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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海边光脚     根达亚之歌txt下载     根达亚之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十章 去而复返

    “哥哥你说什么?这些人是冲我来的?为什么?你是怎么知道的。”爱丝莉尔紫水晶般的眼眸中写满了迷茫,她不解地望着自己的罗塔尔哥哥。

    “说来话长,是大地之母神殿那边的神官向父亲大人通风报信,他们捣毁了一处法拉蒂斯神团的秘密据点,吊死了几个邪教徒,也查到几封来往频繁的书信,书信是一个自称老鸦的人写的,他在信中隐晦地写到了一场关于奥拉斯坦家族最得宠的小姐的绑架甚至暗杀的计划。父亲得到消息后就立刻派我来接你回奥特兰堡,对于我们家族的人来说,那里才是最安全的。”罗塔尔静静地说道,他又撇了一眼站在身旁的少年,“林德,这是关于我家族内部的事情,希望你即使听到了也把它烂在肚子里。”

    “我不会说出一个字的。”林德低声回答。

    “我认为你是个可信的人,好吧!我相信你就像爱丝莉尔那个傻姑娘相信你一样。”罗塔尔点头肯定地说道。

    “谬赞了,只是我可以为你们做些什么呢?”林德接着问。

    “什么都不需要,只要你为我们保守秘密就好。我会亲自护送爱丝莉尔回家,有一百五十名忠心耿耿的骑士护卫着应当相当安全,并且我也在队伍里。”

    “好的,我明白。”林德答道。

    “但是......但是......哥哥,这里的事情,这里的事情可以说是关乎家族生存发展下去的命脉,如果我走了的话,我真的是放心不下。”爱丝莉尔眼神中满是焦。

    “放心,交给格拉提斯爵士就好,这是父亲的主意。说来也就他看护这里最合适。再怎么说他也是我们的远亲,向来以老成持重著称,并且他在这里的时间比你我都长,对这里的情况了如指掌,有他在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并且这些年来一直是他在这里尽心尽力辅佐着你,想必他比咱们俩都更胜任这份职责。”罗塔尔说。

    “格拉提斯是个合适的人吗?”爱丝莉尔的思绪开始飘飞,伯爵长子那瘦削高挑的身影又浮现在她色眼前,那双阴郁的红色眼珠正包含着无限深意地盯着她在看,但让她觉得极不舒服。虽然这个男人对自己确实不错。

    自己又在胡思乱想了,想到这里爱丝莉尔发出了自嘲般地轻笑道。她似乎忘记了眼前还有别人。

    爱丝莉尔继续想着,她不敢相信自己居然会怀疑一个可怜的白化病人,并且说真的对方确实是一为值得尊敬的尽心尽责的部下,对自己也是言听计从,百般呵护。

    但他的样貌在一般人眼里确实太可怕了,爱丝莉尔不都敢长时间地看着他。

    他有着一头白花花的银发,胜雪般苍白的皮肤,根根青筋十分清楚;针眼大小的红色瞳孔在阳光下似乎看不清什么东西,而夜间却发着骇人的红光;并且他的听觉跟嗅觉却出奇地灵敏,如同夜间旷野中独行的白狼。

    他从不白天出行,从不接受阳光,也许正是他的古怪,曾经崔斯特家族伯爵爵位的第一顺位者就因为他的阴暗古怪被整个家族抛弃,如流放一般地来到了这片大荒原上。作为家族的弃子,也作为驻扎此地的崔斯特家族的代表。

    他的内心深处痛恨着自己的家族,喜欢夜间出行的他在夜幕下却拥有超人的统治力与恐怖,他曾经率领一支十余人的小队在漆黑的午夜成功伏击过一支近百人的荒原土匪,并将对手完全歼灭,累累头骨累成一座小山。

    他早已抛弃了崔斯特家族黄底枯叶树的战旗,将黑底红色蝙蝠的战旗高高举起。

    他就是这么一个奇怪而纠结的人,时而仁慈大度,时而睚眦必报;时而冷静如冰,时而性燥如火;对年轻的敌人可以放下屠刀,对老人孩子也可以毫不留情。无人能明白,无人可想象。

    “有什么疑虑吗?爱丝莉尔,你也呆了半天,跟刚才林德一样。我真想知道你们那么久的时间都在想什么?算了,我知道他确实不怎么讨喜,但论才干他确实是个合适的人选。”此刻罗塔尔关正切地望着她。

    “我不清楚,要知道我的感觉一直不准。我的贴身女仆要杀我的时候,我还在跟她促膝谈着闺中趣事,或许我不应该相信感觉之类的东西,格拉提斯的才干确实可以镇守一方,并且他对家族是忠心无二的!我们可以信任他。”爱丝莉尔嘴上这么说着,但心中却似乎不这么想,那种预感是那么的奇特。

    “那好,交接的程序我们都可以省去了,我来这里的时候都顺便替你交接好了。爱丝莉尔没有必要再去见他,我知道没有哪个少女喜欢那张白得像鬼一样阴郁的面容。我们直接去第七哨卡,我把马车停在那里了,一百多被我亲手挑选的骑士以及母亲大人为你选派的十二名侍女都在那里等候。”罗塔尔脸上舒展了许多。

    “噢,还有侍女.......不......在男人堆里待久了,我简直都忘记了我还需要侍女。在艾米丽要杀我的那一刻,我可是下定决心宁愿一辈子跟满身酒气的汉子们待在一起,也不与满身香气谎话连篇的侍女们待在一起。”爱丝莉尔自嘲地说道。

    “那可不行,奥拉斯坦家族的长女决定终身与戍边汉子们呆在一起会成为整个根达亚大陆的笑话的。我只当这是一句赌气的话,更何况妹妹的心思做哥哥的还是能猜得到的。”罗塔尔说着就望向了一直站在身旁的林德。

    直到这个时候,罗塔尔才正式地端详着眼前的少年。

    只见他有一头金黄色的短发,乱蓬蓬地落在肩上,满脸灰垢的椭圆脸上一双蓝水晶般的眼睛格外有神,高挺的鼻梁,微微上翘的嘴唇,构成一张近乎完美的面容。

    “真是个漂亮的男孩子........”罗塔尔自言自语道,“怪不得爱丝莉尔那傻丫头会看上他。”

    林德不解地望着略微发呆的贵族少爷,而注意力很快又转移到他的妹妹身上。

    “林德,我决定跟哥哥一起回家了,你还要继续寻找你的朋友吗?”爱丝莉尔说道。

    “嗯,我不能把撒鲁仍在大荒原上。”林德说。

    “但是卡瓦德大荒原太过广阔,你一个人去找的话那真的太难了,不如把寻找的任务交给骑兵队吧!你跟我们一起离开这儿,去我的家乡奥特兰堡吧!我的父亲母亲会热情地招待他儿女的朋友,并且你的目的地不是也在北方吗?”爱丝莉尔望着林德说道。

    林德微微一笑并且轻轻摇了摇头,他回头安抚好黄棕战马说道:“来之前的路我大略还能记着,只要往东走,我早晚会找到他,并且我相信撒鲁肯定在某个地方等着我呢?我不会丢下伙伴独自一个人离去。”

    “这是你的决定吗?林德?”罗塔尔走过去拍了拍少年的肩膀。

    “嗯......”少年答道。

    “我似乎越来越喜欢你了,我真希望有一天你能变成我的妹夫,那我也可以对爱丝莉尔的终生大事放心了。”罗塔尔说着哈哈一笑。

    “哥哥,你又在瞎说什么!”爱丝莉尔假装羞怒起来,紧接着他对林德说,“找到你的同伴的话,往北走,到奥特兰堡来,我跟哥哥会在那里等你。骑兵队我也会打好招呼,他们也会各自行动帮你寻找,他的名字就叫撒鲁,对吗?”

    “对,是撒鲁,吟游诗人撒鲁。谢谢你们,爱丝莉尔、罗塔尔,我不会忘记你们的。”林德翻身上马,冲两人挥手告别,催马离开神殿向东边的巨石怪林驶去。神殿下等待着的骑兵们发出了山呼海啸般的欢呼。

    “林德,我也不会忘记你的,我会跟哥哥在奥特兰堡等你。”爱丝莉尔热泪盈眶,她冲着林德摆手喊道。

    良久之后,林德的身影消失在了一座巨石的后面,但爱丝莉尔却一直站在那里久久地守望着少年的去路。

    “爱丝莉尔,我们走吧!局势远没有想象的那样乐观,回到家里见过父亲再说。”罗塔尔把手搭在了爱丝莉尔的肩头,他的声音沉重了许多。

    “嗯.....我明白,我是奥拉斯坦家族的一员,无论遇到什么我都无所畏惧。”少女坚强地说道,她的眼眸依旧望着远方,望着少年消失的方向。

    “有觉悟就好,我的妹妹。林德......那孩子真的挺不错,虽然不知道他的来路,但他身上所展现出的气质确实与众不同,他是我一眼就看重能够保护好你的人。”罗塔尔也顺着少女目光的方向望去。

    “但他不属于我,他有自己的目标,虽然我并不知道他的想法到底是什么。”少女继续说道。

    “看来我的妹妹真的是喜欢上他了,一个看似平庸的不平庸人。”罗塔尔笑道。

    “林德!”

    突然间,爱丝莉尔眼睛一下子睁大,她大声喊道。

    罗塔尔闻声定眼望去。

    在不远的东方,一人一骑自巨型乱石阵中闪出,向少女所在的方向奔来。

第五十九章 贵族少爷(2)

    “我已经认输了,未来的妹夫。现在我终于可以明白为什么我那个一向高傲倔强的妹妹会看上你。你的剑术的确不错,起码比那些整天捧着艳俗的鲜花或者在花前月下卖弄歌喉的庸俗窝囊废们要强的太多。”罗塔尔双手微微举起,满脸堆笑地说道,“只是.......未来的妹夫,能不能把手里的剑先放下,比试已经结束,你赢了,我这一关算是通过了。”

    林德被眼前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贵族少爷给弄得很无奈,这家伙就像一块黏糊糊的胶皮一样让人无奈。

    他从没想过做什么大贵族家里的上门女婿,这个头衔让他很不舒服。

    “为了令妹,还请阁下慎重........”林德无奈地答道,他用眼神的余光瞟了眼不远处的爱丝莉尔。

    少女依旧双手环抱地站在原地,看样子是在生气,她根本就没有在意自己正举剑对着她那位奇怪的哥哥。

    “请你先把剑放下,用那冰冰凉的东西指着你未来的舅哥可真不好……起码……起码很不礼貌。”罗塔尔依旧嬉皮笑脸,他那紫水晶般的眼眸焦急地示意林德快将手中的银剑放下。

    两人继续僵持了几秒,最终还是林德妥协了。

    “好吧!看在令妹的份儿上,也看在我们只是比武而不是决斗的份儿上。”林德说着就收回了银剑背回到身后。

    “看来你还是挺在意爱丝莉尔,我那傻乎乎的妹妹。”威胁消失,罗塔尔说着就翻身下马,“我说未来的妹夫,你就不想跟你未来的舅哥聊聊什么,多增进一些了解,也不至于以后再见面的时候没有共同感兴趣的话题,比如刀剑啦、歌手啦、妓馆啦之类……”

    “抱歉,你说得这些我都不感兴趣,我还有事必须要走。”林德并没有下马。

    “到底是什么样的事让你来去匆匆的。”罗塔尔问。

    “我和朋友走散了,我要去找他。”

    “重视同伴,嗯.......不错,我对你的好印象又提高了。”罗塔尔捋了捋自己耳边的淡蓝色的长发,微笑地说道,“但是……说说话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或许.......你要找到同伴还得靠我们的帮助.......怎么样?你应该知道我的属下遍布这座荒原,一个人寻找总不如成百上千人帮你寻找,要不要考虑一下?”

    罗塔尔说得并非没有道理。

    “让我想想......”林德说着低头闭上了眼睛,他陷入到沉思之中。

    卡瓦德大荒漠对于一直生活在城镇里的他来说是一种完全未知的环境,他不明白之前为什么会被巨大石像鬼给放逐到了这里,残忍的魔物也许是想要慢慢把他折磨至死。遇到撒鲁那真的是诸神的眷顾,他乐观而洒脱的性格以及乐善好施的态度曾经感动过自己,但他却在与自己伴行的路上突然消失了。而眼前的这些骑士,他们肯定是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自人烟稀少的地方自己居然被当做可疑的奸细,这是任谁都想不明白的。另外那次谈崩的交易,他万万不会想到手擎蓝底白色秃鹰战旗的奥拉斯坦家的骑士居然会与被世人唾弃的魔物有着不可告人的交易。

    太多太多的谜团让林德感到目不暇接,他突然感到体力似乎已经见底,除了带着撒鲁离开这里,再没别的想法与打算,哪怕背弃自己心念所想的北方,去往别处他也乐意。

    正想到这里,林德的思绪就又被那个油腔滑调的年轻声音给打破了。

    “我说未来的妹夫?你在想什么呢?我在这里看着你发呆足足有一刻钟了,做个决定有这么难吗?”

    林德这才注意那个英俊的俏脸不知道什么时候凑到了他的跟前,两张脸马上就要碰到一起,这让他不免心中一惊,这到底是个什么怪人!

    “罗塔尔哥哥!林德!你们在干什么!”爱丝莉尔不满地抱怨声自不远处传来,那声音的威力破坏力十足。

    “没......”林德心中猛然一惊,他的双腿因为过分紧张一下子猛地踢到胯下坐骑的小腹上,紧接着马儿不安地嘶鸣了两声,身子剧烈地摆动,林德一个不留神就被摔到了马下。

    身体散架一般地疼痛,林德觉得天旋地转,大脑有些发昏,隐约间他看到黄骠马似乎有意地在他身旁绕来绕去,他似乎看到的不是一匹。

    “林德!摔伤没有!”爱丝莉尔焦急地喊道。

    “哦,我没事。”林德随口答道,但他确实感到自己浑身就像散了架一样。

    “我说未来的妹夫,我想你已经决定好了,但也不用用那么夸张的方式下马吧!”

    罗塔尔的话引来了围观骑士们的哄堂大笑。

    但将林德从地上拉起来的还是罗塔尔,他的手像女孩子一样细软。

    而帮他清理身上泥垢的则是爱丝莉尔,虽然她很卖力但那些粘着的泥垢根本无法清理干净。

    “好吧!我们可以继续聊几句!”林德揉着身子说道。

    “那就对了嘛!你先要介绍一下自己,或者先让我先介绍一下自己,无论怎样都行。”罗塔尔慢条斯理地啰嗦道。

    “我看不用了,你们最好谁都不认识谁。”爱丝莉尔一脸不满地说,“林德一会儿要跟我回去,他身上有疑点要盘问,如果确实如我们认为的那样没问题的话,很快他就会恢复自由之身,奥拉斯坦家族绝不冤枉一个好人,也不轻饶一个坏人。如果林德确实没有问题,我会付他一笔赔偿金并帮他找到朋友,或许他想通了会考虑为我们家族出力。至于你,我的罗塔尔哥哥,你应该在父亲身边才对,怎么会瞎跑到这里来呢?”

    “别老把你可亲的哥哥不当好人看好吗!是父亲大人让我来的,他让我来找你,结果发现你并没有在营地里,听站岗的小弟说你出去巡逻了,我以为我亲爱的妹妹终于长进了,没想到却从一队不敢回去挨罚的哀兵败将嘴里听说你被一个可疑的奸细给抓走了。没办法,我只好动用了父亲的令牌调集了三十二个哨卡里所有能出动的骑兵部队,分作三队分头找寻你的下落。没想到这片荒漠腹地居然还有这么一处奇怪的地方。后面的事就不用我说了吧!”罗塔尔说。

    “现在我更愿意被你当作是奸细。”林德插嘴说道。

    “不,你肯定不是奸细,奸细就不会要求把我妹妹留在这里,要独自离开了。”罗塔尔满脸自信地说道。

    “这句话倒是真的,奸细不会傻到连这么重要的人质都放掉。”林德撇了撇嘴。

    “可是......我们这里确实死了几个放哨的弟兄,现在任何线索都没找到,也不知道他们此行的目的是什么,所以对待任何人都不能掉以轻心,哪怕看上最值得信赖的伙伴这个时候也必须要留意。”爱丝莉尔说道。

    林德心中暗叫无奈,他无法想象是什么力量让这个看上去冰雪聪明的少女变得如此刻板而不通情理。

    “呵呵......我的妹妹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样谨慎小心起来。”罗塔尔一脸坏笑地说。

    “我已经无法确定到底该相信谁,不相信谁?我差一点也变成他们的刀下鬼了!哥哥!任何突然出现的生面孔那就更不敢轻易去信。就因为我们在这里守着.......”说到这里,爱丝莉尔的情绪似乎开始有些失常,她的眼神中带着说不出的悲切。

    “你的心情我知道了!”罗塔尔强行打断了爱丝莉尔的话,他也收敛起了之前的玩世不恭。

    林德知道某些大贵族家族的秘密是不能随便外泄的,他也只当没有注意爱丝莉尔的话。

    罗塔尔此时又转头望向林德,他的表情很平淡。

    “林德,真的很抱歉我妹妹给你填麻烦了,你是无罪的,不管别人怎样,我是相信你的。”

    “哥哥.....”少女轻声念道。

    “好多事情已经有人向父亲汇报了,事情可能并非你想象的那么简单。这些人是冲你而来的,父亲让我亲自来这里护送你回家,而这里的一切事务现在已经全权交由崔斯特伯爵的长子格拉提斯爵士代理。”

第六十一章 追杀

    林德在废弃神殿下的条石台阶前勒住了黄骠战马,他一个翻身就跳了下来。

    这一连串的动作是那样的娴熟,让人根本无法想象在一天之前他还从未骑过马。

    爱丝莉尔自神殿斑驳的平台上向阶梯下快步走去,她的眼中闪现着热切的光芒,心中满怀欢喜。

    “林德,你怎么回来了,你是改变主意了吗?跟我们去奥特兰堡吧!那里........”爱丝莉尔激动地高声喊道。

    呆在一侧的骑士们也跟着哄闹起来,气氛似乎很是欢快。

    “哦.......爱丝莉尔,抱歉,恐怕你误会了。”林德微笑着不好意思地说道。

    之前欢快的气氛突然戛然而止,爱丝莉尔的世界突然之间开始飘落雪花。少女原本轻快的步伐猛地停顿了一下,后续的步伐也慢了下来。

    少女轻叹一声,她的心里多少有些失落,但又不好在众人面前表达,只能把坚强的面具挂在了脸上。

    “林德.......你是有什么事情要对我们说吧!”

    爱丝莉尔听到跟在她身后的罗塔尔轻描淡写的话语。

    “的却如此,罗塔尔。”林德微微点点头。

    爱丝莉尔疑惑地看看林德,又回头看看自己的哥哥。两个男人就像提前约定好了一样,他们的眼神是那样的默契。

    而林德身后那些前来寻找自己的骑士们似乎也感觉到了些什么,他们嗡嗡呀呀地交头接耳起来,都在猜测林德掉头回来的原因。

    这个时候,爱丝莉尔已经走到了林德面前,她抬头愣愣地望着眼前比自己略高半头的少年。

    而林德也一脸微笑地望着她,但林德似乎更像是在等待罗塔尔。

    “你想跟我说什么?林德。”罗塔尔擦着自己妹妹的肩膀走到离林德更近的地方,两人几乎是脸对脸在说话。

    “我之前的一段遭遇,之前我一直在犹豫要不要跟你们提起,但我觉得应该说一下。”林德的声音也压得很低。

    “是与我们有关的?”罗塔尔沉声问。

    林德微微点点头:“我觉得有些关联。”

    “这就是你回头的理由。”罗塔尔继续说。

    “是的,能单独谈谈吗?”林德说。

    “当然可以,我们去那边,那边没人。”罗塔尔指着废弃神殿一侧的一尊损毁石像的下边说道,他又望向了自己的妹妹,“哦,爱丝莉尔,你在这里等我们,别让别人靠近,我想跟林德单独谈谈。”

    “好的,哥哥。”

    贵族少女默默地点头答应,她目送着两个男子向不远处的石像走去。

    他们到底会谈些什么?爱丝莉尔心中不免有些疑惑,但她发现他们两人交谈的时间并没有持续多久,但两人的脸色都不轻松。

    很快两人就一起走了回来,他们都有意隐藏着心情,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但爱丝莉尔可以肯定,他们的举动足以引起在场所有人的注意。

    “好了,罗塔尔,该说的我都说完了,现在我就走了,也预祝你们一路顺风。”林德说着就向等候着自己的黄骠马走去。

    “等一下,林德!”罗塔尔突然喊住了少年。

    “还有什么事吗?”林德回头疑惑地问。

    “来人!为我的好友准备旅途中所需的东西!”罗塔尔对着身后的骑士们摆摆手。

    一个装满清水的水袋、一包足够吃上三天的口粮、一小袋金龙,还有一枚指北针,这些东西全数挂在黄骠战马的马鞍上。

    “谢谢你,罗塔尔,我相信这些足够能支撑我们走出荒原的了。”林德再次翻身上马向罗塔尔致谢,他又望向了爱丝莉尔,“再次谢谢你,爱丝莉尔,我不会忘记你的。”

    罗塔尔微笑地招手示意,而爱丝莉尔发现自己的眼眶又有些湿润,喉头就像噎着一块海绵一样的酸涩。

    “再见,林德,我也不会忘记你的。”少女轻声说道,那声音小到几乎自己都无法听到。

    少年纵马驰骋,再没回头相顾。

    “他这次是真的走了,呵呵......虽然认识时间不久,但还真有些舍不得呢?爱丝莉尔,你也舍不得他,对吗?”罗塔尔轻笑一声说道。

    “哥哥,他对你说了些什么?为什么不让我知道。”少女问道。

    “也没什么,只是些公认的秘密,他大概是怕吓到你,在他看来,那真是天大的事情,真是个实诚单纯的孩子,容易被哄骗,呵呵.......不过我喜欢。”罗塔尔笑着说道。

    “是么........”少女没再追问,只是凝神望着远方。

    “只怕某些人会就此纠缠上他,给他制造些麻烦,但我相信他一定可以应付得了的,说不准奥拉斯坦家族的安危也会误打误撞地落在他的身上。”罗塔尔满含深意地一笑,“不得不说,这也许真是一个天大的讽刺。好啦,我的好妹妹,我们也该走了。就像儿时一样,我们同骑一匹马,你坐在我的前面。”

    ......

    林德骑着黄骠战马走出巨石嶙峋的雅丹地带,眼前又是一片开阔的旷野。

    日上三竿、秋高气爽、风轻云淡,这正是纵马驰骋的好天气。

    “好孩子,带着我向东走,我们尽快找到我的朋友撒鲁,我们尽快离开着荒凉贫瘠的地带。”

    林德坐下的战马像是可以听懂一样,大声嘶鸣着回应,驰骋的步伐较之前更加轻快。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离开了脚下的这片旷野,翻越了两个小丘,又再次找到了之前早那已干涸的古河道,但雨后的旧河床地面泥泞不堪,就像千万只水蛭用力吸附着每个踩落在上面的物体,黄骠战马的脚步极不情愿地放慢了下来。

    “到底走了多久了。”林德喃喃自语道,他看了看指北针,大致确定了下方向。

    又抬头看天,只是耀眼的阳光刺得他有些睁不开眼,大脑也突然一阵发昏,汗水顺着鬓角留下,湿淋淋的后背与身上的衣服粘在了一起,浓郁的汗臭气味也不合时宜在他鼻子周围萦绕。

    孤独寂寥,这是独自旅行中最大的障碍,足以把人逼疯。他无法想象撒鲁这一路都是怎么走来的,难道他喜欢跟自己的驴子交流,或许在漫天繁星的夜间对驴高声歌唱吧!

    突然间,他似乎听到了某些不同寻常的响动,他不能否认他的听力越来越好,就像受过专门训练一般,他能清楚地分辨出那是金属剐蹭的声响,紧接着他又听到了马儿低沉的嘶叫。

    有人!是拦路抢劫的土匪吗?起码这些人来路不善,林德隐约能感受到了杀气。

    想到这里,少年的精神不禁为之一振,他提高了警惕,双眼不住地左右打量着周围的地形,右手放在了头的后面,紧握着背在身后的银剑的剑柄。

    他发现自己的位置并不好,独自一人走在了古河道最低洼的河床中央,两侧是慢慢向上缓升的斜坡,如果在这里埋伏的话.......

    林德想到这里心中大叫不好,他准备拔马就跑,那一瞬间他赶忙扫视了一下两侧的制高点。

    只见十来个骑马的黑影正站在他所担心的位置,只是晃眼的阳光照得他看不清来人的样貌。

    但对方不怀好意的狞笑林德可是听得一清二楚。

    “好孩子!快跑!”林德双脚赶忙猛踢马腹,黄骠战马嘶鸣着拼命奔逃起来。

    “不要让他跑了!”

    林德听到身后有人大声喊道,紧接着是“嗖—嗖—”两声,两支羽箭擦着他的身子飞过。

    少年回头看去,只见河床两侧的高地上几个全副武装的骑士正拿着弓弩对着自己,而另外的那些骑士也紧随自己追赶而来。

    他看到了一面旗帜,那是奥拉斯坦家族的蓝底白色秃鹰战旗!

第六十二章 格拉提斯

    黄骠战马没命地奔跑着,簌簌的风声在林德耳边呼啸。又一支羽箭带着风声擦着少年的脖颈划过,将他惊出一身冷汗。

    少年赶忙回头去看,一名身着奥拉斯坦家族鹰盔银甲的骑士正在装填弩弓上的箭支,而另外一名银甲的骑士正在用同样制式的弩弓瞄准自己,他随时都可以将那闪着寒光的致命羽箭激发。

    这种情况下,林德也只能不停地变换自己在马被的位置,同时他也不得不担心羽箭将冲着马儿激发,在这泥泞的窄路上,战马只是个不停往强的活靶。

    这让他更是忧心如焚,耳边马蹄声渐近,追兵咬着紧紧不放,这种环境中想要脱身似乎很难。

    所幸的是对方激发的箭支都被林德巧妙躲过,他们的远程武器并未对着战马。

    没过多久,马儿载着少年脱离了泥泞难走的古河旧道,他们驶向了一片更为广阔的荒野平原。

    “好孩子,支撑住,我知道你应该累了,但现在不是休息的时候,我能不能保命就看你的了。”林德将身子凑近到马的耳边。

    马儿如有灵性一般嘶鸣着,它的步伐迈得越来越大,速度也越来越快,带着少年在广阔天地间极速地奔驰。并渐渐地与身后的骑士拉开了距离。

    只听耳边骑士们的吆喝叫骂声越来越远,而身旁的冷箭却越来越密集。

    真的应该感谢诸神保佑!所幸的是居然没有一支箭射在了有效命中范围之内。想到这里,林德不禁默默向诸神祷告,而被他远远甩在身后骑士则发出雷霆般的破口大骂。

    黄骠战马的奋力奔驰让双方的距离越拉越大,林德再次回头看去,那些身影已经远远地被甩在身后。

    正当林德要为虎口脱险感到庆幸的时候,他却不得不再次紧张了起来。

    他敏锐的耳朵感受到眼前的地平线上传来了一阵不同寻常的震颤,并混合着隐约的战马嘶鸣,那是一支更加庞大的骑兵!

    果然如他预料的那样,很快他眼前的地平线出现黑压压的一片,那黑压压的一片带着大地的震动渐渐清晰。

    又是骑兵?为什么这被称作是渺无人烟的卡瓦德大荒漠上到处都是骑兵!这让林德简直无法理解。

    林德的心中犹豫起来,前后都是骑兵,到底该怎么办?

    他根本不知道眼前的这队人马是敌是友,那面招展的蓝底白色秃鹫战旗并不那么值得信赖。虽然爱丝莉尔、罗塔尔看上去是那么友善,值得自己信赖。而自北方而来的吟游诗人撒鲁对这些银甲骑兵的做派不敢恭维乃至嗤之以鼻,在他看来这些打着奥拉斯坦家族战旗的家伙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而林德自己的经历也在不停地提醒着自己,这些家伙确实可恶透顶,不分青红皂白的追杀,这可不是职业军人所为,却更像是打家劫舍的土匪。

    但眼下的局势也只能以不变应万变了,看看情况再说。

    想到这里,林德将背在身后的银甲拔了出来。自从有了这把神兵利器,他的心里就总是有说不出的踏实。

    慢慢的,骑兵部队与林德越靠越近,林德突然勒住了坐下的战马,他回头向后看去,那些追赶他的骑兵已经变成大荒原上点缀的一些黑点了,他们早已掉头往回跑去,这让少年有些费解。

    而嘈杂马蹄震动大地的声音早已迫近,马蹄声如雨打芭蕉般密集,这让人不禁心生畏惧。朦朦胧胧的尘土四处飞扬,遮蔽住了来人的视野。

    等待吧!林德就那么坐在黄骠战马上静静地等候着,对于即将可能出现的各种情况他的心里都暗自做着准备。

    但让他想象不到的是即将发生的状况却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那些跨在高头战马上的骑兵并没有上前盘查或者有意攻击林德。他们视若无物般地纷纷从他的身旁避让,甚至没有人会扭头多看他一眼或者惊奇地打量他。

    他们的目标很明确,就是宽阔荒原的正北方。

    原来他们并不冲我而来,林德提到嗓子眼的心终于落了地,他不仅舒了口气。

    就在大部分的骑兵已经完全在林德身旁通过的时候,突然间在骑兵部队的末尾还是有两三骑停了下来,他们脱离了主队,催马来到林德的面前。

    “你好,先生。”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向林德问候道。

    “你好,骑士阁下。”林德礼貌的回复道,他的心里又开始有些紧张。

    少年放眼上下打量着来人,他发现与自己说话的骑士银色盔甲较之其他人更加精致考究一些,他没有像其他骑士一样头戴鹰隼造型的遮面头盔,而是一顶樽型遮面盔,挂在马鞍上的橡木圆盾上是黑底红色蝙蝠的纹章。

    林德看到对方也一直在打量着自己,只是他不时地望向了与自己渐行渐远的骑兵部队。

    而另外两名骑士则绕到了林德身后,不知不觉间三人互成犄角将林德围在当中,他们手中的武器都举在了身前。

    “是我突兀地挡在了你们的前面,所以阁下要来对我盘查?”以往的经验告诉林德他们每次都是这样,不觉间他把手中的银剑握得更紧了。

    “我认识阁下的坐骑。”对方礼貌地答道,“它叫猎影,是我一手把它养大的,这孩子脾气很是暴躁,不好驯养。但它被另外一位同样倔强的.......”

    “阁下说的可是爱丝莉尔小姐。”林德没等骑士说完就答道。

    三名骑士互相望了望,彼此交流着眼神。

    “没错,这孩子后来被我送给了爱丝莉尔小姐。”骑士点头答道,“同时,我们正是为小姐而来,并且我们听说她被人拐跑了。”

    “骑士阁下,如果您想问清事情的由来,请您以及您的手下将武器放下,这样我才能安心的回答您的疑问。”

    骑士点点头,他的两个部下随即将手中的流星锤和长柄战斧给放了下去。

    “这匹黄骠马先前的主人确实是爱丝莉尔小姐,在得到她允许的情况下,她把这匹马借给了我。我想她此时应该正在与罗塔尔爵士去往第七哨卡,因为罗塔尔爵士所带的随从都在那里等候。”林德说道。

    “他说的对吗?”骑士抬头望了望他的两个属下。

    两人起先没有作答,紧接着便是哈哈大笑。看得林德又是一头雾水。

    “别紧张,我的朋友,你说的都没错,罗塔尔爵士的传书两小时前刚刚送到我的面前,小姐的找寻工作终于可以结束了。只是突然看到了猎影,让我没想到这么早就与你相遇了,这才过来打个招呼。传书中都写得明白,真的感谢你一晚保护了小姐的周全。”骑士向林德微微行礼致敬。

    “其实我也并没有做什么,还跟爱丝莉尔有些小误会.......”林德礼貌地答道,同时他又忍不住把自己的一些疑问一股脑地脱口而出,“还有一些问题我想问一下阁下。”

    骑士微微一笑,他的笑声在铁制的樽型头盔下显得瓮声瓮气。

    “您是小姐的恩人,有事尽管说来。”骑士爽快地说道,“如果,您是问您朋友的话,恐怕我们这支搜寻队伍并没有找到,希望第三队那边能有消息。”

    “谢谢您,阁下。我想问的是其他的一些事。”林德问道。

    “请说。”

    “在遇到贵部之前,也就是在刚刚不久前。我曾经遭到一支十来人的小队追杀,他们打着的是奥拉斯坦家族的旗帜。”

    “原来是他们.......”骑士若有所思地说道,“早晚我会把他们全部剿灭,他们只不过是一支专门做打家劫舍勾当的土匪,或许他们还在做买卖人口的勾当,总之是一群让人厌恶的亡命之徒。我想盔甲跟战旗都应当是他们从哨卡里偷来的,打着我们骑士团的名号做杀人放火的买卖,真是不能让人饶恕。”

    “原来如此,那我就明白了。”

    林德微微点点头,眼前骑士的解释确实合情合理,他亲眼看到过两拨身着同样铠甲举着同样战旗的骑士有着不同的做派,也许正是那些土匪打着骑士团的名号到处作恶,把恶名嫁祸到一直想要清除他们的骑士团的身上。

    “好了,阁下,我们也算认识了。现在我必须要走了,我的朋友生死未卜,让我很是担心。”

    林德说着就要调转坐骑离开,但他却突然被骑士叫住。

    “请留步,林德!不如先跟我们在一起,晚些我们与第一队和第三队的兄弟有个碰头会,或许你的朋友被他们救下了。我相信我们一群人的力量肯定要比你一个人的力量要强大得多。”骑士说道,“我们约定的地点是第七哨卡,如果时间合适的话,我想你也许会再次遇到爱丝莉尔小姐和罗塔尔爵士,我想他们也会很乐意再次见到你。”

    林德点头答应,眼前骑士所言确实在理,让他无法推脱。

    “谢谢您,阁下......只是我还不知道阁下的名讳。”

    “我的名字叫格拉提斯,格拉提斯.崔斯特,长林堡伯爵的合法继承人。”骑士平和的说道。

第六十三章 第七哨卡

    林德跟随格拉提斯的大队人马在广袤的荒原上前行,不断有骑兵挥手告别离开队伍返回自己的哨卡驻地。

    当粉红色的晚霞再度出现在西方天空的时候,林德发现身旁包括自己和格拉提斯在内只剩下二十多名骑士。

    “真没想到原来阁下只带着二十多个随从,原本的大队人马还真是把我吓了一跳。”林德打趣地说道。

    “只是这卡瓦德大荒原太过于辽阔,我们的人手算起来也有五六千,这在根达亚各国中的军力来说也不能算是少的,但是一旦分散驻防在这里,那就真像是砂石沉入江海,显得那么微不足道。”格拉提斯樽型头盔下发出了嗡里嗡气的声音。

    “这话说得没错。”林德礼貌的附和着,“但强大的骑兵团会驻防在这人烟稀少的地方,还真是让人想不到,真能勾起人们的好奇心。”

    “呵呵……不只是你这么说,虽然这里贫瘠无人,但每年还是会遇到一些因为各种原因要横跨这里的旅人,几乎每个遇到我们的人都会对我们这么说,有些人的好奇心甚至比你还重。交谈中我们可以了解,他们中的大多数都认为曾经是王国的利刃的我们,也就是银色枪骑兵如今却沦为了为大贵族看家护院的家丁,这不能不说是个天大的讽刺。但是谁知道呢?我们成立之初本来就是奥拉斯坦家族的私人武装,为家主服务有什么不应当,但他们说得也没错,我们也是曾经王国防御的强盾,攻略的战矛。”格拉提斯苦笑道,“只是现在瓦兰利亚已经名存实亡了,并且如今打着我们枪骑兵旗号为非作歹的人越来越多,其中确实也掺杂着一些从骑兵军团退伍的老兵,但大多数是在借骑士团的威名,不,应该说是借骑士团的恐怖去打家劫舍、敲诈拢掠,不得不说,这是骑士团的悲哀,更是名存实亡的王国的悲哀。”

    “您的心情我能理解,过去我的父亲对我讲过很多关于骑士的故事,骑士都会把自身的荣誉放得比天都高,维护正义和平,保护妇孺弱小。”林德说道。

    “真是谬赞骑士和骑士精神了,我的朋友,我相信你的父亲也是一个高尚的人。”格拉提斯爽朗地说道,而他身旁的骑士们则都哈哈大笑,“骑士精神固然神圣高贵,我们这些受过圣剑与圣水祝福过的人们,在发下神圣誓言的那一刻没有一个不热血沸腾的。但当我们踏上战场,无论是自身的防御还是对他国的侵略,面对真正的敌人,那些誓言就都会变成耳边风,战争中是不会容许高尚与宽容。也许一个看似弱小的驼背老妇,她也会在你背对着她的时候,照你后背猛扎匕首。你只有吊死她,不然或许是你或许是你亲密的同伴都可能会变成她刀下之鬼。”

    格拉提斯发现林德正一脸吃惊地望着自己,便知道自己言中有失了。他继续说道:“抱歉,林德,对你说了这么多残酷的事情,因为你是罗塔尔和爱丝莉尔的朋友,我也就把你当成自己人看待。”

    “没有关系,你说的那些事情并没有吓到我,只是我也经历过屠杀,差点也.......”林德不愿想起那段悲伤的历程,他不觉间抬头望向了西方的落日,那残血般的云霞让他想起了罗伦镇被屠杀的那个夜晚,火光也是将天空映成了红色。

    格拉提斯望了一眼若有所思的林德,便没有再说话。

    骑士的队伍依旧沿着长年累月踏出来的故道向前行进着,直到太阳落山,天色变成深蓝,他们终于来到了目的地,第七哨卡。

    哨卡坐落在一个舒缓小山坡的背面小片绿洲里,是一座中等规模的军事堡垒。堡垒的一侧是一小片耐旱植物组成的小林,另外一侧靠近一个不大的小水潭,而水源的存在为驻军带来了便利。

    朦朦夜色中,堡垒黑色城墙上的巡逻通道以及突出城墙角塔上的火光星星点点,如同一条燃烧的长蛇。堡垒里不断传来男人们大声的吆喝与咒骂声。

    “我们到了,这就是第七哨卡,我和其他几个队长约定碰头见面的地方,也是这荒漠上最像样的一座堡垒,这里的驻军队长是亚尔罕爵士,我们崔斯特家族封臣泰伍德家族的次子,也是我曾经的幕僚。”格拉提斯介绍道。

    说罢,他催马向山坡下走去,其他的骑士紧跟其后,林德也混在在队伍之中。

    不多时,他们就来到了山坡下,并很快汇入到一条平坦的黄泥路上,这条路一直向北直通黑色堡垒的城门外。

    只听一阵沉闷的号角声响起,在漫天繁星的夜空中回荡。紧接着是男人们嘈杂的叫嚷声,以及机关齿轮的转动声。

    “骑兵回来了,是格拉提斯爵士!”城墙上的哨兵举着火把向城墙下张望。

    紧接着堡垒里面的传令官也大声回应着:“自己人回来了!快开城门!”

    吊桥伴着绳索绞动的吱呀声被缓缓放下,紧接着是铁质的闸门缓缓升起,最后城堡里的卫兵向里掀开了宽大的木质城门。

    格拉提斯的四名掌旗卫士走在了前面,伯爵长子和林德紧随其后,其余骑士跟在最后。

    这里的城墙居然比想象中要厚重,林德感觉穿越它就像穿越一座岩石隧道。而这座隧道的尽头是一座宽敞的外庭,与林德想象中的略有出入。

    他发现这里除了身着铠甲的健壮汉子之外,也有其他人的存在,包括瘦弱的男人、衣着暴露的女人,还有女人身前的半大孩子。

    有两条满身污垢的土狗一直纠缠在战马周围,不停狂吠着,最后被一个高大肥胖的男人给轰走了。

    当林德看着眼前的一切正在出神的时候,其他人都已经翻身下马,马房小弟们纷纷上前,去牵引早已疲惫不堪的坐骑。

    “林德,下马吧!把猎影交给罗纳德,对就是你面前的那个孩子,他会照顾它的。”格拉提斯对林德招手示意道,其他骑士也在起哄起来。

    林德答应着就翻身下马,一个满脸雀斑的矮小孩子很是恭敬地接过黄骠战马的马缰,带着马向内庭后面的马厩走去。

    “小伙子,跟我们走,厨房里应该给咱们备好了饭菜。”一名高大的骑士摘下了唬人的头盔却露出一张和善的面容,他拍着林德的肩膀说道。

    “好的,谢谢。”林德一面答谢,一面寻找着格拉提斯。

    借着火盆中升腾火焰所发出的红光,林德好容易在嘈杂的人群中找到了格拉提斯,他正站在主堡门前的台阶前与两三名同样身着精致铠甲的骑士交谈着什么,只是与其他人不同,他始终没有摘下自己的头盔。

    “我说,别看了,我们快去吃饭吧!一天一宿不吃东西还在马上颠簸了一天的感觉可真不好受,我的胃里现在需要麦酒的滋润。”面容和善的骑士催促道。

    “格拉提斯不跟我们一起去吃饭吗?”林德好奇地问道,或许他问的有些多余,贵族们应当单独享用精美的饭食,哪可能与平民一起就餐。

    “哦,不用管他了,他除了巡逻打仗以外,都是自己呆着,有事的话他一定会来找你,现在最要紧的是吃饱肚子,好好歇着。”

    “这样可以吗?”林德喃喃自语道,当他再看向格拉提斯的时候,对方也正望着自己。

    只是他对着自己稍稍点头示意,便独自走上了主堡的楼梯。

第六十四章 晚餐

    晚餐是在主堡后面的一座三层石头小楼的二层进行的。这是一间十分宽敞的迎宾大厅,二十多张长条木桌整齐条理地摆放在这里,桌上摆满了各类美食,而桌前也坐满了正在用餐的骑士。

    烛台上灯火通明,映衬着融洽的用餐的气氛。这里没有过分的大声喧嚣,但也不时传来男男女女愉悦的调笑。

    更多的男人只是旁观者,他们的注意力还是放在眼前的美食和桌上的美酒。几个衣着朴素但身材姣好的厨娘在各桌之间游走,为骑士们添加菜品和倒满酒杯,还要提防着不合时宜的咸猪手。在餐桌下面,几条无精打采的土狗正在寻觅着掉落的食物。

    林德的心思此刻似乎并不在餐桌上,陌生的环境难免让他有些不适应,他双手支着下巴观察着周围的人们。

    他注意到之前与格拉提斯在主堡前低声交流的那几个贵族也出现在这里,他们落座在高台上的主人席位上,用着精美的银质餐具,吃着与下面骑士们一样的饭食,唯一有区别的是银质的盐碟放在他们那边。

    他唯一没有看到格拉提斯爵士,他似乎隐约记得有人对他说过,格拉提斯爵士喜欢独来独往,一般不愿出现在公开的场合。

    而林德自己则坐在靠近出口的一张桌子的末席,原本与他一起来到这里的骑士们都分散做到了各处。

    林德望见他们与自己熟悉的朋友拥抱,边用着眼前的美食边攀谈他们共同感兴趣的话题。

    还好那位面容和善的骑士始终陪坐在他的身边,这才让他那原本忐忑的心情以及拘束的感觉消减了大半。

    “小伙子,你在看什么,这里的饭菜不合你的胃口吗?”一脸和善的骑士突然开口问道,他的手里还拿着一个才咬了两口的烤苹果。

    “不是的,先生。”

    林德微笑着摇摇头,他看着眼前丰盛的菜品不能说没有胃口。尤其是那烤得酥脆的乳猪、带着淡淡甜香的杏仁奶炖母鸡、还有各种新鲜果品做成的沙拉让人垂涎欲滴。这些美味的饭食是他之前很少能够吃到的。

    “那你为什么不吃呢?还在想你的伙伴?”骑士一脸深意地追问,“放心好了,咱们的伙计们都分做在各队之中,他们正在帮你打听你同伴的事。如果有消息的话,吃完饭就会有人来告诉你的。你就放心地吃饭就行。”说完,骑士又咬了两口清脆的苹果。

    “真是谢谢你们。”林德微笑着嘬了一口瓷碗中的甜汤,“得到你们这么多的帮助,还不知道你们都该怎么称呼。”

    “呵呵.......不用客气,说道称呼的话,他们都叫我甜酒拉菲斯。”骑士冲少年呲牙一笑。

    “甜酒?拉菲斯?”林德面露不解地重复道。

    “哈哈,其实也没什么什么深意。因为我是甜酒作坊主的儿子,从小在酒缸里泡大,整天耳濡目染让我有了能分辨出甜酒的优劣的本领,每当有供货商到我们这里来推荐酒品,军需长肯定会把我叫上,久而久之我就得到了这么一个称号。你可以叫我甜酒,也可以直接叫我拉菲斯,怎么叫都无所谓。”说到这里骑士又咧着嘴嘿嘿笑了起来。

    “拉菲斯先生。”林德礼貌地向他点点头。

    而就在这时,一名骑士走到他们身前与拉菲斯拥抱攀谈。

    “失陪一下林德,这是我的朋友罗斯。”拉菲斯冲林德抱歉地说道,便把身子转向了另一侧,他们在低声交谈起什么。

    林德回以微笑,便低下头独自享用着眼前的美食。

    不知不间,林德突然感到一种说不出的孤独感油然而生,自己的心境居然与周围的喧嚣并不和谐。

    大厅一侧壁炉中的柴火剧烈燃烧着,橙黄色的火焰为整个大厅镀上了一层暖色,同时将窒闷温热的气息带到这里。

    看到这些,林德居然感到有些晕眩,一股从未有过的倦意随即涌上心头,眼前的事物变得渐渐模糊,耳边的喧嚣似梦似幻,他的意识正在慢慢朦胧。似乎有种力量正在对他进行召唤。

    他使劲摇了摇头,这样似乎能让他感到清醒一些。

    他的视觉似乎有些恢复,他看清了甜酒拉菲斯不断颤动的后背。

    他不禁问起自己,这从未有过的乏力昏沉是连日来的疲倦造成的吗?还是他一直都在一个绵长的梦境中从未醒来。

    之前似梦似幻的召唤声再次响起,在他的耳畔渐渐清晰。那是一个女人的声音,空灵而优美,似乎还夹杂着某种悲伤,但他听不清或许是听不懂对方的语言。

    林德摇晃着身子站了起来,他醉酒一般地四下环视,但他并没有找到声音的来源,而身边骑士们、厨娘们、仆人们应当发出的欢声笑语,他却根本无法听到。他似乎还看到许多人正扭头望着他,那些人的眼神中都带着惊奇。

    “林德!林德!捡起你的剑!”一个空灵的男人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

    林德的心脏突然猛地一振,一种莫名的恐惧感涌上了心头。他眼前突然一黑,紧接着出现的是另外一幅画面。

    那画面是那么的真实,却又根本不像他所经历过的事情。

    画面中一个看不清面容的男人正在用剑训练着年幼的他。只见他手中的剑被男人一次次打翻在地,而他的眼神中却是写满了委屈。

    只听男人却严厉地吼道:“把你的剑捡起来,林德!如果你想活着回去的话就把剑捡起来,在真正的厮杀中没有人会在意你的泪水,那是最没用的东西。”

    小林德默默地捡起地上的长剑,哇哇大叫着继续向男人冲去。

    那男人不是父亲,父亲总会宽和的对待自己,即使自己剑术很差,父亲也会耐心地教授着,这个人到底是谁?

    但眼前的画面就在这时突然消失了,似乎一切都恢复了正常。林德的听力又恢复了正常,他的耳畔传来了女人尖尖地笑声,还有男人的叫骂和不着调的歌唱。

    林德依旧像之前那么站着,他的脸色并不好看,细微的汗滴挂满了额头,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我说林德,你这是怎么了?”甜酒拉菲斯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了和朋友的攀谈,他转过身关切地望着林德。

    林德失神落魄地摇摇头,他又慢慢坐下。

    “没.......没.......没什么........”林德的呼吸依旧急促,心跳也越来越快,他还在想着之前眼前的画面。

    “那孩子刚才是睡着了,在这里梦游呢?哈哈哈......”邻桌的一个醉汉不知轻重的胡说一通,这引起了周围男女的一阵哄笑。

    “不对!你可别瞎说,那孩子一定是受不了这里的温度,惊着了,我这就去给他弄份冰镇凉汤来,或许清凉的冰块对他会有好处。”一位橙色头发的厨娘说道,紧接着她转身向楼下的厨房走去。

    甜酒拉菲斯对着厨娘表示感谢,并对着醉汉一阵痛骂。最后醉汉知趣地闭上嘴,趴在桌子上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嘿,小伙子,我看凉汤什么的就算了吧!那是女人的玩意儿,是男人就把这个给我喝掉!”

    一名高大魁梧的骑士醉晕晕地拿着两个大酒杯不合时宜地走到林德的对面,原本坐在那里的两个人便知趣地离开了。

    骑士坐下,满身酒气的他脸红得就像落日一样,他对着林德嘿嘿一笑,将一个酒杯直接推到了少年的面前。

    “喝!”骑士爽快地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林德只是惊讶地望着骑士凸起的喉结在不停地上下移动着,而坐在他身旁的甜酒拉菲斯也举起了自己的酒杯轻抿一口,脸上也挂起了耐人寻味的笑。

    “这位是亚尔罕爵士,我的老上司。”甜酒拉菲斯开口介绍道,“现在已经是第七啥卡的主事官了,出了名的酒鬼。”

    “您好,爵士先生。”此刻的林德稍微镇定了一些,他礼貌地向对方问候着。

    “快喝,看我都喝了,你快喝。我知道你是谁?你来干什么的?格拉提斯那家伙都跟我说了,他就是不说我也知道,因为罗塔尔那家伙也跟我说了。你可真有办法,那些骄傲的不得了的家伙们都在围着你转,你的运气真好!但是.......但是......你要找的人我并没看到.......并没看到,但我知道他在哪里?那家伙真是不走运!不走运......喝,快喝!”亚尔罕爵士大声催促道。

    酒鬼爵士不经意的一句话,像一颗炸雷一般在林德心头爆炸,让他的精神猛地为之一振。

    “爵士阁下,您说什么?您说您知道我的朋友在哪儿?”林德催促道。

    “快喝,喝完这杯我就告诉你!”亚尔罕爵士迷迷糊糊地说道。

    “林德,别听他的,他在说醉话!”甜酒拉菲斯劝阻道。

    林德却顾不了太多,他猛地站了起来将大杯麦酒举到嘴边,“咕嘟咕嘟”地往嘴里猛灌。

    一种火辣辣的烧心感瞬间传遍了他的全身,他感觉浑身轻飘飘的,眼前的世界开始天旋地转,一种说不出的欣快感由然而生,他望向了坐在自己身亲的亚尔罕爵士,只见那醉鬼正抱着酒杯冲着他傻笑。

    “说吧!撒鲁在哪儿……”

    林德觉得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但隐约间他还是听到了甜酒拉菲斯焦急的呼喊声。

    “林德......林德......”

第六十五章 阴森的塔

    “林德,把你的剑拿起来,你是个男人,不能总是这么哭哭啼啼的。”

    林德看不清眼前男人的模样,但他黑色的身影和清脆洪亮的声音却是那么的熟悉。

    “你是谁?我的剑术是你教的吗?”林德大声问道。

    “拿起你的剑给我站起来!听到没有!”男人厉声吼道,他似乎不是在对林德说话。

    “呜呜……”

    林德听出那是一个男孩的哭声。

    他好奇地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他发现就在自己的眼皮低下一个瘦小的男孩儿正在委屈地哭鼻子,他衣着破败,露出在外的肌肤上满是淤青的伤痕,而一把足有男孩高的银剑正静静地躺在身边。

    那是年幼的自己!林德明白自己又回到了那个最近一直不停重复的梦境中。

    “听到没有,林德!”

    林德看着那个看不清样貌的男人举剑指着幼小的自己。

    那把剑!男人手中的那把剑!林德惊奇的发现,那竟然是神秘独行客送给自己的那把。唯一不同的是那把剑的剑柄上镶嵌着一颗硕大的白宝石,宝石中似乎掺杂着幽蓝色的光亮。

    “那是我的挂坠!”林德惊呼道。

    但他的声音似乎游离在眼前两人的世界之外,他们听不到也看不到自己。

    就在这时,只见小林德胡乱地抹了把眼泪。一咬牙拿起身旁的长剑就跌跌撞撞地向黑影男子冲去。

    突然一个声音出现在了他的梦里。

    “林德……醒醒……快醒醒……林德……”

    那是来自另外一个世界的召唤,林德明白他即将离开这里,离开自己的梦境。

    ……

    林德想要睁开眼睛。

    但眼前的白光是那么的晃眼,他不得不退缩般地将眼皮合上。

    他的思绪还是在之前的梦境周围徘徊,让他一时分不清现实和梦境之间的区别。

    但一只粗大的手指如铁杵一般一直在戳着他的后背,让他有些心烦意乱。

    睡意在这个时候才渐渐退去,他的意识也完全回到了人间。

    “哦……是谁?……我想再睡一会儿......”林德迷迷糊糊地说。

    “要睡也不能趴在这儿睡,姑娘们要赶人了,已经太晚了。”林德听出那是甜酒拉菲斯的声音。

    “哦……知道了……”

    林德艰难从长桌上爬了起来,那双迷离的眼睛四下看去。骑士们都早已离开,这里只有“叮叮当当”收拾残羹剩饭的厨娘们,而一碗冰镇凉汤正摆在自己的身前。

    “把它喝掉吧!马琉为你准备的,也许对你醒酒有好处,是一碗甜汤。”站在林德身后的甜酒拉菲斯说道。

    林德长舒一口气,他望着眼前的瓷碗定了定神,他想起之前是有位厨娘说要为自己准备什么凉汤来着。

    “谢谢你,拉菲斯先生……也谢谢那位为我准备凉汤的玛琉小姐……噢……还是有些头晕,胃里也不好受……对了,我怎么就睡着了,我在这儿睡了多久?”林德语无伦次地问道。

    “大概一个多钟头吧!大家早就散去了,厨娘们都在等你了。”拉菲斯说道,“如果不胜酒力的话,你真不该跟亚尔罕爵士喝酒,喝起来他可不是个善茬儿。”

    林德突然想起了喝酒前高大的醉鬼骑士对自己说的话。

    “他人呢?他答应过我要告诉我我朋友的下落,他去哪儿了?”林德还是希望看到醉酒的爵士依然在这儿。

    “他早就离开了,和你一样不省人事,大家早就习惯了,高夫和拉夫还有小吉米把他抬了回去,他可不轻,几个壮汉都费了老力了。”拉菲斯中间略有停顿,他继续说,“还有林德,对于他的话听听也就算了……醉酒的时候他嘴里基本上是不吐什么实话。一旦他醒了酒,你再问他同样的问题,我想他会给你一个截然不让的回答。到时候他早就把之前发生过什么给忘到了九天云外去了。”

    “这不可能,他答应我只要我喝完那杯酒就会告诉我我朋友的下落。”林德大声反驳着,这引来了周围厨娘们的侧目。

    甜酒拉菲斯轻叹一声:“哎,我的朋友,信不信随你,等他明早醒酒之后你就知道我的话到底是真是假。”

    林德赌气般地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拉菲斯则在他身边无奈地傻笑。

    就在这时,一位身材苗条的年轻女子来到林德桌子对面坐下,她两臂的袖子挽到了肘部,胜雪的胳膊托着下巴,笑吟吟地望着林德。

    “怎么了?小少爷,在这里发脾气吗?是因为什么?不会是因为对我的汤不满意吧!”女人悦耳的声音吸引了林德,让他好奇地抬头去看,那是一张略带疲乏的俏脸。

    “我不是小少爷。”林德不满地纠正,但随即他不满的情绪就烟消云散。

    他突然记得那正是之前为他准备冰冷凉汤的年轻厨娘,刚才拉菲斯称呼她为玛琉。

    “哦,对不起,我不是要发脾气,还有.......谢谢你为我准备的甜汤。”林德有些拘谨地说道,他没有抬头,因为他不敢去看对方那略带魅惑的眼眸。

    “呵呵呵......是这样。”玛琉捂嘴轻笑,她的笑声如百灵鸟般妖娆动听,紧接着在场的其他厨娘们也笑了起来。

    “林德,快点把汤喝了,咱们也好回去,不然就影响姑娘们休息了。”拉菲斯又用铁杵般的指头戳了戳少年的后背。

    “不妨事,总之夜还长着呢?总之做完了活儿我们也就闲来无事。”玛琉大方地说道,其他厨娘也跟着应和地说着。

    甜酒拉夫斯没再说什么,依旧站在原地傻笑。

    “没发现,小少爷长得还真是俊俏,比咱们姑娘们都要好看。小少爷赖在这里不走,难道是不习惯晚上跟一群粗鄙的汉子挤在一间臭烘烘的兵营里睡觉,难道想在这里过夜不成?嘻嘻......”

    玛琉说得林德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一种从没有过的羞涩一下子就涌上了心头。

    “拉菲斯先生!”林德突然叫道。

    同时他也一下子站了起来,将眼前的凉汤一饮而尽,那种透心的感觉说不出的清爽,顺便将他的害羞一并冲下。

    “拉菲斯先生,我们回去,现在就回去,我可不想在这里过夜!”少年大声说道,他的脸红得可爱极了。

    坐在桌子对面的玛琉听完哈哈大笑,身旁其他的人也笑了起来,这其中就包括甜酒拉菲斯。

    “好的,我的小朋友要回去上床睡觉了。”拉菲斯拖着长长的语调,顺便活动了一下腰筋,“马琉,我们可要走了,明天早上再见。”

    “不妨事,我不是说了吗?夜还长着呢?走之前能不能先帮个忙?”

    “帮什么?”

    “就是姑娘们都累了,只当你做件好事,把你们喝剩的东西都搬回酒窖里去,你知道怎么走,但是不准在里面偷嘴,我知道你每次来都会惦记着我们的好东西。”玛琉半玩笑地说着。

    “感情那样最好,可惜今晚的酒品一般,我正想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好东西。上次的青苹果酒就不错,可惜这次没喝到,估计是哪个懂酒的小子把好酒都藏起来了吧!”拉菲斯喋喋不休地说着,脚步一刻不停地向不远处摆放酒瓶的木箱走去。

    林德看到总共有六个木箱此刻正安静地摆放在那里,他估计一半以上的木箱此刻可能是空的。

    “哎呀!你这样一说,我突然改变主意啦!”玛琉忽然对走到一半的拉菲斯说。

    “怎么了?我这位骑士为你们女***也不好吗?”甜酒拉菲斯回头不解地望着性感的厨娘。

    “不是不好,是怕你进去之后就出不来了。总之地方不远也没那么难找,不如让我们的小少爷代劳。那一觉并不安稳,他需要活动一下筋骨,这样才有助于他后半夜的睡眠。”玛琉说着便俏皮地望向了林德,“怎么样,小少爷,愿不愿意为女孩儿们服务,你可比那些偷嘴的人强。”

    “这可冤枉我了,诸神在上,我发誓我只爱酒但我从来都不会偷酒!”拉菲斯一脸苦笑地举手起誓道。

    “你把你的誓言对着你家格拉提斯老爷说去吧!对了,玛格丽特还有事找你,正好给小少爷腾出时间来帮我。”玛琉对着林德笑吟吟地问道,“还没回答我的话呢,小少爷,不知道你愿不愿意为柔弱的少女们效劳?”

    “我愿意......但请不要再叫我小少爷。”林德抗议道。

    ……

    林德捧着装满酒瓶的木箱走下了楼梯,身后传来了拉菲斯和厨娘们欢快的调笑声,林德也只是无奈地摇头一笑。

    屋外凉风徐徐,与闷热的迎宾大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林德发现自己似乎更喜欢呆在这里,虽然夜晚静得怕人,那些黑色堡垒犹如沉睡中的黑色巨人,让他心生敬畏,但城墙上不断移动的点点火光还是证明了这宁静的夜晚不止他一个人走在外面。

    酒窖果然并不难找,他走过后庭,穿过一条小道来到了存放物资的塔楼前,他站在铁门的前面,将玛琉交付给他的钥匙取了出来。

    他抬头向上望了望,夜色中的高大建筑就像一名威风凛凛的哨兵,静静地挺立着,给人一种说不出的威严之感。

    “玛琉小姐......”林德不知为什么突然唤出了这个名字,难道是那裙底下的美腿让他浮想联翩,他努力收回自己那无谓的幻想,他努力让自己去想别的,也许只有雷丽安娜的笑脸才能让他内心稍显平静。

    就在林德准备开门的时候,他感到身后的黑暗中有个东西一闪而过,犹如午夜的幽灵:

    “簌簌.......”的响声虽然轻微,但也难逃少年耳朵的灵敏。

    林德的耳朵动了一下,他放弃了打开仓库的大门,而是将手中的木箱放在了铁门前的台阶上,他顺便回头看去。

    只见眼前是另外一座破败的塔楼,夜色下斑驳的墙面、损毁的塔顶显得整个建筑是那么的凄凉悲婉。

    破败腐朽的木门半开着,上面的铰链已经锈迹斑斑,林德突然看到门内的黑暗中有个奇怪的白影一闪而过。

    “那是......幽灵......是幽灵吗?”林德喃喃道。

第六十六章 孤塔下的阴谋

    一阵怪异的阴风自废弃的塔楼中打着旋儿迎面而来,就像一只张牙舞爪的无形怪物没命地扑到了少年的身上。

    一种莫名的恐惧感油然而生,让林德不禁打了个寒战。还有一种说不出的阴冷,一下子席卷了他的全身病很快在他身体的每一寸肌肉间蔓延。

    他能听到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声不断加快,快到让他感到呼吸不畅,甚至有些喘憋。

    “放轻松......放轻松......林德,不会有事的。”少年低声自语道,他在努力安抚自己紧张

    好在这是,一阵整齐的步伐自不远处传来,这让他的紧张的心情平复了许多。

    他突然想到这里是军队的驻地,有数百名骑士驻防在自己周围。而那巡哨的士兵的出现也给他增添了胆量。

    但那些士兵毕竟没有向他所在的方向走来,他们都在不远处的城墙上,是一组巡逻队。远远望去,通红的火把上那一连串升腾的火焰就像游走在黑暗中的一条火蛇,他们悄然而来又悄然离去。

    半晌,巡逻队整齐的步伐渐渐远去,林德的注意力再次回到了腐朽的木门上。门框内的黑暗就像一个充满诱惑力的黑洞,轻而易举就能将眼前的一切吸入里面。

    就这样,林德呆呆地站着。他感受着周围死一般的宁静,他听到风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喘息声、还有手指间那串金属钥匙“叮咛咛”的碰撞声。

    好奇心的驱使让他向前迈出了第一步,随即他又停了下来。

    他向身后看去,涂着红漆的仓库大铁门依然守护在那里,那盛满美酒的木箱也正静静地躺在铁门下的台阶上。

    林德,不要过去!往回走,打开门,把东西放进酒窖,回大厅去找甜酒拉菲斯,然后一起回去睡觉!少年不停地警告着自己。

    但好奇心的驱使让他的大脑跟身体完全脱了节。他只完成了自己思维的前半部分,仅仅是回到了储藏间的铁门前,他将手中拎着的那串钥匙放到了木箱里。

    便着魔一般扭头向废弃的塔楼里走去。

    ......

    林德站在一间圆形的石头大厅里,这里是塔楼的一层。

    也许是尘封已久的关系,林德走入时地面扬起的尘土夹杂着腐败植物所散发出的刺鼻气味呛得他直流眼泪,好在他慢慢适应了这里的环境,那些奇怪的气味才慢慢开始变淡。

    与自己的嗅觉同时,他的视力也很快适应了眼前的黑暗。借着微弱的夜色,他看到了斑驳的石墙缝隙中长着一些黑色的诸如地衣一般的喜阴植物,满是瓦砾的地面上似乎也长出了一些他叫不上名字的杂草。

    林德觉察到这间狭小的圆形石室里气候有些反常。他感觉不到荒原上特有的干燥,与之恰恰相反,这里空气反而更加湿润,只是浓郁的腐朽味道在这里一时难以消散。

    “窸窸窣窣......窸窸窣窣......”

    之前听到的奇怪声音再次出现。

    林德屏息凝神,他仔细辨别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似乎他还听到了石块碰撞的轻微声响。

    就在这时,不远处地面上两块不大的碎石突然翻滚了一下。

    林德赶忙寻声望去,只见瓦砾堆中两只黑色的小兽依次从石堆下面冲了出来,沿着墙根飞快地跑去,很快就消失在了深邃的黑暗之中。

    “呼......”

    林德长出一口气,他举起袖管随意地擦拭了一下额头的汗珠,提到嗓子眼儿的心才又放了下去。

    那是两只老鼠,没想到自己是受到了它们的惊扰。

    林德不禁自嘲地干笑了两声,又连连摇起了头。

    那也难怪,这里是驻扎着几百骑兵队的营地,怎么会有那么多的古怪存在,也许是连日来不同寻常的遭遇让他变得有些紧张兮兮起来。

    少年向门外望去,月光洒落一地,那遍地的银白是那么的柔和舒缓,让人心里也宁静了许多,这只是一个安详的夜,与以往的任何一个夜晚都没有区别。

    回去吧!林德,快帮玛琉做完手头的事情早些休息,明天还要继续打听撒鲁的消息。少年如此想着。

    但当他即将踏出腐朽木门的那一刻,一阵诡异的“嘎吱……嘎吱……”声又突然想起,这声音不同于之前的老鼠奔逃。

    林德心里又是一惊,他赶忙停下脚步仔细分辨。

    那“嘎亚……嘎亚……”的声音继续出现,在这空旷的小楼里不断回荡。

    那诡异的声音似乎来自地下,就像是生锈的轮轴转动时所发出的刺耳声响。

    “幽灵……去往地下了?”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推论。他越发相信之前看到的白影并非虚幻。

    林德调转头,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找寻着,他下意识的把手伸向了后背,才发现那里是空的,他把剑遗忘在了迎宾大厅里。

    但此刻好奇心占据了上风,让他也顾不了那么多。

    紧接着又一声奇怪的声音想起,那似乎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也是向着地下,只是那声音离自己也越来越远。

    有入口!林德突然意识到。

    借着微弱的月光,他在圆厅中找寻着,斑驳的墙面、满是瓦砾的地面,向上旋转的螺旋楼梯……林德确信自己没有放过一个死角。

    但在黑暗中他似乎发现了一抹微不足道的亮光,那是在自己视觉死角的反斜面。

    林德小心翼翼地走过去,才发现那里有一扇门,是一扇关闭的木门,那微弱的光线正是自并不严实的门缝中射出。

    确实有人!

    林德顾不上多想,他只是轻轻一推,木门发着一阵凄婉细长的“吱呀”声就打开了。

    圆厅里一下子亮堂了许多,映照而来的红色火光晃得林德有些眼晕。

    他顾不上眼睛的不适就向门内走去,墙壁上的火把照耀下,那是一阶阶螺旋向下的石制阶梯,不知通往深邃的何方。

    ……

    林德不知道转过了多少弯道,迟迟不见到底。

    石墙上不断出现的火把所燃烧的火焰将这狭小的空间照得通亮,但也把少年的身体像鬼影一般拉长,看上去是那么的恐怖诡异。

    林德细心地计数着自己走过的台阶数。至此已经是四百三十二阶。其中他走下下七十五阶的时候,他遇到了那扇大敞的铁门,之前诡异的声响应当是打开它时所发出,但这已经不再重要,林德预感到台阶的尽头应当就在不远处。

    而越往下越是冷气森森,湿冷的气息越来越重,他似乎也听到了“嘀嗒……嘀嗒”的滴水声,似乎远处还有潺潺的水流。

    林德很快离开了最后一阶台阶,他发现眼前是一座巨大的岩洞,火把光线可及范围内可见诸多的洞体存在,而那些洞体的尽头大都通向了无尽的黑暗,唯一一个可以五人并行的岩洞深处似乎有些许的光亮,似乎有肆无忌惮的争吵声自那边传来。

    林德放轻了脚步,小心翼翼地向那未知的光亮摸了过去。

    岩洞转角的远端有灯光,潺潺的水流声也从那里传来。

    林德不敢靠近,他将自己的身体隐藏在不易被人发现的黑暗角落之中。

    他静静地向外观察,他看到一盏马灯正挂在一处提前钉牢的铁钩上。两个身着遮帽披风的灰影正面对面站在了这里,他们始终在为什么事争执着。

    林德将身子最大幅度地向他们的方向侧了过去,凝神静听着。

    “计划进展的如此不顺,到底是谁的责任!难道是我吗?”

    “是谁的,谁心里清楚,何必说出来。”

    “老鸦的计划本身就不严密!要是没有风声传出,奥拉斯坦家的小婊子怎么可能没有一点预兆地逃掉呢?要知道布好这么一大盘棋有多困难,联络工作我就准备了两个月,本来要在她巡逻路线上动手,没想到会这样,前功尽弃了!想到这里我就来气,安插那么多人手还要对那些事务官编好那天花乱坠的谎言,金龙也花了不少,还整天提心吊胆。”

    “你也别生气了,我也没有怪罪你的意思。确实真是该死,谁能想到呢?百密一疏.......百密一疏......这一疏到底疏在哪里,是他运气太好?不行!我们得想办法拦住他,一旦走出这荒原的地界,我们还怎么有办法下手!她要是不在我们手里,奥拉斯坦家那只老狐狸还怎么乖乖就范。”

    “话是这样说,但你卖通的都是些什么人?厨娘?不着边际的骑兵?土匪?还是她那拿着匕首就会哆嗦的侍女?我真是高看你了!教宗大人要活的,你却招揽了一堆刺客。有你们一直不停的打草惊蛇,她能留在这才怪。”

    “你不能只说我,你在她眼皮子底下干了些什么?我看你看她的眼神都不对了。至于这里地下的金脉,你到底控制了多少,你挖到的黄金到底有多少被送到了组织,我看大多数不还是在那白化佬的监视下乖乖地送到了奥特兰堡,充盈了他们奥拉斯坦家族的腰包,扩充了他们的实力!”

    “哼,那些黄金算什么!不要东拉西扯了,你忘记教宗派咱们来这这里真正的目的到底是为了什么!如果不得到那傻姑娘的信任,他怎么会乖乖地将第九矿脉的管理权放心交给我。别忘了那里才是重心,比绑架暗杀什么的都重要。要是一切顺利的话,也许很快就会挖到那场面的东西了,为了洗涤这世界的罪恶,只能让它重新降临世界了。”

    “你小声点……这种话也敢随便说,小心被人听到!”

    “怕什么,谁能想到当年关押……那东西的地方会变成咱们碰头的据点。”

    “还是小心些为妙,你听说了吗?奥林赫特先生试图解放混沌女神的计划已经失败了,要不是魔女最后时刻的协助,他恐怕真的是死无葬身之地。”

    “高傲也有高傲的下场,他是不是太自信了,那老家伙平时看不起咱们。他的行动失败了,看他在神团中还怎么抬得起头。”

    “不说这些了,知道吗?今晚白化佬他们好像也有碰头会,不知道他们会有什么动作。”

    “等老鸦来过之后,咱们就一清二楚了。还有,今天来了个生面孔,你注意到了吗?”

    “那个半大的孩子,他有什么可注意的?只是骑兵队在荒原上捡到的一个迷途的倒霉鬼,送到第九矿脉去做苦力,我都觉得只会是浪费粮食。”

    “你没注意他似乎跟白化佬以及他的手下有些交情。咱们的人在半道遇到过他,本想把他抢劫一番也就算了,你猜之后发生了什么?”

    “还能发现什么?不就是被他给跑了吗?”

    “没那么简单!有人认出来他坐下骑的可是奥拉斯坦家那小婊子的马!”

    “这就奇了怪了……他到底什么来头……”

    “对了!老鸦怎么还不来!”

    “谁知道呢!”

    “大主意还是要等他来拿。”

    听到这里,林德似乎明白了些什么。自己该怎么办?回去找甜酒拉菲斯过来,不!要向格拉提斯先生报告。

    突然之间,林德身后火光一闪,在他还没看清状况的时候,当头挨了一记闷棍。

    一阵天旋地转后,他听到了男人嘈杂的叫骂声,然后就不省人事了。

第六十七章 第九矿区

    “林德,喂,林德,快点醒醒。”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少年的耳畔回荡。

    他自梦魇中慢慢睁开眼睛,周围的环境一片昏暗,让他分辨不出这是哪儿。

    是骑士们休息的营房?恐怕不是?因为他感受不到身子下面厚重的鹅毛床垫,也没有羊毛毯子的温暖。

    他能感受到的只有带着腐朽和汗臭味道的稻草。

    “快看,他醒了!”一个中年人激动的叫嚷声首先穿到了林德的耳边。

    “小声点,倒霉鬼!别让看守听到了,要不今晚咱们牢房又得被收拾的鸡犬不宁。”另一个声音嫌弃地说道。

    其他围拢在林德周围的人也在七嘴八舌地评说着。似乎远处的黑暗中也有人,这么多的人挤在这儿,让林德感到有些发懵。

    林德眨了眨眼睛,他努力地适应眼前的黑暗,以便能分辨出那些围拢在他身边的面容。许久后他才意识到在这光线有限的牢房里想做到确实很难。

    林德不再理会这些人的评说,他张开嘴发出略显嘶哑的声音:“哦……这是哪?……我怎么会来到这里……”

    “快看!他说话啦!真是诸神保佑!”之前的那个黑影又憨憨地叫嚷道。

    “我说你轻点!你的神也会被你那猪叫般的声音吓跑的。我真是怀疑你是不是跟看守串通好啦!”一个尖细的声音讽刺道。

    “才没有……”憨憨的声音不满地说道。

    没有意义的争吵,林德想到,他使劲舒了口气,并来回扫视着眼前这些满身怪味的奇怪家伙。大脑依旧昏昏沉沉的,后脑勺还有些疼痛。

    终于有个声音回答了他的疑问,那声音是那么的熟悉。

    “这是奥拉斯坦家族的一间私人矿井下的普通牢房,我们现在都是在这里服役并且没有自由的囚徒。在这卡瓦德大荒原上逃了半天,却还是没有摆脱变成囚徒的命运,你说对吗?林德。”

    他是谁?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林德仔细观察着黑暗中那个瘦削的身影,而那个身影也正意味深长地望着他,只是那双金银妖瞳暴露了主人的身份。

    “你是……”林德激动地恨不得马上跳起来,那个日思夜想的朋友竟然近在眼前。

    “是我,诸神保佑,真是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撒鲁话中略带调侃。

    “我一直都在找你!因为……”

    林德话没说完突然感到一阵头疼欲裂。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涌上心头,那似乎是一种记忆的复苏,许多残碎的画面一下子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他似乎看到了废弃高塔下无尽的螺旋楼梯,楼梯的远端通向未知的黑暗;马灯下两个阴谋家在窃窃私语,他们在计划着下一次更大的灾难;只有那计莫名的闷棍,他始终都没看清来人的模样。

    撒鲁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他让其他人让出个空隙,自己把身子探到林德跟前。

    “你怎么了,林德,你刚才的话还没说完,因为什么?林德……你还好吗?”拥有金银妖瞳的男子眼睛一眨不眨,他关切地问道。

    “撒鲁,我感觉很不好。”林德有些失神地说道。

    “哦,是因为什么?”撒鲁追问,其他人也在凝神静听。

    只见林德此时突然坐了起来,他把头埋在了支起的两腿之间,没有说话。

    撒鲁看到了什么端倪,他突然站起身来,招呼道:“大家散了吧!这里没事了!都好好休息,明天还要去工作!”

    而那些人居然都听话地离开。

    这时的稻草床垫前,只剩下林德和撒鲁两个身影,其他大多数人都隐没回了月光照不到的黑暗之中。

    两个熟悉的朋友,开始了默默地低语。

    “林德,告诉我,你怎么了?这段时间你都经历了什么?”

    “我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经历的越多疑问也就越多,就像一团扯不开的乱麻一样,无论怎么想怎么做都无法把它理顺。我想知道我是怎么来到这里的。来了多久……”林德默默地问。

    撒鲁那双不同颜色的眼眸不断眨动着,他似乎可以通过林德的眼睛看穿他的内心。

    “一天一夜,被两个看守硬生生地给拖着进来的。”撒鲁认真地说。

    “我睡了那么久,已经一天一夜了……真不知道格拉提斯先生会怎么想,拉菲斯先生一定还在等我回去休息,答应帮马琉小姐做的工作也没做完……哎,我真是个差劲的人。”林德苦笑道。

    “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林德。”

    “我被人打晕了。”

    “被谁?为什么?”

    “我偷听到一些一些不该听到的秘密。”

    “什么秘密?”

    林德低下头,他沉默着,半晌没有说话。

    “什么秘密?告诉我!”撒鲁继续追问。

    “太可怕了,我不能说。”林德突然抬起头,他有意转变话题,“撒鲁,说说你吧!你是怎么来到这里。”

    “我是自己晕倒在了荒原上,醒来了就在这里了,中间的过程我并不清楚。”撒鲁展现出无奈地一笑,“这里其实也挺好,起码有水,还有个老家伙能帮咱们疗伤……林德,你的秘密还没说呢?”

    “我要出去!这个秘密只能跟格拉提斯……跟我另外一位朋友说……”林德有些结巴,“撒鲁,告诉我,这里能出去,有出去的办法对吗?”

    撒鲁低下了头,他没有对林德的疑问做出回答。而林德似乎感觉到房间里的黑暗中有无数双眼睛一起盯向了他。

    一个苍老的声音自一处墙角中的黑暗传来:

    “孩子,告诉你,从发现这个矿脉开始,来到这里人从来没有一个可以出去。而老朽我也已经在这里呆了十六年了。”苍老的声音顿了顿,他似乎在回想过去,“认识的同伴越来越少,死去的兄弟却越来越多,一个牢房里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

    老者说到这里,林德听到黑暗里不断有人在长吁短叹,情绪都收老者话语都影响。

    “老伯,为什么?”林德抬头问道。

    “为什么?明天走出这间牢房你就全明白了。孩子,放弃那些不可能实现的想法吧!来到这里,也只能安心做事,起码有你的一口饭吃。”

    黑暗中有些人跳出来对老者的话表示赞同。

    “外面又是打仗,又是饥荒,没有这里安全,无论怎样,起码能保住命。”

    “谁说一定能保命,在下面累死的、塌方压死的也不少,怎么不想想他们。”

    “那也比死在刀剑下的好!”

    “……”

    已经有人开始争论上了,似乎吵得不可开交。

    “老伯,您在这里呆的时间久,就没有别的办法,我有特别紧急的情报必须要带出去,不然事情可能就大了。”林德并不理会那些吵闹的声音,而是直勾勾地望着老者的方向。

    “孩子,我必须要告诉你,既然你踏进了这个与世隔绝的地方,那外面的纷争就与你再无一点瓜葛。你只需每天卖力地工作就好,直到你生命的最后,也许是10年,20年,甚至是到我这个年龄。”老者说。

    “不行!我必须要出去,第九号矿区的开采其实就是一个大阴谋,在矿脉的下方沉睡着一种可怕的力量!我必须要警告他们停工,不能再往下挖了!”林德焦急地喊出声来。

    整个房间突然间就陷入死一般的寂静,一切的吵闹戛然而止。

    林德觉察到气氛有些不适,他突然问道:“对不起,是不是惊扰到你们了。”

    “第九矿区……”一个声音尖细的男人突然说道,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对,是第九区!”林德没有明白对方的意思,“没错!我必须要出去,把这个消息告诉奥拉斯坦家的人!”

    撒鲁叹了口气,他的声音听上去有些疲累:“没用的,林德,我们出不去的,如果你说的那些都是属实的话……我要告诉你,这里就是第九矿区……”

第六十八章 棋子

    星河浩瀚的夜色中,一颗银色的流星拖着长长的尾巴划空而过。

    千年古树下的美貌少女秀眉微簇,夜空中的景色映入她的眼眸看上去居然有些迷离。

    她轻盈地漫步,皎洁月色照耀着她那修长姣好的身材,将她那曳地长裙镀上一层银光。

    一声轻叹,少女不知道为什么她对这转瞬而逝的明星感到惋惜。也许绚烂只有一瞬,永夜才是最终的守候。

    就在少女为自己的思绪而心怀感伤的时候,一抹不和谐的音调打乱了她的思绪。

    不经意间少女扭转脖颈,嘴里发出不屑的冷哼。

    周围密林中影影绰绰,落叶翻飞,精怪们奸诈的冷笑在四处回荡。

    “蹭蹭蹭……”附近的林木中传来了一连串搔痒般恼人的声响,让少女俊俏的容颜流露出了一丝不悦。

    几只矮小畸形的身影如同黑色闪电一般自林中跃出,重重地落在她的身前。

    魔物冷笑着,露齿尖利而参差不齐的獠牙,鲜红似血的眼睛贪婪地盯着少女。

    少女秀眉一聚,锐利的眼神中透出一抹逼人的寒光,紧随而来的杀气让魔物们顿时气势全消。

    丑恶的生物低声呜咽着慢慢后退,它们不敢抬头去直视着美丽的女子。

    “滚,滚回你们肮脏的地下洞穴去!”少女用轻蔑而高傲的音调命令道。

    魔物恶狠狠地冲少女呲牙咧嘴,但又不得不听话地退回到之前黑暗的林木深处之中。

    “一些小喽啰不会真的让魔女如此不悦吧!对吗?蕾丽安娜小姐。”那是一个男人冰冷而略带戏虐的声音,让人无法产生好感。

    少女转头望去,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个身材高大伟岸的黑影出现在距离自己不到五米的荒草地上,无声无息。

    “你是……”少女冷冷地问道。

    与镇定的外表不同的是,她的内心深处早已产生了波澜,一个能轻易近身而不被发觉的人对于她来说实在是太恐怖了。

    她忍不住打量着眼前这位背着黑色巨剑的黑衣黑甲的骑士,他如永夜般漆黑的长发在风中舞摆着。轮廓分明的英俊面容上那双深邃而略带戏虐的眼睛正满含深意地望着她。

    也许情窦初开的少女会为眼前这位英俊冷漠的骑士而痴狂,但蕾丽安娜却对他有一种说不出的厌倦,但这种厌倦她不能表露在脸上,因为她大致猜到了对方的身份。

    “你没有猜错,美丽的蕾丽安娜小姐。鄙人就是安达希里亚帝国的合法王位继承者奥兰格里。”黑衣骑士优雅地向蕾丽安娜弯腰行礼。

    安达希里亚,那个试图解放邪神的愚蠢君王所统治的国家?蕾丽安娜想到,可惜随着邪神被封印,这个国家变成全根达亚的公敌,很快被周边各国给瓜分了。

    而这位皇子,被人冷嘲为“乞丐王”的皇子却一直在这片饱经苦难的大陆不安分地活动着,他似乎一直在联络过去的旧部试图复国,但似乎没几个人愿意听他招揽。这只蝼蚁一般的人物似乎也没掀起什么风浪,是个微不足道的存在。

    “奥兰格里殿下,有幸在这里遇到你。只是不知这是偶遇还是殿下专门寻我而来。”蕾丽安娜平和的回答,她没有去看对面骑士那张英俊的脸,而是举头望向星汉浩渺的天空。

    “既是偶遇,也有想要专门拜访的成分。”

    蕾丽安娜回过头又望向了眼前的骑士,她朱唇微启,说道:“阁下的意思恕小女无法领悟。如果是巧遇那大可能说得过去,如果专程拜服……你我素不相识,从没有过交际。”

    “阴郁森林一役,如果不是魔女的协助,恐怕在下此时已在异域空间,永世都回不到这根达亚的世界。”

    蕾丽安娜微微一笑,他说道:“阁下想多了,我并没有要救你出来的意思。只是我的老师奥林赫特先生身陷绝地,我不能不出手相助。”

    此时的奥林格里感到耳朵发烫,眼前的魔女似乎并不买他这位亡国皇子的帐,这让他心中又羞又恼,但却无处释放。

    “蕾丽安娜小姐,我还有一事相求。”复国为重,奥林格里也顾不上那些脸面。

    “请说……”蕾丽安娜语气亦如止水。

    “先皇赫兰德斯信奉邪神,遵奉法拉蒂斯神团为国教,这才引起各国众怒,而被灭国。法拉蒂斯神团随即被各国所取缔镇压,各地教徒纷纷受到无情的迫害。我知道这也是魔女大人不愿意看到的情况,所以我想请魔女出山,做我的幕僚,协助我复国,邪神将被重新尊奉为正神,而法拉蒂斯神团也将得到它应有的地位。”

    “是吗?”蕾丽安娜冷冷回道,少女拖着曳地长裙转过身子背对着亡国的皇子,“恐怕我让皇子失望了,我一介女流,志不在此,只喜欢过平和与世无争的日子,让皇子见笑了。”

    “平和?与世无争?真的如此吗?你是法拉蒂斯神团的魔女,邪神有灵他会放你置身事外?蕾丽安娜,在这里我尊你一声魔女,要想清楚你的立场,眼看根达亚很快就会天翻地覆……”

    “我说了,跟我无关,阁下请离开。”蕾丽安娜冰冷的口气中带着命令。

    “哈哈……哈哈……”黑衣骑士放声大笑,那声音在密林中回荡。

    蕾丽安娜扭转身姿,蔑视地望了眼眼前的黑衣男子。

    “你的笑声让我反感,趁我没有发火赶紧离开,不然你的复国大业会跟随你的肉体一起烟消云散!”

    “你不会这么做的。你是法拉蒂斯神团的人。我们之间总有说不出的联系,我是你们计划中的棋子,你们不见得就不是我的工具。”黑衣骑士冷笑着。

    “说完了请走,我还有事!”蕾丽安娜开始下逐客令。

    “别生气,这是我的第一次到访,也许还有下次……下下次,直到我的诚心感化了你为止……”黑衣骑士一脸邪笑地说着。

    他摆摆手,不停地后退,他的双脚踩在荒花野草上果然无声无息,直至整个人湮没在了黑暗之中。

    蕾丽安娜长舒一口气,那讨厌的骑士让他顿时感到反胃。而等待的人迟迟未到,这让她感到有些心烦意乱。

    她突然又想到了什么,这一切似乎都是被人有意安排好的一样。他早就在这里了,只是迟迟没有现身而已。

    少女正想道这里,等待的人终于现身了!

    “蕾丽安娜,许久未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自他身体的右侧传来,声线平静温和。

    少女赶忙把身子转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毕恭毕敬地低下头。

    “老师,许久未见您还好吗?”蕾丽安娜恭谨地说。

    一个模糊的高大黑影慢慢情绪起来,他向少女走来,一把毫无特色的圆头黑色法杖正拿着那人手中。

    蕾丽安娜小心翼翼地轻轻抬了抬头,他渐渐看清了来者:那头银色的长发在夜空中熠熠生辉,年轻的样貌相当俊朗,深邃的眼眸带着平和的笑意。

    他冲着蕾丽安娜饱含深意地笑了笑,而蕾丽安娜却只能故作诚惶诚恐地屈膝致意。

    “殿下的请求还是再考虑一下吧!一旦复国成功,你也会有更为体面的地位,或许你会成为他的王妃,这也是改变根达亚命运的一个跳板。”奥林赫特一脸慈祥地说道。

    “学生会好好考虑的。”蕾丽安娜低声回道道。

    奥林赫特轻轻点点头,他望向了别处。

    “算来我们也有几个月没见了,当时交代给你去办的事情到后来都没了音讯,不知你办的怎么样了。”大魔法师说道。

    蕾丽安娜将头压得更低,她的心咯噔了一下,稍稍安抚着自己紧张的心情,她寄希望于夜晚的黑暗,能掩饰住她内心的慌乱。

    “那孩子不是我们要找的人,希达之石根本就不在他身上,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再普通不过的男孩子。我在他身上根本就没看到王者之气。”蕾丽安娜低声回复道,她努力让自己冷静下去。

    “哦,是吗?原来他也不是,本来我还对这次计划抱有很大的希望呢!”奥林赫特的音调依旧是那样的平和,但蕾丽安娜明白那平和的背后永远暗藏杀机、永远带着不为人所知的算计,那只是迷惑的手段。

    戏必须继续演下去,无论自己的演技是多么的拙劣。

    “是的,再普通不过的孩子。我会继续寻找希达之石的下落,请老师放心。”蕾丽安娜回复道。

    “那孩子呢?”大魔法师问道。

    “被我放掉了。”

    “为什么?杀掉不是更好,以免招来后祸?”

    “他太弱了,弱得让我都不想动手。”

    “你动了恻隐之心?”

    “请老师恕罪。”

    “蕾丽安娜,你是我最得意的学生,你是女神转世,拥有超越过往神团中历代魔女的天赋。有些事情……”大魔法师说到这里情绪激动起来,他没有再说下去,只是默默地望着夜空,但眼神中饱满深情。

    骗人,你的手段我都清楚……蕾丽安娜心中默默想到。

    “好好想想,回到卡拉姆斯城,见到教宗、诸多的长老怎么解释,魔女起了恻隐之心,这个理由可不好……还有折损的那么多魔物,也要有个说辞……”大魔法师说道。

    那些魔物是因你而折损在阴郁森林的结界里面的吧!少女默默想到。

    “我明白,老师,谢谢老师的庇佑。”蕾丽安娜恭谨地回道。

    “你可以走了,早点上路,评议会等着你呢?这一路道路艰险,可要注意身体。”大魔法师关切地说道。

    “谢谢老师的关心,老师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蕾丽安娜这就启程了。”蕾丽安娜说着就向密林外走去。

    突然,蕾丽安娜听到了身后大魔法师的叫喊。

    “蕾丽安娜!我不会希望你成为下一个卡娅!”

    蕾丽安娜的脚步迟疑了一下,他告诉自己:我不是卡娅,我是我。

    她没有回身回应,而是继续向前直到隐没在了黑暗之中。

    而大魔法师奥林赫特依旧望着蕾丽安娜消失的方向出神。

    之后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抬头望向了身旁的巨树。

    只见一个矫健的黑影在树影间一掠而过,没有一点声响,紧接着就如落叶般轻巧地落在了地上。

    “奥林赫特大人,您的爱徒似乎并没对你说实话呀!”那个身影说道,她的声音是那么的抚媚动听。

    “雪莉,不用再跟着她了……随她去吧!她也是搅乱这世间的一枚棋子。”奥林赫特若有所思地说道。

第六十九章 古怪的盗贼

    烈烈骄阳如一个巨大的火球一般挂在无云的天空。将万丈毒光照射在炙热的铁板一般的大地上。

    四下无风,只有滚滚热浪在考验着来往劳作的囚徒们。

    林德随意地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抬头向上看去,烈日刺目,晃得他有些头晕。

    眼前的天只有盆口那么大,四下里都是陡峭的岩壁。而那耀眼的日轮此刻正不遗余力地将千万白光照射进这巨大天坑,好像要占据它的每一寸土地。

    “啪……啪……”

    两声恼人的鞭响划空而过,毒辣辣地甩在林德的半侧肢体上,两道血痕随即浮现。

    “懒鬼!快干活儿,不想再挨鞭子就别闲着。”一个尖利的声音冲他吼道。

    林德没有做声,他只是默默忍受。

    连日来的疲累,身后箩筐中几十斤的矿石、遍体数不清的伤口,林林总总的这些加在一起,几乎就要压垮他那略显单薄的身躯。

    只是一种发自心底的信念告诉他,无论遇到什么都要好好活着,这也是许多人对他的期望。

    想到这里,林德要紧牙关,一步一挪地艰难向前行进。

    如同他身旁的成百上千的囚徒一样,只见少年很快就消失在了茫茫人海之中,向着他们前行的目的地,那座屹立在陡峭山壁上的巨型人力升降机走去。

    ……

    幸运的是这里一日三餐还算齐备,看守长大概深韵用人之道,起码不能让劳作者饿着肚子工作,但也不会让囚徒们吃得太饱,最好就游离在一种饥与饱之间那就是最好。何况这里的三餐也不是什么人间美味,顿顿一样,只是一些混着砂石的米粥和稍微变质的干饼罢了。

    正午休息的时候,林德独自一人躲在一辆拖车后面的阴凉地里坐着吃饭,就如他身旁的千百人一样。

    他又开始胡思乱想,一种说不出的孤独感一下子涌上了他的心头,他在为再次和撒鲁失散而感到难过。

    繁重的工作很容易就将那些熟悉的人冲散,这也是看守们所希望的,他们不喜欢互相之间太熟悉的人老是呆在一个房间,那就容易引出事端。所以每天太阳落山的时候,那些举着皮鞭的银甲看守就会胡乱地把囚徒们塞在不同的囚牢里,几乎不会与上一日一样。

    只是自从那晚之后林德就再没见过撒鲁,即是在繁重的工作时间内他们也再没遇见。有时候,他不免为自己的伙伴感到担心,毕竟他右臂上的刀口并没完全长好。

    矿井里的事故频繁发生,这是林德不曾想象到的,他似乎对“这是避免战争挨饿最后的避难所”之类的鬼话颇感怀疑,每当那些死于各种矿难的尸体被人整车整车地从矿井下面拉上来,林德就不免为他的朋友揪心一次。或许撒鲁看到这种场面也会有如此的感觉吧!

    林德正想到这里,突然他看到一个影子歪歪斜斜地出现在他的面前,一动不动地立了半天。

    少年感到好奇,于是他抬头去看,林德原本惊喜的眼神一下子失望了下去。那不是撒鲁,而是另外一个他根本没见过的人,并且这个人给人的第一印象非常差劲。

    首先那是一个瘦长的中年男子,有些罗锅,一头乱蓬蓬的褐色短发,长相平平的瘦削脸庞上有一双贼溜溜的小眼睛,嘴巴总是带着不怀好意地笑。此刻正一手端着破碗,一手拿着干饼,一脸市侩气地望着自己。

    林德并没有把心里的那份不悦挂在脸上,虽然这个眼前人让他想到了卡拉特骑兵团里“坏孩子”马修。当年正是他的诱骗了自己,险些让那些不明就里的镇民把自己烧死。

    对方首先对自己挥手致意,林德点头回应。

    “嘿,新来的,我能跟你坐在一起吗?”对方一脸油滑地问道。

    “随便坐。这也不是我家的地方。”林德礼貌地回答道,他一边吃饼一边挑拣着混在稀粥里的沙粒。

    “好人,你可真是慷慨,愿意把你身边的好位置分享给我这种处境凄惨的人,要是别人的话……”

    “要是别人一定不会愿意跟你一起共餐?对吗?”林德不等对方说完就接话了。

    男人谄媚般地笑道:“我本人其实没有那么差劲,虽然被抓到这里之前我是做盗贼行当的,但指着神明发誓!我从来没干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只是为一个沿街乞讨的小女孩儿偷了磨坊主店门口的一块白饼,却要把我的后半生都赔在这儿。要知道虽然盗贼的名声一向不好,没人喜欢他们,但他们不见得都是坏人。”

    “好了,先生,看在你有爱心的份儿上,请过来坐吧!”林德欠身挪了挪位置,将身下的阴影分给了男子一半。

    “你也真是个好心人,诸神会眷顾你的,只是不知道该怎么称呼?”男子坐在了林德身旁,并伸手从林德手里掰了块干饼。

    “我叫林德,你呢?”林德把手里的饼全都给了对方。

    “谢谢!谢谢!不要了,我哪好意思吃掉你全部的口粮呢?”男子一脸歉意地说着,他将林德递过来的干饼又掰了一半,另一半才还给他。“我的胃口是大了点,那都是造物主的不好,给我造就了一个能吃得胃。我叫杰尼克,金手指杰尼克,恐怕现在的手早就废了......”

    “你好,杰尼克。你来找我有事吗?”林德问,“不会是找我蹭阴影或者要干饼那么简单吧!”

    杰尼克笑起来像只狐狸,他喝了口白粥说道:“只是没跟你打过招呼,过来认识一下,倒没别的意思,我是个好人缘的人,喜欢结交朋友,起码我自己是这么认为。”

    林德微微笑了笑,他继续低头挑着稀粥里的沙粒。

    “哎,林德,听说你有想出去的想法,对吗?并且是很强烈的想出去的想法,外面有你担心发生的事,你在为别人捏着把汗的那种!”

    “你什么知道!”林德警觉地问道。

    转瞬间,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里了。许多的人、许多的事都一股脑地从心底翻涌了出来。

    “要知道,前两天你大半夜大吵大嚷的事动静可不小,我们都看见你被看守们嘲弄并毒打了。”杰尼克贼溜溜的眼睛飞快地扫视了一下四周,低声说道。

    “哦,那件事啊......”林德情绪一下子又低了下来,他望着自己的破碗沉声说道。

    这里度日如年,具体来说的话,林德也记不清那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

    他只记得那是个大半夜,他正因为探听到的消息无法传到当事者的跟前而激动失控,只能用力晃着牢房的铁门大叫冤枉,看守门赶来,他把爱丝莉尔、罗塔尔、格拉提斯、甚至甜酒拉菲斯的名字都罗列了一通,换回的只是看守士兵的嘲笑讥讽以及一阵毒打以及囚徒们不屑的眼神。

    事情之后,他开始慢慢被身边人孤立,此刻她才意识到关押在这里的人是有多么痛恨奥拉斯坦家族。

    慢慢地他冷静了下来,又开始动脑筋思考其他的问题,他总是把那晚残楼地下所听到的信息一遍一遍的拆解,希望能得到更深层次的了解,但好多的事情他一时确实无法想通。但有些事想明白了他的情绪才慢慢冷静了下来。

    能把自己送到这第九矿区的人只可能是那些阴谋者或者是给自己一记闷棍的人,他们不会放自己出去,更不会让那些他所认识的头面人物知道自己身陷囹圄,正被关在这个最是艰苦的采矿场。这其间他也明白了爱丝莉尔嘴里所说的家族的秘关于家族兴旺的家底之类的话就是指的这些明晃晃的东西。

    “对,就是那件事,我想听你亲口告诉我,你所说的那些都是真的吗?不是临时编撰的鬼话?”杰尼克小心地问。

    “是真的又能怎样,总之我是出不去了,他们也不想让我出去。”说着林德就叹了口气。

    “你真的认识罗塔尔爵士?无所谓,格拉提斯爵士也一样!”

    “杰尼克先生,你到底想说什么?”

    杰尼克咧嘴一笑,那歪歪斜斜的烂牙让人着实没了胃口。

    “林德,改天我会来来找你。我先走啦......”杰尼克起身作别,他补充了一句,“你听说过逃亡党吗?”

第七十章 逃亡党

    “逃亡党?从没听说过……”坐在林德面前的老汉双手环抱一脸诧异地说道,“你怎么会问起这个。”

    “没什么,只是今天有人跟我提起过这个。因为是前所未闻的东西,所以想来找人打听打听。”林德解释说道。

    牢房里其他的人也开始参与讨论,但最终也没有什么实质性的结论。”

    “是谁跟你提起来的。”一位靠窗而坐的中年男人开口问道。

    “是杰尼克先生。”林德答道。

    “杰尼克……”有人好奇地重复道。

    “哦,对,就是那个杰尼克。”又有人重复道。

    牢房里的人都开始“嗡嗡呀呀”地讨论起来,直到监狱看守的脚步声在外面走廊里出现,那讨论声才算停止。

    “那个杰尼克到底怎么了?有问题吗?”安静了一会儿之后,林德突然张口发问,他发问的对象是整个牢房里的人。

    “倒是没什么,他在这里其实挺出名的,只是这个出门……”一个木讷的声音自一处黑暗的夹角传出。”

    “什么叫出名!他是个不折不扣的骗子,混蛋!食腐者!”有人不满地叫道。

    这引起了很多人的附和,讨论的气氛又开始热烈起来。

    “逃亡党是从他嘴里传出来的吗?”靠窗的中年人突然扭头问道。

    “对,是从他嘴里听来的。”林德答道。

    “诸神在上,早些收了那个骗子,他又在信口开河了。”林德看到一个佝偻着身子的老人双手指天不停做着祷告。

    “他到底做了什么,为什么会让你们这么讨厌他呢?”林德不解地问。

    但这时已经没有人正面回答起林德的问话,他们讨论的对象依旧是那个被叫做杰尼克的男人。

    “看来他又不死心,准备故技重施了吧!”有人轻蔑地说道。

    “看来这次选的是你,小兄弟,要留点神了。”有人好心地提醒道。

    “他还还是个撒谎家,今天告诉我他是个流浪诗人,明天却说是某个王国流亡的王子!他还偷吃我的干饼!”

    “……”

    人们又开始叽叽喳喳地讨论个没完,但最后又都把眼睛集中在了林德的身上。

    林德望着黑暗的牢房里那一双双乌溜溜的眼睛,心里不免生出一种说不出的不安感。

    “你们说了半天,我还是有些困惑?谁能具体给我讲讲吗?”林德继续问道。

    “哎……还是我来说说吧!”回答的依旧是坐在窗边的中年人,黑暗中林德并不能完全看清他的脸,“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奇葩,也是个耍赖皮的无赖。他一心想要逃出去,这无所厚非,因为这是很多人的想法。他很聪明,他明白一个人根本无法完成这种事情,他善于察言观色,摸准别人的心理,利用一次次的诱导欺骗,去计划一次次的逃跑。”

    “他成功了吗?”林德问。

    “呵呵……小兄弟,凡是动脑筋想想也能知道,那肯定是失败了,并且不止是一次的失败。不仅如此,他本人油滑地狠,不知道他用了什么伎俩或者道法,每次都能全身而退。而那些被他诱骗后甘愿与他一起冒险的同伴结局大都十分悲惨。”

    又有人附和道:“说得没错,我亲眼见到过,他跟一个倒霉的家伙一起躲在死人堆里,想要蒙混出去,结果那个倒霉鬼被活生生地从天坑上面给扔了下来,被摔成了一摊肉泥。而那家伙却没事人一样,第二天早上照样在矿井里工作。”

    “不能信赖的人,因他而死的人比比皆是。他选择的对象永远都是那种逃跑想法强烈的人!”

    “我一直就提防着他,我甚至认为他是矿井的看守长故意安排进来的卧底,用一些卑鄙可怕的手段来震慑我们,铲除那些还有想法的人!”

    “会是这样吗?但仔细想想也并非没有道理,如果他真是卧底,这样拿着别人的性命来垫高自己的功劳簿,而自己却整天装成没事人似的。那这种家伙也太可怕了,迟早会下十九层地狱的。”

    “确实如此……”有人附和道。

    林德静静听着,他一直没有说话,直到有人向他发问。

    “我说小兄弟,我们大家都说了半天,眼下杰尼克盯上的人可是你呀,你怎么看待这件事呢?”

    “他还能怎么看,离那种人渣越远越好呗!”有人替林德作答。

    “哦......也许吧!我还没想好......”林德回答得有些吞吞吐吐。

    “一看就是好人家的孩子,从小被父母宠爱惯了,自己一点主意都没有,喂!小子,这是你的事情,起码你得拿出点男子汉的气概来才对!”一个粗鲁的声音不高兴地说道。

    林德并没作答,也许是有些紧张害怕,他能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心脏正在砰砰直跳。他努力思索着,回想着白天里与那个不被待见的家伙呆在一起时的每一个细节。

    他确实不被人喜欢,如果自己再不待见的人会有几个人待见呢?他也爱贪小便宜,总是有意无意中展现出自己的天性。

    他们并没有做什么深层次的谈话,只是最表层意思的谈话,仅仅维持在吃掉一块饼的时间,他也许只是看上了自己手里的那块饼。但离开之前那句饱含深意的话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会无缘无故地说出“逃亡党”这个奇怪的字眼。

    也许这就是那个家伙的高明之处,他在步一个很大的渔网等待着鱼儿的上钩。而自己就是那条即将上钩的鱼,等待着被人玩弄股掌。

    林德想到这里不禁叹了口气,其他人的话他竟然都听不进去,一种说不出的失落感笼罩着他的全身。

    就在这个时候,林德似乎听到了有人在小声嘀咕:“切!一群无知的人。”

    但这个声音很快就被其他人的讨论声给淹没掉了,林德想去寻找已经无迹可寻了。

    突然,一阵清脆的脚步声由远处传来,牢房内说话的声音顿时就收敛了许多。林德凝神静听,通过脚步声他已经大致了解到了对方的人数大约五个,除了穿着布衣的看守,他还似乎听到了铁片摩擦的声音。

    “今天真是怪了,太阳居然打西边升起来了,这些看守老爷竟然忘了偷懒,巡视第二遍牢房?”有人也听到了这不同寻常的声音。

    “小点声,别让他们注意上了,我可不想今天挨第二遍鞭子!”另一个声音不满地说道。

    阴暗的牢房里慢慢地又静了下来,静到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林德跟其他人一样,只是比别让更用心地听着外面的动静,一种说不出的紧张感让他把心提到了嗓子眼,他预感着即将有事情要发生。

    只听外面的牢房被一间间地打开,又被一间间地锁上,不时传来了男人雷霆般地咆哮,还有那凄惨地哀求。

    “那是怎么啦!”有人紧张地问答。

    但整个牢房并人站出来回答,一切很快又回归到平静。

    不知过了多久,脚步声终于在林德所在的牢房前停了下来。紧接着是寻找钥匙所发出的“哗啦哗啦”的声响。

    不多时清脆的开锁声响起,厚重的铁门发出“吱呀”一声惨叫被人从外面推开。

    囚徒们一个个都像受惊的兔子,向后面缩了缩,一双双不安的眼睛都盯着自门外传来的光亮。

    一个身材高大全身着奥拉斯坦家族制式铠甲的大胡子士兵举着马灯走了进来,他稍稍弯腰低头,生怕自己会碰到屋顶。

    他把马灯在囚犯们身前晃了晃,似乎在找寻着什么。

    突然晃眼的灯光在林德面前停住了,照的林德只能用手掌遮挡。

    “林德……我记得你......”士兵用铁杵一般粗短的手指指着林德,他顺便将马灯换到一个不耀眼的位置。

    林德没有回答,他只是慢慢地站起来,他发现全牢房的囚徒都一起望向了他,那些人的眼神中大都带着同情。

    “我就是林德,这么晚找我有什么事!”林德故作镇定地说道。

    这引起了在场其他囚徒的骚动,恐怕真的被其中某个人说中了,这也许是个圈套:杰尼克并非是要找一起逃跑的合伙儿人,他只是被安插进来的可恶卧底。

    高大的士兵咧着大嘴哈哈大笑,黄色的马灯照得他的背影阴森而恐怖。

    “多勒密大人要见你!有事请你去聊聊......”

    只听士兵话音刚落,牢房外面就有几个彪形大汉冲了进来,一个黑色的麻袋被扣在了林德身上。

    少年想要挣脱,但突然就被人拦腰背起,晃晃荡荡地向外走去。

第七十章 搅乱

    林德被人从黑色布袋里放了出来,并被粗鲁地推进了一扇厚重的棕色木门里。

    他踩在打过蜡的橡木地板上,好奇地打量着眼前这间条石垒砌而成的宽敞房间。

    正对着屋门的是一座雕刻精致的巨大壁炉,它几乎占据了墙壁的一半,几根烧得通红的木柴迸发出橙红色的火焰,将整个房间照得通亮,这种麦浪般的金黄总是给人一种昏昏欲睡的感觉。

    除了壁炉之外,四下里放眼望去,整个房间里其实并没有几件像样的家具,摆放也是十分的随意草率。

    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一张厚重的大书桌,被横放在壁炉的前面,桌面上摆满了各种纸卷文书,一把锈迹斑斑的铜烛台也在上面,烛台上集满了结块的硬蜡。

    除此之外,就是几个钉有成排铆钉的大木箱子,以及墙角处的一个半人高的酒架,酒架上满满当当地摆满了各种酒品,几只高脚杯也被整齐地摆放在它上面,在火光的映衬下泛着金灿灿的光彩。

    林德还注意到墙壁上有不少的挂品。右面的墙上主要挂着各类武器,有钉形锤、长柄战斧、斧枪、十字弓、还有一把纹绘着绿底公羊头标志的鸢盾,两把精致的长剑斜插在盾牌的后面。

    左面的墙上是则挂满了狩猎得到的各类战利品的头颅标本,其中有满是分叉鹿角的麋鹿、长着两颗巨大獠牙的野猪、巨大的保持咆哮表情的山熊以及满是金毛的剑齿虎。

    而最引人瞩目的则是挂在居中位置的一颗满是黑色鳞片的龙头。

    这是林德第一次看到真龙的标本,有一种异样的激动在他的心中迸发。他忍不住走到近前,想要摸一摸这个只有在吟游诗人的歌谣里十口相传的神奇生物。

    “喜欢吗?可惜那不是我的战利品,我们的时代龙早就死光了。那是我祖父的祖父的祖父的猎物,或许还要早,谁知道呢?总之在我的家族里不知传了多少代。我的先祖增加也有过屠龙的英雄的称号,但讽刺的是贪财嗜血的他们可从来不以此为荣,他们更关心的是神龙守护的宝藏被他们的先代挥霍了多少,起码到我这代为止,除了这龙头,再无别的财物。”

    林德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不知不觉间他的心里倒吸了一口气。

    只见在壁炉旁的靠背椅上一直坐着一个肥胖的中年人,谢顶的头上有着一圈褐色的头发,五官几乎被聚到了一起,一双贪婪地小眼睛正吟吟带笑地望着林德,薄薄嘴唇上留着一道八字胡。

    也许是因为靠椅摆放位置的原因,少年居然忽略掉了房间主人的存在。

    “欢迎你,林德,罗塔尔少爷的朋友。我是多勒密,这个第九矿井以及外面第四、第五哨所的守备主官。”肥胖男人笑吟吟地说道,“一直事务繁忙,最近才有时间与你好好聊聊。在这里过得可好,不知饭食合不合你的口味,晚上睡得可香。”

    “不劳您关心,告诉我!你们到底要干什么!”一向平和的林德脸露怒意,他大声叫道。

    “别生气,我的小朋友。”多勒密对于林德的怒气没有任何反应,他慢条斯理地拿起身旁桌子旁的一把水晶酒杯,将暗红色的琼浆在嘴里小酌了几口,“把你送到这里也是迫不得已。”

    “快点把我放出去,我会求罗塔尔饶你一命!”林德恶狠狠地说道。

    “别动气嘛!要知道为了你好,才把你留在这里,如果伙食不好,我会找专人为你安排伙食;要是工作太累,你可以不用再跟着那些囚徒们受累;你要是想出去的话,呵呵……”多勒密说道,此时的他看上去信心满满,一直低头玩弄着手中的酒杯。

    “你说什么!为了我好!才把我弄到这骇人的鬼地方,我要回去,向格拉提斯先生告发你们!”林德厉声吼道。

    “呵呵……一会儿说要向罗塔尔爵士面前给我求情,一会儿又说要到格拉提斯爵士面前告发我?我想知道哪种才是你真的想法……其实我更想知道你到时候如何向白化佬告发我,你认为我会给你这种机会吗?换句话说,就是给你这种机会你能说得清楚吗?”多勒密冷笑一声,“那我顺便把外面的消息向你传递一下,这里确实闭塞了些……要知道你失踪的那晚白化佬恰巧遇刺。说真的,脱下盔甲他还不如个孩子,如果不是卫兵赶到他早就一命呜呼了。现在只是重伤,还呆在第七哨所的主堡里养伤呢?只是……遇刺当晚,在他房间外走廊的尽头处,拦截刺客的卫兵从刺客身上抢下了一件不同寻常的器物,这件器物可真不得了,你想知道那是什么吗?”

    林德心中怒火中烧,他明白对方想说什么,那一定是自己遗落在第七哨所迎宾大厅里的银剑。

    林德明白,那可不是一般的兵刃,并非寻常人所能持有的器物。并且哨所里那么多喜好武器的骑士都看过那把剑,并且都对那口宝剑赞不绝口,他们怎么能不知道这把剑的出处呢?

    “你说的可是我的剑!你们真是太卑鄙了!”林德一脸怒意地说道。

    “不是我们卑鄙,真是托你的福,让命运之神安排你在最合适的时候出现在了最合适的地方。但是可惜啊!白化佬真是命大,我们的人还是失手了。但是不幸中的万幸,奥拉斯特家的节奏似乎被你搅乱了。现在已经有人声称你是一个来自未知黑暗组织的刺杀者,并且还跟罗塔尔爵士和爱丝莉尔小姐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多勒密顿了顿继续说,“或许,白化佬也有别的想法,他总是疑神疑鬼的。他明明知道爱丝莉尔小姐不喜欢他并怀疑他,他难道没有设想过那个傻乎乎的小姐因一时犯傻而想要除掉他这个支撑着13奥拉斯特军力的主将吗?君臣猜忌是很正常的事情,尤其是对手握重兵的人来说,自古便是如此。”

    “你到底想说什么!”

    “不着急,我的朋友,夜还长着呢?足够我们聊完许多话题……我们共同关注的话题,也足够你去想,去改变自己的主意。信仰那东西永远抵不过实用,或者你想明白后还会主动加入我们,与我们合作,那就看你的悟性了……也许你会和我们一样得到许多让你意想不到的神迹。”说着,多勒密将一把匕首自桌子抽屉里取出,在自己的胳膊上划出一条一尺长的口子。

    “你……你要做什么!”林德语调有些微颤。

    “不做什么,让你见识见识神迹而已……”

    林德惊奇的发现,那把伤口很快就自己愈合了,不留任何痕迹。

    “这是……这到底怎么回事……”林德眼睛都看呆了,他吃惊地问。

    “这是真神赐予他虔诚信徒的力量,信奉大地母神、天空之神的那些家伙都是骗子!”多勒密狠狠地说道。

    “你……你们想让我做什么!”林德问。

    “暂时什么都不做,在这里呆着等待时机,直到合适的时候出现,才会让合适的人去搅乱这个世界。”

    “这就是不杀我的理由?”林德问。

    “哈哈,那天让你进入塔底确实是我的疏忽,你也确实听到了不该听到的东西。当时我是想把你碎成八块扔进地下暗河里去的,我那时气坏了,恨不得让你的灵魂找不到升天的路,我最痛恨偷听者,最痛恨。”

    “那我能活蹦乱跳地出现在你的面前真是万幸。”林德话中带着讽刺。

    “哈哈……是老鸦!他不想让你死!他果然比我们更有远虑!”多勒密并没理会,只是发出癫狂般地狂笑。

    “老鸦是谁?他为什么比你们更有远虑。”林德追问。

    “老鸦就是老鸦,这个不该你多问。”多勒密冷哼一声,“至于你,有时候一个活着的棋子会比死去的作用更大。”

    “你的意思是……”

    “我们会如愿以偿地放你出去,但是你必须要听我们的,不然随时都有人来取你性命!”多勒密威胁道。

    “你想让我怎么做!”

    “继续把这盆水搅浑,从奥拉斯特家族的内部开始,搅浑了失落的瓦兰利亚王国最大的势力!让他与其他家族继续厮杀,一直到一起同归于尽!”

    “我只是个普通人,我做不到这些!”林德说。

    “你只是整个大局上的一个小小棋子,如果用不好,直接丢掉就是。但是……即是微不足道的蚂蚁也会爱惜自己的生命!你要好好把握!”

    “你要放我出去!”林德问道。

    “我们的协议并未达成,后续也许我们还可以继续来谈。如果你想加入我们……那就拿出血与铁的代价让我们看看!”

第七十二章 血与铁的代价(1)

    林德望着精致壁炉里熊熊燃烧的烈焰发起了呆,本应因火焰升腾而温暖的屋子此刻在他心里却是说不出的冰凉。

    “你走的时候,我会为你备一份儿毯子,这里白昼温差真的很大,白天里这屋里热得像是火炉一样,晚上却需要生火取暖。”多勒密放下酒杯有意无意地搓着手,他抬头看了眼一直站在那里的林德,微微一笑,“抱歉,其实你可以随便地坐下,不用拘束,在这屋里你大可不必把自己当作囚犯。”

    林德轻呼一口气,他尽量让自己看上去放松些,以此来掩盖内心的波动。

    “你说的铁与血的代价是什么?”林德突然开口问。

    多勒密闭眼沉默了一会儿,房间里异常的安静,只有炉火燃烧的噼啪作响声。

    当林德想要继续追问的时候,多勒密突然睁开了眼睛,他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眼神的泛着某种异样的光。

    “铁与血的代价,我怎么突然说道了这个?哦……铁与血的代价……该死……”多勒密神情看上去有些恍惚。

    “是你对我说的,多勒密,你让我拿出铁与血的代价。”林德冷冷地说着,他的眼睛一直紧紧盯着靠椅上的多勒密。

    “好吧!这是每一个要加入法拉蒂斯神团所必须纳的投名状,只会是一个与你最亲近的人,他将带着怨念离开这世间,并将仇恨奉献给邪神。”

    “你说什么!法拉蒂斯神团!”林德的心咯噔了一下。

    “好吧!我尘封的记忆……我的妻子维拉利娅是个十分漂亮的女人。”多勒密此刻已经陷入对回忆的追思中,“她来自红枫城科雷利家族,是老男爵的长女。

    “我们在暮星城的一次舞会上相识。该死的暮星城,当年瓦兰利亚王国的国都,根达亚大陆最璀璨的明珠,现在只不过是荒草遍地的瓦砾堆,赞美邪神的杰作……

    “那时候我还不是这个样子,是个英俊挺拔的青年,每当我行走在夏夜宫或者大地之母神殿的时候,都会有美丽的女侍、高贵的贵族小姐甚至情窦初开的女祭司为我频送秋波,谁知道呢?起码我是一直这么认为,哦,我现在大腹便便,太是丑陋了,要知道我现在都不敢去照镜子,二十年里足以把一个英俊的小伙儿变成一个肥硕的大叔。”

    “你刚才提到了暮星城的舞会。”林德提醒道。

    “对,暮星城的舞会,那是在夏夜宫里的鲜花大厅举办的。空前盛大的舞会,各种奇花异草装饰着足有三层楼高的大厅,夜间的灯火晚会也让人心潮澎湃。你无法想象之前的瓦兰利亚王国的国都有多么的奢侈繁荣,但那繁荣的外表之下其实一切都烂透了,真的烂透了,那些往事我就不去赘述了,都是人与人之间无聊的把戏。

    “那日的舞会几乎遍邀全王国所有的达官显贵以及友国的皇室,那时我的家族还没像如今这么衰败凋零,起码还有一座看上去雄伟壮观的城堡,一片不大的森林,几个村庄,几千亩的良田,以及一座开采见底的铁矿矿脉。又说多了,林德。

    “那个舞会并非为我这个没落小贵族家的公子所设的。在高高的观礼台上,老皇帝路希维德身旁站立的是当年全根达亚的英雄……呵呵,弗洛里安皇子,瓦兰利亚王国皇位的唯一继承人,被诸神宠爱的孩子。他那神明一般英俊的面容、那湛蓝色的眼睛深邃而忧郁,吸引着众多女性的爱怜。而他只是站在那里静静地望着远方,完全没有把这次专门为他举办的宴会放在心上。

    “远道而来的公主、达官显贵家的小姐未免不为此次到来而感到失望。他们心中最完美的皇子如泥塑般矗立着,如同一尊千古不变的礁石,任在场女性们轮番献媚,却不为所动。

    “维拉利娅当时也在其中,她满怀信心地亲近上去,却失魂落魄地溜了下来,跟来到这里的千百少女一样。谁能想象当时的皇子已经有了意中人,但那名幸运的女子却是王子无法触及的所在,她是天空神殿里立下重誓必生服务神明的圣女。让人想象不到的是日后这位皇子真的力排众议把她偷了回来。对,只能用偷!也许是这红颜祸水惹怒他们的神明,邪魔大军围困暮星城却得不到各方势力的救援,间接导致了暮星城的覆灭……嘿嘿,罪有应得。我们继续往下说。

    “嗯,我正在听着呢?”林德回复道。

    “后来我就悄悄靠近了维拉利娅,她看上去很是失望,落寞的眼神一直望着远处高台上的佛洛里安。而我却从奇花异草中偷偷摘下了一朵蓝色的牧心花送给了她,我希望收获她的芳心,得到她的爱情。虽然我并没佛洛里安皇子那般天人般的英俊,但我也是美男中的翘楚。

    “她接受你了?”林德问。

    “当时并没接受,那些铩羽而归的小姐们被台下的王孙公子们纷纷包围,她们中的许多人挑选着退而求其次的对象。公主们则回到了自己的女官近侍中间,准备着下一位皇子的盛筵。维拉利娅自然是我的猎物,但也是其他公子哥儿的猎物。但他们中的大多数都因为我的诚挚殷切而知趣地离开,唯有一个叫做康斯坦斯的贵族子弟与我争夺着这晚陪伴维拉利娅的可贵光阴。

    “我们一曲一曲地跳舞,大多数时候是跟维拉利娅,也有时候也会跟其他漂亮的小姐,还有一位远道而来的公主,这都是维拉利娅有别的舞伴的时候。

    “但我的注意力全在维拉利娅的身上,我甚至因为眼神的不专注惹恼了一个大贵族家的千金,之前她似乎对我有意,如果与她喜结良缘的话,也许我的人生就不是这样,我会成为某个大城堡中的领主,娇妻在怀,儿孙遍地。但我还是选择了维拉利娅。

    “而此刻她正在与那个叫做康斯坦斯的人翩翩起舞,相谈甚欢。这让我怒火中烧,嫉妒不已。

    “宴会结束后,我没有回到家乡故地,而是留在了繁华无比的暮星城里。频繁地往来参加各类贵族间的社交活动,也参加小姐们最喜欢的假面舞会。只为了多看维拉利娅一眼,能有更多的机会与他见面

    “渐渐地,都城里昂贵的花销让我这个小贵族家的公子哥儿完全承受不起了,我的腰包早已干瘪,甚至有时候不得不典当随身的宝物,那可都是价值连城的好东西,却只换来寥寥无几的金龙。而维拉利娅所希望的东西却比天上的星星还多,我根本无法满足。

    “父亲也觉察到了问题的所在,家族的财政出现了赤字,许多烂帐都是因我而出。雷霆之怒的父亲给我连休家书,措辞严厉极端,他让我早些回去,回到那个高大却年久失修的城堡,回到那贫瘠的土地,让我娶个门当户对的小贵族家的有教养的女儿,好好过日子。而我却始终放不下我的爱人维拉利娅。

    “离开暮星城的前一晚,满天繁星下我与她话别,向她诉说衷肠。而她却被我的表白吓得浑身哆嗦,他像遇到鬼怪一般地看着我,连连后退,最后消失在了夜色的黑暗里。

    “于是我满怀伤心地离开了暮星城,这座纸醉金迷的荒诞之地,回到了久别的家乡。习惯了奢靡生活的我此时已经无法适应乡野村夫般粗躁的生活,我依旧想念着维拉利娅,即是是那张冷静嫌弃的表情也让我如此的痴迷。

    “我一次次地给她写信,但信件一直石沉大海,没有回音。然而两年后,就在我父亲去世后的第二天清晨,我收到了一封书信,一封来自红枫城科雷利伯爵的书信。

    “他在书信上写道维拉利娅一直没有忘记我对他的爱慕,并且称这是人世间最纯粹的爱,决定将女儿嫁给我,并陪嫁一万枚金龙的作为嫁妆。

    “你可真是幸运,不仅得到爱人地垂青,抱得美人归,还获得了一大笔的财产。”林德说道。

    “当作我也是如此认为,我满心欢喜地等待着新娘到来,并花重金将城堡重新修缮一新,将我能给予的最好的东西都给了她。

    “新婚的日子如期而至,老男爵亲自送女上门,便匆匆离去。这让我心中有过一抹忧虑,但看到维拉利娅冲我甜美的微笑,一切坏想法顿时就烟消云散。

    “但婚后的日子并没有像我所想象中的那般甜美,而且我丝毫没有感觉到漫天的阴霾早已布满家族领地的天空。

    肥胖男人说到这时,举杯小酌了几口,他那忧郁的眼神有些暗淡。

    “今天是怎么了……林德,很久没与人说过这么多话了吧!大概神团里我也没几个能信得过的人。而你,只是我手中的阶下囚,我想让你死你捏死只蚂蚁都容易,我却对你说了如此之多……”

    “这都是血与铁的代价所牵扯出来的,也许幽怨在你的心里积攒了太久。”少年冷静地答道。

    多勒密抬头看了眼林德,那双湛蓝色的眼睛让他突然想起来一个人,似乎与那位站在高台上的皇子如出一辙。

    “呼……好吧,话说到这里,只能继续讲完了事!”肥胖男人把脸扭向了升腾着红黄色火焰的壁炉之中。

第七十三章 血与铁的代价(2)

    “林德,你可以找个舒服点儿的地方坐下,我可不喜欢一直抬头看着别人,就像我一向不喜欢仰视神明一样。”肥胖的多勒密指了指自己面前的另外一把靠背座椅让林德坐下。

    林德微微点头,但他对于眼前的肥胖男人依旧保持着足够的警惕,他坐到了离对方稍远的另外一把椅子上。

    少年把身子稍微向前倾了倾,他想继续听完对方所说的关于“血与铁的代价”的回忆,那一段关于眼前这个肥胖恶人的故事。

    “新婚之夜在一阵喧嚣与祝福下结束了,在我看来,与心爱的女人在一起,往后的日子也会在一片甜蜜中度过。但也许并非如此……

    “她是个喜好浮华生活的女人,与暮星城里大多数的贵妇小姐没什么不同。来自极北之地的裘皮大氅、外域的真丝绸缎、出自龙蛇海湾的各色珠宝以及香料源源不断地被送到我的城堡,那份开销足以让人惊掉下巴。

    “陪嫁的一万金龙只是杯水车薪,家族库房里的积蓄也很快见了底。这些在我那位美丽新娘的眼里根本就不算什么,或许在她看来财政预算是我这个当家领主应该操心的问题,她的职责只有享受,把钱挥霍一空的享受。

    “维拉利娅为了炫耀自己的身份和排场,显示自己是出入过上流社会的男爵家的小姐。总是不停地举办各种奢靡无度的家宴舞会,邀请附近的贵族子弟前来寻欢作乐。这倒是落得了一个“慷慨美艳的维拉利娅”的称呼。我一直觉得这其中讽刺的成分占了绝大多数,而她却乐在其中。

    “而我,这个小小的领主老爷则不断地为她负债,那时的我是那么地痴迷于她,她所要的我都会满足,看到她高兴的样子,即是是债台高筑我也像着了魔一样乐此不疲。

    “为了偿还债务,我只能卖掉土地、矿山、甚至那小片森林,直至只剩下那座家族世世代代留下的城堡。

    “但即使把这些都抵押了出去,还不足以偿还所有债务的一半。而且奢靡挥霍依旧,债务越积越多。

    “直到一天,债主上门讨要所欠巨款,我那美丽的妻子才了解事态的严重,她发现除了这座城堡、十几个忠诚的奴仆、满屋无用的丝绸饰品,她竟然一无所有。

    “她撕去了平日里贤良淑德温文尔雅的面具,在大庭广众之下冲着我大声嘶吼,她那尖利的声音在空旷的城堡里回荡,我现在依旧记得她对我蔑视的冷笑,让我寒到了骨头里。

    “我努力压制住满心的怒火,并且我发现我之前对她的爱意居然在他的冷嘲热讽中荡然无存,我甚至动过要打她的念头。

    “债主看在眼里知趣地离开。为了保全我这个破落领主的尊严,他好心地放宽了我还款的期限。即使如此,我此刻也已经心如死灰……林德老弟,听到这里是不是觉得我的故事很是无趣……”

    “没有,只是为你的遭遇感到同情。”林德淡淡地说。

    “同情?哼哼……我讨厌同情……如果有人骂我自作自受,我都认为那人比表示同情的人更加诚实可信。”多勒密轻蔑地说道。

    “但我确实在同情你的遭遇。”林德认真的说。

    “好吧!好吧!如果那是发自你内心的想法,你是这世间少有的那一类人。伟大的邪神喜欢纯粹的人……他也在积极寻找那些像我们这样的人,充满着仇恨与戾气……

    “你是哪一类人我并不关心。”林德默默地说,“请继续你的故事。”

    “呵呵……你为我悲惨的故事而着迷了吗?要知道大多数人都会为别人的不幸悲剧而津津乐道。”多勒密咧着嘴笑了起来,他很快继续说道,“那个夜晚,我辗转反侧,难以入睡。而睡在身旁的维拉利娅却如一块冰冷的石头一般,一动不动。

    “我想转身,像平日里一样拥她入怀,一起睡去,但心里的郁结却始终无法打开。

    “当我正处在迷迷糊糊将睡未睡的时候,她突然无声无息地坐了起来,又轻轻地下了地,披上一件单薄的外衣向门外走去,她走路几乎没有声音。

    “在我看来,她也许只是去外面方便。但很久之后她也没有回来,我突然想到夜壶似乎就在门外,她不可能离去那么久。

    “我心中不免好奇,就在这时我似乎听到耳边有个声音在不停地招唤着我,那声音空灵而细微,分不清男女,就像一缕在不停骚扰你的头发。

    “我睡意全消,坐在了床上生气,但是那不知从哪而来的招唤声却依旧在我耳边萦绕,似乎有种说不出的力量在把我向床下推,那简直像见了鬼一样。

    “冥冥之中我感觉到那股力量似乎想要告诉我什么,于是我走下了床,我没有拨亮油灯而是抹黑向外走去。

    “我故意放轻了脚步,走过长廊沿着楼梯下下走去,在拐角的地方我看到了下面有亮光,于是我又停了下来,往下看去。

    “下面主厅一侧的偏门刚刚被人轻轻地关上,我没看清人影,但借着光亮我看清了拖在地上的裙角是维拉利娅的。她要干什么?我当时不免生疑。而楼下大厅里的两个拿着马灯的奴仆正在交头接耳,他们的神情看上去也是十分诡秘。

    “我趁他们向另一侧厢房走去的功夫,悄悄跟随着维拉利娅走出了偏门。

    “沿那扇偏门一直走下去可以通向女仆们休息的地方,也可以通往厨房跟后院。

    “我一路紧随,当我穿过厨房走到通往后院的木门时,我发现门已经是半开着的。夜色下居然有两个黑影在庭院内神色匆匆地掠过。

    “我认出来一个是我的妻子维拉利娅,另外一个则是她现在的女侍奥娜,要知道奥娜之前是我奶妈的侄女儿,一直是我城堡里的人。

    “我好奇地尾随着他们,他们居然有办法走出城堡的大门,一定是有人为他们预留了出口。我心里暗骂那些该死的奴才,但我还是跟了出去。

    “走了大约十来分钟,我发现她们的目的地居然是对面山坡上的磨坊。半夜里远远望去那个庞然大物简直就像是一只张开翅膀的石像鬼。

    “维拉利娅走了进去,而奥娜慌里慌张地守在外面。我静静地躲在了一棵矮树的后面静静观察。

    “突然磨坊里亮起了灯光,沿着那破旧的窗棱,我似乎看到一个男人的身影在里面一晃而过,紧接着是维拉利娅尖细的笑声。

    “我似乎明白了怎么回事,顿时我的身子就开始发抖,怒火中烧的我从树后跳了出来,这一下可把在外面蹲守的奥娜给吓坏了,她哆嗦地说不出话来。

    “我冲上去,一脚把她踢开,那个吃里扒外的女仆发出一声惨叫。就是这声惨叫把躲在磨坊里的人给惊动了。

    “我看到一个身材颀长高大的身影首先跳了出来,维拉利娅举着马灯紧随其后,她确实衣衫不整。但借着亮光我也终于看清了男子的样貌。

    “那居然是白天里的收债人!但是这个收债人的样貌似乎很是熟悉,我是说在这之前就见过,明白吗?林德!”

    少年点点头,不发一语,他的眼睛正有神地盯着眼前口若悬河的胖子。

    “看在邪神的份儿上,你猜那该死的家伙是谁?”多勒密突然停了下来。

    “我不信邪神。”林德冷冷地回答。

    “好吧!我知道此刻就是杀了你也改变不了你的信仰。那居然是康斯坦斯,在暮星城的皇宫里遇到的那个情敌!

    “我愤怒地大吼着,像只愤怒的野兽,想要把眼前拐骗我妻子的男人撕成碎片。但他却从容地自腰间拔出剑来,主动向我出击。

    “呵呵……对方的剑术太烂了,一看就是个养尊处优的主,他哪敌得过从小就被严格训练过的我。没两下,我就夺到了他手里的剑,并一下子把他从前往后穿了个对穿。

    “我听到维拉利娅凄惨地哀嚎,她冲我大喊大叫,把最恶毒的话语都强加到了我的身上。我气愤到了极点,于是我走到她的面前把她也穿了个对穿,这时我看到她的嘴里正不停地往外喷着血,嘴里的咒骂似乎一直没断,直到她咽气为止。

    “而一旁的奥娜早已吓得魂不守舍,对于这种狗奴才,我是不会心慈手软的。我把她脖子上的动脉给割开,然后把她扔进了磨坊,连同那对狗男女一起……离开前我把磨坊也给点燃了。

    “熊熊大火为我照明,我心中的怒火并未平息,我想起了之前的种种,那些该死的家奴们居然与外人串通一气。于是一身是血的我走回到自己的城堡。

    “我敲响了城堡外门的拉环,老杰斯睡意朦胧地为我开门。当他正疑惑我为什么满身是血的站在外面的时候,他已经被我一剑穿心。

    “城堡里顿时成了修罗场,我将一腔愤怒全部都发泄在住在里面的人身上,奇怪的是居然没人反抗,任我来去冲杀。”

    说到这里,多勒密使劲摇摇头,看上去似乎很是痛苦,他继续讲道:“错了,其实都错了,之前都是撒谎!”

    “到底怎么了。”林德问道。

    “就在那个时候一个熟悉的人影突然挡在了我的面前,我想都不想地讲剑推进了她的胸膛!一抹飞血溅在了我的脸上,我看清了她,那是维拉利娅,她正一脸不解地望着我,但很快就闭上了眼睛。

    “长剑掉在了地上,我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我不相信眼前的景象,整个城堡尸横遍野,墙上、地板上全是暗红的血迹,这些都是我干的。而维拉利娅并没有死在外面熊熊燃烧的磨坊里。她和奥娜都死在了城堡里,死在了我的面前!

    “我发疯一般地大吼大叫,却突然听到了身后有许多人在那里诵读着什么。我回头看去,那是大约二十多个身着黑色披风兜帽遮面的怪人,他们看上去是在举行什么仪式。

    “他们告诉我,我已经完成了血与铁的代价的交换,完成了今晚的仪式,邪神已经完全接纳了我。我记得那个晚上,月亮像血一样的红……”

    多勒密长叹一声,望向了林德。

    “血与铁的交换就是如此,如果你想要活下去,最好的办法就是让邪神也接纳你。老鸦观察过你,他认为你是完全合格的。”多勒密说,“你要想清楚,除了这条路,似乎没有一条对你来说是走得通的。你就别指望奥拉斯坦家族你那几个朋友还会接纳你?你早已被贴上通缉榜了,呵呵……”

    “那你想要我怎么做!去杀掉罗塔尔或者爱丝莉尔吗?”林德警惕地问。

    “那倒不至于,那也太远了。至于在这里,我想你应该也有惦念的人吧!”多勒密冷冷地一笑。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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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达亚之歌介绍:
一个被无知村民叫做“恶魔”的可怜孩子,他被两位归家的雇佣兵发现在了一座群魔乱舞的诡秘城市遗迹。许多人认为他的出现给毫不起眼的罗伦镇带来无尽的苦难。当魔星闪耀,天空变得血红之际,他却陷入到没有理由的长眠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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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切的一切最终指向了孩子的身世!
他到底是千年难遇的魔王,还是诸神下凡的救世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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