己家设一个实验室，是要干嘛呢？”
好像只有一个答案。
做实验。
从奥罗拉小镇逃出来的她，还是没忘记她研究员的身份，一块魄石，再加上她看见骨魄的隐形眼镜，这简直就为了制造骨魄提供了完美的条件。
突然的出院，与精神病院的合作，都是计划好的。
“我们还真是，发现了个不得了的地方啊！”这里面的秘密，说不定更有价值，林扬非用最咬住手电筒，伸手将封着的铁网强行掰了下来。
接下来，就是默冰的发挥时间，黑色液体直接冲了进去，将风扇什么的零件直接就拆了下来，一整乱响后，通道就被清理个干净。
林扬非只能在一旁感叹，为什么他不会穿墙，要不然就不用这么麻烦了。
“事实证明，恶确实比较好用，要不是你们一个个出来只知道杀人，就你这能力，干啥啥都行的，赚个千百万，直接暴富，比谁都过的好，又怎么会整天被白衣满世界追杀。”林扬非一边爬着，一边念叨两句。
默冰不多话，自然没有回应他。
林扬非从上面跳了下来，稳稳地落到地上，一落地，就飘起满屋子的灰尘，连呼吸都好像塞住了一样。
他举着手电筒，观察着说道：“不过嘛，话说回来，你们本就以人的生命为食，又怎么会看上人类的物质欲望，可这种事绕来绕去的就很讽刺，因为，你们意识的组成成分中，就参杂了不少欲望……这么一分析，你这存在也太过清新脱俗了吧，让我不得不怀疑，是不是我老爸对你做了什么……”
房间内的布置很简单，和外面的实验室不同，这里没有太多的仪器设备，一张很大的手气台，几张拼接起来的桌子，柜子里放着一个个大小不一的盒子，还有不少文件，摆放在办公桌上，上面还落了不少灰尘。
“喂，这就有些奇怪了吧。”林扬非看着某个角落，扯了扯嘴角，转头向默冰问道，“虽然能猜到答案，但我还是得问问，这种笼子，能关住你们恶吗？”
三四个大型笼子被放在实验室的角落里，一字排开，铁栏内有玻璃，玻璃上联通着管道，旁边还有形状奇特的小玻璃瓶，像是容器一样，旁边的电子屏幕上没有显示内容，但能感觉出来，这里绝对不是关着人的。
以这破损程度来看，像是个一九八七年的老物件，但以当时的科技水平来看，确实超前了一些。
默冰走上前去，伸出手来，刚一触碰到玻璃，手指就传来“滋滋滋”的腐蚀声，像是恶碰到骨魄时候的反应，估计这玻璃里的成分，和针管里的一样。
只是，这里的制作更加高级一些，因为，就连林扬非，也看不到骨魄那特有的白，而是跟普通玻璃一样，是透明的。
“安图。”默冰皱了皱眉，突然说出了这个名字，他说道，“虽然他一直都没有暴露过自己的气息，但我能感觉到，他曾经来过这里。”
“所以说，这就贼尼玛离谱。”林扬非现在一个脑袋两个大，别最后查半天，查出来幕后boss其实是麦斯夫人，然后这种顶尖人物，居然死在自己的管家手里。
这就非常有意思了。
“再看看吧，只是一个牢笼的话，还不能下什么定论。”林扬非一边说着，一边观察起了其他地方，默冰也是一样。
最后，还是放在办公桌上的文件，吸引了林扬非的注意力。
只有吹掉了覆盖在文件上的灰尘，才能看清下面的字来，想来，当初也只是随便放在办公桌上吧，意外突然来临，所以就没有把这些重要文件藏起来。
林扬非紧锁着眉头，他一字一句地看下来，内容不多，可只有这文件上写的内容，才是当初真正的真相。
“默冰，问你一件事。”林扬非转过身来，看着默冰严肃地说道。
听见林扬非叫他，默冰在弯腰找东西的动作停了下来，他直起身来，应了一声：“嗯。”
“你知不知道，你们恶，不仅仅具有侵染性。”林扬非举着他手里的文件，放在默冰的面前，说道，“你们还可以改变人的心理状态，引出他们心中邪恶的念头，只需要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点，就可以诱导人类……”
杀人。
……
“不知道怎么了，西亚平时很自闭的，就算我欺负欺负他，他也从来没有反抗。”
……
“那一天，管家把我叫了上去，说是麦斯夫人有事找我。”
……
“既然你把我带出来了，那我就偷偷告诉你，大家都以为那个神秘男人失踪了，其实啊，那一天，我在打扫卫生的时候，不小心看见，管家把他拖进麦斯夫人的房间里了，没过多久，管家就拿着他的黑色鸭舌帽出来，又放回房间里，你说说，这哪是什么失踪啊……”
突然，默冰想到了去年在放走穆妮时，她对自己说过的话。
第十六章 麦斯夫人的实验室（二）
默冰沉默了许久，他有想说一些什么，但是最后，他还是这样开口道：“我不知道。”
“也是。”林扬非收起了严肃的表情，点点头说道，“我看了上面写的实验内容，上面说，想要影响人心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得达成一些特殊的条件，很复杂，若不是这方面的研究员，恐怕很难做到，总而言之，这应该算得上是机密了。”
“也就是说，麦斯夫人确实对安图做了这个实验。”默冰缓缓说道。
林扬非将手里的文件转过来，又仔细地看了一遍，点点头说：“是的，里面没说这恶的名字，只写了特征是线条状态，和头顶无法转化成人等情况，基本能跟安图的特征符合上，还有，文件上是有说，麦斯夫人一开始对恶做的实验，并不是为了制造能影响人心的恶，是她发现了管家情绪和心理的细微变化，才有了这方面研究的倾向……”
等等！
林扬非突然睁大了双眼，神秘男子是一九八七年的十一月二十三号失踪的，而实验的日期记录是从二十四号开始，试验周期为一周一轮，一轮下来能得出个结果。
可是，林扬非翻到最后，在麦斯夫人的记录上，却写着“实验失败”四个大字。
“不对啊，从实验结果看，实验明明是成功了才对。”林扬非拖着下巴，疑惑道。
默冰看了一眼，说：“如果我们所知道的信息没错的话，那麦斯夫人和管家在私底下一直都有合作，从实验室的建立，到对穆妮的灭口，而我们看到的，一九八七年别墅第一个动手的杀人者，却是西亚。”
“那个被欺负的男佣……”林扬非看着文件思考着，在他的脑海里，已经有了大概的还原，他们离当年凶杀的真相，就只有一步之遥。
周围的环境明明是昏暗的、压抑的、沉闷的，却有种打开屋顶的天窗，让阳光洒进来，照亮一切的那种感觉。
林扬非紧紧捏着手中的文件，指尖泛白，有一些微微的激动，他分析道：“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事情应该是这样的。”
麦斯夫人从奥罗拉小镇逃走后，一直有在进行秘密的研究，但她那时候并没有碰见恶。
所以，当我们把时间拉回到了一九八七年十一月二十号，小艾琳生日的那个夜晚。
命运交汇，故事就开始了。
之前的推断应该是不正确的，麦斯夫人和安图并没有合作关系，还是老样子，安图被追杀后，意外地闯进了麦斯夫人的别墅里。
安图以为自己的伪装骗过了他们，却不知道，麦斯夫人早就把他认出来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在她心中浮现，把恶关起来，拿安图做实验，而管家，就是助手。
安图在这里忍受了将近一周的残酷实验，如果，那个意外没有发生，他应该会一直被关在这里，做一只小白鼠。
西亚无意间闯了进来，碰面了安图，所以，这才成为了一九八七年惨剧的开始。
说起来，麦斯夫人会跟第九医院合作，大概是因为她发现了年家族的问题，只是，那时候的她并不知道，这场异变，是安图的成果。
或许，以安图的性格，一开始就看破了麦斯夫人的目的，将计就计，又或许，从一开始的受伤闯入，就是设计好的计划。
毕竟，安图早就盯上了麦斯夫人名下的学校，无论如何，最后的结果都是，把整栋别墅毁掉，让这里变成了可怕的鬼屋。
无论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这只是林扬非根据手中拿到的线索和已知的结果，推断出来的过程，当初的真相是否真的是这样，除了麦斯夫人和安图，恐怕没人知道。
“这下子，可算是解决当初留下来的谜团了。”林扬非感叹道，无论如何，这个推断也只是给他自己一个交代。
默冰说：“现在，麦斯夫人的灵魂还留在这栋别墅里，只要她还存在，这里就会永远保持着鬼屋的样子。”
“一切由她而起吗？”林扬非看了看手中的文件，思考了一会儿，说道“把这个销毁了吧，我相信，恶的这一点用处，只是被麦斯夫人发现并引导出来了，奥罗拉应该并不知晓。”
“好。”默冰接了过来，黑色覆盖了整个文件，一点一点地，把上面的字淹没进黑暗里。
这份秘密，将被永远地销毁在这栋阴阳鬼屋里，后世将无人知晓。
“行了，过去的东西就让它过去吧，我们也只是知道了一个真相，真正的问题还没解决呢！”林扬非拍了拍默冰的肩膀，向通风管道走去。
他活动活动筋骨，晃了晃手臂，手上的灼烧感已经没有那么严重了，小伤小痛全部恢复，就是这裤子在沼泽里一个来回，已经脏得不行，潮湿粘稠的泥土结了块，走起路来总会“嚓嚓”地响。
“话说回来，这次来这一趟，还真是不亏。”林扬非用嘴咬着手电筒，双手扒着通风管道，用腿一蹬，就爬了上去。
默冰跟在他身后，说道：“也算是揭开真相，给自己了一个交代。”
林扬非的一半身体，都在通风管道里，只听见他在外面“呜呜呜”了几声，似乎是遇到了什么难题。
默冰抬起头问：“怎么了？”
林扬非把嘴里的手电筒拿下来，他趴在管道里，用手电筒照着走廊，走廊上空空如也。
有种诡异的寒意弥散全身，恐慌沸腾起来，林扬非故作镇定，他朝默冰问了一句：“默冰……”
“嗯？”默冰直接穿墙渗透出去，他看着林扬非在上面露出的一个头，有些疑惑地应了一声。
光束从左边扫到右边，林扬非再次确认了一边，声音有些颤抖，他对默冰说道：“你确定……把何颖月留在这里了吗？”
直到这时，默冰才反应过来，走廊的空旷，才是林扬非害怕的来源。
何颖月不见了！
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她醒了过来，然后离开，二是，她被弄走了。
林扬非和默冰离她只有一墙之隔，说话声和脚步声极其清晰，她若是醒来一定会有动静，而林扬非却一点动静都没感觉到，应该不是她自己行动。
那么，就只有第二个可能了。
第十七章 镜子世界
悄无声息的消失才是最吓人的。
以默冰的能力，要是有生物进来这条走廊，无论是人是鬼，他应该都能感应到。
“是麦斯夫人吗？”林扬非还趴在上面，举着手电筒四处寻找，可无论他怎么看，都没找到何颖月的身影。
默冰摇摇头，说：“不是，这段时间里，没有鬼魂来过的气息。”
“那她这么一个大活人，也不可能无缘无故地消失了。”林扬非一阵头疼，他赶紧从通风管道上出来，脚刚一触地，默冰就往外面走去。
林扬非急忙追了上去：“怎么了？”
“外面有王宏彬的气息。”默冰的脚步逐渐加快，林扬非小跑跟上。
离开那条昏暗漆黑的走廊，整个世界一下子明亮起来，相比于里面的阴冷，外面显得更加温暖舒适一些。
默冰走到大厅里，看见王宏彬的那团黑雾，在那副巨型的画像前，四处打转着。
它不能言语，没有表达能力，但默冰能从它的行动轨迹中，感受到它的焦虑的情绪，林扬非没有犹豫，直接上前，想把那副画从墙壁上拿下来。
“哐当”一声响，巨画轰然倒塌，谁都没有想到，在这副写实的风景画下，竟然藏着一面大镜子。
镜面反射着太阳的光亮，差点亮瞎了林扬非的眼睛，黑雾团直接就贴在镜子上，像是要往里面钻去。
“镜子后面？”林扬非疑惑道，他敲了敲，是实心的声音，应该不是什么双面镜，而且，这面墙的背后，就是那条走廊，也没有空间。
默冰伸出手，放在镜子上面，像是在感受着什么，他说：“不，应该是镜子里面。”
“里面？”林扬非也学默冰的动作，把手放在镜子上，就跟普通镜子一样，冰凉凉的手感，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林扬非刚想将手放下来，就被默冰一把抓住，他沉着目光，声音有些低沉：“等一下。”
“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林扬非的话还没有说完，他就感觉手下的镜面突然变软了一些，像是棉花一样，只要稍微一用力，就陷了进去。
好像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在把他慢慢往里面拖去，他还不能反抗，只能任由自己被镜子一点点吞没。
“这……？”林扬非看向默冰，默冰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他这才放弃了反抗。
一种奇妙的感觉，像是沉入海底，海是温柔的，又带着些银白的蛊惑，要说更准确的感受，那就更像是坠入水银的世界里。
身体周围浮动着银白色的水滴，不断缓缓向前流去，前方是又一面镜子，镜子里是黑色的，能隐隐约约看见着物件的影子，林扬非知道，他现在正在前往镜子里的世界。
镜子。
从一开始，镜子就是这栋别墅的禁忌，水银珠子附着在林扬非衣物上，他身上的泥土块在不断往下掉去，像是获得了一场洗礼，镜子的那头，宛如新生。
但林扬非清楚，假的终究是假的，只是在这转换的大势里，他不能反抗，只能随波逐流。
默冰跟在他身后进来，手里还抓着那个黑雾团子。
“假的，反的。”
林扬非看清了眼前之物，是一条与现实相反的向下楼梯，他踏了出去，踩在了地上，明明是无比真实的感觉，却是虚幻的。
原来，不仅是眼睛，连触感也是会骗人的。
默冰跟在他身后出现，他看了看周围的环境，贴心地把手电筒扔给林扬非，林扬非伸手接住。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里应该是那面被王宏彬打碎的镜子。”林扬非慢慢往下走着，一边走一边说道。
默冰说：“是，这里往下走是三楼。”
“看看，钟表上的时间，就停在九点一刻，不会动了。”林扬非缓缓说道，“也就是说，这镜子里的世界，已经不算是入夜了，是永夜。”
“时间停止了。”默冰皱了皱眉。
不知道为什么，有种不好的预感环绕在林扬非的心头，他用手电筒照了照周围，没有什么异常，他说道：“是，里面的时间停了，对外面的人应该是不影响，你看，手表上的时间还是按外面的时间走着，这里的时间，应该是属于那些亡灵的。”
就比如，于志铭。
黑暗向他们挤压过来，林扬非说道：“也不知道何颖月是自己进来的，还是被抓进来的，当务之急还是先找到何颖月再说。”
“不用找了。”默冰将手里的黑雾团子放了出去，只见它往楼下飘去，默冰指了指那团黑雾说，“他会带我们找到她。”
找到她，保护她，是王宏彬把这团黑雾分离出来的意义，也是唯一的使命。
“王宏彬其实还蛮在乎她的吧？”林扬非跟随着黑雾往下走到，因为是反着的方向，所以走起来有些别扭。
默冰说：“我不知道。”
他确实不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恶存在着很多情绪，却又不能理解人类所有的情感。
“恶啊……”对于王宏彬的行为，林扬非只留下这么一句感叹。
剩下的，就是一段并不尴尬的沉默。
“恶是罪孽的吗？是应该被毁灭的吗？我以前考虑过这个问题。”默冰突然开口说道。
真是正反颠倒，不可思议，默冰难得说出这种话来，林扬非“嗯”了一声，仔细听着。
默冰黑色的眼眶里，好像有某种情绪流转着，他说：“后来，我听过这么一句话，每种东西的存在，都有存在的合理性，这话是他告诉我的，可我又想，他的这句话，并没有解决我的疑惑，存在的合理，也代表着毁灭的合理，两者是相同的。”
“我突然发现，你有去当哲学家的潜质。”林扬非笑了笑，他的语气很轻松，并没有默冰那么沉重，他说，“思考这种事啊，一旦拥有了，就具有了双面性，有时候思考是对，不思考也对，反正弯弯绕绕，是说不清楚的，还不如不想。
我知道，你会思考，只是不擅长表达，但你不能想得太多了，再深入下去，你就会触碰到本能的意识范围。
人会在无意识之间不断靠近本能，恶也是一样。
别被带偏了，默冰。
镜中世界，是会影响思考的，相反的你，或者相反的我，都不该存在。
我可不想，变成镜子中的人，被永远留在这里。”
第十八章 那些老玩家们（一）
一直以来，人们都只关注于极端。
就拿班级来说，老师的重点永远在尖子生与差生之间，可尖子生不用教，而差生管不了，而最重要的那群人，却被晾在一边，明明只要用心引导，让他们成长起来，那很有可能，他们会成为自己的神。
可是，这就是一件很讽刺的事，历史若是没人推动，是不会往前走的，不仅不会，还有可能会往后倒退。
或许，有人明白这个道理。
但往往拥有选择权利的人，会被各种浮华繁茂迷惑了双眼，会选择性失明，去忘记高贵王座下的累累尸骨，和尘世的挣扎。
只有当干枯的手指抓伤王座，将掩盖的破布掀开，才会发现，原来他一直处于腐臭败坏的血肉之间。
一点声音能被藏起，因为太过渺小，可是，当无数的声音像星星之火般响起，才能惊醒那把耳朵捂起来的人。
林扬非站在这里，眼睁睁地看着万顷大厦建起，又能看见毁动根基的高贵之物，在闪烁着耀眼的金光，思维在被不断侵蚀。
蝗虫过境，寸片不留。
若是不做出一些改变，那就只能躺在土里，铲子一下一下铲着土，那是埋葬的声音。
是因为镜像的颠倒。
若“1”的反面是“-1”，而“-1”还能变回“1”，那只有“0”这个数字，不会受到任何影响。
从古至今，最关键的部分，都是最普通而又平凡的那群人，得不到重视的那群人。
为什么一直说林扬非是个普通人，就是普通到，你去大街上随便捞一把，都能获得无数个类似的他。
只不过，是因为他的人生轨迹落入了不平凡的世界里，才显得他那么与众不同。
从踏入镜中的那一刻开始，他就能感觉到，那些不对劲的地方，因为站在“0”的位置上，是代表着一定的中立客观的，他能把自己摘除思维之外，再去冷静思考。
默冰不是万能的，他也不是完美的，从本质上来看，他反而还是危险的。
“别被带偏了，默冰。”林扬非这样警告说。
当恶的思想在生根发芽，就宛如在钢丝线上行走，下坠，才是恶的本能。
无数的恶鬼在悬崖下翘首以盼，等待着他堕落的那一瞬间，再一拥而上，将他啃食干净。
坠落太容易了。
就因为如此容易，所以默冰的存在，才显得弥足珍贵。
默冰强行掐掉了自己正在发散的思维，悬崖勒马，防止自己被本能吞噬。
林扬非环视了一圈，说道：“你说的那些问题，等我们出去了，再跟你好好讨论，这里……不合适。”
“嗯。”默冰淡淡地回应道。
突然，一楼的大厅传来说话的声音，黑雾团子突然加快了速度，往楼下飞了过去。
林扬非和默冰倒是不急，他们顿了一下，都同时心照不宣地放缓了脚步，何颖月的声音响了起来，林扬非从二楼的走廊往下看，看见了于志铭他们正凑在钢琴旁，说着什么话。
仔细一听，大概是关于如何逃生的。
“你胡说！”是周传光的声音，他说“这栋别墅我们都查过一趟了，根本没有其他人，你还是老老实实跟我们交代，你到底是从哪里进来的？！”
站在旁边的沈静也附和道：“就是，大家都是逃生者，没必要这样骗来骗去的，你说的什么三楼，我们就是从那边下来的。”
自然，被他们逼问的何颖月就显得有些手足无措，她慌张地摆着手说道：“没有，我真的没有骗你们，我一醒来，就看见我脸前有好大一面镜子，我自己都被吓了一跳，实话说，要不是碰见你们，我也没想到，我居然会回到了这栋别墅里。”
“你也没想到？”于志铭抓住了她口中最关键的话语，他严肃地问道“你说你昏迷了，那你昏迷之前是在哪里？”
“森林，说起来，我原本的目的也是要过来别墅的，只不过，我在森林里面迷了路，后面，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晕了过去。”何颖月回答道。
还没等于志铭他们说话，黑雾团子就飘了下去，落在了她的身边，像是骑士保护公主一般，横在他们之间，何颖月一脸欣喜地说道：“小团子你也在！真是太好了！”
“这是什么东西啊？看起来好可怕的样子！”沈静往后缩了缩，躲到了周传光的背后。
何颖月把手放在黑雾团子上，缓缓抚摸了一下，像是安抚般，她用轻柔的语气说道：“没事没事，他们不是坏人。”
“你得解释一下，这个黑乎乎像雾一样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他们稍稍向后退了一些，于志铭好奇地问道。
何颖月将团子抱在怀里，温柔地说道：“一个很重要的人留给我的东西，你们不必在意。”
听见何颖月这么说，林扬非微微愣了一下，他跟默冰轻声说道：“不会吧，王宏彬的身份被她知道了？”
“不知道，应该没有。”默冰也小声回答道。
林扬非用手撑着脑袋，小声说道：“不过，恶这种事，还是不要知道比较好，特别是现在这种情况。”
恶的存在，一直都是秘密，白衣的处理部门很强，也多亏了他们，恶的秘密才没有暴露出去。
他们两个蹲在上面吃瓜，基本把下面的情况掌握得一清二楚。
“行吧，反正这别墅里诡异的事不是一两件了，我也不管是谁送你的东西，只要不会伤到我们就行。”周传光挡在沈静的面前，故作镇定地说道。
何颖月“哼哼”了两声，说道：“自然是不会的。”
“好了好了。”于志铭出来维护关系，他转过身对何颖月说道“我们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离开这里，对了，我跟你们说一件很奇怪的事，我之前在阳台上看到了林扬非，他明明帮我们打开了门，结果我和传光一下去，他人就不见了，门还是关着的，这个怎么说？你见过他没有？”
“林扬非？”何颖月歪着头想了一会儿，缓缓开口道，
“见过啊，当然见过，你看，不就在上面吗？”
第十九章 那些老玩家们（二）
林扬非心一惊，他还以为是何颖月发现了他们，正想站出来打招呼。
结果。何颖月举起手，指了另一个方向，正好卡了林扬非一个死角，他看不见那边的情况。
“卧槽！你什么时候在这儿站着的？”于志铭回过身，被吓了一大跳，他看见一个人影躲在门后，黑黑的轮廓，光束扫过去，“林扬非”露出脸来又缩了回去。
随后，就传来慌乱的脚步声，像是故意踩在地板上的感觉，“哒哒哒”地从一楼走廊跑走了。
于志铭他们愣了一下，但很快就反应过来，他大喊了一声：“别跑！”就赶紧追了上去。
楼下一阵嘈杂。
不仅是于志铭，就连其他人也一起跟了进去，随后，声音就逐渐远去，慢慢小了下来。
林扬非站了起来，疑惑道：“看到我了？”
“有灵的气息，但很混乱，都搅在一起，我也不太能分清楚。”默冰在一旁回答道。
林扬非往下走去，他说：“那就很奇怪了，在这里出事的就只有这么多人，数都数得过来，应该不会有多余的灵存在了，所以，那个我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不知道。”默冰简单地回答道，他跟在林扬非身边，默默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要不是这里的一切都是相反的，没人会觉得不对劲，就像于志铭他们一样。
林扬非说：“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去看看，反正现在我们在暗，他们在明，我倒想知道，这个镜中世界，和现实到底有什么不同。”
……
于志铭跑在最前面。
他的速度很快，但还是没有追上那个“林扬非”，只见他一闪，就不见了踪影。
别墅的构造很混乱，各种意义来说，他们还没到达过这里，一楼走廊的深处，封闭的空间，空空荡荡。
“人呢？没抓到吗？”周传光紧随其后，他看了看周围，除了一个突兀的通风管道口，其他什么都没有。
于志铭一脸可惜地说道：“没有，我就看见他跑到这里，然后人就消失了。”
“难道是机关？这里有个暗门什么的。”沈静在一旁弱弱地说道。
于志铭一拍大腿，赞同道：“对呀，你这么一说，得赶紧找找！”
说着，他们就忙活起来，在附近寻找着，可实在是太黑了，所以，何颖月没忍住，就问了一句：“从刚刚开始，我就觉得很奇怪了……为什么，你们一个个都不打灯，大厅还好，借着指示灯还勉强有些光亮，这里就基本看不见了啊，黑灯瞎火的，你们还找什么机关啊？看都看不见。”
话音刚落，像是打开了空调的开关，温度瞬间就冷了下来。
何颖月感觉那几个人突然就不动了，也不说话，像是静止了一样。
谎言是很脆弱的。
像是一层泡沫，只要轻轻一戳就会破碎炸开，而最令人恐惧的，就是亡灵自我意识的苏醒，那他们将突然醒悟，自己异于常人的地方。
“喂，你们……”何颖月莫名有些害怕，她紧紧抓着怀里的黑雾团子，像是抓着她唯一的希望，在缓缓往后退去。
可走廊就这么大，她能退的地方不多，而且，真正退路正好被沈静挡住了，她只能往死路退去。
“我……”何颖月想说些什么，可她的话卡在喉咙里，冰冷的气息就席卷而来。
“啪。”
远处有灯光亮起，只见林扬非站在走廊里，手电筒的灯光就这么明晃晃地照着，打在沈静的身上，光都是直接透过去的。
只见他们一个个脸色苍白，像是营养不良的样子，诡异从黑暗的角落里冒出头来，在偷偷地窥视着这个世界。
林扬非觉得，这可能是他最酷的一次，每个死小孩的心中都有一座高山，同样，也有一个英雄梦。
当然，不可能像漫威那样，穿上钢铁盔甲，就能变成超级英雄拯救世界，只是，他一脸淡定地看着这群即将失控的亡灵，轻飘飘地说了一句：“喂，你们不是在找我吗？”
瞬间，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
“林扬非。”
这三个字像是从嗓子里挤出来的一样，充满了各种别扭，怎么听怎么难受。
林扬非看了何颖月一眼，目光很快就转了回来，他缓缓向后退去，想把于志铭他们吸引过来，这样何颖月才有逃跑的空间。
而且，默冰也已经准备好了……
计划本来是这么定好的。
可是，就在实行的时候，出了一点小意外。
只听见“哐当”一声巨响，像是什么东西掉下来的样子，紧接着，就能听见齿轮在转动，似乎有人在哪里大力地踹着钢板，一下一下，狠狠地砸在林扬非的心上。
伴随着这剧烈响动的，是突如其来的诡异之感，某种感知被一下子打通，林扬非只觉得自己的某根神经绷紧了一下，整条走廊突然变得热闹起来。
角落里、通风管道、天花板上到处都有人的存在，一张张脸拥挤着，宛如坐在观众席上的看客，在对着演员的表演窃窃私语，似乎像在探讨着，但其实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内容，只是这样说着，就能发出很吵的声音。
那些不怀好意的视线落在他们身上，像是裂开一条缝的深渊巨口，在隐秘的深处窥视着他们。
不对！
不止他们！
有人！
有很多很多人！
环绕在他们的周围。
“又来了！他们又要来了！”周传光突然崩溃了起来，她抱着头，在声嘶力竭地大喊。
林扬非冷静地抬起头，四处看着，他能确定没有灵体的存在，却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一道道视线，投在他的身上，把他从上至下地打量了一遍。
“啊！——”只听见沈静发出了惨叫声。
林扬非连忙看向她。
在她身后的墙壁里，突然伸出一只手来，把她拽了进去，尖叫声戛然而止。
于志铭也在逐渐走向崩溃，嘴里在不断念叨着：“来了！他们来了！救我！不要靠近我！”
林扬非趁机朝何颖月大喊道：“何颖月！快过来！”
何颖月反应过来，向林扬非那边跑了过去，就在这一瞬间，周传光也消失了。
不知道被拖进了哪里。
第二十章 即使昨日已经不在
幽暗世界的大门被打开，无数颗头颅从门里向外探去。
于志铭在恐惧着，他刚想转身逃跑，就又有一只枯手抓住了他的脚踝，眨眼间，他的半个身体就陷进了裂缝里。
他死死掰着墙壁，可是也无济于事。
“快跑！”林扬非接到了何颖月，他大喊着提醒默冰，转身就往外面跑去。
“啊啊啊啊啊！——”
那是于志铭最后的哀嚎，很快，他也消失在走廊里。
林扬非往后瞟了一眼，黑乎乎的一片，有比黑暗更黑的东西从裂缝里爬出来，当恐惧降临，就连血都是黑色的，没人能够反抗，只能任凭宰割。
空气的温度还在下降，周围的墙壁上还能听见冰霜凝结的声音，无数的声音存在，却永远有更强的力量把声音压下来。
默冰出现在林扬非的身边，他们一起往楼上的镜子跑去，默冰说：“我能感觉到，有很多灵在我们的背后。”
“知道了！我们要赶紧走！”林扬非急忙应道，因为冰霜以极快的速度追了上来，就连呼吸都带着白色的雾气。
他们在楼梯间狂奔着，在上一秒还抓过的扶手上，裂开了一条黑色的缝隙，无数双眼睛在盯着他们看。
被注视着。
林扬非感觉背后有千万根针在扎着，他的直觉比其他人准很多，所以他的不适感也强上许多。
“糟了！”何颖月发出一声惊呼。
冰霜从镜子的四周向中心蔓延，黑色的裂缝出现在镜子上，像眼睛一样缓缓睁开，光束扫过，里面是像是监狱般，层层锁链里绑着数不清的尸体
一颗骷髅头从缝隙里钻了出来，想要伸手去抓何颖月，向上奔跑的惯性难以停下，只见那已风化成白骨的手臂，就快要碰到她的时候。
一个大力。
林扬非将何颖月扯了过去。
“镜子已经出不去了，走！往这边走！”林扬非赶紧说道，他拉着何颖月往走廊里跑去。
默冰紧随其后。
骷髅微微地歪了一下头，裂缝缓缓合上，它将手缩了回去。
走廊的尽头只有一扇门，有些熟悉，林扬非想到了什么，他在打开门的时候，有一瞬间的犹豫。
“快进去！快进去！”何颖月已经推开了门。
奇怪的是，在他们跑进走廊后，温度竟然在慢慢回升，冰霜逐渐退去，黑暗里的深渊，不在窥视世界。
他们似乎有着某些不可告人的约定，像是不准踏足某个区域，又像是，在排斥着什么。
从空中裂开的缝隙都自己合了起来，亡灵退去，可永夜不会消失。
在林扬非他们关上门的那一瞬间，隔壁的门打了开来。
门里有三个人影闪动。
鬼墅的四楼是一切的开始，林扬非从这里醒来，故事也从这里发生。
只是曾经的时光，已经回不来了，物是人非，有些人消失不见，有些人已不是人类，还有些人，一直留在这里。
那些记忆就好像发生在昨日，现在却已不见，看不见，不代表没存在过，所以，一定会实现的，那旧日的约定。
“是什么人！？”房间里有人发出一声惊呼。
这声音，让林扬非和何颖月都感到几分亲切。
在刚才的慌乱中，手电筒都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还好林扬非来这儿之前做足了准备。
他从背包里拿出新的手电筒来，分给了何颖月一个，只见光亮重新出现，他看清了眼前的画像。
“莫里哀。”
多么熟悉的名字。
林扬非好像说过，他会重新回来的，现在可算实现了。
光束打在莫里哀的脸上，只见他抬手挡在眼睛上，嘴里还喋喋不休地说着：“喂喂喂，你照到我眼睛了，快拿开，你这个小混蛋！”
一如既往的话语。
“喂，莫里哀，你还是没变嘛。”林扬非跟它友好地打着招呼，还顺便把手电筒往下移了一些。
何颖月也欣喜地说道：“又见到你了！还记得我们吗？”
“你们……”只见莫里哀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等看清了林扬非他们后，才一拍脑袋，露出了一个开心的笑容，说道，“是你们啊！你们可总算回来了，我等得可辛苦嘞！”
林扬非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抱歉抱歉。”
“哎？对了，这个口罩小哥是你们的新队友吗？那个猛汉呢！？怎么没看见他的身影，他没回来吗？”莫里哀还向门口张望着。
这时候，林扬非也期盼着，辉哥能重新出现，拎着斧头打开门，一路莽着过去，跟他们一起破密室解谜题。
可惜，逝去的人不会再回来。
林扬非还没回答，就听见何颖月开口道：“对啊，我还没问你们呢！你们是什么时候从布雷默出来的，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还有辉哥呢？我在火车上没有找到……”
说着说着，她就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了。
因为她看见林扬非的脸上，露出了很悲伤的表情，像是要哭的样子，却被愧疚悔恨填满。
他回想起用斧头劈开机关的那段时光，明明只是去年的事，就感觉到时间被拉得很长，很长很长，长到看不见尽头，只能顺着记忆的轨迹，把关于他的回忆一点点拼凑起来。
“辉哥……他……”林扬非沉着声音开口，他转过头，看着何颖月的眼睛。
眼睛是能传达感情的。
何颖月读懂了林扬非意思，所以才没有再开口询问什么，回忆，就是把曾经的伤口重新撕开，掏出来再塞回去，这是一件很残忍的事。
所以，只听见林扬非这么说道：“他被留在布雷默，应该是……不会回来了。”
昨日不在，不会回来。
即使昨日已经不在，却仍然守着承诺。
“是嘛。”莫里哀露出了可惜的表情，说道，“那就没办法了，要是在的话，还想跟他好好唠唠嗑来着。”
可是，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要怎么做，要去做才行，只有行动起来，才不会被吃人的黑暗毁灭。
“别唠嗑了，莫里哀，我们……遇到了一些麻烦。”林扬非抬起头说道。
门外黑暗的楼梯上，手电筒在孤单摇晃着，光束一摇一摆的，在墙上亮出一个光点来。
突然，有个人把手电筒捡了起来。
第二十一章 带走莫里哀
“有什么需要我的帮助吗？”莫里哀突然就正经起来，他摆着原画像里的姿势，就是相反的，看起来极其别扭。
他还是原来的他，包括性格和记忆，和外面都是一样的。
看来，镜中世界能影响的，就只有活着的人。
桌子上依旧摆着麦斯夫人的照片，她本是面带微笑，现在一反过来，怎么看怎么别扭，也有可能是心理因素在作祟，知道她可能有害人之心，所以，林扬非对她的印象都打折不少。
很难想象，原来在卧室里那么高贵优雅的人，会露出那样的笑容。
林扬非说：“我们想要离开这里。”
他们来的那条通道已经被封死，只能另寻出路。
“离开的话……”莫里哀扶着额头思考着，思考了好一会儿，他也没想出来，他说，“我一直都呆在这儿，你要问我有什么离开的出路，我还真不知道。”
想过去也是。
林扬非点点头，也算是接受了。
可就在他准备自己去寻找的时候，莫里哀又加了一句：“不过，我倒是知道一条秘密通道，你们要不要去试一下？”
林扬非：“你这大喘气跟谁学的？”
“我自己想的，这叫什么来着？”莫里哀露出了个得逞的笑容，说道，“保留悬念。”
林扬非：“……”
……
秘密通道设计在莫里哀画像的背后。
原来，画像的背后不是一面墙，而是有一个小入口，入口打开后，就有一条螺旋往下的楼梯。
用手电筒往下照去，看不见底。
“怎么样？我是不是很有用！考虑一下，带上我，我保证你们路上不会无聊。”莫里哀在一旁得意洋洋地炫耀道。
林扬非和默冰都在观察着通道，也就何颖月还陪他聊聊天。
结果，没聊两句，莫里哀就注意到了何颖月手中的黑雾团子，像是活的一样，立马就露出了感兴趣的表情。
他探着头看着问道：“小颖月啊，你这怀里抱着的是什么啊？”
“朋友送我的礼物。”何颖月简单地回答道。
但莫里哀并没有放弃，而是追问道：“礼物？你哪找来的朋友，给我也整一个！”
何颖月：“？？？”
她凑在画像面前，露出好笑的神情，说道：“你可是个名画，整什么礼物啊，别人送你你也拿不了哎。”
“说的有道理哦！”莫里哀一拍手，猛然醒悟道。
不过，他倒是想惹黑雾团子玩，差点被这团子咬掉画的一角，王宏彬的脾气还是和以前一样，暴躁老哥，一点没变。
林扬非和默冰探路回来了，他们伸出一个头来，朝何颖月招呼道：“何颖月，这通道好像没什么危险，温度也正常，一起下去看看吧。”
“行，来了！”何颖月转头应道，就准备走。
莫里哀一看，就赶紧大声说道：“等等等等！”
“嗯？”林扬非疑惑地看着他。
上次也是这样，一声不吭地走了以后，就再也没有要回来的样子，这次，莫里哀可不想再剩自己一幅画，被留在这暗无天日的深渊里。
他说：“带上我！带我一起离开！”
“你？……”何颖月看了他一眼，这画像太大了，就算不加框架，这通道也容不下他。
林扬非犹豫了一下，他是有过这个想法的，可是，确实条件不太允许，他有些为难地说道：“这……好像不太方……”
“方便！那可太方便了！”莫里哀举着双手大喊道，他指着自己，一脸友善地说道，
“我……是可以折叠的哟！”
……
曲折的楼梯不断往下延伸。
林扬非从最高处往下看去，能感受到一阵阵阴冷的风旋转着吹上来，吹动的铁链发出“哐哐哐”的声响。
一个巨型的十字架被挂在通道的最上方，上面还绑着一个人形的东西，不知是真人，还是假人。
只能看见那东西的头被麻布套着，四肢像是没有关节一样，无力地垂在身侧，身上是脏兮兮的，可以想象，那上面的深红色污渍，其实是生物的血液。
何颖月明显有些害怕，每下一步，都显得那么小心翼翼，生怕惊扰了什么东西。
默冰走在最前面，他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一句话，也不是他冷漠，只是这样的沉默，连林扬非也摸不透他的想法。
但是，只要林扬非存在着，他应该就不会跑偏。
“我的神啊，这里也太可怕了！”只有莫里哀还像个没事人一样，在四处惊叹。
他现在被林扬非抓在手里，画被折了几折，只露出个脸来，在东瞅瞅西瞧瞧的。
林扬非走在最后面，他负责殿后，万一出现什么意外，只有中间的何颖月是最安全的。
林扬非觉得好笑道：“你这诡异的翻译腔又是从哪儿学来的？”
“什么叫翻译腔啊，我这是在表达我内心的感受，听过一句话没，只有在用心祈祷的时候，神才会存在。”莫里哀说得振振有词。
多亏了莫里哀，让这原本压抑的气氛变得轻松不少，他应该是林扬非认识的这么多人里，最话唠的一个了。
林扬非随口一问：“你这名言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当然是我最爱的麦斯夫人说的，还记得我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是多么地美丽，多么高贵和优雅，简直是我理想中的……”
莫里哀的赞美还没说完，就被何颖月打断，她说：“好了好了，知道她的魅力了，等我们碰到她的时候，你再吹也不迟。”
“我能见到她吗！？”莫里哀显得很惊讶，他只是太无聊了，倒是没想过能跟麦斯夫人碰面。
林扬非皱了皱眉，若是跟麦斯夫人碰面，他们的处境恐怕会很危险，所以，林扬非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抓着莫里哀问道：“能不能见面我们不确定，就是你刚刚说的那句话，她经常说吗？关于神什么的。”
听见林扬非的问话，默冰稍稍回过头来看了一眼。
众所周知，这个世界是没有神的，你再怎么祈祷，它也不会存在。
可是……
莫里哀这么说道：“这句话倒是不经常，只不过，要是在无人的时候，她倒是会念上一首诗，我还记得……那首诗里好像有讲到……神的消亡。”
第二十二章 作品
林扬非微微一愣。
“神的消亡？”何颖月疑惑地说道。
莫里哀捧着脑袋，想了想说道：“好像是吧，但是那诗太复杂了，我听了一两遍也没记住，如果能见到高贵的麦斯夫人，你们倒是可以问问她。”
神。
在上千亿年的历史里，神确实有可能存在过，现在，也就只能在神话或者传说故事里，听听人们美好的幻想。
也不知道林扬非在想些什么，只见他轻轻笑了笑，说道：“那看来，麦斯夫人这一面，确实是要见见了。”
默冰转回头，继续向下走去。
楼梯的通道在黑暗里就显得很长，谁也不知道，麦斯夫人的别墅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大概是下了三四层楼的样子，除了悬挂的人形东西，也没别的存在。
鞋子踏在楼梯上发出“哐哐”的声音，每一次铁板的凹陷与凸起，都会发出巨大的响声，回荡在整个通道里，起先还觉得有些吓人，何颖月更是小心翼翼地走着，后来，听着听着也就习惯了。
默冰是第一个停下来的。
他看见了一扇门，门上结满了冰霜，阴冷的空气就是从这里冒出来的，不断往上飘去。
“好冷啊。”何颖月戳着手臂，嘴里呼出的都是白色的雾气。
外面大概二三十度的天气，大家身上穿得都是短袖，冷风一吹，感觉自己都要冻僵了。
林扬非还好，这温度暂时冷不死他，就何颖月难受一些，她只能抱着手中唯一的热源，那个团子取暖。
“要是以前的我，一定会吐槽，这麦斯夫人是不是在自己别墅里整了个冰房。”林扬非用手电筒碰了碰门，发现门上的冰霜会往外面生长。
这么一搞，倒是有些麻烦。
莫里哀被卷成圆筒插在口袋里，他倒是一副无聊的样子，撑着自己的身体往外探，还问道：“那现在的你呢？”
林扬非说：“还是要吐槽，这房间也太诡异了，如果我没推断错的话，这应该是一楼的那个房间。”
“实验室旁边，还有一个很大的空间，但是在一楼却没有发现门。”终于，一直沉默的默冰说话了，他伸手碰了碰，发现那白色的薄冰没有什么反应。
看来，这门只有他能开了。
林扬非和默冰对视了一眼，确认了一下，林扬非点点头说道：“开吧，既然都来到这里了。”
这门没有把手，白色的冷气缓缓地往外飘着，这是最后的一扇门了，也是这栋别墅里，唯一一个未知的房间。
未知是恐惧的，未知是新奇的，带着无尽的探索之意，和想要求生的欲望，默冰缓缓靠近。
“啊！”莫里哀突然惊叫一声，他像是回想起什么东西一样，一拍脑袋，他努力从露出那一部分的画中探头，对林扬非说道，“我突然想起来，以前我们这别墅可热闹了，有不少人来住呢，都是麦斯夫人的客人，所以楼上才会设置这么多的客房。”
“什么？”林扬非疑惑，“那些客房都不是空着的吗？”
“空着？怎么可能空着！麦斯夫人的朋友可多了，经常有不同的面孔，住在我那房间里，时不时就换一个人呢。”莫里哀还在为自己优秀的记忆力而骄傲，可他却没注意到，大家的表情都不太对劲。
有人。
有很多很多的人。
你以为，就死八个人的空间能扭曲成这样吗？
不知道从哪里吹起的风，刮在林扬非的脸上，吹得有些生疼。
悬在上空的人形之物抽动了一下，一片白色的东西飘落而下，林扬非下意识地抬起手来接着，在寂静无声之间，他看清了落在他手上的东西。
一张破碎的照片。
照片上只有一个男子的脸，林扬非对这张脸感到眼熟，能让他感到眼熟，往往不是什么好事。
因为，这张脸开始和失踪新闻里的寻人照片逐渐重叠，最后，完全就是同一个人。
林扬非猛地抬起头来。
光束向上照着，能看见一只带血的手指，从破布里伸出来，正软软地搭在上面。
是人！
上面挂着的都是人！
不，从任何资料或者信息上看，麦斯夫人都不是一个拥有很多朋友的人。
“默冰……”林扬非还没把话说出口。
就看见默冰举起手来，一拳打在了那扇门上面，剧烈的冲击打碎了门上凝结的冰霜，裂纹像蜘蛛网一样，蔓延开来，只听见“咔嚓咔嚓”的破碎声。
比黑暗更黑暗的东西，即将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只见空间好像扭曲了一下，门像被打碎的瓷器一样，一点点从门框上剥离下来。
“哇！厉害！”何颖月发出一声惊叹。
林扬非转头对何颖月说道：“接下来的场景，你还是别看为好。”
血淋淋的现实展现在他们面前，门被打开了，里面的温度并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低，有阴无冷。
莫里哀曾在别墅里见过很多很多的客人，现在这些客人，全都挤在这个房间里。
比地狱还要地狱的房间。
“我的名字叫莉薇?麦斯，是这栋别墅的主人，你们比我想象的要快了一些，终究，还是没让我失望。”一个黑影站在房间中央，像是舞台上万众瞩目的明星，在被所有的头颅注视着。
她转过身来，身上穿着华丽的长裙，比晚礼服还要精致，裙摆像是荷叶般层层叠叠，胸前带着亮晶晶的钻石胸针，无不一显示着她的豪华尊贵。
这是她最喜欢的一件复古长裙，就像是公主一般，端庄着，脸上虽然已经老去，失去了青春的装饰，却依然是高贵的样子。
这样一个从头到脚都充斥着优雅的女人，也难怪布雷默和莫里哀会为之倾心。
不，应该说，曾经有很多人都在仰慕她，直到，她选择了麦斯?布雷默。
她没有选择布雷默这个姓，而是用了他丈夫的名，麦斯。
就是为了表示她对她丈夫的专一和忠心。
即使到最后，麦斯?布雷默也成了这个房间的一员，他被摆在了最显眼的位置上，注视着众人。
她微微一笑，在面对着林扬非他们，依旧保持着往日的优雅，她举着手，转一圈，淡然地说道：
“如何？我的作品们。”
第二十三章 与之谈
撕破的血肉翻开在外，黑色的静脉血管里，似有液体在缓缓流淌，一个个人站立着，摆出各种不同的姿势和造型。
无一例外，皆是男性。
隔一段时间，冷气就会从天花板上窜出来，冰霜凝结在他们的头丝上，像雪一样，挂在惨白的皮肤上。
苍白的嘴唇涂抹上紫红色，还有洗刷不去的血迹凝固着，长长的睫毛下，是一双双无神的眼睛，光亮早已从他们的眼里消失，就像黑夜失去了星辰，就是失去了全世界。
血液贴着镣铐，给斑驳的铁链绣上了更深的红色，点缀出一丝废弃之美。
房间的中央摆放着一个座椅，座椅上铺着黑金相间的毛毯，周围装饰着红色的假蔷薇，墨绿色的荆棘绞杀着花朵，星星点点的银色碎钻折射出五颜六色的光彩来。
若仔细观察，就能看见座椅上的空间裂开一条缝隙，里面挤满了密密麻麻的头颅。
跟他们刚刚在一楼看见的一样，冰霜封存着他们的身体，而他们，早已成为深渊。
所以，当麦斯夫人向他们问道“如何？我的作品们”的时候，林扬非走上前去，挡住了她看何颖月的视线，何颖月低着头，并没有往屋子里看去。
他说：“想听实话吗？”
“哦？”麦斯夫人歪着头，发出了疑惑的声音。“你可以说说看。”
林扬非说：“不过就是一些尸体，填充着你偏执的叛逆和罪恶的思想，你，以为自己很高贵吗？不，当你动手伤害他人的时候，你就已经变成了最卑贱的尘土，因为你的生命和灵魂，都不配存在！”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是有光的，一小股火焰燃烧起来，往里面加一点愤怒，再加一些勇气，就会越烧越旺。
麦斯夫人动作一顿，她眼里流露出一丝惊讶来，只是短短一瞬，她突然大笑了起来，不得不说，不愧是她，就连这不太有形象的大笑，她都笑得十分优雅。
“哈哈哈哈哈……”
她看起来似乎很开心，好像又回到了那个轻松愉快的氛围，若不是在这个房间里，他们还是能好好谈一谈的。
麦斯夫人往后退了两步，坐在了那豪华的座椅上，她用手撑着脑袋，背后的裂缝里，爬出一个骷髅来，那骷髅自己俯下身，让麦斯夫人把手放在它的头上。
她微笑着说道：“那我也跟你说说实话，你真是个有趣的人，我喜欢你的观点，哎呀，现在要我杀你，我还真有些舍不得，若是我还年轻，一定会考虑收了你的。毕竟，我喜欢有趣的男人。”
“怎么？也把我做成所谓的作品，放在这里吗？”林扬非不屑地说道。
当然，他还没想撕破脸皮，既然能跟麦斯夫人交流，那他就还能获得一些线索。
麦斯夫人伸出食指左右摇了摇，她说：“不不不，不会的，这里的人大多没有什么实际用处，也就做成艺术好看了些。”
“包括……他吗？”林扬非抬起手，指了指麦斯?布雷默。
麦斯夫人稍稍转过头去，撇了一眼，很快就转了回来，她说：“他？他什么都不是，你高看他了，一个留恋美人乡的花花公子，你以为真的会摇身一变，成为一个痴情专一的人吗？”
不可能的。
林扬非从她的眼神里，读出了几分怨毒。
麦斯夫人就像一条看似温顺高雅的毒蛇，稍不留神，就会夺取你的性命。
“他背叛了你？”林扬非开始试图与她交流，不过，他心里有些奇怪，见到了麦斯夫人，莫里哀居然连个声都没发，这都不像他认识的莫里哀了。
麦斯夫人看起来还比较有耐心，她轻轻摇了摇头，说道：“不，我们一开始就是个交易，我需要钱，需要研究设备，所以拿了他的把柄，他要了我这个人，很划算是不是？毕竟最后，我拿走的……是他的命。”
“那安图呢？你的实验室里的那个小白鼠。”林扬非开始转移话题，对于麦斯?布雷默死亡的真相，还有他曾经的风流韵事，林扬非并不感兴趣。
麦斯夫人思考了一会儿，说道：“你说的是……那个恶……原来他叫安图啊，都是因为他，这里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他不是一个合格的小白鼠，所以，该死！只可惜，我不能离开这里，要不然，我一定会去找他玩玩。”
“玩是不太可能了，他霸占了你的学校，用假学生养了他三十多年，恶与灵不相互干扰，所以，你也拿他没办法了吧？”林扬非缓缓说道。
在面对麦斯夫人时，就算是装，也要装成自信的那种人，这样，才能与之站在同一个高度谈话。
果然，麦斯夫人有了一些反应，因为林扬非说的没错，她从骨子里，都带着罪恶与叛逆，这也是她没办法觉醒的原因。
她用手指轻点手下的头骨，说：“他现在在布雷默贵族学校？”
“他在。”林扬非已经开始撒谎不脸红了，他点点头，一脸肯定地说道。
在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他能感觉到，麦斯夫人的目光穿过他，落到了他的背后，何颖月的身上。
林扬非不动声色地挪了挪位置，挡住了麦斯夫人的视线，麦斯夫人这才收回了目光，说道：“所以，这是你们重新回来的目的吗？”
“对，我们这次回来，就是为了你地窖里的那块魄石，也是为了消灭安图。”这句话，林扬非也不算撒谎。
终于，麦斯夫人露出了一副感兴趣的神色，她眼中的杀意退了一些，这时候，一直悬在他们头顶的骷髅，慢慢地缩回了半个身子。
她开口问道：“你是觉醒者？”
“是，我是觉醒者，但我需要魄石。”林扬非回答道。
麦斯夫人抬眼看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说道：“魄石可以给你，反正我死后，也没什么用了，不过，有一件事我很好奇，我需要你回答我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林扬非说道。
麦斯夫人轻勾嘴角，问：“你是否去过奥罗拉？
你不用太着急回答我，毕竟，这答案会影响到，我到底要不要杀掉你。”
第二十四章 上半句
“杀掉我？”
林扬非笑了笑，他看着麦斯夫人说道：“杀掉我你还是别考虑了，在我回答之前，要不，我们先换个话题。”
“哦？你还想聊点什么？”麦斯夫人倒是一副不急不慢的样子。
林扬非说：“可以聊聊我们都感兴趣的话题，就比如……神的消亡。”
当她听见“神”这个字的时候，她的脸色瞬间变了，在那阴沉的面容下，手指甲抠在骷髅的骨头里，能看得出来，她的高贵正在慢慢瓦解。
林扬非上前一步，默冰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反正他的存在也不引人注目。
莫里哀和何颖月都不说话，他们在静静地听着，这场林扬非与麦斯夫人之间的博弈。
“看来，你知道得不少。”麦斯夫人整了整一下自己的仪态，才开口说道。
“事实证明，你也不是一个无懈可击的人，或许，我们可以聊聊你在无人区里的所见所闻，又或许，你可以跟我讲讲，一些诗句什么的，我应该会很感兴趣。”
“有时候，知道的太多，未必是一件好事，容易被人灭口。”麦斯夫人轻挑着眉毛，但是她的语气却没有什么敌意，她说，“可以说你真幸运，我恰好，会留你一命。”
“不是幸运，是了解，你的叛逆是改不掉的，让你杀我的时候，你应该是不会对我动手的。”林扬非自信地说道。
“哈哈哈哈哈……”麦斯夫人笑了起来，她看起来还挺愉快，她说道，“真有意思，你叫什么名字？”
“林扬非，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类。”林扬非回答道。
冰冷的空气流转着，房间的布置很精致，偶尔会有一丝血腥气飘过来，很淡，更多的是某种难以形容的香水味。
“你知道的，我从来都不在乎人命，因为人这种生物实在是太多了，越多就越廉价，当然，你说的没错，我是一个天生的叛逆者，所以，我从来都不循规蹈矩，越是不让我做的事，我就越想去做，所以，我才去了无人区。”麦斯夫人坦然地说道。
她说：“你放心，我不会杀你，至少是现在，我跟你谈话还很愉快，你知道的，我从无人区里出来后，就逃离了奥罗拉小镇，我带出来了很多东西，也包括，一个困扰我心中多年的秘密。”
“秘密？”林扬非疑惑道。
麦斯夫人摸了摸手上的戒指，她似乎回想起了什么，那是一段很久远的记忆了。
她说：“对，关于奥罗拉小镇历史的秘密，关于神，关于恶，关于白衣组织，这些你应该都不知道吧？”
“不知道，他们把无人区藏得很严实，你知道的，那些守卫什么的。”林扬非举着手高谈阔论，说得跟真的一样，其实，他对于无人区的了解，也就只有“禁忌”二字。
“那是，神会为了掩盖无人区的秘密，自然会用尽全力。”麦斯夫人显然是相信了他说的话，因为，他说的并没有错。
她继续说道：“你去过奥罗拉，那就一定知道那首刻在石碑上的诗句，所有的秘密都围绕着这首诗展开，而诗的上半句，就在无人区里。”
听到这里，林扬非的眼睛亮了一下，他这次的目的之一，就是要从麦斯夫人这里拿到那首诗的上半句。
还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
林扬非：“你知道上半句？”
“我当然知道，虽然是用古老语写成，但我还是照着书本，把里面的内容大致翻译了出来。”麦斯夫人缓缓开口说道，“所以，这首诗的上半句是……
空洞即疯狂，
堕落的神袛诞生罪恶的萌芽，
当意识扭曲平凡真实的世界，
摧毁着，
恐惧、混乱和陌生的幻想，
封禁黑色的牢狱，
消亡埋葬。”
……
像是有某种指引般，林扬非念出了下半句。
“拥有即失去，
燃烧的灵魂不断向前走去，
当人们饮下因果倒置的酒杯，
醉倒在，
善良、爱意与牺牲的梦里，
数着白色的星光，
全力忘记。”
……
上半句黑暗，下半句光明。
“神是存在的，无论他们怎么掩盖，都无法抹去神曾经存在过的事实，最初的恶是由神诞生出来的，扭曲的意识成就了恶，而人们拿恶毫无办法，黑色的牢狱指的是无人区，被封禁的区域，而白色的星光代表着骨魄，也代表着白衣，只有白衣存在，才能把历史忘记。”麦斯夫人平静地解释道。
她说：“这是我对这首诗的理解，当然，诗本身就是信息的一种承载物，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看法，不可否认，当我得知这句诗的时候，就开始对神感了兴趣。”
“这是你实验的目的？！”林扬非突然醒悟过来，她并非是单纯的杀戮，从整个房间的布局来看，都像极了某种仪式，她研究恶，也是为了追本溯源。
麦斯夫人露出了一个优雅的微笑，她说：“是，没错，堕落的神袛，就这五个字听起来，就充满了极致的诱惑，我说了，人类实在是太多了，所以，只有稀有的存在才能引起我的注意，神，才是我一直在追寻的东西。”
“还真是荒唐啊，麦斯夫人，为了那所谓的神，而去牺牲生命，结果，却把自己搭了进去。”林扬非环视了一圈，开口说道，“不值得，懂吗？”
“你没资格跟我说值不值得，我说了，我有一个困扰已久的秘密。”麦斯夫人开口道，她说，“若是你愿意帮忙，我倒是可以放你离开，那块魄石你也可以随意拿走，我并不会阻止。”
林扬非抬起手问道：“什么秘密？”
“无人区，那里是一片废土，几乎没有生命能在那里生存，而我刚刚念的那半句诗，就刻在无人区一块断裂的石碑上，顺着石碑再往里走，就能看见一个像监狱一样的建筑，周围是白色的高台，而那里……”麦斯夫人顿了一下。
她才缓缓说道：“我无法进入，但我看见有神会的觉醒者从那里面出来，所以，那是一个只有觉醒者才可以出入的地方，我要你去，偷偷潜进去看看，那里面究竟关着什么人。”
“你说……监狱？”林扬非疑惑道。
他还能清楚地记得，卡尔纳跟他说过，奥罗拉没有监狱。
“是，我能确定，我没有看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