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鸿儿的人？”
懿嫔轻声问，仿佛用尽了所有的力气。
闵西月向那陌生婢女看了一眼，陌生婢女拜礼退出帐篷。
闵西月正式向懿嫔一拜，行的晚辈礼，“闵氏西月，拜见懿嫔。”
懿嫔在一旁颓然坐下，“姓闵？枫国倒不多见。”
闵西月起身回答，“西月是岚国人。父亲曾为官岚国六品太学博士，母亲是青城闺秀。”
懿嫔看向闵西月，微有疑惑，随即明白了什么，淡笑着摇头，“我早该想到的。
看你言行举止，从容有仪，眉宇间又贵气逼人，怎么可能会是普通奴婢？
鸿儿的心上人，便是你吧。”
闵西月没有回答，也没有否认。
懿嫔点了点头，“当初，鸿儿名声大涨，龙安城不少贵族求婚到我这里。
我与鸿儿提及时，鸿儿只说已有心上人。
那时我便在想，鸿儿的心上人，必定不是一个普通女子。
今天一见，果然如此。”
又看了闵西月两眼，懿嫔道：“只是没想到，你竟会是岚国人。
不过，是哪一国人并不重要。
我看地出来，鸿儿对你是真心，你对他亦然。”
叹息一声，懿嫔问，“他已经查到我的身份了吗？”
闵西月回答，“十三殿下的确知悉了懿嫔的身份，但并没有想到懿嫔会这么决绝。
懿嫔现在对陛下动手，可知后果吗？”
懿嫔垂眸，“鸿儿是有野心的，这一天迟早到来。”
虽然这样说着，懿嫔的脸上，却还是有了后悔之意。
她并不知道易鸿的现状，只是以为易鸿去了南谷城平乱。
如果她这时对易霄动了手，背上弑君的罪名，那么易鸿也必定受到牵连。
只是，她难得这样一个机会，让她就此放手，她也难以说服自己的内心。
这样的矛盾与挣扎，已经快要将她逼疯。
闵西月叹息一声，“大概，正是因为懿嫔这样待十三殿下，十三殿下才会变地事事谨慎，走一步预算十步。
南谷城之乱早已平定，十三殿下在攻打应城，通城已经拿下。”
“什么？”懿嫔无比惊讶地看着闵西月。
闵西月看向帐外，“今天陛下遇刺，齐鸥早有预料，也事先做了准备。
否则，陛下不可能逃过今日死劫。”
昏睡中的易霄微动了动手指。
闵西月对上懿嫔的目光，“倘若有一天，十三殿下成了陛下的接班人，懿嫔也要对十三殿下动手吗？”
懿嫔闭了闭目光，无法回答。
闵西月摇头，“懿嫔不能。
否则，十三殿下不可能平安活到现在。
我知道，家仇难消，说什么都没用。
我也没有规劝懿嫔放下仇恨的意思。
这毕竟也是懿嫔与十三殿下之间的事情。
我现在能做的，就是阻止懿嫔在这个时候做傻事。
陛下现在不能死，懿嫔现在也不能出事。
这是我能为十三殿下做的，只为让他在前线凶险的战场上可以无后顾之忧，奋力拼搏。
这一仗，他或许胜，或许败。
枫国的国君也可以易主，可以不是十三殿下，但也绝不能是易沅或者易渝。
否则，只会让枫国万劫不复，也会让天下大势更加纷乱。
十三殿下心中，胸怀的是天下，是万千百姓的安宁。
这一点，我与十三殿下是一样的。
但同样，我们也会顾忌小家，在意我们的身边人。
懿嫔不止是冯家的女儿，也是十三殿下的母亲，是十三殿下永远不可能抹去的亲人与回忆。
十三殿下可以为了我而远赴岚国，替我排忧解难，顾怜我的家人。
而我，亦可为了十三殿下不择手段。
接下来，如果西月有什么得罪的地方，还请懿嫔见谅。”
懿嫔被“请”出了帐篷，有专人看守，既防着她对易霄动手，也要看顾着她对自己做什么傻事。
闵西月不觉得懿嫔会轻易释怀，但眼下，她只能做这么多。
齐鸥进来道：“时辰还早，西月小姐先去歇会？”
闵西月突然问，“不是说冯家还有个幼弟吗？”
齐鸥一愣，随即应声，“其名冯文耀，当年冯家出事时，还不满十岁。
懿嫔被充入了夏国宫中，冯文耀则是被发配边疆。
不过据说是中途遇到了流匪，然后就失了踪，生死不明。
就算没死，应该也已经改换名姓与身份，殿下还在派人调查。”
闵西月点点头。
她总觉得懿嫔这样的心态能活到现在，可能不单单只是为了复仇。
这一次向易霄动手，更像是临时起意，而并非筹谋已久。
如果说这世上，还有什么可以令懿嫔挣扎活下来的事情，恐怕也就只有冯家的事了。
而冯家，满族皆灭，唯有懿嫔与冯文耀两姐弟活了下来。
如果不是冯文耀的事，还会有谁呢？
也因为这一点，所以闵西月并没有向懿嫔透露太多的东西，也有防备的心思在里面。
想到这里，又不由对易鸿心疼了几分。
她理解懿嫔的做法，但却为易鸿感到不公。
孩子，又有什么错呢？
懿嫔坐在榻上，仍然没有丝毫睡意。
闵西月的话，多少对她有些触动。
她从前，始终只是从自己的角度去看待整件事情。
但今天，闵西月让她想起了另一个角度，易鸿的角度。
她不是一个好母亲，却也是易鸿唯一的母亲。
易霄虽然欣赏易鸿，但那只是博爱，并不是唯一的父爱，甚至都算不上父爱。
易霄对易鸿只是从能力上的欣赏，而不纯粹。
易鸿有今天的位置，不是因为易霄的注目才有的。
而是易鸿先让自己发了光，才引起了易霄的注目。
否则，他也只会像其他兄弟一样，成为默默无名、不受待见的普通皇子。
这样一想，易鸿不也可怜吗？
以前身边的丫头也不止一次替易鸿感到不公，但她从来都没有放在心上。
而今天闵西月所说的话，仿佛有股魔力一样，让她变地稍稍清醒和理智。
鸿儿一直很懂事，不是因为他天生乖巧。
而是因为自己的淡漠与不重视，他才不得已用这样的方式来求存。
想到这里，懿嫔的心里更难受了。
这时，一道声音响起，“主子。”
懿嫔抬眼望去，只见静悦抱了一只木匣走进来。
“你怎么来了？”懿嫔问完便知道了答案。
静悦回答，“是西月小姐让人将奴婢接过来的，说是眼下龙安城不安全。”
说着，静悦将怀中木匣在懿嫔面前轻轻放下，“其他的东西不好带，但奴婢想着，这匣子里是懿嫔对十三殿下的心意，怎么着也要带出来才好。”
懿嫔的目光凝在那只匣子上，话语中有了几分苦涩之意，“你辛苦了。”
静悦不再多言，开始在旁边收拾东西。
今晚，她陪着懿嫔。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她也察觉到了一些不同寻常。