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连串的问题，要是姜轻轻口齿伶俐时期还能对答如流。
但现在……姜轻轻说不出话。
她感觉自己的喉咙好像石头一样，不受控制，很僵硬，想发出一点声音都困难。
更何况。
她也没太懂顾临话里的意思。
医生说的没错，大脑太久不用真的会坏，或是机能退化。
姜轻轻此刻就属于这种阶段。
想要恢复到以前正常人正常思考的时期，需要一段时间恢复。
于是。
顾临半天都没等到回应，有的只有姜轻轻茫然的眼神。
看她连表情都是纹丝不动的，顾临不免失笑。
“是我太着急了，你才刚醒，躺了那么久一定很不适应，身体也很僵硬对不对？这样吧，我带你出去晒太阳。”
说完。
拦腰抱起了姜轻轻，把她放到了轮椅上。
两年前为了方便照顾姜轻轻，也为了方便让她出去晒太阳，老爷子专门让人把屋子的一角改造成电梯。
这样一来。
推着姜轻轻上下楼就很方便。
客厅里。
程医生看到顾临推着姜轻轻下来，先是惊讶了一瞬，而后就接受了，笑着迎上前去。
“顾先生这是打算现在就送姜小姐做详细检查吗？”
“不，晒太阳。”
顾临笑着回应，微低着头，眼神宠溺地看着轮椅上的姜轻轻。
虽然脸色还是苍白如纸，但因为醒着，睁着一双黑亮的大眼睛，比之前多了几分生气。
“噢噢，是该晒太阳的！”
自觉自作多情的程医生赶紧退后，露出尴尬不是礼貌的微笑。
今天天气不错。
而且这会儿阳光也不强烈，还很和煦。
初秋的晨光落在身上，格外的舒服。
顾临轻轻叹了声，“这样的阳光晒着最舒服了，你说是不是？”
他在轮椅旁蹲下来，微微仰头看着姜轻轻，脸上始终带着笑。
怎能不笑？
他的小轻轻终于醒了。
这是这两年来他梦寐以求的事情，是这两年来，让他最最高兴的事。
相比于顾临掩盖不住的激动，姜轻轻却始终没什么反应，依旧木木的。
她低着头，仔细看着自己的手。
原本苍白的皮肤，在阳光下呈现出淡淡的明黄。色，还有一种被阳光照射后暖暖的感觉。
对于此刻的姜轻轻而言。
皮肤把这些感受传递到大脑的过程，有点慢。
而这感觉……也有点陌生。
她动作僵硬的蜷缩着自己的手指，很迟钝，很缓慢地想握拳。
但是没成功。
顾临一直留意着她的动作，见状，忙宽慰道：“别着急，你才刚醒来，肢体控制需要时间恢复。”
话落。
他握住了她的手，仰头凝视她的眼睛，补充道：
“轻轻，咱们不着急，只要你醒了就什么都会好起来的。”
“……”
姜轻轻没说话，只是看着他。
让顾临欣慰的是，她的眼神终于不再那么茫然，有了一点亮光。
……
秦时是第二天知道姜轻轻苏醒的。
这两年，他明面上一次都没有去看姜轻轻，但暗地里却让人一直默默关注，时不时和他回禀消息。
为的就是等着姜轻轻醒来的那天。
现在终于等到了。
秦时心里自然高兴，可是高兴之余却又生出一丝忐忑，以及惆怅。
她醒了。
可他却不能再陪在她身边，甚至还要伤她的心。
知道他当年说的话，她可能会很伤心，难过，甚至都不想再见他吧。
叩叩。
秘书敲门进来，汇报工作以及递交文件，一边悄咪咪观察着秦时的脸色。
看着看着，秘书就觉得今天的大boss有点阴晴不定的感觉。
他将文件递上前，小心翼翼询问：
“秦总，半小时后约好和宏利的张总见面，差不多要出发了，您看……”
话未说完。
便听到秦时不容置喙的说：“延后半小时，先去趟医院。”
“噢，医……医院？”
秘书忙不迭的点头，慢半拍的才觉得困惑。
为什么要去医院？
秦家没人生病啊。
……
秦时到医院时。
顾临刚带着姜轻轻做完CT检查，此刻，人在彩超室外，等着做彩超。
因带着保镖和阿姨，顾临一行人显得声势浩大，在人群中很扎眼。
秦时坐手扶电梯上了三楼，刚过转角就看到了他们一行人。
他一眼就看到了姜轻轻，睁开眼，醒着的姜轻轻！
这两年。
秦时虽然没有亲眼看到过姜轻轻，但暗中派出去保护姜轻轻的人很识相，时不时拍照片传给他。
只是。
那些照片上的姜轻轻几乎都是坐在轮椅上，歪着脑袋坐着，双眼紧闭。
看起来毫无生机。
而现在……
他亲眼所见，还是有了生气的姜轻轻。
但是，姜轻轻大概因为刚醒来，大脑可能没有恢复，表情木然，眼神空洞。
之前秦时问过这方面的专科医生。
医生说，可能会导致失忆。
尤其是姜轻轻之前大脑受过撞击，导致失忆的机率更大。
此刻。
再看眼前的姜轻轻，秦时觉得姜轻轻失忆的概率，真的很大。
这一刹那。
秦时觉得自己的心脏仿佛被一把尖刀戳中，鲜血淋漓，痛彻心扉。
知道她醒来，他是高兴的。
可看到她现在这个样子，其实心里更多的是难过。
尤其是……看到她空洞的眼神里无波无澜，他觉得，或许她真的已经把他忘记了。
可笑的是。
他之前还希望自己被她忘记。
如今事到临头，却发现自己接受不了这样的结果。
如果可以。
他宁愿自己被她憎恨，也不要被她遗忘。
也不知道是秦时的目光太过专注，还是怎的。
那边，本来表情木然的姜轻轻忽然微微转头，朝着他这边看了过来。
大概也是一眼看到了他，姜轻轻空荡而茫然的眼神，隐隐多了一丝丝困惑。
脸上依旧没有太多的情绪表露。
对上她这样的目光，秦时不由一怔，大脑竟然有短暂的空白。
他就这么愣愣地，远远地和姜轻轻对视，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样的对视有什么意义。
因为。
姜轻轻的眼里，除了极其微弱的一丝困惑以外，再没有其他情绪。
没有震惊，没有惊喜。
更没有久别重逢的伤怀。
秦时被这样的眼神刺痛了心，强忍着想要走过去的冲动，准备转身离开时，却见顾临有所察觉看了过来。
他想躲避已经来不及。
于是，坦然回视。
见到秦时，顾临明显一怔，随后几乎是下意识地低头去看姜轻轻。
见到姜轻轻依旧表情木然，眼神空洞，顾临心头微微一松，随即抬起头来望向秦时，露出一个蔑视的讥笑。
这讥讽的笑容，胜过千百句讥讽的话。
无声胜有声。
仿佛在和秦时宣判：你输了！
轻轻忘了你，你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