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武台人潮涌动。
从各个地方赶过来聆听讲法的修士，接近九千人之多。
相比昨日，足足翻了一倍！
巳时一到。
“铿！”
剑鸣响彻。
剑丝纵横飞舞，再次组成抱剑行礼图。
莫小默化作剑韬先生的模样，现身于武台上空。
数千名修士，齐刷刷行了一礼。
几千条衣袖挥摆，带起一阵明显的呼啸。
“呼~”
几千个声音响了起来。
“剑韬先生安好！”
这显然是自发的举动。
莫小默错愕片刻，颔首道：“诸位安好！”
他只是一心一意想要“钓鱼”，委实没想到居然搞出了此种结果。
灵塔内。
白奴与有荣焉：“公子昨日的讲法，赢得了众多修士的尊重。”
莫小默颔首不语。
白奴又道：“从修士的服饰来看，昨日聆听讲法之人，道府修士不到两成，今日差不多有四成。”
这无疑是昨日讲法的效果太好了，修士们口口相传，将道府修士也吸引过来了。
莫小默以意念吩咐道：“混在其中的异族走狗，应比昨日更多，你仔细甄别，尽快找出‘大鱼’。”
白奴应道：“奴家知晓。”
莫小默俯瞰下方的人群，开口道：“今日武台讲法，主要为回答诸位道友的疑问。”
他挥了一下长袖，放出一尊石鼎。
莫小默指向石鼎，道：“请各位以纸鹤记录下问题，将之投入此鼎，老夫将挑出二十个问题，予以讲解。”
修士们立即动了起来。
才过一息。
大片纸鹤腾空而起，成群结队的飞入了石鼎。
如此声势。
颇为壮观。
从这一幕还可看出，大多数修士早已准备好了问题。
也有少部分修士并未提前准备，正在抓耳挠腮的思考。
莫小默将之尽收眼底，淡然道：“老夫将等待一炷香时间，诸位勿要着急，请写下各位认为最重要的问题。”
零零散散的声音响了起来。
“多谢先生！”
“先生善心！”
一炷香后。
再无纸鹤升上来。
莫小默先以神识扫过数千纸鹤，选定了一个出现频次最高的问题。
他朗声道：“一位道友有言，对于神、魂、意、魄等‘四命’，在功法的不同层次，修行难度相差极大，该如何选定突破顺序。”
数千修士纷纷点起了头。
这正是困扰修仙界的最大问题。
举一个例子。
某功法的第三层，先炼“意”可率先突破初段，可在第四层，炼“意”迟迟无法突破，改换成“魂”却轻松突破。
这一次次的尝试，往往便会耗掉十年、十五年，使得很多人在神魂衰退前，无法将功法修行圆满，终生无望筑基。
所谓“仙道坎坷”，并非一句感叹，而是无数修士斑斑血泪的真实写照。
莫小默侃侃而谈：“不同修士的体质并不一样，而流传世间的功法，不可能贴合每一位修士，这是难以解决的顽疾。”
他之所以决定自行推演筑基期的功法，这也是一个重要原因。
听闻此语，许多修士面露失望之色。
莫小默却话锋一转：“老夫多年修炼，发现了六个小诀窍，或许可助各位尽快找到破关之法，加快修炼速度。”
众人当即精神一振。
寻常修士连一个办法都想不到，剑韬先生居然想到了六个，不愧是实力堪比金丹的强者！
*
数千里外。
凌水灵正驾着玄月舟，快速从天空掠过。
真木灵傀悟空，双手扒拉着船沿，好奇的东张西望着。
此前莫小默逼迫着她带上了灵傀，万一中途遇险，以灵傀的强大实力，即便是遇见金丹级敌人，亦可安然逃走。
不多时。
前方出现了一条峡谷，下方暗如浓墨，似乎深得没有尽头。
此谷唤做“黑渊峡谷”，距离剑丘道府仅有六百多里，算是道府周边的地标之一。
“啪！”
悟空忽然拍打了一下灵舟之壁。
凌水灵扭头望了过去：“怎么了？”
悟空快速比划了一个手势。
凌水灵面色一变：“有敌人？还很多？”
她知晓，尽管悟空只是灵傀，可它浑身上下都是天材地宝，感知能力丝毫不逊色于筑基巅峰修士。
悟空连连点头，又比划了一个手势。
这代表——敌人强大，打不过。
凌水灵果断收起了灵舟：“悟空，带我走。”
悟空毫不犹豫的抓住她的纤手，浑身涌起一股轻灵之气，瞬间包裹住一人一傀，形成了一个特殊云团。
“嗖！”
云团以比先前快了数倍的速度，破空而去。
凌水灵身在云团中，回头望向后方，立即发现了一大片形似巨型蜻蜓的机器异族，急速从峡谷中冲了出来。
这显然是一种新型异族。
金属蜻蜓的飞行速度，比玄月灵舟快了一倍有余。
凌水灵一脸庆幸：“悟空，多亏有你。”
她又在心底嘀咕一句：若非郎君一力坚持，只怕我得用掉一枚风遁珠，才能摆脱掉了敌人。
悟空摆了摆手，似乎在说：无妨。
凌水灵又露出了忧色：“龙庭山遭到了攻击，道府附近也出现了敌人，机器异族的攻势越来越大了。”
*
一个时辰后。
龙庭山。
两位金丹修士，皆是一脸凝重之色。
男修叹道：“距离龙庭山较近的五座道府，周边全都出现了大量金属蜻蜓，几位府守原先答应予以支援，如今只怕抽不出人手了。”
女修面色不太好看：“这必定是敌人的计策，目的就是拖住道府的力量，阻止他们支援龙庭山。”
她又不忿道：“道府实力何等强悍，只需每家派来五名筑基修士，加起来便是二十五位，龙庭山的压力便会小很多。”
男修摇头道：“他们是万仙盟，我们是诸天商都，在有危险的情况下，他们肯定不会顾及龙庭山。”
女修语气低沉：“为今之计，只能靠我们自己了。”
两人对视一眼，心中皆有预感，敌人的下一波攻击，声势必定极其浩大。
*
武台。
此时此刻。
莫小默从石鼎中拿出了最后一只纸鹤。
其中记载的疑问，来自一名筑基修士，涉及内容远远超出了练气修士的水准，故而他特意将之放在最后。
纸鹤还留下了名号——巫羊山，蒋阳。
一看便知，此人是家族修士。
莫小默目光闪动一下，朗声道：“蒋阳道友何在？还请上来一叙！”
人群出现一阵骚动。
因为这是他第一次邀请修士上前。
很快。
一道瘦高身影，御空飞了上去。
正是蒋阳。
其人的修为，达到了筑基中期。
蒋阳态度甚是恭敬：“见过剑韬先生！”
莫小默笑道：“先前看到纸鹤，老夫尚不太确定，直到蒋道友站在面前，老夫才肯定，道友便是老夫要找的人。”
蒋阳有些懵：“先生何意？”
莫小默不答反问：“老夫也想知道，道友何意？”
蒋阳更懵了：“还请先生明示。”
人群响起一阵嗡嗡声。
众多修士隐隐发觉，情况好像不太对劲。
莫小默叹息一声：“道友好好的修士不做，为何要给异族当狗呢？”
全场哗然。
事实上。
今日的一切，看似并无出奇之处，其实是精心设计。
让修士以纸鹤写下疑问，自然会沾染一丝气息，而那一尊石鼎，被悄悄做了手脚，白奴可借之放大感观。
适才狐妖借助天赋神通，感应到蒋阳送来的纸鹤，气息隐隐类似狩猎之神的木雕。
待此人被邀请上来，白奴近距离观察，终于确定对方与异神有关联，极大概率正是那一条“大鱼”。
这等不着痕迹的计策，才是最高明的计策。
蒋阳面色大变：“在下敬先生是得道高人，您为何血口喷人？”
人群中响起了喊话声。
“在下认识蒋道友多年，他应不会与异族有瓜葛。”
“我以前还得到过蒋前辈的指点，前辈为人正直，不太可能投靠异族。”
莫小默听到“为人正直”，冷笑道：“假如有百万灵石摆在眼前，你们的蒋道友也会‘为人正直’吗？”
龙庭山聚集了天量财富，只要成功攻占坊市，必定会一夜暴富，事后再远遁他方，躲上几十上百年，还有多少人记得此事？
单单这一点，便足以让人行险一搏。
绝大多数修士保持着中立态度，只是静观其变。
这时。
蒋阳忽然伸手摸向储物袋，似乎想要取出物品。
“铿！”
剑鸣悠悠。
一蓬剑丝射出，瞬间穿透此人的手腕。
“啊~”
蒋阳痛呼一声。
挂在腰带的储物袋，也被剑丝割断，并裹挟到了数丈外，悬停在半空。
以莫小默如今的实力，区区一个筑基中期修士，只要在五百丈范围内，与一只待宰的菜鸡没有任何区别。
这突如其来的惊变，让人群发出一阵惊呼。
“何故如此？”
“有话好好说！”
莫小默一脸的似笑非笑：“蒋道友，你是不是还在奇怪，为何与你同谋的那帮走狗，迟迟没有发动？”
蒋阳一声不吭，面色难看到了极点。
莫小默语带杀意：“老夫万万没想到，你们真是狗胆包天，居然敢趁着武台讲法的机会，试图搞一场大规模血祭。”
人群当即大哗。
“剑韬先生何意？”
“若真有血祭，谁是祭品？”
“敢问先生，献祭的对象又是谁？”
莫小默哼了一声：“谁是祭品？当然是诸位前来聆听讲法的道友，献祭的对象，自然是死而不僵的异族神灵。”
现场爆发了一阵喧嚣。
“真的假的？”
“这也太丧心病狂了吧？”
连莫小默也没有料到，真正将这帮走狗引上钩的东西，并不是开坛讲法，而是聚集于此的大群修士。
昨夜之时，走狗们悄悄布置了一批血祭之物，打算将众多修士献祭给狩猎之神。
但莫小默是何等谨慎之人？
为了防止被人算计，他早已将谪金灵傀派了过来，暗中监控着武台附近，这一切全被灵傀看得清清楚楚。
该血祭阵的核心物品，已经被灵傀破坏掉了。
想暗算本公子？
门都没有！
下一瞬。
人群里响起一声大吼。
“动手！”
超过二十道身影，突然举起了法器。
不同的法力波动，随着在人群里闪了起来。
这帮修士，无疑是投靠了异族的走狗。
然而。
此地是莫小默的掌控范围。
若没有他的允许，也敢动手？
“铿！”
剑鸣嘹亮。
数以百计的剑气之丝，散发着可怖的气息，如匹练般从天而降，急速袭向了试图动手的一群走狗。
他们握着法器的手臂，表面闪过血痕，手连同法器一起掉了下来，双脚亦被剑丝扫过，就此脱离了躯体。
血溅当场！
无一幸免！
哀嚎声立即响了起来。
如此手段，堪称凶残。
现场当即大乱。
有人四顾茫然，不知如何是好；也有人取出法器，准备防身；还有人拿出灵舟，打算火速离开危险之地。
莫小默皱了皱眉，挥了一下右手。
“铿！”
剑芒响彻四方。
一把完全由剑气形成的长剑，陡然显现于长空，凝若实质的肃杀剑意，瞬间横扫了武台所在的区域。
数千修士顿时被震慑住了。
一干断手断脚的走狗，更是径直昏迷了过去。
全场鸦雀无声。
莫小默大喝一声：“诸位且安坐！老夫在此，可保安然无恙。”
或许是剑韬先生的名头足够大，又或许是讲法赢得了信赖，还或许是走狗们不太对劲，修士们纷纷坐了下来。
这时。
昨日听过讲法的一名筑基修士，唤做“汤绍”，大声问道：“请先生赐教，您适才所言的‘异族走狗’、‘血祭’究竟是何事？”
莫小默环视群修，将一切和盘托出：“既然各位已被卷入此事，老夫也不藏着掖着了……”
他用了半柱香时间，从凡人村庄的木雕说起，一直讲到了今日之事。
理所当然。
其中一些不可告人之事，则被有技巧的隐掉了。
莫小默以这一句话收尾：“武台的地下，便埋藏着多达十几件血祭之物，诸位可自行挖开，一看便知。”
说完之后。
他挥了一下衣袖。
“铿！”
一大蓬剑芒挥洒而下，击中了地面的十余处位置，落剑之处的方圆丈许之地，岩石尽皆化作齑粉。
无需解说。
众人皆明白，这是血祭之物的埋藏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