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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二月树     乱中取胜txt下载     乱中取胜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十一章 进山

    这一日中午,阳光明媚,春风和煦,李君用完午饭在院子里散步消食顺便补钙,院门突然被推开,周恒温没有进来,只站在门口严肃的说了句“我现在出谷回抚远城。”说罢,扭头就走。

    李君愣了一下神才反应过来,忙追到院门口高声问道

    “是要开打了吗?”

    周恒温扭头说道

    “差不多,这段时间待在谷中,哪也别去。”

    看着周恒温慢慢走远,李君的心还在突突的跳着,嘴里却在嘀咕

    “哪也别去?我能去哪?!”

    没了补钙的兴致,李君进了屋,本想跟着苏悦儿学学女红,可心里有事,拿着针线也是频频愣神,她干脆回到自己的炕上,窝在那想着这场仗会打多久,会不会打输?输了会怎样……想着想着,李君睡着了。

    梦里,李君骑着战马手提长枪,威风凛凛的注视着前方,对面十万大军密密麻麻,黑压压一片正朝她慢慢逼近,李君提起长枪指向苍天怒吼了一句‘儿郎们!为了靠山屯,杀!’说罢,她就要催马上前迎敌,突然感觉身后不太对劲,转头一看,顿时气得七窍生烟,人呢?人呐!只见身后草原上,只有几只羊在悠闲的啃草,李君吓得一身冷汗,再转过头来,敌军已近在咫尺,“就特么我一人,至于嘛!”李君边吼边调转马头想跑,可哪里跑得了,黑影渐渐把她笼罩当中,她只觉得什么东西在戳她,一下又一下,她一着急,腿一伸,醒了。

    “姑娘快醒醒!”

    虎妞正轻轻推着李君,她不敢用大力,也不敢用大声。

    李君眨了眨眼,有了一丝清明立刻坐起身。

    只见屋内除了炕上的虎妞,炕下还站着焦急等待的李飞和陈雷。

    李君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小心脏扑通扑通急速跳动起来,还没等李君开口询问,陈雷抢先说道

    “鞑靼派兵进山了!”

    李君只觉一记惊雷在她头顶炸开,忙问

    “送四王子的人回来了吗?是李奇吗?”

    “是!未回!”李飞忙道。

    李君知道这个时候自己必须先冷静,她忙下地洗了把脸,凉水碰面她不由一激灵,她捋了捋思绪看向李飞问道

    “你们在哪看到的鞑靼人?怎么知道是派兵进山?”

    “我今日替奇哥儿带人到东山打猎,在那个方向发现一股鞑靼兵,人数不少,应该过千,我当时就想着必须弄清楚,就这么多人还是还有,我便带人绕了几个山坳,都发现了鞑靼兵,我想这么多人出现在山里,想来是鞑靼派兵进山了。”

    李君点点头道

    “李奇带着四王子去的是西山口,也许碰不上鞑靼兵,李飞,你速带几人,穿上披风,去西山口迎一下李奇,如若能见到四王子……算了,按时间来算,李奇应该在往回走,你们接到李奇,速回!”

    李飞听罢应了‘是’转身就走。

    “等等!”李君又喊住李飞“若是碰到鞑靼兵,能躲就躲,若是李奇正与鞑靼兵苦战,你安排一人回谷报信,剩下的人从旁协助李奇,务必拖到谷中来人相救!”

    虎妞吊着的心终于向下落了落。

    李飞走后,李君又让陈雷速速将谷中能战的民兵集结起来,随时准备去营救李奇。

    屋内,李君在地上来回踱步,虎妞,胖丫,柳翠和苏悦儿都坐在炕上,眼神随着李君来回摆动。

    李君这次是有些害怕了,整个屯子能战的不足百人,虽有大荒上作为屏障,可架不住人家人多,若是进山万八千人,就算在山中死掉八成,剩下的也足以灭了这个小屯子,更何况现在是什么季节?是熊瞎子和毒蛇冬眠偷懒的季节,是少雷电的季节,这样一来,死在大荒山内的可能性又会减少两成!

    抚远城……李君看向西面,既然鞑靼已经派兵进山,肯定也派兵攻城了,周恒温可会遇险?李君感到前所未有的惶恐不安。

    正在李君无比心焦的胡思乱想,院门突然被大力推开,李奇走在前面,周恒温紧随其后。

    李君不可置信的看着二人进屋,突觉鼻子发酸,可李奇的一句话让刚想煽情的李君顿时只剩惊慌。

    “……你说西山也发现了鞑靼兵士?”

    李君沙哑的声音已经发颤。

    李奇重重点点头又道

    “我送四王子行至西山口便发现不对劲,咱们留在谷口马棚里的马都不见了,四王子说不着急回谷,先摸清情况再说,我和四王子便在西山绕了一圈,发现几股鞑靼兵士,每股人数都不少,这才赶忙回谷,快到山谷碰见李飞,他说东山也发现了鞑靼兵。”

    李君听罢一屁股坐到炕上,炕上的四个人不自觉的同时向后挪。

    屋内一阵安静,周恒温走到李君身旁,轻轻坐下,像平时聊天那样问道

    “之前你不肯去晋地,非要留下,走向战场时,你想些什么?”

    想什么?李君扭头看向周恒温,周恒温正温和的看着她,没有恐慌,没有焦躁,没有不安……

    李君眨了眨眼,是呀,连死都不曾怕过,现在的惊慌失措着实多余,又不是一点胜算没有,尽人事听天命罢了,更何况老天待她向来不薄。

    想明白这层道理,李君顿时轻松,她挑了挑眉冲周恒温表情夸张的说道

    “想什么?想我一个大神仙,还怕了那些虾兵蟹将不成?!待我回去杀他个干干净净!”

    一屋子的人好像同时松了一口气,跟着都笑了起来。

    这时,院子里传来道士的喊声

    “丫头,准备让我攻哪个山头?”

    ……

    议事堂内,屯子里能征善战的都来了,李君和周恒温坐在上首,周恒温正就眼前局势发表评论。

    “……鞑靼这次得了错误的消息,肯定倾巢出动,想一举拿下辽东镇,之前他们十多万人马都是折在大荒山边上,再加上他们收到消息,裘将军与大荒山有密切往来,所以这次他们不但派兵攻打抚远城,还派兵进山围剿……”

    “不过,大家放心,我大哥已经派了戚将军帅五万人马支援裘将军,抚远城无忧!”

    “老四,你这就不地道了,你大哥派兵支援裘将军,可没支援我们靠山屯,我们靠山屯就这么点人,人家蛮子可能人数过万,抚远城是无忧了,我们靠山屯咋整?”

    周恒温好像已经适应了道士的随意称呼,只见他微微一笑问道

    “你怕了?”

    “怕个球!老道我正闲得发慌呢!”

    “之前收到斥候传回的消息,我们预计还需要个两三日鞑靼大军才会到,却没想到他们居然提前到了,而且派兵进山。我们人是少,可我们有大荒山,顶的上十万大军!”

    “老四,闲话少说,看样子你已经有主意了,直接说吧,我负责哪个山头?”

    周恒温微笑着抿了一口茶,然后温和的看向李君,意思是该你了。

    李君也微笑着看着周恒温,眼神中全是刀!

    “李飞,你怎么看?”

    李君柔和的将球踢给李飞。

    ……

第九十二章 应对

    抚远城内,裘月生正与大王子周恒毅派来的戚云戚将军站在城墙上观战。

    城墙下,嘶喊声震天,鞑靼大军几个方阵正奋力抵抗着箭雨,抽空不忘射箭反击,艰难的朝着城墙移动,远处投石机也在慢慢靠近……

    “四王子在山中不知如何!”戚云冷着脸,一脸络腮胡子随风颤抖。

    “不用担心,有李君在。”

    “李君!李君!真不知你和四王子受了什么蛊惑,竞对一个小丫头如此看中!”

    “你可以不相信我,四王子识人的本事你应该知道。”

    戚云无语,他们收到斥候的消息时,鞑靼已近派兵进山了,也就是说,鞑靼是先派兵进山后派兵攻城,他收到消息却又无能为力,那山里别人他不管,可四王子可是大王子嫡嫡亲的弟弟,若是有个万一,他都不知道如何向大王子交代,可这位辽东镇的总兵却是一点不担心,只因那山里有个叫李君的丫头,像是有能抵千军万马的能耐,戚云却是不信的,可也没别的办法,只想着尽快结束这场仗,好调兵去救四王子。

    “再让他们蹦跶一会儿,”裘月生信心满满的说“再有个把时辰,成业便会带兵来援,大王子的兵肯定个个好样的!到时咱们也杀出城去,过过瘾!”

    “你儿子确实能干,听说手里那五千黑骑,甚是勇猛!今日我也要见识见识。”

    “那也要多亏了李君那丫头,她满脑子的奇思妙想,训练的方法千奇百怪,成业算是偷师。”

    裘月生笑呵呵的说。

    “又是李君!”戚云很是不耐烦听到这个名字“走吧,准备出城迎战,和你儿子里应外合,将这帮蛮子杀退,也好尽快进山救出四王子。”

    裘月生颇有深意的笑了笑道

    “那山可不是你想进就能进的。”

    “我不管,就是玉皇大帝挡前面我也得救出四王子!”

    戚云说罢转身下了城楼,裘月生摇了摇头,紧随其后。

    周恒毅支援裘月生的五万兵马,三万放在宁远城交给了裘月生的儿子裘成业,两万由戚云带着听命于裘月生,裘成业与父亲早就商讨好对策,只等鞑靼大军前来攻城,到时,裘成业会安排三万人从鞑靼大军后面堵截,他自己则帅五千骑兵拦腰插进敌军,像把尖刀,反复刺向敌人腰腹,而裘月生则会打开城门帅兵一路杀过去。

    ……

    议事堂内,李君已经将球满场传了一遍,得到的答复很是统一——全听姑娘调遣!李君很是‘欣慰’,这么听话的下属哪找去?李君双手握拳,想要发飙。

    周恒温在这时慢悠悠的说道

    “既然都说大荒山险恶,咱们不如就好好依仗它!”

    李君的脸色好看了些。

    周恒温又道

    “我之前随着李奇大哥走过一圈大荒山,那次咱们消灭了好几股敌人,虽说都是小股敌军,但是方法是不是可以通用?”

    “用不了!”李君果断的说“咱们没有足够的箭矢,更没有足够的人!”

    周恒温点了点头,刚要再问,只听李君先问道

    “奇兄,大荒山的暗涧沟壑你是如何识别的?”

    周恒温听罢,偷偷舒了一口气,这丫头只要肯开口问,就能想到办法。

    李奇想了想道

    “全凭经验和记性,没有别的办法。”

    “若是让你将敌人引向暗涧,活下来的人下次可会长记性?”

    “除非有李飞大哥的本事,也能过目不忘,不然,别说暗涧,就是那个山坳他们都不会记得来过一次。”

    李君想了想又看向周恒温问道

    “他们在山中吃什么?那么多人怎么住?”

    周恒温忙回答道

    “他们会随身带些冷干粮,肉干什么的,夜宿山林靠篝火取暖。”

    所有人听到这,好像都想到了什么。

    “姑娘,咱们可以白天引他们掉山涧悬崖,晚上射杀他们!”

    李奇大胆的说出自己的想法。

    李君忙问

    “可有把握把他们引向暗涧和悬崖?”

    “自然!他们发现我们的行踪,哪有不追的道理。”

    李飞兴奋的说。

    洪武已经憋了半天了,这时赶紧补充道

    “这大荒山白天都要人命,晚上看不清,他们哪里敢动,咱们只要知道他们在哪里,晚上带够箭矢,还不是随便咱们射杀,等天亮后,咱们再把箭矢捡回来,也就不怕箭矢不够用了。”

    李君抿着嘴朝洪武伸出了大拇指,洪武嘿嘿傻笑。

    周恒温又跟着说道

    “他们进山的时日越长,对咱们越有利,咱们先一处一处的消灭他们,先从靠近山谷的敌人杀起!”

    李君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大家说的方法,觉得可行,还没来得及做总结性发言,道士不干了,他瞪着眼睛问

    “我干啥?引路我不会,射箭我不会,我干啥?!”

    李君没理他,却问起狼五

    “……它没回来,会不会有危险?”

    李奇说“姑娘放心,要是有危险,它早回来了,它精着呢。”

    李君这才放心的点点头。

    道士更不干了

    “啥意思?我还不如一条狗?”

    “是狼!”李君没好气的说。

    “那我……”

    “你守屯子!”李君严肃的说“陈老先生,从今日起,白天不许生火,晚上不许点灯,以防被敌人发现,道士,若是敌人发现我们找到入口来攻,就靠你一人当关,万夫莫开了,当然更要提防他们不择手段,也许他们会火攻,陈老先生,还要麻烦您带着村民这几日做好救火的准备,家家缸里盆里都装满水吧!”

    陈雷应了声‘是’便匆匆离开了。

    剩下的人继续研究如何玩转大荒山,将来犯之人永久留下。

    ……

    当晚,夜色如墨,过了子时,屯子里三队人朝不同方向出发了,李奇和李飞各带一队,还有李大山带路的一队,周恒温自然跟在李大山这队。

    李君迷迷糊糊的似睡非睡等到天亮,先是狼五回来了,然后三队人先后回谷,带回的消息有喜有忧,李奇和李飞的队伍都找到了敌人,一通攻击,虽未全部消灭,可也让他们不敢在原地待下去,但想找到出山的路,怕是还要做出些牺牲,李大山这一队则是没有碰到敌人,因为夜路对李大山这个纯靠死记硬背的人来讲,难度大了些,不但没有伤到敌人,反倒自己人伤了三个。

    李大山很是懊恼,李君觉得李奇和李飞本就是非正常人的本事,便劝李大山只白天带队出去,李大山没吭声的走了。

    三队人草草吃了些饭菜便睡下了,过了午时,三队人吃过午饭又出发了,这次还带上了狼五,自然是跟周恒温一队。

    李大山上午并没有睡,他偷偷拿出和李奇已经画好的地图,认真的研究起来,哪里绕哪里,山于山之间捷径在哪里,哪里有暗涧,哪里是沟壑,哪里有悬崖……一一记下,在脑中反复演练。

    天色刚暗,三队人回来了,一个个满面春分,得意洋洋,显然是大胜而归,只看得道士心急如焚,跑到李君身边申请出战,李君自然不允,只说保护屯子就靠老道了,道士急不择言的道

    “就那个入口,你让胖丫站那,直接就能把入口卡死,谁都进不来……”

    话没说完,道士就被胖丫扔出院外。

第九十三章 太平

    谷里这边正开心,抚远城里正打架。

    昨日裘成业按照事前安排,准时带兵来袭,与他爹裘月生前后夹击鞑靼大军,将鞑靼打的落花流水,四下逃窜,裘月生自是想要赶尽杀绝,直追杀到夜幕降临才收兵回城,准备明日再追。

    裘月生并不担心败军会逃回草原深处,因为大荒山里还有他们的人,败军还会抱着希望,等大荒山里的队友带着好消息出来与他们汇合,所以,这一晚他们肯定在大荒山边上安营。

    而经过新一天的追杀,戚云总算是看明白了,裘月生这是往大荒山里赶那些败军,哪里能不生气!拎着剑就要杀了裘月生,裘月生也不是吃素的,俩人边打边骂。

    “早知你没安好心,我必会阻止大王子派兵来援!”

    “你个粗人!啥都不懂!大王子命你听令与我,你胆敢抗命!”

    “大王子哪知你想害死四王子?若是知道必会千刀万剐了你!”

    “我害四王子对我有啥好处?你没长脑子也得长心吧?我疯了,在这害死四王子,手里还没兵,你带来的人多过我的人,那不是随时被你虐杀?”

    “谁知你打的什么主意!那山里本就危机重重,你还想将败军赶进山,不是想害死四王子是什么!”

    “那大荒山并非你想象的普通山,几代人无人敢入,你可能想象出它的凶险?”

    “好呀!你将四王子置身于那等险境之中,还说你没有害他的意思?!”

    裘月生本就一直让着戚云,眼见说不明白,干脆使出全力将戚云制住,并让亲卫将他绑了,嘴里也堵上,扔在身旁,这才喘着粗气说道

    “都说武将没脑子,我还不乐意听,都是让你这样的人把武将的名声给带坏了!”

    “那大荒山不是谁都能进的地界儿,李君那丫头能带着人在那里生存下来,足以说明她的能耐,四王子是谁?一般人能骗得了他?”

    “跟你说不明白,你就等着四王子来跟你解释吧!这两天就先委屈你一下了,来人!将戚将军关进我书房,着人看管,今日之事不许传出,违者军法处置!”

    裘月生说完看向东面,嘴里嘀咕“你俩可得争气啊!”

    ……

    周恒温自是不知因为他,两位将军已经开打了,他趁着吃饭的功夫跟李君探讨着眼前的局势。

    李君的心情看起来很好,她难得和颜悦色的与周恒温说话。

    “现在看,这两次出手都很成功,你不是说他们进山带的干粮不会超过五日,这两日把离屯子近的都处理干净,其他地方的,让他们自生自灭吧。”

    周恒温想了想道

    “若是裘将军将攻城的鞑靼大军击退,你觉得他会如何对待那些败军?”

    李君闻言无辜的看向周恒温,她上哪知道去!

    “我觉得将军会将败军赶进大荒山,然后帅兵围住大荒上,大荒山就像个大熔炉,他们进来不用人力也能消磨他们的兵力,有逃出去的,也会被将军斩杀,如此一来,不管这次鞑靼大军是来了十五万还是二十万,都会彻底的留在这里,让鞑靼短时间内元气大伤,不敢再生觊觎之心!”

    “都赶进大荒山?靠山屯咋办?”

    李君惊到了,她没有质疑周恒温,是觉得他说的有道理,既然有道理也就是有可能,这山里本来就有不知道多少敌人,再赶进来一堆,万一有人找到山谷,他们可咋整?

    “先别急,将军若是为了将来打算,必会如此行事,咱们也不是说全无对策,照目前这么打,咱们还是很安全的。”

    李君虽有些着急,却还没失了理性,她仔细想了想道

    “确实如此!咱们只要保证山谷周围没有敌人,其他地方自有大荒山收拾他们!就算不被暗涧悬崖要了性命,也会活活饿死在山里,尤其被将军赶进来的那些人,没有足够的干粮撑不过两天。”

    周恒温点点头。

    李君忙问

    “那你觉得啥时候将军会赶他们进山?”

    “也就这两天吧!”

    “咱们就以不变应万变,只按照之前的计划清理山谷周围,其他地方爱进来多少就进来多少,咱不理!”

    周恒温笑了笑道

    “就这么办,我先去睡会儿,子时继续出发。”

    二人从谈论开始就没质疑过裘月生这一仗会不会输,裘月生若是知道,必定感动。

    转天,正如周恒温预料的那样,裘月生终于将败军全部赶进大荒山,随后就帅军围了大荒山。

    接下来的两天,三队人很是忙碌,虽每日能分两次睡一会儿,也能踏实吃上三顿饭,可连着几日这样打,也是累的不行,‘由己度人’,李君想到那些山里的鞑靼兵,心里愈发踏实了。

    又过了两日,三队人几乎没事可做,出去一天在周围也没发现活着的敌人。

    李君知道,离彻底胜利不远了。

    终于,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春日傍晚,出去打游击的三队人回谷,带回了裘月生和裘成业。

    李君第一次见到裘成业,马上断定裘月生的夫人是个美人,这位裘成业长得可不像裘月生那样普通,他不仅长相俊朗而且充满阳刚之气,身材又高大,见到李君更是礼貌之余又不失恭敬,李君见到不禁在心中连连赞叹:真是及父母之所长于一身!口中却道“将军你这儿子可是在各方面都青出于蓝啊!”像极了上一世,她妈妈的同事,一位阿姨见到她时与她妈妈说的话,连表情都像,是那种欣赏之余又有些羡慕的微笑。

    裘月生本来一脸疲惫,此时却笑的合不拢嘴,嘴上还不忘谦虚的说

    “哪当得起丫头你这么夸!”

    周恒温感觉自己很多余,尤其看见李君发光的双眼,心里竟有种说不出的别扭,他尽量保持住恰当的微笑,不冷不热的说道

    “我要尽快出谷,回来跟你说一声,将军不放心也跟进来看看,抚远城里还有事,我们先走了。”

    “哪里那么着急,”裘月生正心里美得很,刚刚确认打了一场能决定未来至少太平五年的大胜仗,儿子又被李君夸奖,想到李君这的果酒,便有些不想走了“让戚将军在书房多待一日,不会有大碍,既然来了,不如留下吃……”

    “走吧!戚将军不管怎么说也是我大哥的一员猛将,不好太过怠慢,她这的饭菜什么时候来吃没有?”

    裘月生没想到周恒温如此在乎戚将军,心中暗自揣摩是不是得罪了四王子,也就没了留下喝酒的兴致,赶忙口中应是,随周恒温出了谷。

    等到人都走干净了,李君才想起来,这仗是不是打完了?咋刚才也没人只会一声呢?

    这场跨年的仗是真的打完了,而且完的很彻底,达延可汗在收到兵败的当日便撒手人寰了,留下个烂摊子,一堆人还争得头破血流,哪里还有人记得去为那几十万大军报仇,辽东镇算彻底太平了,大荒山里的靠山屯,自然也太平了。

第九十四章 骑马

    所有人心中的一块儿大石头落地了,可日子还得照常过。

    没过几日,裘月生重新调派了五百兵士入谷,而领兵进谷的还是齐勇!这是李君的条件,非齐勇不认!

    李君早就知道齐勇因为受伤过重,废了一条腿,双臂也再用不得力,可她不仅点名要了齐勇,还在齐勇领兵进谷那日,率领全屯子的人列队欢迎,齐勇鼻涕眼泪流了一脸,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李君上前拍了拍他道

    “哭啥?别以为你缺胳膊少腿的就可以躲清闲!有的是差事等着你干呢!”

    齐勇拼命点头,泪珠随着他脑袋的晃动一颗颗的坠落。

    因为有了之前的经验,这些兵士的安置就简单多了,安置好后,李君主持召开了第一次例会,主要安排了几项重要工作,一是鉴于这次的经验,靠山屯需要增加哨所,虽说短时间内鞑靼是不会再来了,可保不齐别的势力又开始蠢蠢欲动,毕竟中原的战事还没结束。

    二是兵士们的操练,道士已经想通,愿意作为教习武师教授自己的功夫,虽说柳翠的五位师兄已经不在了,但是经历了这几场战事,李飞,李奇,洪武几人依旧可以胜任。

    三是目前抚远城外已经安稳了,李君让陈雷挨家问问,有没有愿意出谷回村的,屯子里银子是没有,但可以提供种子,现在家里有的都可以带走。

    没过两日,陈雷就挨家问好了,竟是无一家想走,反而还有人提出想找到自家亲戚然后带着入谷居住,李君不置可否,只说等等再说。

    又过了两日,裘成业居然进谷来找李君,说是对李君的操练很是感兴趣,想调五千人进山,由李君负责操练,态度之诚恳让李君很是动容,但理智还在,她给裘成业出了个主意,让他派代表进谷来学,学成再回军营传授,定期可以组织军营里的兵士进谷拉练,增加野战技能。

    裘成业听罢,佩服的五体投地,句句透着相见恨晚的意思,让李君很是受用,在心里直夸‘这小伙子可比周恒温强太多了!’

    ……

    到了三月末,王鹏一脸喜气的进了谷,去年李君让他买的东西,终于到货了,棉花种子和几大筐已经发了绿芽的土豆。

    李君看见土豆激动的都快哭了,有了这个东西不知在饥荒之年可以救得多少人的性命。

    周围围着的人都好奇的问东问西,其中一个问题让李君呆住了。

    “姑娘这个东西怎么种?这整个都是种子吗?”

    李君痛恨自己上一世农业知识的匮乏,眼前摆着比金子还有用的东西,却不知道怎么用。

    好在庄稼人对能种的东西好像有天生的理解力,这一框土豆被李叔几人抬走,没几日就种到地里,只说先试种一年,很多事情只能慢慢摸索,比如种植季节,如何培苗,多久成熟,怎么浇水施肥……听得李君直头疼,只能再次找王鹏,跟他回购土豆,没有银子咋办?李君小手一挥,找周恒温要去!王鹏恨得咬牙切齿,可到了晚上,李君好酒好菜的一顿招待后,王鹏就什么恨都没有了。

    眼看春耕完毕,该种的都种了,冬小麦也该收了,鸡鸭长势良好,战后抚远城送来的几头猪仔,几只小羊羔,也都长得壮壮的,山外没有鞑靼的威胁,山内猛兽已经远离这个山谷,屯子里一片欣欣向荣的场面,这一切,终于让李君有了世外桃源的感觉,她美美的享受几天地主婆的日子,就闲不住了,只练射箭已经满足不了她的娱乐生活,于是,她又想到了一个刺激的娱乐项目——骑马!

    原本山口马棚里的马被鞑靼兵士偷了,战后裘月生便送给靠山屯十几匹骏马,李君就让李奇在山口找了个安全的小山坳盖成马棚,也算是多了和抚远城的交通工具。

    现在山外可是分外安全的地界儿,不用用实在可惜。

    这一日,李君在柳翠和胖丫的护送下,跟着李奇到马棚挑马,李君挑了一匹皮毛发亮,高大神气的棕色骏马,几人牵了马出山,李君准备一展英姿,上一世,她可是在草原骑过马狂过奔的人。

    李君站在马前,回忆着上一世骑马的情景,好像马没这么高,也许是这一世还没长高,李君没有多想,让胖丫把她举起放到马上。

    他们几个都忘了,马是战马,而且他们不知道的是,这是一匹性子很烈的战马……

    李君这时候终于知道,曾经的狂奔只是马儿一路小跑,眼下才是真正的狂奔,李君死死拽住缰绳,竟是不能让马儿减速,她整个人都趴在马背上,初夏的阳光此时让她觉得甚是灼热,汗水成串从两鬓滑下,后背早就湿透,心脏好像就在嗓子边上,随时都会蹦出来,她闭着眼,心中无限悲凉的想着,枪林弹雨都没送命,今天怕是要交代在马蹄下了。

    她尝试着把脚从马镫里抽出,想着万一马儿减速,她能蹦下去,就算胳膊腿折了,不是还有口气在,可她两腿僵硬,只抽出一只脚,另一只就差一点点,怎么也抽不出,李君更慌了,这是要跟着马儿回老家吗?!

    马儿好像感知到背上那个人的惊恐,更是玩命的狂奔。

    李奇和柳翠早就翻身上马一路追赶,可总是差那么一截,急得二人狠命的抽打着马屁股,恨不得飞起来,胖丫就惨了,她本就不会骑马,又跑不了多远,只能在原地急得哇哇大哭。

    就在李君觉得大脑一片空白,身体越来越不受控制时,一对人马急速向李君奔来,李奇和柳翠像是看到了救星,扯着脖子喊“快救姑娘!”

    只见一人一马快速从队伍中脱颖而出,眼看就与李君并驾齐驱,李君此时什么都感知不到,突然一股力量拽着自己腾空而起,李君吓得一声惊叫,心中却想:这是魂要上天吗?

    随后她感觉自己落入一个人的怀抱,然后耳边呼啸的风声渐渐减弱,再然后李君的魂魄归了位,她终于睁开眼睛看了看周围,草绿花娇树茂盛……她得救了!

    李奇与柳翠马没停就迫不及待的翻身下马,直奔李君。

    李君感觉被人抱下马,好像还与她说了些什么,随后柳翠便将她抱在怀里,焦急的问“姑娘,伤到哪没有?”

    李君能感觉到柳翠的双臂在颤抖,她咧嘴笑了笑声音发颤的道

    “没事。”

    李奇站在旁边伸手也不是,不伸手也不是,干脆抖着声音冲旁边的武将抱拳道

    “多谢小将军出手相救!我靠山屯必重谢!”

    李君这才转头看向救命恩人,“啊,是你呀!”

    救李君的不是别人,正是裘月生引以为傲的儿子,裘成业!他今日本想进谷找李君商讨操练的项目,快到谷口时,远远便通过身形认出正策马狂奔的李奇和柳翠,随后又认出虎背熊腰正哇哇大哭的胖丫,再看向冲在最前面的那个人,心中便也明白几分,自是焦急万分,立刻催马上前。

    裘成业此时不禁埋怨的对李奇和柳翠说道

    “怎能让姑娘骑一匹速度如此快的战马?”

    李奇与柳翠早就懊悔不已,此时也只能垂首,柳翠更是忍不住,抱着李君泪流满面。可对他俩来讲,对战马本就一无所知,哪会有防范之法。

    裘成业见此,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叹了一口气,看向李君问

    “姑娘可有哪里不舒服?”

    李君站直身子,拢了拢头发,又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云淡风轻的回答道

    “没事,什么样的大风大浪没见过,这不算什么。这事也不怪他俩,我们哪里识得战马的厉害。”

    裘成业见李君经此大险竟还能如此淡定,心中敬佩之意更胜。

    “姑娘果然女中豪杰,巾帼英雄!”

    李君抿嘴笑了笑,刚要谦虚一下,只觉眼前一黑,便倒在了柳翠怀里,没能再继续装下去。

    李君醒来时,裘成业已经走了,胡大夫说只是惊吓过度,吃点安神的药好好睡一觉就无大碍,李婶自是少不得一顿埋怨和唠叨。

    李君觉得很是丢人,躲在木屋里几天没出门,直到裘成业再次进谷,告诉她送给她一匹温顺的母马,李君才从木屋中出来。

第九十五章 家常

    李君的脾气多少有些执拗,越是没干成的她越要努力干成,李婶虽千般阻拦,李君还是如愿的学会了骑马,可以尽兴的在山外那片空地上驰骋,而学骑马的时候,像是赶上裘成业放年假,竟是日日守在山口等着李君,陪着李君学骑马,陪着李君骑马兜风。

    李君心都骑野了,觉得只是骑马不过瘾,接下来她想要学习骑射,可惜时至酷暑,考虑到不能再黑了,李君便与裘成业约好入秋再学骑射,然后心不甘情不愿的躲在木屋里避暑。

    ……

    这一日,阳光分外热烈,整个山谷像是被放在火上烤,李君早就嘱咐胡大夫开些祛暑的药,以备不时之需,也要求屯子里的人,在中午这段时间不要出屋做农活,李奇他们也停了打猎,只那些秉承夏练三伏的人,还在坚持打敖筋骨。

    吃过午饭,李君蔫蔫的躺在炕上,一动不想动。

    这时院子里突然有了动静,随后李君十分熟悉的声音传了进来

    “胖丫,又偷着吃瓜!”

    李君腾的坐了起来,这么热的天咋还跑来了呢?也没人去山口接呀。

    过了一小会儿,周恒温才进屋,李君惊讶的望着他问道

    “你放暑假了?”

    周恒温看到李君一愣,问道

    “你怎么黑成这样?”

    李君又问

    “大热天的你怎么活着过来的?”

    周恒温坐到炕上,恶狠狠的道

    “这就是你骑马的报应!”

    李君挑挑眉,又摸了摸脸道

    “没事,闷一夏天就能白回去。”

    “你白过?”

    “周恒温!”

    “个子倒是长高了不少!”

    “你是不是认路了?”

    “胖丫,把你的瓜拿进来给我分一些,太热了!”

    看着满头大汗的周恒温,李君叹了一口气道

    “这是有火烧屁股的事?非这几天来?你是不是认路了?这两天山口可没人。”

    胖丫端着一盆瓜,万分不舍的分给周恒温两块,李君扶额道

    “再去开一个瓜!”

    胖丫听罢,连盆都给了周恒温。

    周恒温连吃好几块,这才舒服的长出一口气道

    “这天儿,热死谁!燕地怕是要旱了。”

    “大哥!我可没本事让老天爷下雨!你要是为了这事来的,回吧!”

    周恒温伸手就是一个爆栗,李君没躲过,伸腿就是一脚,周恒温利落的跳到一边道

    “别闹,一身汗!好不容易得空歇几天,来你屯子静静。”

    李君收回腿,完全忘了刚刚吃亏的是她。

    “你跟你大哥又去打哪了?”

    “父王想打梁地,”周恒温躺到炕上,枕着自己的手臂接着道“我大哥暂时不想动,一是粮草跟不上,负责粮草的是我二哥,她的长子,二是燕地打下来了,还有些小股的叛军需要剿一下,最主要,燕地打下来,父王却想着交给三哥治理,三哥是她二儿子,我和大哥哪里肯,自然得折腾出点样儿给他看看,用我们上战场送命,让她的儿子后面捡着利,是不是想的太美了!”

    李君听罢很是生气。

    “你爹是不是脑子有问题!不伺候他了,你跟你大哥到抚远城来,愿意住哪都行,让他们自己打去!”

    周恒温笑了笑道

    “傻丫头,手里的兵权哪能随便交出去?交出去,我和大哥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我和大哥没有外家支持,不像她,娘家是陇西百年望族,能被父王用上的地方多着呢,我们哥俩儿有什么?只有兵!”

    “那你俩也成亲,找个千年望族!不对呀,你大哥不小了吧?孩子是不是都打酱油了?”

    “酱油?”

    “没事,我的意思你大嫂的娘家是不是望族?哦,也不对,有她在,怎么可能让你大哥娶一个有背景的媳妇儿。”

    “还算没傻透!我大哥还未娶亲,有她在,娶谁就是害谁,小九还在她手里,再多个人我怕我俩会吃不消。”

    “小九是谁?”

    “我小妹。”

    李君沉默了,她莫名的一阵心疼,一个小小年纪就失了母亲,在阴谋算计中长大的人,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却没有学会薄凉,依旧守着亲情的底线,哥三个一定坚持的很辛苦吧?李君同情的看向周恒温,周恒温闭着眼,面部轮廓让李君觉得赏心悦目,正自欣赏中,一阵呼噜声想起,哪来的?李君四下看了看,再仔细一听,竟是从周恒温的嘴里发出,他竟睡着了!

    接下来几天,周恒温早晨起来会跟着村民下地,中午休息时就会跑到李君这里蹭饭睡觉,晚上就跑到单身宿舍里看那些单身男子打牌,这个‘牌’也是李君画出来教他们玩的,叫斗地主,众人在听了李君的解释,知道什么是地主后,更加热爱这项娱乐活动了。

    这一日中午,周恒温按照惯例过来蹭饭,吃完饭又准备午睡,李君异常认真的问他

    “你日日如此,有没有想过我的名声?好歹我也到了该议亲的年纪了。”

    周恒温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你还知道名声?!”

    李君知道这不是一句问句,这是一句反问句!顿时气得不行,一直以来李君觉得这个小伙儿不错,贵为王子,却没有那份高傲,沟通起来也很合脾气,哪知竟惯出毛病来了,李君抄起炕上的枕头直接就砸过去了。

    “想不想嫁和嫁不嫁的出去是两回事!你懂不懂?”

    周恒温利落接住枕头,很无奈的说道

    “你自己平时啥样自己不知道?还差我这点逾越?再说,你本就与普通女子不同,何苦为难自己,在这山谷中,任事不是你说了算。”

    李君想了想,觉得也对,可就是看不惯周恒温肆意妄为的嘴脸便没好气的问道

    “你啥时走?把你大哥一人扔下应付你爹,不大合适吧?”

    “粮草跟不上,叛军剿不灭,那就只有耗着。”

    “你不怕她拿你妹妹要挟你们?”

    “她不敢,顶多私底下动点手脚,还得防着被我知道。”

    “还有她不敢的事?”

    “我从别院回到王府就发现她把小九身边的人都换掉了,小九那年四岁,却瘦小的如同两岁的娃娃,连话都不大会说,我一怒之下,将她安排在小九身边的人全部杀掉,将所有尸首摆放在她门口,告诉她,再敢换人,换一次杀一次!”

    “你爹没管?”

    “那时我父王正看我顺眼,我杀的又都是王府内的下人,自是睁一眼闭一眼,这也让她没敢再插手小九的事。”

    “她就这样认输了?”

    “哪能这么容易,后来我去了军营,每年回去看一次小九,有一年回去,表面上看没什么,可周北最擅长用毒,当天就发现小九的饭菜中有毒,很少,但是长期吃下去,死不了却是废了。”

    “你将厨房的人都杀了?”

    “没都杀,只是杀了负责小九膳食的几个和负责给小九请脉的大夫,还有……她兄长的庶子一家。”

    李君惊到了。

    “她找不到我杀她家人的证据,却知道是我命人干的,她自是气得不行,想报复我,又找不到方法,我的外家早在我母亲去世时便断了联系,我只是告诉她,再敢打我妹妹的主意,我杀不了她,却可以杀掉她娘家的人,反正她娘家本就是方家的旁支,方家也不会为了一个旁支的庶子跟我过不去。”

    周恒温说的云淡风轻,李君听得目瞪口呆,她现在总算真的明白为何周恒毅至今未婚,若是再多一个人在方氏手中,还会再死多少人?就算周恒毅娶的人毫无背景,只要表现出对这个女人有一丝在乎,都将成为方氏手中的筹码,哪怕周恒温再能杀,那份牵挂与担忧也将分散他们的精力,最终让对方有机可乘。

    “所以,你们哥俩儿至今未婚?不是说婚姻只需父母之命,子女只能听从吗?你爹没给你们安排?”

    “哈,他安排?他看上了只会抬到自己院子里。”

    “都说虎毒不食子,他对自己的孩子为何如此寡情?”

    “他说,生在皇室,若不懂自保,早晚也是死,还不如早死!”

    李君想了想竟觉得有道理,转回来再想才发现问题。

    “那他是干啥的?只管生不管养,跟畜生有什么……哦,对不起!”

    “你说的没错,没必要道歉,他是这么长大成人的,便觉得我们也应该这样,这世上除了他自己,我不知还有什么能让他挂怀。”

    “你和你大哥就两个人相依为命,他们都是一帮人绑在一起,你们怎么斗得过他们?”

    “所以兵权很重要,只要兵权在手,他们就不敢妄动,我和大哥便有时间谋划。”

    李君刚想细细问问如何谋划,只听院子里传来一位婶子的喊声

    “姑娘,快去议事堂看看吧,梁柱他两个娘打起来了,还把陈老先生挠了,一脸的血啊!”

    李君听罢一惊,随即勃然大怒,鞋都没穿好就窜出了房门,周恒温摇了摇头,只得拎着一只鞋追了出去。

第九十六章 子嗣

    李君到的时候,院门都进不去,人们七嘴八舌的议论声混杂在院中尖锐的叫喊声中,甚是嘈杂,来晚了排在后面的人想往前钻,前面的不肯让,不知道谁拽了谁,谁又推了谁,呵斥声,指责声,辱骂声……再配上烈日的灼热,李君觉得自己的脑浆子都快沸腾了。

    不知道谁先看到了李君,很快一条通往院正中的路出现在李君面前,大家也心照不宣的渐渐住嘴,恭敬的弯腰致敬。

    “姑娘来了……”

    “姑娘快看看吧……”

    “姑娘可别跟他们置气,小心气坏了身子……”

    “姑娘可得好好管管……”

    李君皱着眉,表情严肃的穿过人群,她没有理会院中正做武松打虎状的两只‘母老虎’而是直奔坐在公堂台阶上,气的呼呼喘着粗气的陈雷走了过去。

    此时的陈雷甚是狼狈,胡子快被揪光,头顶上虽然还有些许箍住的头发,但大部分头发正一缕缕随着微风飘荡,忽遇脸上的汗水,便牢牢贴到脸上,与脸上数条血痕形成鲜明对比,李君瞬间破功,扑哧一声笑出声来,又即刻收敛,周恒温紧跟着她,不由小声提醒道‘注意情绪!’。

    李君那一笑被陈雷看了个满眼,他莫名一阵委屈,鼻子发酸,眼睛开始发涩,像个小孩子一样撇了撇嘴,却又堪堪忍住。

    李君心里一阵内疚,又一阵恼怒,看向陈雷身边的梁柱喝问道

    “你是怎么保护陈老先生的?就由着她们……”

    话没说完,李君才意识到,梁柱也没好哪去,只不过仗着年轻,虽没有陈雷那么狼狈,却也是一脸伤,身上的衣裳也被撕破几处,正缩着头胆怯的看着李君。

    李君心中这个气啊!正要骂两句,却见周恒温越过她搀扶起陈雷,便赶忙也跟着一起扶着陈雷进了议事堂内,梁柱犹豫着要不要跟进去,又看了看院子内两位还扭打在一处披头散发的娘亲,心中一阵悲愤,‘哎呀’了一声,蹲到地上。

    此时正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看热闹的人竟是不怕烈日炎炎,依旧兴致勃勃。

    李君背着手从议事堂内走出来,对守着门口的胖丫说

    “去把胡大夫叫来,给陈老先生处理伤口,再把悦儿叫来,再……算了,你把他俩叫来就行。”

    胖丫沉稳的出了议事堂。

    李君看着人群问道

    “谁跑个腿,去操场把柳翠虎妞帮我喊回来?”

    人群中应答声纷纷响起,随后好几个人跑出了议事堂。

    李君背着手冷眼看着院子里还在扭打的两个妇人,周围人声越来越小,他们好像感觉到风暴要来,竟不自觉的向院门外挪动。

    梁柱的两位娘亲不知是打累了还是觉出哪不对了,竟也慢慢松开了手,气喘吁吁的看了看周围,最后与李君的目光对上,二人竟都是一阵心慌。

    李君还是没有说话,只冷冷的看着二人,院子里一时静的出奇,除了蝉鸣什么动静都没有。

    梁柱的两位娘亲虽说一开始有些慌乱,但是随后想到自己儿子在议事堂主事一年,在这屯子里那也算是举足轻重的人物,更是姑娘离不得的左膀右臂,想到这,二人便又有了胆气,二人理了理衣裳,拢了拢头发,擦了擦脸上的汗,刚要开口,胡大夫背着药箱跑了进来。

    “这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挠陈老先生!姑娘,可得严惩!”

    李君点点头,示意胡大夫入内诊治。

    两位娘亲心里一突突,相互看了一眼,能怎么严惩?不过是饿两顿罢了,若是饿两顿能解决子嗣的难题,那也值了!

    二人都在对方的眼里看到了亮光,生怕对方恶人先告状,竟同时张口唤了声“姑娘……”

    李君抬手阻止二人说下去,淡淡的说了句“等等。”

    等什么?二人相互看了看,又看向蹲在屋檐下的儿子,不由得又忐忑起来。

    不一会儿,苏悦儿也来了,因为走得急,满头大汗一脸焦急,李君冲她点点头,苏悦儿什么也没问便进了议事堂。

    胖丫这才满头大汗的缓缓进了院子,李君看着心疼,让胖丫也进了议事堂。

    接着李叔李婶,奎叔奎婶……都赶了来,那两位可就待不住,这要是屯子里的人都来了,姑娘还咋明着向着她们?二人都想到了这一点,便朝李君靠了靠,其中一位胖一点的低声提醒李君道

    “姑娘,没必要这么多人都在这呀,这是咱自己家的事,咱自己商量着来就行。”

    李君依旧背着手,看都没看二人,只是冷哼一声嘲讽的问道

    “什么时候陈老先生和你们是一家了?”

    瘦一点的马上接道

    “我是说姑娘,咱们,内啥,柱子跟着姑娘一年了,那不是跟一家人一样。”

    李君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二人道

    “这屯子里,数你们来得晚,要说一家……还轮不上你们!”

    “可其他人哪像柱子那样能帮衬姑娘,是不?”

    李君冷笑了两声没再理他们,而是盯着院门口。

    二人尴尬的挪了挪身子,还想再说什么,却看到梁柱祈求的眼神,只得闭嘴。

    没多久,柳翠先出现在院门口,手里拎着剑,横眉怒喝道

    “哪个伤了我外祖父?!”

    梁柱的两位娘亲吓得就要躲到李君背后,李君喊了声“胖丫!”

    胖丫出来,一手一个将往李君背后钻的二人扔到院子里,二人惊叫不已,梁柱赶忙跑过去把二人搀扶起来。

    柳翠拎着剑冲了过去,梁柱赶紧将两位娘护在身后。

    柳翠擦了擦脸上的汗看向李君问道

    “姑娘,怎么处置他们?”

    话音刚落,虎妞,道士,李飞,洪武等人先后挤进院子,而议事堂里的人们也都走了出来,议事堂的院子顿时人满为患。

    梁柱眼见这么多人都到了,祈求的看向李君道

    “姑娘,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两位母亲也是,也是一时糊涂……”

    “糊涂?确实!可不是一时吧?”李君眯着眼睛看向梁柱“说说吧,怎么回事,陈老先生怎么就碍着他们事了?”

    梁柱忙道“陈老先生也是为了护着我,两位母亲也是,也是一时失手……”

    “一时失手脸上也该只有一两道挠痕,你看看陈老先生的脸!这是失手了几次?!”

    梁柱不知该怎么回答,照实说?他两位娘亲不知,他可是知道陈老先生在姑娘心里的分量。

    “姑娘,我家柱子跟着姑娘这一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屯子里大事小情桩桩件件不都是我家柱子处理?可陈先生竟然骂我二人是泼妇!还妄图阻碍梁家繁衍子嗣……”

    瘦一点的娘眼看梁柱吭吭唧唧的说不出话,便想着先说出个理,也好叫姑娘知道,那陈先生是活该!

    李君听见子嗣二字便觉头疼,暗自在心里埋怨陈雷,人家自家造小孩的事,你跟着参合啥?

    陈雷听到这里哪里还忍得住,他本想到小姑娘家的名声,想着背地里跟李君说一说,眼见这俩儿不着调的娘就要说出口,只得上前阻止道

    “还是我来说吧,你家子嗣老夫没兴趣!但你若是主意打到我靠山屯的小姑娘身上,老夫自当管一管!这靠山屯还轮不到你梁家兴风作浪!”

    李君听到这,眼睛已经瞪得滴溜圆了,她不可置信的看向梁柱问

    “她俩想干啥?”

第九十七章 处罚

    梁柱缩着脖子,不知道怎么应答,他也没脸应答。

    “想干啥?”陈雷气愤填膺的道“想找个屯子里的姑娘给他梁大人做妾!”

    李君只觉一股热血涌上头顶,屯子里的人也只能她欺负欺负,别人谁想动一下,她都要拼命的,而且对于一个现代逻辑的人来讲,做妾不仅是种侮辱,更是种毁灭!毁灭这个女子一生。若是在山外,赶上吃不饱穿不暖的人家,送闺女去做妾,权当活下去的一种方法,李君不予置评,纳妾方与被纳方,不论在经济方面还是社会地位方面,一定有巨大的差别,但是在这靠山屯,李君一直努力做到人人平等,努力让村民吃饱穿暖,在这种环境下居然还有人想要纳妾!李君哪能不怒火中烧。

    陈雷心中的怒与李君略有不同,做妾这个事谁都知道不好,不过是种活下去的交易罢了,若是贵妾也还好,普通的妾一旦不招主母待见,随时有可能被发卖,而且生了孩子也是唤主母为娘,疼爱孩子的父母自然会反复思量,而梁柱两位娘亲看中的偏偏是无父无母的陈香,陈香的娘在陈香很小的时候就因病过世了,她爹没有再娶,陈雷当初很是看中陈香的爹,觉得这个男人有担当,想过收他为徒,哪知一次鞑靼进村掠夺,陈香的爹躲避不及时送了命,陈香便成了孤儿,但陈雷一直对陈香照顾有加,因此见到梁柱的两位娘亲在议事堂里逼迫梁柱答应纳陈香为妾时,哪里忍的住,自然上去一番理论,结果便被挠成现在这个样子。

    而梁家这两位娘之所以会打起来,是因为陈香只有一个,是经过二人长时间观察,觉得从样貌,品性,身材各个方面都满意的人选,便争着要纳到自己这一房里,私下里二人都跟梁柱哭诉过,梁柱本就不应纳妾之事,哪里会有纳到哪一房的问题,二人逼迫的紧了,梁柱干脆以公事繁忙为由,住在了议事堂,二人本是分别偷偷来找梁柱,想要说服他,没想到二人想到一块去了,连时间选的都差不多,在议事堂碰了面,没几句就动起手来。

    陈雷有意没有说名字,也是为了保全陈香的名声,哪知梁柱的两位娘却是个只知自己得失不管别人死活的性子,听到陈雷的话,胖些的娘探出头来不乐意的道

    “你是陈香的什么人?!管的这么宽!难不成安了什么要不得的心思……”

    陈雷听罢双手扶额,他还是没能拦住。

    李君已是怒不可遏,她厉声道

    “虎妞,柳翠!”

    二人即刻上前。

    “在我没有允许她们二人开口说话前,若她们俩谁说了,不问缘由拉下去先打十板子!”

    二人马上虎视眈眈的看向梁柱的两位娘亲。

    这两位娘哪里想到会这样,惊恐的拉着梁柱不敢出声。

    “我问你!”李君走下台阶望着梁柱咬着牙问道“是什么让她们二人起了这等妄想?”

    梁柱护着两位娘亲后退了几步,慌乱之下三人差点摔倒。

    “我靠山屯人人平等!这话我早就说过,单身宿舍里那些曾经的丫鬟小厮你没看见?你瞎吗?还是说你觉得自己高人一等,可以与众不同?嗯?”

    梁柱羞愧的满面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哪里还回答的出一个字。

    “我们柱子是在堂上当差的,他们是在田里劳作,怎能一样?!”

    其中一个娘终是忍不住了。

    “打!”李君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虎妞上前拎起嚎叫的妇人,李飞搬来长凳,柳翠撸起袖子,道士递上板子,梁柱扑通一声跪在李君面前,想说求情的话又说不出口,只知泣不成声。

    “原来根由在你的差事上,”李君冷哼一声道“你梁家五口人,就你一个男人,竟能让他们骑到你头上!今日之事不论谁对谁错,由得此二人大闹议事堂,伤害陈老先生,梁柱!你罪不可恕!罚,免去议事堂文吏一职,调去水司负责掏粪!”

    “不要啊,姑娘!柱子走了谁帮你……”

    “打!”

    ……

    两位娘亲都被按在了长凳上,只等李君号令。

    “所有人听好”李君重新走回台阶上,背起手,一脸严肃的道“我不管山外是何等模样,在我这个山谷中,谁也不许看低谁,更不许欺负谁!你们都曾经历性命不保的时候,能活下来就是福分!不知福惜福,我不会惯着你!老天爷更不会!”

    李君说罢看向满脸惊恐的梁柱又道

    “陈香怎么了?只因无父无母?你们听好了,这靠山屯还有我!想欺负人也得问问我答不答应!我们冒死保住的屯子,不是为了让你们为所欲为的!”

    “姑,姑娘,我,我没想……”

    “你与那贾秀才一个模样!明知她们不对,却不知如何应对,等到事发,只盼着别人能谅解,包容!柳翠,执刑!”

    李君背过身去,耳朵里传来啪啪的声响,两位妇人都被堵上了嘴,只发出闷闷的嗯嗯声,好在十板子很快打完,周围一下子又静了下来。

    李君转过身,背在身后的小手有些抖,她深吸一口气扬声道

    “等她二人伤好,送到山上换回胖婶子母子,往后谁要是再生妄想,想行那伤天害理的事,便到山上干些重活儿,吃点清淡的,刮刮你肠子上的油,让你的脑子清醒些!”

    周围人群中不由自主的发出一阵唏嘘声,有人偷着去看过胖大婶母子,竟是没认出来,回来自是一通渲染,胖大婶瘦成那样,显然是又饿又累,这里的人基本上都是曾经差点饿死的,饿,对于他们来讲已经不仅仅是饿,而是一种恐慌,一种精神折磨,这种处罚比打十板子可重多了。

    梁柱爬起来踉踉跄跄的走到二位娘亲身旁,却不知扶哪个,李君看了一眼胖丫,胖丫会意,走过去搀起一个,虎妞搀起一个,梁柱转身朝李君拱手行了礼,红着眼眶欲言欲止,叹了口气后转身离开,胖丫和虎妞缠着他的娘跟在后面。

    李君又叫过柳翠,让她跟着胡大夫去配置点治外伤的药,然后给梁家送去。

    李君搀着陈雷,看了眼周恒温,一起进了议事堂。

    院子里的村民眼见热闹没得看了,也都各怀心事的散了,只有一人躲在墙角,垂手而立,久久没有离去。

    陈雷对刚才李君没忍住的那一笑,依旧耿耿于怀,李君好一顿道歉撒娇才让陈雷转怒为笑。

    眼见太阳西下,大家便各回各家。

    出了议事堂,李君便看见了墙角里的贾秀才。

    “有事?”

    李君自打贾秀才的娘病倒,便没再过问过贾秀才一家的事,更没有催促他们出谷,贾秀才依旧每日教屯子里的孩子读书,他娘亲每日汤药不断,却始终未见好转,胡大夫说这是心病。

    “一直想找姑娘……没脸,今日人多,便斗胆前来。”

    “你娘亲可见好?”

    贾秀才苦笑

    “怕是很难……所以才厚着脸皮请求姑娘再宽限些时日。”

    李君看了看身侧的周恒温道

    “我从未催你们。”

    “姑娘越是如此,我越是愧疚,姑娘说的对,我总是想娘带大我不容易,能让她高兴的事,我便不曾解释,可这世上除了我,谁还能……”

    贾秀才说不下去,几个月的时间,他已是判若两人,少了清秀多了忧郁,脸上的胡茬更显沧桑。

    李君叹了口气道

    “安心住着吧,好在你娘得罪的是我,我可以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贾秀才深深一辑。

    ……

第九十八章 桃花

    回去的路上,周恒温走在李君身侧,看着李君黝黑的小脸就想笑。

    “想说啥就说,再憋出病来!”

    “你一定要等虎妞他们回来才开始惩治那俩妇人,可是怕……也被挠了?”

    “哼!她们可得敢!一个胖丫就能收拾她们,但是,也要以防万一,我的形象还是很重要的!毕竟管理这么大个屯子,不是个容易的事,威慑很重要!”

    看着李君又背起了小手,昂起了头,周恒温摇了摇头笑道

    “纳妾这么个小事,也至于你如此借题发挥,不过,你这次的震慑,应该能管些时日,都是些山野村民,吓唬吓唬也是有用的。”

    “哪个阶层没有几个王八蛋?别以为只有你们读书人难对付,没听过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周恒温想了想,摇了摇头道

    “还真没听说过,但你这句话说的是兵……”

    “有区别吗?治理这些人最适合简单粗暴,唉,我还是不够粗暴,要不然可能也没人敢生出这种非分之想”

    “梁柱没有子嗣?”

    “子嗣没有,媳妇儿倒有俩。”

    “那倒也正常。”

    李君突然站定看向周恒温,眼神中充满了不可置信,周恒温忙解释道

    “子嗣这事,不分贫富贵贱,家家在意,即是在意,自然不免慌不择路……”

    李君眼见马上就到家了,理都没理周恒温,快走了几步,将说着话的周恒温抛在了身后。

    进了院子,李君自己打水洗了一把脸,径直进了屋上炕靠墙盘腿坐好。

    周恒温皱着眉跟进了屋,进屋就问。

    “我哪句话说的你不高兴了?”

    “我一个女子哪里敢不高兴!这是男人的天下,女子不过是生育工具罢了,哪有说话的份!。”

    “唉”周恒温叹了一口气坐到炕边耐心解释道

    “你与其他女子不同。”

    “那又如何?只要这天下还是男人说的算,女人除了生育就是背锅,历朝历代一旦遇到昏君,后世评论时,哪个不是揪出个女人背锅?男人将传宗接代的重任交给女人,喜欢多子多孙,可子孙多了就一定多福吗?你自己的家族不就是例子?你们是能兄友弟恭还是能阖家欢乐?!”

    周恒温竟是一时语噎。

    “想多生就要有更多的女人,你们为纳妾找了个很好的理由,绵延子嗣!哼!生完你们教吗?多少官宦子弟被养成了废物!还传宗接代,指不定这代就断在哪个嗣上了!”

    “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你们后院何止三个!一个个为了争宠在你们面前演戏,孩子能学到好?你们为了自己耳朵根子清净,逼着女人学女戒,女训,想让她们如你们所愿的贤淑宽容,可她们是人!是人就有七情六欲,喜欢一个人就想据为己有,这是天性!可为了讨你们欢心,她们只能装!为了自己也为了孩子,她们不择手段,活得人不人鬼不鬼!所以家宅不宁,你活该!子孙相残你更活该!……”

    李君越说越气。

    周恒温听不下去了,腾地一下站起来,看着李君怒问道

    “我哪里得罪你了?如此诅咒我?!”

    李君一怔。

    “这都哪跟哪?又不是我要纳妾!”

    周恒温说完甩着袖子愤然出了院子。

    李君坐在炕上愣了一会儿神,才觉察到自己刚才好像有点激动了。

    李君平时不是个很要脸……面的人,可在跟周恒温道歉这个事上,她却纠结了,纠结了一个晚上,等到第二天早晨,还没等她纠结明白,周恒温倒是自己来了。

    李君突见到一脸冰霜的周恒温,嘴里的粥都忘了咽,只顾睁大眼睛表现惊讶了。

    周恒温冷冷的看了李君一眼,又冷冷的说道

    “我等一下就出谷,临走前费两句口舌,裘成业原本是守在宁远城的……你若有意就顺其自然,若是无意,趁早别让人家误会!言尽于此,告辞!”

    周恒温转身便走,李君听罢一口粥没咽对,呛着了,狠狠的咳嗽了起来,一边咳嗽一边想‘今年桃花旺啊!’

    周恒温倒是走的利索,等李君收拾停当追过去,他已经出了山谷,只是此时周恒温的脸色不再挂满冰霜,而是满眼含笑。

    周恒温已经不是十几岁的毛头小子,不知情为何物,马上就二字开头的他,对李君的欣赏与心悦已不是一日两日,周恒温倒是从未回避过,甚至认真的想过,只是他自己都不知道何时一不小心就丢了性命,又怎敢妄想将来!不敢想归不敢想,却不能让别人想!

    李君不知的是,周恒温在进谷之前先到抚远城的总兵府,与裘月生就眼下局势有过彻夜长谈,期间,周恒温在裘月生的只言片语中听出了裘成业的心思,显然裘月生是满心愿意且会极力促成,当时,周恒温只是笑了笑,等离开抚远城那日,周恒温找裘月生告辞时语重心长的说道

    “将军,子女婚事终是要父母同意,夫人那里将军还要及早告之,万一……伤了谁的心都不好。”

    裘月生倒没觉得自家媳妇儿那能有什么阻碍,李君的情况他三不五时的说与夫人听,夫人也是赞叹不已,想来不会有任何问题,但是他还是按照周恒温的意思当晚跟夫人说明了。

    裘月生哪里有周恒温那么懂得那些深宅大院里女人们的心思,满心欢喜的说完却看到夫人的脸色难看至极。

    “这桩婚事我不会同意!先不说她出身如何,只说相夫教子,侍奉公婆她能做到哪样?任她多有能耐,也非我家业儿良配!”

    裘月生听罢惊讶不已。

    “你,你平时不是也夸那丫头难得吗?”

    “那是对你们来讲,她能帮上你,自然难得,但若是肖想我家业儿,门都没有!”

    “谁肖想谁呢?现在是业儿一厢情愿!”

    “哼!她一个野丫头凭什么看不上业儿,怕不是欲擒故纵吧!”

    “你,就她那性子,哪里会如此行事!”

    “不会?哼!业儿这些年守着宁远城,从未动过娶亲的心思,若不是她勾引,哪里就会乱了分寸!”

    “你,什么勾引不勾引!那丫头就不是那样的人!”

    “那她是什么样的人?整日混在男人堆里,能手持利刃杀敌!即无规矩可言,更无女子模样!你去问问那些大家闺秀或是书香门第家的女子,哪个敢杀只鸡!”

    “那丫头怎是普通女子能及的!”

    “人家还不及她?!女红她可会?她读过多少书?可懂规矩知礼仪?我就业儿这一个儿子,将来这个家是要交到他手上的!娶个整日只知打打杀杀的女人回来,中馈交给谁?她可会照顾好业儿的衣食住行?”

    “女人就是头发长见识短!那丫头能将一帮快饿死的村民养活,将一个屯子管的妥妥当当,还理不好你一个破家!”

    “你,我,这是破家?我辛苦几十年,竟得了你一句破家!在你眼里,任谁都不及那个野丫头是吗?我今天就告诉你,除非我死!不然,你休想!”

    “你简直不可理喻!”

    裘月生真怒了,低吼了一声便转身离开。

    王氏眼见裘月生发怒,吓得跌坐到椅子上,眼看着裘月生气呼呼的出了房门,眼泪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王嬷嬷只好宽慰道

    “夫人莫急,将军也是一时糊涂,你慢慢讲与他听,不可着急,少爷和小姐哪个不是将军心头肉,讲明白了,将军也就作罢了。”

    “成亲二十多年,他,他从未如此对我,定是那丫头将他父子二人都蒙蔽了,这样的人,如何能进我裘家门!”

    “夫人说的是,将军哪里懂这后院里的事,这样的人若娶进家门,怕是会闹得鸡犬不宁!”

    “我只业儿这一个儿子,拼死我也不能让那丫头毁了他,一个山野间长大的,又无父无母无教养,还,还满心算计的野丫头……我的命啊……”

第九十九章 试探

    接下来几天,裘月生都休息在书房,没有再见王氏,而裘成业自是得到父亲的消息,整日在外训练,住在兵营,王氏遣了几次人去叫,他要么以训练忙为由拖延,要么干脆躲起来,让小厮找不到人。

    王氏见儿子根本不回来,气的直接病倒了,更是把这笔帐算在了李君头上,裘月生和裘成业只得把裘成玉请了回来。

    裘月生只一儿一女,中原内乱时,他遣人将妻儿接到抚远城,裘成业本就对行军打仗甚是感兴趣,便从兵士做起,守起了宁远城,女儿裘成玉性格也是随裘月生多些,大方洒脱,到了抚远城第二年便由裘月生做主嫁给了他的一名副将李威,李威见过李君,并且在与鞑靼交战时见过李君的英姿,回家自是跟裘成玉没少赞许李君,裘成玉听多了在心里自是不免对李君升起崇敬之意。

    裘成玉回到娘家,看见卧榻上带着抹额一脸憔悴的娘亲,不由得连连叹气。

    王氏见到女儿,更是委屈的不行,边抹泪边将裘月生父子一痛骂,但最后的根由还是归结到李君身上,她的夫君与儿子自然全是受了李君的蛊惑。

    裘成玉听得直头疼,她现在也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自是能体谅王氏的用意,可她对李君有先入为主的敬佩在,也不是王氏几句话就能消除的,她只得劝慰半天,答应王氏去找裘成业谈一谈。

    午后,裘成玉顶着烈日骑马出城,找到兵营里的哥哥,二人又骑马出了兵营,找了个缓坡,二人将马拴在坡旁的柳树上,坐在树荫下,却一时相对无言。

    过了好一会儿,裘成玉才开口问道

    “哥,这几年你一直不肯娶亲,是为何?”

    “之前,辽东镇就像那湖水中的一粒浮尘,随便一个小浪就能将它淹没,我若娶亲,怕会害了人家。”

    “之前,你是不是做好了与辽东镇共存亡的准备?”

    “我本就没想过能活下来,没想过辽东镇能转危为安。”

    “这些都是她的功劳,所以你想报恩?”

    裘成业扭头看了看妹妹,笑了笑说道

    “我还没那么迂腐,拿自己的终身大事去报恩,对她也不公平!”

    “那,你是真心喜欢?”

    裘成业笑了笑道

    “本来是带着崇敬之心去见的她,不想,却见到一个跟我想象完全不同的她。”

    “怎么不同?”

    “我不知道该怎么讲,反正就是不一样,不是那么……威风,有点……可爱。”

    裘成业挠了挠头,竟有些害羞起来。

    裘成玉不可置信的看看自家哥哥,这哪里还有半分大将风采!

    “我想,我应该去见见她。”

    “你见她?你见她干啥?!”

    “你紧张什么?又不是只有你对她有崇敬之心,我也有!我早就想见她了,不过正好借你这次机会而已。”

    裘成业舒了一口气,想起李君小小的模样,狡黠的眼神和那眼神中的光芒,裘成业不自觉的傻笑了起来。

    裘成玉看着哥哥的样子,毫不心软的泼了盆凉水。

    “娘那一关,你恐怕很难过。”

    裘成业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蔫了。

    “这就退缩了?至少爹和我是站在你这边的,等我见完她,再帮你出谋划策!”

    “你见到她千万不可胡言乱语!”

    “哎呦,放心吧!我都是两个孩子的娘了,还能没有这点分寸。”

    “她,她还小,怕是也不懂这些,你莫要吓到她。”

    裘成玉恼怒的推了一下裘成业,愤愤的说道

    “我又不是妖怪,怎就吓到她了呢?!”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她还是个小姑娘,我,她,你……”

    裘成玉翻了个白眼,直接站起身来,没好气的打断裘成业道

    “行了,话都说不明白,好好在军营等着吧!”

    说罢,裘成玉牵过马,也没看裘成业,翻身上马,又顶着烈日回了抚远城,剩下裘成业望着马儿扬起的飞沙,心中没来由的忐忑不安起来。

    裘成玉也是个急性子,哥俩儿谈话的第二天便央求裘月生派人送她进谷,裘月生自是支持,在他看来,谁见了李君都应喜欢。

    ……

    本来在木屋里避暑,想着一个夏天‘白’回去的李君,在收到裘成玉进谷的消息时,惊讶的想躲起来,这是要干啥?来相看还是来提亲?

    本来周恒温临走时说的话,李君半信半疑,毕竟自己并非倾国倾城,年纪又小,脾气又爆,保不齐是周恒温的恶作剧,可今日得知裘成玉来了,而且是来见她的,李君哪里还不明白,她绞尽脑汁的想着找个什么借口遁了,可大热天的能躲哪去?人家来了肯定要住一宿,难不成明天接着躲?

    李君无法,只好硬着头皮接待这位将军的女儿。

    烈日下,李君在院中热情的迎接裘成玉,宾主双方自是不免一通寒暄和相互夸奖,李君在裘成玉的眼神中看到了惊讶与不可置信,虽然裘成玉已经在极力掩饰了,可还是逃不过李君的眼睛。

    而在李君眼里,裘成玉英气十足,大方爽利,除了眼底那一丝担忧,真的挑不出毛病。

    李君将裘成玉让进屋,二人上了炕,炕桌上摆着冰镇过的瓜果。

    “姐姐先吃块瓜去去暑气。”

    李君笑呵呵的礼让,裘成玉不客气的拿起一块瓜就吃上了,边吃边说道

    “还是你这谷中的瓜果味道好!”

    “姐姐有什么急事非要顶着这大日头进谷?你若是秋天来,好吃的更多!”

    “我想见你可不是一日两日了,奈何家中俗务离不得人,赶巧这几日腾出空来,便巴巴的跑来了,妹妹可莫要嫌我唐突。”

    “哪能,我天天憋在屋里无事可做,正闲得发慌呢,姐姐能来,我求之不得,只怕姐姐中了暑气。”

    “中暑气也要来!只要妹妹不嫌弃,我还打算以后常来常往呢!”

    “姐姐若是不嫌弃我这谷中简陋,吃食粗简,我自是求之不得。”

    本是最讨厌这种虚伪客套的二人,说完两句后竟都说不下去了,李君还好,毕竟这种技能,在上一世得到了充分的锤炼,只不过来到这里这几年活的有些肆意妄为了些,让她多少有点不屑于使用。

    裘成玉曾在京城生活多年,最是看不惯那些虚伪的奉承和做作的矜持,实在是今日初见自己崇敬的人,又是父兄,夫婿都极致推崇的人,难免不了在见面前有自己的想象,可想像与现实相差如此巨大,是她始料未及的,她以为李君古灵精怪,玲珑剔透,机智流于面上,哪知一见竟是稳重洒脱,一副智者风范,与那娇小身躯,娇俏面容极不相称,尤其那双漆黑的眸子,深不见底,竟让她不敢直视,如此大的差别,裘成玉哪里能一下适应,难免有些流于应对,可眼下,她却说不下去了。

    木屋里的气氛有些尴尬,裘成玉闷头吃瓜,李君看她吃瓜。

    裘成玉被李君看得越吃越急,不小心呛到,咳咳的咳了起来,李君没忍住哈哈大笑,裘成玉自己也边笑边咳。

    “好了,先别笑了,喝口水,压一压,又没人跟你抢,也不知你急什么。”

    “哪有看着别人吃瓜的。”裘成玉喝了口水,止住了咳,委屈的说。

    “不然呢?接着胡说八道?我倒无所谓,只不知你还能撑多久。”

    “你……真是!非要说明白?”

    “说明白了,你不就舒坦了,顶着大日头,行了那么远的路,好不容易来一趟,还让你不舒坦,我怎么跟你爹交代?”

    “你和我想象的一点不一样。”

    李君笑眯眯的看着裘成玉,没有吭声。

    “你不好奇我把你想成什么样?”

    “一百个人听了我的故事便会有一百个我的样子,一百个人见了我,心中以为的也未必是我。”

    “啥?真是!你这话说的,唉,难怪我爹说你极其难得,你看你说出来的话,我们这些凡人听都听不懂。”

    “你在说我故弄玄虚。”

    “哪敢呀!爹说,你懂很多,我们拍马都赶不上,可我真的好奇,你小小年纪,难不成从娘胎里就开始学?”

    “裘大将军一开始看低了我,现在又高看了我,我没他们想的那么强,也没他们一开始想的那么弱罢了。”

    “跟你说话,真是!你将来要是嫁人可得找个什么样的呢?”

    李君笑的眯起眼睛,终于聊到正题了。

    ……

第一百章 亲事

    转日天刚亮,裘成玉吃了早饭便出谷回城了,一路上风驰电掣,马不停蹄,倒不是有多赶时间,而是裘成玉的心中异常烦闷,好像快马扬鞭能消除似的,昨夜她也未曾睡好,满心都是对哥哥的担忧。

    裘成玉在进谷之前,担忧的是自家的娘亲,想着见过李君后再细细谋划,也许李君还能为她出些主意也未可知,她从未想过李君若是不同意该如何,在她心里,自家哥哥是何等优秀,怎会有女子不愿意呢?

    裘成玉扬起马鞭,再次催促马儿快些,太阳已经开始刺眼,汗水顺着她的脸颊往下淌,她脑中响起李君的话。

    “……我不需要男人养,自然要找情投意合的。”

    “……他要懂我,两个人能聊到一起去,不用猜对方想些什么,这句话什么意思,那句话有何深意……”

    “……结婚是两家人的事,我虽无父无母,可整个靠山屯就是我的娘家,他家里人若是看不起或是有别的微词,还是算了吧……”

    “……我们俩要有共同的兴趣爱好,一起做喜欢做的事,有说不完的话……”

    “……能遇到呢我就嫁,遇不到呢,我也无所谓,这么过日子也挺好,再说,我还小呢,不着急……”

    裘成玉不傻,李君说的这些话她根本不用多想也知道,裘成业不是那个他!

    裘成玉想不出身边谁能跟李君聊到一起去,谁又能真的懂她,而她的娘亲正好又是那个颇有微词的人,这根本就是一桩不可能的婚事!可她的哥哥怎么办?那个只知傻笑,只知维护的哥哥该怎么办?!

    午前,裘成玉便回到了府中,她去见李君的事并没有瞒着王氏,只说去看看,也好弄清楚怎么回事,王氏自然信得过自己闺女,一夜辗转反侧迷迷糊糊到天亮,收拾妥当后便等着裘成玉回府。

    王氏眼见风尘仆仆,汗流浃背的闺女进门,来不及让她歇息片刻,拉住便问

    “如何?可是与你哥已经私定了终身?”

    裘成玉擦了擦脸上的汗水,无奈的看着王氏,不知怎么说好。

    王氏见裘成玉欲言又止的样子,顿时就慌了

    “她,她当真跟你哥哥已经……”

    “娘!您想啥呢!人家,姑娘她,哎呀,自始至终也只是我哥一头热,姑娘她从未想过,估计将来也不会有这想法。”

    “啥?”王氏不可置信的看着裘成玉。

    裘成玉叹了口气道

    “娘,先让我坐下歇一会儿。”

    王氏这才想到闺女累了两日,忙拉着裘成玉坐到椅子上,自己坐到旁边,王嬷嬷拿着湿帕子已经站在边上,这时忙上前伺候裘成玉净了面,小丫鬟又上了茶。

    裘成玉这才舒坦了些,看向旁边愣神的王氏,轻轻摇了摇头道

    “我明天再去找我哥……”

    “你说她,她看不上业儿?”

    “娘,这不是看得上看不上的事……”

    “她就是一个野丫头,凭什么看不上业儿?”

    王氏越想越气。

    “娘,你这是想他俩在一起?”

    “她想得美!”

    “人家没想……”

    “她凭什么看不上业儿?!”

    ……

    李君送走裘成玉后倒是认真的思考起成家这个事,只不过不是她成家,而是屯子里适龄的男女该成家了。

    为了这事,李君正经的开了好几次例会,商讨屯子里的适龄男女成亲时的福利,鼓励屯子里十六岁以上男女婚配,如此一来,屯子里的大婶大娘忙开了,只因李君的一项硬性要求——必须男女双方自愿且同意,父母之命没用!

    屯子就这么大,男男女女都认识,倒是很快就促成了几对,商量好婚期,该分房分房,该分物分物,屯子里顿时热闹起来。

    李大山早就到了适婚的年龄,又与李君有这层关系,自然是个香饽饽,李婶也是忙前忙后的给李大山张罗,可李大山的脑袋摇的像拨浪鼓,提谁都不同意,李叔李婶又问不出个所以然,只好来找李君,李君自然一口应下。

    这日午后,李君将屋里人都遣走,和李大山坐在炕上,正准备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没想到李大山倒先开了口

    “小五,苏姑娘……没定亲呢吧?”

    李君瞪着眼,张着嘴,惊讶道

    “你,你看上悦儿了?”

    李大山红着脸点了点头。

    李君没吭声,她消化着这个消息,想起过往的一些蛛丝马迹,李大山确实偶尔会显得木讷,现在想想,每次都是苏悦儿在的时候,李君暗自责怪自己不够细致敏感。

    苏悦儿的婚事,李君早就跟陈雷商讨过,不用说陈雷,就是李君也觉得屯子里没人能跟苏悦儿相配,苏悦儿自己只说再等两年,等什么?李君没问,而眼下,李君觉得有必要跟苏悦儿好好聊聊了。

    可眼下李大山这里,李君叹了一口气问道

    “大山哥,我只问你几个问题,你若答完还想着悦儿姐姐,我就帮你去说。”

    李大山忙郑重点头。

    “大山哥,你可有想过离开屯子,走出大山?”

    李大山果断的摇了摇头。

    “若是将来天下太平了,咱们屯子也在山谷中也扎下根来,不用再日日打猎,你最想做什么?”

    李大山想了想道

    “种庄稼呀。”

    “悦儿姐姐最喜欢织锦缎,青松石和玉石,她常跟我说这些东西的妙处,说的时候眼睛放光,很是开心,若是你俩成亲,你能让她时不时的有这样的开心吗?”

    李大山愣住了。

    “悦儿姐姐喜欢看些文人的随笔,传记,还有一些话本,说起这些便会滔滔不绝,兴致来了,还会吟诗作画,若是你俩成亲,你跟她可聊的到一起去?可懂得欣赏她?”

    李大山垂下头。

    “大山哥,你说两个人成亲是不是最起码要两个人待在一起都觉得舒坦?悦儿姐姐最是爱干净,可大山哥,你日日在山间田间穿梭,汗水泥土整日跟着你,你可能做到,到家后干净整洁?”

    “婚后,你日日要下地务农,她日日待在家中,你粗布青衣,她要如何穿着?”

    李君没再说下去,她看着李大山,不忍心了。

    李大山垂着脑袋,半天没说话。

    李君在等李大山消化,她希望他能自己明白。

    过了良久,李大山才微微抬起头,轻声问道

    “她……迟早是要离开屯子的对吗?”

    李君想了想道

    “我没问过她,但是我想……如果要她一辈子住在谷中,她会很痛苦吧。”

    李大山又沉默了。

    李君起身走到院中,留李大山一人在屋内反思。

    如今已经是夏末秋初,这个时辰太阳依旧炙热,李君皱着眉眯着眼抬头望了望天,应该是同一片蓝天,同一个太阳吧?那里的人现在都好吗?

    李君闭上发酸的眼睛,想起了一个好像很久很久都没有想起的词——爱情!

    李君走进凉棚,坐到陈雷为她量身定制的躺椅上,摇啊摇,凉棚遮住了耀眼的阳光,却遮不住阵阵热浪,李君看着墙角努力绽放的野花,笑了。

    这世间的美好往往都藏在不经意间,阳光,有人嫌它刺眼,有人喜它温暖;爱情,有人盼望,有人懵懂,有人享受爱情里的苦甜,有人一生不知情为何物,也有人到死都忘不了那蚀骨的伤……可山谷的角落里。野花依旧春开秋落。

    李君眯起眼睛回忆起这两年的种种,吃不饱穿不暖时,谁会想到成家?性命都不知道能不能保住,谁会有心情看谁家姑娘好看,现如今不同了,日子一安稳,人们的想法就多了,至于爱情,终是与喜欢有些区别,即不容易得,也就不容易伤。

    过了好一会儿,李大山才从屋子里走出来,情绪很是低落的道

    “小五,我先回了,地里还有活儿。”

    李君没起身,回了句“好!”

    李大山离开了。

第一百零一章 故人

    没过多久,李叔,李婶兴高采烈地将陈香娶进家门,屯子里其他人也陆续办了婚事,靠山屯着实热闹了一段时间。

    只是李君身边的人一个没嫁出去,苏悦儿坚持要再等两年,柳翠坚持要给师兄们守孝一年,胖丫最是坚持,谁也别想把她和李君分开!奎婶说“都道胖丫傻,实则最精!她可是知道跟着姑娘有肉吃,嫁人哪有待在姑娘身边舒坦。”

    李君本就不会在这种事上难为人,自是由得她们任性。

    只是自打胖婶被梁柱的两位娘亲替换下来,本还算老实,可眼见别人都相继娶亲,自家的儿子也老大不小了,竟是又想到了胖丫。

    胖婶偷偷找到李婶,跟李婶说胖丫与她家福财自小就定了亲,俩人年纪也都不小了,该把事办了,李婶自是不会惯着她,只问道

    “他俩定过亲,除了你还有谁能作证?”

    “这不是,这不是都死了嘛!”

    “还是的,只听你说管啥用?胖丫说不嫁,那就谁也别想打她主意!”

    “不是,我白养她……”

    “咋的?再重新算算这笔账?再回山上去过两年?”

    胖婶吓得一哆嗦,赶紧禁声。

    李婶看她那样子也知这两年在山上没少受苦,便叹了口气,低声劝慰道

    “刚下来过几天舒心日子,可别再折腾了,你家福财啥样你不知?干啥啥不行,吃啥啥没够,找个差不多的得了!”

    胖婶低头不语,却也没敢再说什么。

    李君过了几日才知道这事,想了想便让人找来奎婶,让她将胖婶单独安排到猪场养猪,留福财一个人住到集体宿舍,自力更生!若是再改不掉福财那一身毛病,李君也没办法了,娶不上媳妇儿也活该!

    心存妄想的竟不止胖婶一人,忽有一日,本该在病床上休养的贾秀才的娘,毫无预兆的出现在李君面前,着实让李君吃惊不小,接下来听完贾秀才的娘提出的要求,更是让李君哭笑不得。

    原来,贾秀才的娘眼见屯子里的人相继办了喜事,焦急之下竟是奇迹般的好了,贾秀才已是二十出头的年纪了,搁在往常,她孙子都该抱上好几个了,可眼下,她不知道还要在这山沟沟里窝多久,耽误了子嗣可是大事,她此刻像是忘了之前对李君的肖想,只挨个把屯子里的姑娘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最后只剩下苏悦儿和柳翠,她觉得勉强能将就。

    其实这段时间,贾秀才没少在她耳边叨叨自己哪里不如人,可在她心中,她儿子再不济也是读书人,哪是那些庄稼人能比的,所以当她找到李君时,依旧认为这是一件好事,那俩姑娘也不可能嫁给庄稼人不是。

    李君看着穿戴整齐的妇人规规矩矩的坐在那,嘴里说的却是不着四六的话,只剩惊愕。

    “……我看着屯子里也就苏姑娘和柳姑娘还算是有些学识,想来她们俩也不愿嫁到庄户人家去,我呢,唉,只得这一个儿子,要是两个倒是不用愁了,我瞧着苏姑娘与我儿更配些,也不知当初有没有定亲,若是不成,柳姑娘也行,还要麻烦姑娘做主……”

    看着自说自话没完没了的妇人,李君只得打断她,直接问道

    “你问过贾秀才了吗?”

    “婚姻之事自然是……”

    “甭跟我自然,天然!早跟你说过,外面的规矩是外面,你要想守外面的规矩就出去!我这屯子里有屯子里的规矩,婚姻之事需要男女双方同意,自愿,你先回去问问贾秀才,他若愿意还要看女方愿不愿意,这不是你在我这说说就能成的。”

    贾秀才的娘本想再说道几句,终是没胆量开口,只得失望的离开了,倒是再也没来过,听说又病倒了,李君也很头疼,这贾秀才还真是不好留了,这屯子里怕是没有他的姻缘。

    ……

    转眼山中又是一片白雪皑皑。

    一年前的血战仿佛就在昨天,而今日,像是已无人记得曾经的种种,村民们热火朝天的准备着自家过年的吃食,虽说今年遭了旱,好在李君的池塘多少起到些作用,收成还算过得去,尤其是土豆,在没有摸透种植方法的情况下,收成也不错,这让李君很是欣慰,有了它那就是千千万万的生命啊!

    李君没耽搁,派人将土豆种植成功的事告诉了裘月生,裘月生得知这种农作物对土壤,水分,环境要求不多,很好种植,又产量颇丰时,自是欣喜不已,随即也明白李君并没有受裘成业的影响,倒是自己有些小肚鸡肠。

    再说棉花,收成虽不好,却也够屯子里每家每户,添床被子褥子,剩下的还能解决部分兵营所需,李君也很满意。

    不管之前如何艰难,眼下也算基本解决了靠山屯的温饱问题了,李君的成就感爆棚,终日笑脸迎人。

    整个辽东镇也比没种粮前强了不少,抚远城竟是没等李君送年礼,先送来了些油,细盐,酱料,各色棉布等实用的物什,李君赶紧命人准备回礼。

    屯子里除了准备给抚远城的年礼,还要准备分发屯子里的年货,今年没有梁柱帮忙,李君只好把柳翠调过去帮陈雷和苏悦儿,再加上李叔等几位老人,依旧忙的不可开交。

    李君的骑射经过这几个月,练得也算是有模有样,只不过不是裘成业教的,兵营里善骑射的人多了去了,教李君这样的初学者绰绰有余,临近年根,李君也没了踏雪出山骑马的兴趣,整日被一些琐事缠着。

    这一日,李君刚从议事堂回来,躺在炕上取暖,院子里传来熟悉的声音。

    “狼五,又胖了!这么下去你啥时候能把狼六带回来?”

    李君‘腾’的坐了起来,眼睛笑的眯成了缝。

    周恒温进屋便看到笑的灿烂的李君,心情也跟着愉悦起来,他脱下大氅扔在炕上。

    跟着周恒温进屋的还有抬着箱子的周东和周北。

    李君看见周东高兴得从炕上蹦下地,拉着周东兴奋的问道

    “你怎么来了?”

    “姑娘先等我放下箱子。”

    周东傻笑着跟周北将箱子找个空地放下。

    “你是哪个方向的?”李君好奇的看着周北问。

    “啊?”周北有些懵。

    周东马上答道

    “他是周北。”

    声音刚落,周东便看见脸色阴沉的周恒温用眼角扫了他眼。

    “姑娘,你先和主子聊,我俩候在外面,”

    说罢,周东拉着周北就冲出了屋。

    李君‘哎’了两声见人已经出了屋,才看向周恒温恼怒的问道

    “外面那么冷,你让他俩等在外面,万一冻坏了咋办?”

    “要不让他俩进来,我出去?”

    周恒温边问边坐到炕上,冷着脸看着李君。

    “那不是有西屋吗?!”

    李君边说边走去开门想将俩人叫进来,二人像门神一样站在门口怎么说都不动。

    李君扯脖子朝屋内,带着怒气喊了声“周恒温!”

    只听屋内传出了周恒温不耐烦的声音“进来吧!”

    周北听见李君直接喊出主子名字,吓得差点坐到地上,幸亏周东扶住了他。

    二人被李君带到西屋,又喊胖丫端茶倒水,蹲在灶房角落守着一盆酱肉的胖丫,这才不情不愿的站了起来。

    胖丫之前只顾着偷吃,没注意进来的是谁,等端着茶壶茶碗进了西屋,一眼便看见周东,这可是战场上并肩作战过的战友,胖丫高兴得不得了,端着那盆酱肉直接就砸在周东面前的炕桌上,周北再次受到惊吓。

    周东拍了拍周北,低声道“记住,那位姑娘千万不能惹,这里所有的姑娘最好都不要惹!”

    周北狠狠点了点头。

第一百零二章 生事

    东屋里,周恒温冷着脸打量着李君。

    李君安排好周东周北,此时换了一张脸,嬉皮笑脸的道

    “四王子寒假放得很准时嘛!我算着你也该来了。”

    “哦?你还算着?”

    周恒温的脸上多了些神采。

    “当然,去年你大哥的生辰礼你还没给我呢,这次……”李君用下巴点了点那箱子讨好的问道“是不是都是给我的?”

    “真没见过你这样的,脸皮赶上城墙厚了!”

    李君这时哪里会介意周恒温说什么,早就蹲在箱子旁,抠抠这弄弄那,想把箱子打开。

    周恒温摇了摇头,走过去帮她打开箱子,又打开大箱子里面的多个小匣子,李君的眼睛登时快突出眼眶,一匣子一匣子的首饰,金的银的,玉的翡翠的,玛瑙珊瑚……

    上一世李君也没一下子见过这么多值钱的首饰啊,只激动的她拉着周恒温眼睛放光,语无伦次!

    “周恒温,周老四,你,你真好!你真是可塑之才,天子门生,国之栋梁,五好青年!”

    周恒温看着兴奋的李君,听着她的胡言乱语,竟哈哈哈的大笑起来。

    西屋的周东周北正在胖丫的引导下,手里抓着肉往嘴里送,突然听到主子魔性的笑声,二人惊得肉都掉到桌子上,跟着主子这么多年,哪曾听过主子这般笑过。

    东屋里,李君小心翼翼的拿出几件首饰摆在炕桌上,然后趴在炕桌上仔细的瞧着,越看越笑,她可不在意首饰的款式,用途,她只在意质地,价值……

    周恒温盘腿坐在炕上,靠着墙,笑呵呵的看着李君傻笑,屋里静悄悄的,暖烘烘的。

    柳翠轻轻推开门,听了听动静,踮起脚尖小心的进了东屋,随即愣在当场。她以为李君在睡觉,哪知李君在傻笑,还有一个在欣赏傻笑!这奇异的画面让柳翠不知是退是进,好不尴尬。

    周恒温收敛的很快,还一本正经的轻咳了两声。

    李君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见柳翠来了,拉着柳翠一通显摆。

    周恒温听了一会儿便下了炕,拿起大氅道

    “东西送到了,你生辰我怕是赶不过来,”周恒温说着说着突然狠狠的道“别再黑下去了,不然真的嫁不出去了。”

    李君这才从惊喜中抽出魂魄,赶忙追问道

    “你这就要走?寒假不是才开始吗?”

    对于李君的奇言乱语,周恒温早就习以为常。

    “年前我跟大哥要回趟晋地,年后大军要开拔到栾城,准备与梁地开战。”

    “啊?你们怎么就同意了呢?燕地怎么办?”

    “这次回去就是和父王商定此事,拖不下去了。”

    周恒温边说边往外走,灶房里喊了声‘走!’周东周北满嘴油的立马出来了。

    李君趿拉着鞋送到院门口,还在追问

    “不能住两天?真的这么赶时间?”

    周恒温好像很是受用,美滋滋的答道

    “等我们在栾城安顿好,我再来过……暑假,是这么说吧?”

    李君点点头,心中却涌起一阵酸涩。

    周恒温挥了挥手,头也没回的走了。

    李君心中空落落的,突然想起什么,高声喊着“土豆种成功了!你一定注意安全!暑假一定来!”

    她不知道周恒温能不能听到,倒是把自己喊的眼泪汪汪。

    好在屋里还有那一堆宝贝,李君进屋看见它们顿时忘了所有。

    ……

    眼瞅着到了年根底下,议事堂开始一拨拨发年货了。

    今年是这几年中分发东西最多的一年,不仅有谷中自己生产的,还有抚远城送来的,冻鸡,冻鸭,冻猪肉,冻野味……,白米,白面,大豆,鸡蛋,油盐酱醋,绢布等等。

    每户如何定量,如何发放都是陈雷与李叔按照旧例,还有一年劳作表现,家中人口数量,平时为人做事等综合考量制定出来的。

    屯中仓库,地窖,都是由军营派人看管,往年也没像今年这般充足,光对账就能对到眼花,还要跟车拉着年货到议事堂,一批批的出货,一批批的记账,齐勇带着五十名兵士,前前后后的跟着忙乎……

    苏悦儿与柳翠同样难熬,除了一宿宿的对账,白天还要因为谁家少拿一个鸡蛋,谁家拿回家的猪肉不够称,谁家拿回家的绢布发现破洞,谁家的白米里掺了石头等等而头疼,不止头疼,还要花时间解决,严重的影响了年货的发放进度,发了三天才发出去二十多户。

    陈雷有一日跟李君很感慨的说“发年货这事是一年比一年难干!”

    李君问“陈老先生觉得为何?”

    “并非人多,也非物少,只是人心啊,贪!”

    是啊,人心!永远不知满足……

    这一日清晨,议事堂刚刚打开大院门,陈雷和李叔还有齐勇已经双眼布满血丝,却还是打起精神指挥着兵士搬桌子,摆年货,年货还没全搬出来,议事堂院门口就聚集了十几个人,时不时的探头往里张望。

    陈雷走到大门口对那些人说道

    “别急,马上就能开始发了……”没等说完,陈雷就发现不对“陈老二,你昨天不是领完了吗?你们,你们几家不都领完了吗?”待看清这十几个人,才发现是几家夫妻,且全是领过的。

    “老先生,我昨天领的,回去一看鸡蛋不对数。”陈老二低声说。

    “你可是在这数过才拿走的。”陈雷绷起了脸。

    “是数过了,谁还没个数错的时候”

    “那可是两个兵士和你一块数的!”

    “兵士……有几个识数的……别说那么多,你就给我添上就是了。”陈老二嬉皮笑脸的说

    “哼,给你添上?你说啥是啥?”陈雷有点急了。

    “话不能这么说,老先生,前两日可都是给添上的,咋我家就得挨欺负……”

    “就是,陈爷,我家鸡蛋也少了……”

    “老先生我家猪肉不够称……”

    “老先生,我家豆子也不够称……”

    “刘老蔫,你可是前天就领完了,现在告诉我你猪肉不够称?”李叔瞪着眼气呼呼的问。

    “你别管我们哪天领的,不够称就得给添!”刘老蔫不乐意的说。

    “你们几家听好了,前几天虽说是有不够数的时候,那都是没出公堂就发现了,早在发年货之前公堂就张贴过告示,也跟你们都读过,领了年货出了公堂两清!”

    “刘海家可是出了公堂又回来的,你们,你们欺负人,不公平!”陈老二家的扯着脖子喊道。

    “刘海回来换的是绢布,裹在里面当时没办法看,回去才发现有破洞。”陈雷耐着性子解释。

    “我们不管,想欺负我们,门都没有!”刘老蔫家的说完向公堂内大步流星的走去,其他几家紧随其后冲进公堂,李叔差点被撞了个跟头。

    齐勇闻声迅速调集兵士集结成人墙,挡在年货前面,陈老二家的和刘老蔫家的一看没来得及抢到鸡蛋,坐到地上开始撒泼,剩下几家的中年妇人也跟着坐到地上,拍着地嚎啕大哭。

    陈老二梗着脖子看着脸色铁青的陈雷说道

    “今天要是不给我们添上,你们今天也别想发!”

    陈雷气的手指着他们十几人怒道

    “梁柱他两个娘可还在半山腰受罪呢,你们就不怕吗?”

    刘老蔫忙道

    “我们和她可不一样,她们是害别人,我们是受了委屈……”

    “陈老先生,你放心,我们绝不挠你……”

    陈雷听着听着脑子里突然出现李君的一句奇谈怪论‘人不作不死!’,李君经常会冒出他们听不懂的话,又不肯解释,可他现在好像明白这句话什么意思了。

    ……

第一百零三章 惩处

    进九以后,李君每日跟着太阳一块起,然后跟着柳翠开始跑山,跑完山一块儿吃早饭,吃完早饭一块儿到操场跟着齐勇训练,中午休息,下午睡会儿午觉,再跟陈雷李叔说些屯子里的事,就该吃晚饭了,吃完晚饭跟来串门的婶子大娘唠会儿磕,练练瑜伽才会休息,当然,这日程是在没有事情需要李君处理的情况下的,这段时间忙得很,李君也不好意思做甩手掌柜,中午以后的时间都用来处理公务,而今天,李君刚刚跑完山,跟胖丫柳翠正在用早饭,大壮就跑了进来。

    “大壮哥,你先别说话,”李君伸手先制止住大壮,又叹了口气无奈的说道“等我把这碗粥喝完。”

    ……

    虽说李君有心理准备,且一直觉得自己心理素质极强,但当她看到公堂院子里一脸悠闲,揣着手唠着嗑的几个男人,和坐地上一脸悠闲,丝毫不嫌屁股凉的妇人时,还是怒了,那么多人为了大家能过个好年忙的觉都没时间睡,这几位居然把这里当做自家炕头,连装装委屈都不肯!

    这几家夫妻要是知道李君的想法,肯定要喊冤枉,她们不是不肯装,是还没来得及装,李君就到跟前了,眼下她们都不知道用什么表情什么姿势才能顺利的表现出委屈。

    陈雷和李叔相互看了一眼,李君脸上的凝重是少见的,陈雷让人叫李君过来确实怀有私心,由得这些人闹下去一定会影响年货的发放,若是满足他们的要求,后面起贪念的人不知道还会有多少,议事堂虽似衙门,却非衙门,屯子里的兵权始终在李君一个人手里,议事堂上这些兵士只是按命令帮助他们发放年货,真要动用他们做点什么还得通过李君,再加上这些村民之前确实也很少闹出出格的事,一般的矛盾和冲突,陈雷基本上以安抚劝说为主,哪知日子越好,胆子越大,怕是要李君来定些新规了。

    “你们觉得受委屈了?”李君背着手,沉着脸一个一个看了过去。

    陈老二几个被看得后背的汗毛都立起来了,下意识的一起点了点头。

    地上坐着的几个妇人,纷纷起身,本想替夫说几句,可坐这一会儿起身腰腿都疼,话没来得及说,都龇牙咧嘴的揉着腿。

    “你们觉得不公平?”李君又问了一句。

    “姑……姑娘,按……劳分配,说好,说好给多少,差了……给添上就是……”刘老蔫鼓起勇气结结巴巴的说。

    “就是就是,老先生也是,多大个事还惊动姑娘,跟俺们添上就是了。”陈老二家的赶紧附和着说。

    “你们嘴里的公平就是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就是公平了?”李君挑了挑眉问道。

    “得跟大伙一样呀,那才公平……”刘老蔫家的本来声调很高,对上李君的眼睛后,突然没了声音。

    “凭什么别人差了就给补,我们……我们就不给补?”陈老二家的也鼓足勇气说道

    “公平?”李君怒视着陈老二家的接着说道“跟大伙一样?”李君边说边朝陈老二家的一步一步走过去,陈老二家的连带周围几家都开始随着李君的节奏往后退

    “外边死了成千上万,你们既要公平,为何不跟他们一样死在外面?”李君喝问道。

    几家人被问得目瞪口呆。

    “你们懂什么叫公平?你们的家族战乱中被杀死的,饿死的有多少?凭什么你们能活着?!凭什么他们尸骨无存,你们却能在这里当别人傻子一般想多要几个鸡蛋?!公平吗?!”

    几家人本来觉得陈雷好说话,撒泼打滚吓一吓也就能得逞了,谁会因为他们几个耽误了正事,再说也没多要,谁也没想到李君会来,更没想到李君会这么生气。

    “想占便宜?占不上就是欺负?你们想要啥别人就得给,不给就是不公平?随便编个谎话就要别人信,不信不行?”

    几家夫妻连连后退,慢慢缩到一起,战战兢兢的看着李君。

    “真是给你们点阳光你们就灿烂啊!忘了快饿死的时候了?忘了怎么从鞑靼的弯刀下逃命的了?李叔!将全体村民召集起来!齐勇,派人压着他们,到大石头集合!”

    李君说罢,没再理那几对夫妻,背着手出了院门直奔大石头,身后传来那几人的声音。

    “姑娘!姑娘!给我们补上就好了,事不大……”

    “补个屁,姑娘!我们错了,再不会了……”

    ‘哐哐’的锣声,很快将村民召集到大石头旁,李君已经站在大石头上,陈老二,刘老蔫等人揣着手缩在一堆儿站在大石头一侧,旁边威风凛凛的站着十名兵士。

    见所有人到齐了,李君扬声,铿锵有力的说道

    “你们所有人听好!我李君带着大家在这个山谷努力活下来,不是为了让你们变成一个贪婪的骗子!那些为了靠山屯的安全命丧山外的英雄,也不是为了让你们不要脸的活着!”

    说罢,李君指了指大石头下那一堆人

    “有人敢生了贼心,今日只想骗两个鸡蛋,明日就敢偷一匹布,后日他们便敢将这山谷出卖给他人!贼心都是一点一点练大的!你们说,我可要容他们养成这贼心,毁了靠山屯,毁了你们的家?!”

    大石头下的村民齐声喊着“不能!”

    “想当初咱们初初入谷,下无平整可用之地,上无片瓦遮身!蚊虫少咬了谁?狂风暴雨吹的谁?淋的谁?李奇以一人之力,养活了我们所有人!不然找到这个山谷也是饿死!虎妞用她家传绝学建了那些陷阱机关,不然你们不用饿死先被野兽吃进肚了!陈老先生,五十多岁的人,带着徒弟没日没夜的盖,不然你们不用饿死先被冻死了!你们心里就没个数?靠你自己你可能活下来,可能活下去!现如今,日子刚刚好一些,你们能吃得饱穿的暖,有家有地!怎么?不知道该怎么活了?!”

    “你们知道不知道,为了发年货,多少人几夜没睡好!你们美滋滋的拿着年货,可知那是多少人的心血!前前后后那么多人为咱靠山屯付出,不是为了养活了你,让你没事骗俩鸡蛋,骗斤猪肉!你不要脸,我还要呢!你要折腾,我李君奉陪!”

    “你们听好!我靠山屯不养心有邪念,心有恶念的人!不养不知感恩,不懂珍惜的人!不养不要脸的人!你若想着占点小便宜不算啥,我就让你看看不算啥是啥!这靠山屯还轮不到你做主!你以为的没有用!”

    “我辛辛苦苦将靠山屯整出些模样,是为了以后的日子越来越好!谁敢给我添堵,谁敢阻碍屯子发展,谁敢生出邪念与恶念,看看我手中这五百兵士答不答应!”

    李君突然转向大石头下面的那一小堆儿人,

    “齐勇!命人将他们分别关押,审出是谁牵的头!让他们一个个猪油蒙了心!”

    十几个人齐刷刷的堆坐到地上。

    ……

    寒风中,李君慷慨激昂的一顿发泄后,便遣散众人和陈雷在议事堂里等着调查结果。

    没过多久齐勇便带着审讯结果来了,是刘老蔫家的牵的头,李君没有细问,既然新规与处罚条例还没出来,那就想怎么罚就怎么罚!

    首先,没收这几户人家的年货,其次,其他人关七天,刘老蔫夫妻俩关十五天,最后所有人先饿两天,剩下的日子一天一顿饭!

    这个处罚结果一出来,屯子里的人立即对不要脸的代价理解到骨子里。

    经过这件事,让李君明白,规矩必须立,奖罚制度必须全面,虽说不至于弄出一本‘律法’出来,但根据靠山屯和村民的情况,整个‘屯规’是很有必要的。

第一百零四章 琐事

    陈雷,李叔几人自是极为赞同,屯子里的村民日子不好时极为好管,能有口吃的就谢天谢地了,可日子好了,想法倒多了,平时鸡毛蒜皮的吵闹差不多天天有,李叔和稀泥,陈雷讲道理,都无济于事,过了两天照旧。

    当然,这些村民现在还犯不出伤人害命的大罪,却已经有了偷鸡摸狗的前兆,大多矛盾都是围绕占便宜产生的,用李君的话说,贪念跑在智商前面了。

    但这项工作很是繁琐,更无先例可循。要落到纸上装订成册,成为往后几年屯子里的处罚依据,就得反复推敲,既要考虑全面,又要不失公允,情急之下,李君调回梁柱,还把贾秀才调到议事堂,不但如此她还找裘月生借调抚远城主管律法的官员进谷帮忙,这一顿折腾,等到‘屯规’正式出台,已是人间四月天!

    正所谓‘不教而诛’是不对滴,李君不仅要制定出规则与处罚条例,还要挨家挨户认真学习规则,学习处罚条例,把绝大多数隐患杜绝在前!

    这项任务自然落到梁柱和贾秀才身上。

    说来也怪,梁柱的两位娘亲被罚上山后,没过多久,正月里,两个儿媳妇儿竟前后诊出了喜脉,梁柱高兴的痛哭流涕,李君为了奖励梁柱工作用心,便等出了正月,将他两位娘亲调回谷中,和胖婶住在一起,养猪,养羊,只不准回家,梁柱可以随时过来看望她们,帮她们干干活,李君还派奎婶去跟两位娘说了原因——说她二人跟孩子犯冲,她俩要是回家,孩子可就保不住了,奎婶说的有理有据,这么多年一起生活,俩儿媳妇儿一直都没动静,俩人一离开,孩子就来了,怕是祖宗不知为何在怪罪她们俩,可不敢回去!就是将来孩子出生,也只能远远看着。

    两位娘亲听罢觉得很有道理,想到祖宗怪罪,欣喜之余又忐忑不已。

    李君自然是知道,这就是压力在作祟,两个婆婆两座山,压得小三口喘不过气,想受孕哪里容易,李君为梁柱也只能做到这了。

    贾秀才的难题,李君帮不了,却还是麻烦陈凡在抚远城里帮着看看,如有知书达理的小户人家的女儿,不嫌弃进谷生活,就帮着给撮合撮合,陈凡很是积极,贾秀才自是感激不尽。

    这二人经过这一年的种种,对李君已是万分敬重,对李君分派的工作自然竭尽全力,二人日日入户讲解,不厌其烦的一遍又一遍。

    有了懂得玩命工作的下属,李君的生活滋润很多,从过了年又长了一岁开始,李君将重心从策马奔驰拉到美容护肤上,这个跳跃跨度有点大,周围的人一时不大好接受,胖丫见李君每日都往脸上涂抹一些白乎乎的东西,很是心疼,她心疼的是那白乎乎的面糊糊,里面有蜂蜜啊!

    柳翠和苏悦儿也算是妙龄女子,自然有些膏膏粉粉,苏悦儿更是会托陈凡从抚远城买些回来,只是二人不明白,李君不用这些脂粉,却每日往脸上涂了洗,洗了涂的,而且大好春日,最美初夏,李君都足不出户,只在屋里练练她说的叫瑜伽的运动,如果非要出门,哪怕只是木屋到议事堂,李君也会把自己的脸想办法遮的严严实实。

    李君咋想的?她自然是想变白,越白越好!眼瞅着就到花季年龄了,让别人喊黑丫头的感觉可不好,还是那句话,想不想嫁和嫁不嫁的出去那是两回事,一个极有自尊,一个极伤自尊。

    要说李君的美白之路谁最辛苦?自然当属胡大夫!

    从医几十年,胡大夫涉及很多领域,可称得上全科大夫,唯独没有护肤美白的经验,可李君将如此重任交给他,胡大夫自是不敢懈怠,光抚远城就不知道跑了多少趟,他的医学藏书大部分留在城中,一本一本的翻阅,一遍遍的用自己的脸尝试,还要亲自进山寻找草药,几次下来竟真让他配出有些成效的美白中药面膜,然后又不断改良。李君是越用越开心,因为效果实在太明显了,从初春到初夏,小黑丫头不见了,多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姑娘,于是,李君又开始致力于减肥。

    天气越来越热,屯子里又要收麦子了,兵营里的兵士每日已经停止操练,全部下山帮忙,屯子里除了老弱病残,基本都去地里帮忙了。

    这一日下午,李君刚睡完午觉,正躺在炕上想着身上的肥肉怎么才能痛快的离开她,一个七八岁的小小子跑进院子,在院子里喊了句“姑娘,陈老先生让你去趟议事堂,道士又惹祸了。”喊完,小小子就跑了。

    李君坐起身,摇了摇头,穿戴整齐,带着胖丫去了议事堂。

    议事堂里,道士在下首的位置随便找个座儿,翘着二郎腿,圆圆的脸上铜铃大的眼睛笑眯眯的,一副得意的样子。

    贾秀才喘着粗气,站在离道士稍远的角落,直直的瞪着道士,大有我打不过你瞪死你的架势。

    陈雷坐在上首,只剩摇头叹气。

    李君进了议事堂,看到这一幕,气不打一处来,怒视着道士问道

    “你又闲了是不是?!”

    贾秀才见李君进来,激动之下眼眶竟有些湿润,下巴也不受控的抖动着。

    李君怔住了,这是受了多大的委屈?

    “丫头,你看看,你看看,哪里还有半点男子气概!让他跟我学武,那是看得起他!他还不愿意!你说你除了认识俩字,还能干啥?要不是走狗屎运进了谷,怕是早就饿死了!上战场用不上你,下地务农用不上你,我都替你们读书人觉得臊得慌!”道士满脸的不待见,他没注意到陈雷的脸色已经开始发青。

    “你……我不用你看得起!”

    贾秀才哽咽着说。

    李君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她看着贾秀才的样子想,这是真伤心了,对读书人来讲,这算折辱吧?

    “这几日没再去挨家上课吧?”李君走到上首位置坐下,先是和颜悦色的问道。

    贾秀才点点头说“这几日农忙,我和梁哥想着,让他们多休息休息,已经讲了好几轮了,歇一歇也好。”

    李君点点头,又看向道士问道

    “你看上他了?他……骨骼清奇?是练武奇才?”

    “丫头,啧啧,不是老道夸你,你这词用的极好,我怎么就想不出来呢?我就是看不得他弱不禁风的样子,这年头,读书有狗屁用!平时连个娘们都制服不了,真打起来,就是一刀的事,好歹练练,怎么也能挣扎几下,给我们这些有本事的争取点时间,也算给屯子做点贡献!”

    陈雷和贾秀才听罢脸色由青转白。

    李君扶额,叹了口气问“他不愿意,所以你就打了他?”

    “怎么能说是打!我那是锤炼他!”

    “秀才,这两年你就没看出来道士是块读书的料?你就没想过也让他在书海里锤炼锤炼?”李君冲贾秀才挑了挑眉,玩味的问。

    贾秀才正眨着眼睛,消化着李君的建议,道士急了,瞪眼说道

    “你这丫头最是奸猾!老子若是读书的料,那全天下都是进士了!”

    “大侠过谦了,大侠虽未读过书,且已近不惑之年,但没准能读成江湖上第一个状元郎,再现江湖时,岂不威风?”李君戏谑的说。

    陈雷走过去捅了捅贾秀才,贾秀才也明白过来,刚要开口就被老道给呵斥住

    “你闭嘴!”然后转头问李君“我就是一肚子学问,你告诉我去哪考状元?外面都打成一锅粥了,民不民,官不官,人不人,鬼不鬼的,读书有屁用!”

    李君笑了笑说

    “外边哪能考状元我不知道,靠山屯可以考呀,你先好好学,等我安排安排,你可以做咱靠山屯第一个状元。”

    “不稀罕!读那些狗屁文章能当饭吃?能把这乱世给读太平了?”

    贾秀才刚想开口辩解,又被道士喝住

    “你闭嘴!少跟我这之乎者也!老子不耐烦听!”

    李君正色道

    “你不耐烦听就可以不听,他不想学却被逼着必须学,谁家规矩?哪家道理!”

    道士怔住了。

第一百零五章 未卜

    李君晓之以情的继续说道“道士,你为何愿意待在我这山窝窝里,我从没问过,你即信得过我,愿意为靠山屯出力,我自会保你衣食无忧,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屯子自也有屯子的章程,道士你说是也不是?你一直在说读书无用,读书到底有多大用我不知道,可我知道读书能让人明理!读书人可以帮我记录屯子里有多少人,谁该分多少口粮,谁犯错了需要如何处罚,谁成家结婚时能说几句吉祥话,都如你般斗大的字不识几个,屯子能像如今这般?”

    道士被李君说的有些脸红,他进屯也差不多两年了,一直没注意贾秀才,直到贾秀才的娘闹出想娶李君的事,他才注意到贾秀才,便觉得他是练武的料,几次相劝不得,就变成见了秀才就是一顿揍,本想以此激起秀才练武的决心,可秀才以实际行动向道士证明什么叫读书人的‘气节!’……打不过我躲!

    好在秀才的主要工作地点在学堂和议事堂,而道士每日在操场操练,两处离得远,秀才只要在道士操练完回来前,跑回家或者去农户家里上课就可躲过,可就是这么躲着,这一年秀才也没少挨打。

    李君竟是全然不知,贾秀才因为自家娘亲的事,一直心有愧疚,这件事便一直忍着没说,别人看到贾秀才挨打,贾秀才又从不求救,这让别人闹不清俩人是闹着玩还是闹着玩,自然也不吭声,倒是让道士钻了空子,妥妥的欺负了贾秀才一段时间。

    今日被李君一说,道士竟哑口无言,他只是想收个徒弟而已,好像扯得有点远。

    李君不想再和稀泥了,不来个了断李君真怕这么下去俩人打出感情来,屯子里需要正常的繁衍后代!

    道士正琢磨着怎么找个台阶下,李君脸变的极快,笑呵呵的开口了

    “当然,道士确实是一片好心,现如今满腹经纶不能当饭吃,有了强健的体魄至少能多挨几天饿。”

    道士赶忙重重点头,眼带期许的看向李君。

    贾秀才则又快哭了。

    “所以,我认为,从明日起,道士你上午抽出一个时辰到学堂认认字,秀才下午抽出一个时辰到操场习习武,半年后,道士若是过了秀才的考试,去留自定,同样,秀才若是也通过了道士的考试,去留也自定,若是过不了,就接着学,接着考,当然,为了彰显公平,你二人考题虽相互出,但由我和陈老先生根据你们所学来定,二位看是否公平?”

    陈雷没等那二人反应过来‘啪’的一声拍了一下桌子道

    “就这么定了!”

    道士傻了,贾秀才惊恐了……

    待二人出了议事堂,陈雷便悄悄问李君“姑娘觉得道士能坚持多久?”

    李君呵呵一笑道“他出了议事堂就会跟秀才讲和,多久?他一天都不会去学,秀才自是也不用去练了。”

    陈雷恍然大悟,笑呵呵的指了指李君摇了摇头。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便到了酷暑。

    整个山谷像是坐在热锅中,日日受着‘蒸煮’的煎熬,太阳日日准时上班,连多云都少更别说阴天下雨,李叔说“怕是又要旱了。”

    连着旱两年,不知道外边的日子会艰难到何种地步!好在谷中有土豆,今年长势还算不错,裘月生也照李君的交代种了不少,想来不怕闹饥荒,可周恒温呢?

    李君算着时间,觉得周恒温也该来过暑假了,她摸了摸自己滑嫩的脸庞,想象着周恒温见到自己惊讶的样子,忍不住呵呵的傻笑。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了,周恒温还是没来,李君的心里开始忐忑不安,又过了数日,李君等得心焦,便让齐勇派个兵士去抚远城问一问,别是在抚远城被什么事绊住了。

    兵士带回来的消息让李君更加着急,周恒温不但没到抚远城来,就是平时与裘月生的书信往来也中断了月余,裘月生无法,已托王鹏回去晋地打探消息。

    这下李君可坐不住了,她反复回忆腊月里和周恒温的对话,他们哥俩儿应该是先回晋地,过完年再带兵去栾城,问题会出在什么地方?

    从这时候起,李君就养成了在屋里来回踱步的坏习惯,有时候一走就是一两个时辰,把胖丫看得食量都减少了,直到有一天,李君穿上去年的旧衣裳,短了不少也肥了不少,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瘦了,而窗外已是深秋!

    为了跟抚远城的联系更通畅,李君果断的在山口加了哨所,只为方便日日可传递消息,不用等三日。

    可惜,什么消息都没有。

    这一日午后,李君刚刚结束踱步,正坐在院中发呆,李大壮跑进来大声说道

    “将军来了!”

    李君忙站起身问“大的小的?”

    “是爹,不是儿子。”

    李君拎着裙子就往院外跑,边跑边问

    “将军到哪了?”

    李大壮跟着李君用手指指前方,李君看见裘月生的身影便开始加速跑,待能看清面部轮廓时喊道

    “可是有消息了?”

    裘月生远远见到李君跑过来时便也加快了步伐,听见李君的问话,心情更加沉重。

    看着裘月生凝重的表情,李君心慌的要命。

    “丫头莫急,没消息也是好消息!”

    李君失落的点点头。

    二人回到木屋,李君遣走其他人,和裘月生对坐在炕上,俩人都不知道该从哪说起。

    “我以为将军进谷是因为收到了消息。”

    “唉,我本也是想着收到消息再进谷,可……我是实在坐不住了。”

    “王公子也打听不到消息?”

    “他自从回到晋地差不多十天一次飞鸽传书,至今无有用的消息,我手中没有暗探,又只知打仗,不知晓地方政事,遇到这种事只剩干着急!”

    “将军以为他这是为何?”

    “丫头,我要是以为的明白,我还会急成这样?我来就是想听听丫头你咋以为的。”

    李君沉思片刻问道

    “之前将军与他一直有书信往来?”

    裘月生点点头道

    “不仅有书信往来,有重要的事情时通常会派人过来与我面谈。”

    “比如。”

    “比如过年期间,方氏怂恿晋王收回大王子的一部分兵权,还想将燕地的治理权要到手,四王子便派人到抚远城与我商讨对策,最终我上书晋王,言明对大王子的归属与信任,言外之音,别人来燕地,我裘月生不伺候!他若不怕腹背受敌就来试试……”

    “这样做,晋王岂不是对大王子更加忌惮?”

    “晋王啥心思,我就不知道了,四王子觉得这样做有用,自有他的道理。”

    “所以最后还是他赢了?”

    “是,三月初九晋王正式颁布文书,将燕地分给四王子治理。”

    “所以,方氏在燕地没有讨到便宜,自然会在军权上死不相让,那他极有可能是在栾城出事了。”

    “也不一定在栾城,大王子调兵遣将到栾城,一路都要设防,咱们没办法推测出究竟在哪个地方出事。”

    “他最后一次跟将军联系时在哪?”

    “不知,他信中没提,只说分外繁忙,而且二皇子也到了军中……”

    “这个晋王真是老糊涂!又想拿下梁地,得到更大的疆域,又自己在自己军中埋雷!若是大王子与二王子在军中起了什么争斗,被梁地大军知道,他就不怕被人家端了他的老窝!”

    李君气的下地开始来回踱步,口中恨恨的接着说道

    “他既想要晋地领土扩张,又要儿子们练习互相残杀,适者生存!老人渣!不出事才怪!”

    裘月生忙紧张的问

    “丫头,你觉得大王子和四王子已经在军中遭遇毒手?”

    李君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

    “将军觉得什么情况下,他会突然失去联系?”

    “伤重至不省人事,被关押,或者……死了”

    “他要是伤重到不省人事这么久,也就不用醒了!而且他大哥也不可能没有任何动静,除非他们哥俩儿一块儿不省人事,那就真离死不远了,盯着他们的人怎么可能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被关押也是两人一块儿被关了?死了……”李君的心,痛了一下“也是俩人一块儿吗?”

    “丫头,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他们哥俩儿,只要有一个清醒着,也不会一点消息传不出来。”

    “正是!这段时间我也想了很多,他大哥手握兵权,他要出点啥事不可能没有动静,更何况现在正是晋王最需要他们哥俩儿的时候,就算他想让儿子们内斗,也不可能允许谁在这个时候动他们哥俩儿的根本,所以只可能是发生了什么意外。”

    “这也说不通呀,不论好坏,他们哥俩儿出点啥事,多少也得有点动静啊!”

    “也许……有人封锁了消息。”

    “大王子手中几十万的大军都是吃素的?”

    “是呀,我想破了脑袋也没想明白,但凡他们哥俩儿谁有一口气都能送出消息,除非,除非他觉得咱们在他心中无足轻重。”

    “不可能!”裘月生想都没想就否定了“四王子次次来信都会问起你,我这也陆续接收了大王子暗自调过来的新兵两万余人,怎可能是无足轻重!”

    李君颓然的坐在炕上,她此时宁愿是因为无足轻重,因为能让周恒温乱了分寸的一定不是小事,甚至是生死攸关的大事。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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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中取胜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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